================= 书名:你的味道[OAO] 作者:知州南 文案: 林南,长相清秀可爱,性格乖巧活泼,体质好身体棒,成绩良好厨艺优秀,平生最烦和最爱的人都是他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妈在他读书时就开始疯狂向他催婚? 林南妈:林南你快去谈恋爱结婚生孩子 林南:我不,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 - 林南,一个平平无奇的厌A小O。 朋友甲:啊啊啊那个A好帅 林南:也就那样,说不定人面兽心是个渣男 朋友乙:渣A新闻链接 林南:果然A都是狗东西 - 其实林南也知道Alpha不尽是坏家伙,但也无法克制厌A情绪日渐深重,还鸽了他妈给他安排的相亲。 然而某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不知名帅A。 林南摸着自己的良心:不要老冲浪,生活中的A看着还是挺顺眼的嘛 - 有缘千里来相会。 林南觉得自己和那个帅A还挺有缘,而且对方性格长相实在太对他胃口。 林南勇敢地迈出追爱的第一步:同学,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杜一庭笑着:你好,我们认识的,我就是被你放鸽子的那个相亲对象 :) 林南:……? - 贤惠轻微厌A症Omega林南X温柔帅气有点直Alpha杜一庭 1v1 互攻 AO/OA不分前后 私设良多,若有任何不适之处请赶紧跑。欢迎讨论,恕不接受随意责骂。感谢!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南,杜一庭 ┃ 配角:A,B,O们 ┃ 其它:人人平等 一句话简介:尝过才知道 立意:追求更美好的未来 ☆、第 1 章 白色的餐桌上放着一荤一素和一双碗筷,昨天剥下来的橘子皮也还留在桌面上风干,但香味已经淡到不可闻。 其中一个瓷碟上装着色泽诱人的可乐鸡翅,煎过的表皮被可乐浸泡焖煮过,已经全然染上均匀的焦糖一般的颜色。汁水只剩下一点,浅浅地伏在鸡翅下,像潮水褪去后露出来的美丽贝壳。 每个鸡翅上面还洒了几粒可爱的白芝麻,从划开的口子里能看见白软的翅肉。 可乐的香甜气息也随着升腾的水汽飘出。 林南夹了一个,味道还行,但总觉得还欠了点什么,没能达到他心目中的可乐鸡翅的美味标准。 但那几味菜就光是被放置在桌面上,轻飘飘地在升腾的水汽中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这样就足以让林南心情愉悦了。 林南,姓林名南,林南的林,林南的南,是个男Omega。 在这个倡导性别平等的新时代里,仍有许多Omega或多或少会厌弃过自己的性别,会想要当个Alpha或者Beta,林南几乎没有这样想过,不过也从来没有为自己是个Omega感到庆幸。 虽然近年来林南的想法有被动摇过,但最后他依然认为:无论是当Alpha,还是当Beta,还是当Omega,该烦恼的东西一样都少不了。 世事种种,总而言之,大多数不过是求而不得。 反正每个人活得都挺不容易的。 林南的父亲林荣生是个没有出息的男Alpha,不学无术,终日游手好闲,生性不坏,若只是没有出息,那一家人也可以过得下去,可惜他嗜赌,每隔几年就要把家里拉进深渊一次。 林南的母亲方娟是个异常坚韧的女Omega,结婚后没有停止过工作,操持家庭细务,对生活和工作有着异常的热情,弥补着对林荣生带给家庭的不幸。 有个赌徒的家庭是一场漫长的反复的折磨,林南初中时林荣生不但没有改邪归正,还变本加厉时欠出巨款,最终劝得方娟卖房抵债,卖了一套房仍旧还剩部分债务未能偿清,方娟终于心凉绝望,提出离婚。 林荣生初时不愿,只是也不想拖累妻儿,签下离婚协议书后跑路到外头,开始自食其力,戒了这么多年没戒成的赌瘾因为没钱终于戒掉了。 原来生活的房子并没被卖掉,只是也被债主上门骚扰多回,方娟发觉要离开才能摆脱,于是带着林南到处颠簸,相依为命,最艰难的时候两人寄宿在方娟朋友家的一个单间里,轮流打着地铺。 幸好,总算是熬过来了。 现在林南和方娟住在贷款买的新房子里,窗明几净,饭香扑鼻,侧眼一看,阳台上植物也绿意盎然。 “哇,”中午下班回来的方娟一开门就露出一副赞叹的表情,“好香。” 林南在听到钥匙声的时候就走到了门边,探出头故意瞪大眼睛看着方娟,方娟在门外换鞋后看见林南的眼神,也同样瞪大了眼睛回看,两人对瞪着相视一笑,才一起走到了桌边吃饭。 这是两人小小的仪式感,乐此不疲给生活增添欢喜。 “可乐鸡翅做得好好吃啊,这上汤苋菜也比我弄的香多了。”方娟两个菜都尝了尝,不吝夸赞。 林南对他母亲的夸张赞赏不买账,轻嗤了一声,说:“可得了吧,你就是想要我以后多做饭。可乐鸡翅都没入味。” 方娟被揭穿后哈哈地笑着:“也不错了,多做才会有进步嘛。” “现在不是每天都在做?”林南说。 “还不够,你现在每天只做一顿饭,应该把三餐都包了,做多了才会有进步。”方娟夹了一筷子苋菜到碗里,美滋滋地吃着。 “你怎么不让你侄子煮?”林南啧了一声。 “他还那么小。”方娟无奈地笑笑。 “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林南又啧,意有所指,“而且他也不小了,都初三了,我跟他一样年纪的时候不每天都要被催着做家务?还不像他一样能学习都不理。” “那不一样。”方娟很快说了一句。 哪里不一样? 林南想说为什么方娟要对他在家务上的要求那么高,而又对现在跟他们同住一屋的他的Alpha表弟要求那么低,但他知道说起这些又不免一顿吵,于是懒得反驳,新夹了一个鸡翅到嘴里嚼着。 当嘴巴被什么东西塞着的时候,就不需要讲话了,吃肉能让人忘怀一切不开心。 “说起来,你现在跟之前那个Alpha相处得怎么样了?”方娟知道林南对表弟不满,也不多提,只换了个话题继续说起来。 方娟口中说的Alpha是林南的相亲对象,目前两人联系基本只靠线上,他还是林南以前的驾考教练之一,只是林南已经完全对对方没有一点印象了。 之前方娟带林南去吃喜宴的时候,同桌有一个方娟的好朋友,好几次说喜欢林南,问林南有对象了没有,想不想谈恋爱什么的,她们聊得甚欢,一直向林南推荐她那个优秀单身男Alpha侄子,方娟在旁边也一直高兴地附和着。 最后快离席时,她们问说能不能把林南的账号推给她侄子,林南不想太矫情,就同意了。 但事实证明,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南碍于两位长辈的交情和出于礼貌,也有回应。 “还有在聊天。”林南说,“不过确实没什么感觉,他对我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我和他爱好什么的都不相同,聊天聊不到一块去。” 对方曾奇怪地发过菜谱给林南,还说可以帮忙试吃。林南十分无语,他一直致力于不动声色地破坏自己的形象,自此后聊天的字字句句就差写明“我对厨艺一窍不通,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懒惰鬼”。 “他家庭条件很好的,他爷爷当年是在我们村子里经商的,他爸做教练也做了好多年,一家人赚钱赚了好多年。”方娟继续补充道,“家庭素质也很好,人又长得高,性格又好,他爸很宠他妈的,你们在一起之后,他肯定对你也很好。” 这番话方娟其实已经对林南说过好多次了,林南一听便冷了脸,察觉到自己面色不虞后又克制住了心里的不爽,平淡地说:“他们家有钱也和我们没关系,而且你都没见过他,没和他接触过,怎么知道他性格好、以后会对我好呢?” “傻孩子,他爸以前就是我同学啊,他姑姑也给我讲了不少他的事情。我听着觉着他人挺不错的。”和对方真正接触的人不是方娟,所以她考虑林南的对象时更多地是考虑对方的家庭而不是实际和对方相处起来怎么样。 可林南更在乎两人能不能相处得来,他跟方娟说:“反正我对他没有什么兴趣,估计不会有什么发展。” “没关系,能聊就聊着,谈不成恋爱做朋友也挺好的,多交个朋友对你没什么坏处。”方娟也不强求。 “嗯。”林南半掀眼皮,挺无所谓地应道。 “既然你和他没什么发展,那你明天再见一个Alpha吧。”方娟说得就像在讨论饭后吃什么水果一样平常。 林南差点没咬着自己舌头,开口时感觉自己的声调满满都是问号:“又来一个?” “哎呀,”方娟笑着夹了一个鸡翅给林南压压惊,“我旅游时候交了个新朋友,那个大哥长得太帅的,一个人在那边学摄影,我俩刚好碰见聊了一路,聊到他儿子,一说才发现,他儿子跟你差不多大,还和你一个学校,你说巧不巧!” 方娟越说越兴奋,放下鸡翅还拍了拍林南大腿。 “是很巧。”林南把鸡翅夹回到方娟碗里,“但我不去。” “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之前我跟那个大哥说话时大哥温声细语的,特别有礼貌,一看他们家家教肯定就很好,我看过他儿子照片,儿子长得可帅了。”方娟使劲推销着。 林南没说话,按经验来说,方娟的审美和他的审美不太一样。并且,漂亮的Omega林南见得多了,帅气的Alpha基本没怎么发现过,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 “交个朋友嘛,又不是要你干什么。”方娟还想把碗里的鸡翅夹给林南,被阻止了,“反正你迟早都是要结婚的,早点谈恋爱,还能有机会选一个最适合的。” 林南顿了一下才开口:“妈,其实人并不一定要结婚的。” “你放什么鸟屁!”方娟脱口而出。 方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到平时那种矜持稳重温和中年好妇女的模样。 林南没忍住笑了一下,接着换上一脸疑惑加不情愿的样子看着方娟,又说:“我大学都还没毕业,着急什么呢?” “一点也不着急,”方娟看着他,认真说话到连饭菜都忘了吃,“大学谈恋爱培养感情,等你毕业后了就能结婚生个孩子,多好啊。” “不急,我又不是找不到对象,与其相亲,我不如自己找个喜欢的。”林南淡定地一口菜一口饭地吃着。 “人呢?”方娟皱了皱眉,“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缘分未到的问题。 林南叹了一口气:“这不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拖到现在甚至有点厌A,但又对Beta、Omega不太感性趣。 但是他也不太能理解他妈为什么那么着急给他安排相亲对象,难道是因为他之前说过这辈子估计就不结婚了? 方娟看着他,转了转眼珠子,似乎觉得林南的态度有所松动,便继续说道:“你就去看看嘛。” “妈,我明天要上学,你是不是忘了?”林南揉了揉眉头,有点无奈。 “没忘,”方娟继续说,“你们学校附近不是有个博物馆吗?我们给你们把票都订好了,明天下午两点钟,你直接去就可以了。”接着她拿出手机往上面戳了几下,将订票截图发给了林南,截图里林南只看到了自己的预约信息。 “还学会了网上预约?”林南微微挑眉,有些惊讶,方娟平时只用手机来聊天和K歌,其它操作基本都不会弄。 “别人教我,我就会了嘛。”方娟说,“你之前也说要去博物馆,正好能一起去。” 林南看到方娟脸上的小得意,自己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但仍旧是再次拒绝:“不去。” ☆、第 2 章 “我上班去啦。”方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门口穿鞋。 “拜拜。”林南起床比方娟晚一点,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新的一天又来了,林南吃完早餐后收拾收拾也该上学了。 按约定,早上的碗由林南负责洗。 其实林南很讨厌洗碗,他讨厌那种洗完碗后手上残留的油腻腻的感觉,但他不得不和方娟分担家务。 他洗完碗后干脆洗了个澡才收拾东西。 林南的行李没有很多,回校时他连行李箱都没有准备,只用了一个背包就装好了要带的物品——不过是两三件衣服和几件日常用品罢了,。 他家离学校不算很远,所以林南离开家的时候几乎没怎么留恋,反而因为从无尽的家务和日常要面对表弟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还觉得有些快乐。 反正林南要是想,每天都可以回一趟家。 有些时候,上大学的确是非常轻松的。 林南在学校里只需要完成日常学业,应付一些必要的社交,做一些兼职赚点零花钱,剩余的时间他可以自由地安排。 在学校里,他不用被盯着每天要扫地拖地洗碗洗衣服晒被子,也不用对着他看着就感到心烦的表弟。 但有些时候,林南还是宁愿呆在家里。 比如和室友作息永远合不来的时候。 也比如想念方娟做出来的美味饭菜的时候。 说到吃的这一点,林南所处的格文大学食堂建设做得不错。 格文大学有四个食堂,每个食堂都有两层。 菜品囊括全国各地、国内国外,奶茶小吃一应俱全。 学校中间是一个三层的购物中心,一层是一个大超市,二层是几家小吃店和几家精品购物店,三楼是咖啡厅和书屋。 在格文大学吃一顿麻辣烫都能有五个选择。 林南把东西放回宿舍后就出了门,奔向他心心念念一暑假的学校食堂。 还没开学,学校食堂只开了一个,林南回到学校的时候刚好是食堂人多的时候,他点了份分量十足的杂酱面,好半天才找到麻辣烫窗口前面的有个空位。 突然想起方娟昨天说的那个Alpha,林南越想越觉得拒绝去博物馆是正确的,他现在吃完饭只想睡觉。 杜一庭吃完了饭,准备上学。 “真不用送你去上学吗?”季明佑刚换好衣服,下楼时还在和手上的袖扣做着斗争。 “不用。”杜一庭刚把行李拿到门口,见到父亲下来就笑了笑,“你直接去接爸爸吧,我坐地铁就好。” 杜一庭爸爸去了旅游,在外面玩了一周才回来。 季明佑知道儿子在担心什么,也笑了笑:“你行李那么多,去坐地铁不如我送你过去方便。没事,现在还早,时间是富足的。” 杜一庭看了看时间,要是季明佑送他去学校之后才过去机场,恐怕也不怎么富余。 况且,杜一庭主要是不想季明佑跑来跑去那么累,所以还是摇了摇头。 “下午要见新朋友,你得让我独自冷静一下,做做心理准备。”杜一庭半真半假地说道。 “见一个小朋友对一庭来说不算什么吧?”季明佑终于弄好了袖扣,也到门边去换鞋。 “他只比我小一岁。”杜一庭站起来,将更多的空位留给季明佑。 “对哦,”季明佑笑起来,他和杜一庭都曾见过对方的照片,“记得是记得,但还是下意识会错把他当成高中生。” 照片上对方和一个大型玩偶在合照,摆出的姿势也十分可爱,于是总让人出现错觉。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照片上的人脸实在太模糊了。 “爸爸不会给我介绍一个高中生的。”杜一庭神色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笑起来的气质极像季明佑。 “你爸爸第一次做这种事。”季明佑说,“但你知道的,他并不是想要干预你的交友和恋爱,对吗?” “我知道的。”杜一庭应道。 “所以你和小朋友要是合得来就相处着试试,要是合不来,也不用因为是爸爸介绍的而对他有所顾虑。”季明佑穿好了鞋,也站起来,面对着杜一庭,“我们只是希望你可以开心。” “我知道的。”杜一庭脸上笑意更深。 “抱一下吗?”季明佑伸出手。 杜一庭往前走了一步,抱住季明佑:“谢谢。” “真不用我送你过去吗?” “真的不用。” 七月过去了,八月也快过去了。 近两个月没见,格文大学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让回校的学子感到如此亲切。 晴朗的阳光铺了一地,给校园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枝头绿意深邃,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植物香气。阳光晒得人不敢抬头久望,怕睁不开眼。 有几只野猫正躲在大树的浓阴下,坐得很近,东张西望,神情颇显得有几分严肃。 杜一庭一路上都很顺利,到宿舍时才一点。 他在家里的群里报了平安,但暂且没得到回复。 心情挺好的杜一庭没有在意,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放鸽子。 林南睡了一个质量上乘的午觉。 他看到方娟半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问他真的不去博物馆吗。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问? 林南昨天就已经说过自己不去了,方娟应该和对方说了吧,对方应该没有在等他吧? 就算在等他……等了一会也应该也就走了吧? 林南皱了皱眉,还是决定遵从心意地回复了一句:不去。 房间里还是没人,林南下床时发现有人已经回来过了,行李箱放在一旁,阳台的门帘也被拉开了,他居然都都没听见一点儿动静。 太神奇了,他的睡眠质量居然好成这个样子,林南自己都有点惊讶。 不过,这久违的感觉还真不赖。 吃得好,睡得好,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林南的心情。 林南心情一好,决定跑去城东新开发区去看看,听说那边被打造成了一个新的旅游景点。 因为有点远,林南一直没有去过,今天终于下决心要去跑一趟。 他走在校园主干路的一侧,在阳光和绿荫下穿梭着,湖面上吹来凉爽的风,脚步轻快,整个人浸沐在快乐之中,无声地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哼唱着。 看见猫也开心,看见狗也开心,看见路上打情骂俏的情侣都觉得开心,心情好的时候,全世界仿佛都对自己散发着善意。 城东开发区原先是一片有了历史感的建筑群,后来旅游开发,维修了古楼,又开了许多挺小资情调的新店,这边也就被打造成了一片新景点。 但毕竟是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客流量就没那么大,加之街道很宽敞,所以走在上面就很容易产生现世安稳岁月平静的感觉。 林南就喜欢安静的地方,喜欢能一个人慢慢悠悠地逛着。 现在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人流量少,但不是没有,走在路上依旧能看到很多来开发区玩耍的游客。 Alpha啊,Beta啊,Omega啊,男的啊,女的啊,老的啊,少的啊,仔细一看,人其实还真不少。 林南在家宅得太久了,回校又出来玩,远距离地看着大家,每个人都显得挺善良的。 林南没有看地图,一个人在街道上到处游荡,有的地方路过过两三次,林南没有在意。 后来林南找景点的时候才用了导航。 走了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才发现没开门, 走出来的时候,有个跟方娟差不多大的阿姨跟他说话。 “前面没开门?”阿姨问。 前方的景点是一个私人的小博物馆,转了弯还要走上一段上坡路才能到达,林南刚走下来,在路口的位置。 “没有,”林南回答道,“而且听刚才有个游客说,它今年似乎是一直都没有开门。” “啊……这样啊。”阿姨语气有点遗憾,没再继续往前走。 林南正打算离开,阿姨本来就在林南迎面的位置,她恢复了语气又问道:“你是一个人出来玩吗?” “嗯。”林南礼貌地笑了笑,“您也是?” 他其实不太抗拒和陌生人交谈。 “是啊,我放假,就出来走走。”阿姨也笑了笑,在林南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跟着林南一起走。 “您家是住在附近吗?”林南放慢了脚步。 “不是,我是武山的,公司周年庆放假,刚好武山离这边也很近嘛,我就出来玩几天。”阿姨说。 阿姨很开朗健谈,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已经被标记过的信息素的香味,是那种信息素交融后沉淀了很久的味道,透露着安定的气息。 “那您没跟家人朋友一起?”林南把语速也放慢了。 “没,我老公没假期,女儿还在读书,读书的学校离我们也比较远,平时很少回来。”阿姨说到女儿时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失落,看来是挺想念女儿的。 林南察觉到了,但他嗯了一声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阿姨,他在安慰人这门课上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还没等到林南想好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阿姨回过神来又问道:“对了,你几岁了?” “刚开始读大二。”林南诚实地说。 “啊!”阿姨语气瞬间高兴了起来,“那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女儿也读大二。” “啊,”林南也笑了,“这么巧。” 最近怎么总有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伴? 阿姨和林南聊得很愉快,两个人一起迷路式游览,在开发区这边逛了有一个多小时,最后还一起吃了个饭。 吃完饭后,林南发现自己好像快要错过回校的末班车了。 他没想到城东开发区这边晚上收车那么早,末班车居然是八点钟。 “还有几分钟?”阿姨结了账,跟林南一起走出门。 “还有二十分钟,导航显示还有一公里多能走到公交车站,可能来得及。”林南查了查地图。 “是北门那边吗?”阿姨问。 “嗯。”林南应声。 “我送你过去。”阿姨说。 “不用不用。”林南刚和她加了将一半的饭钱转给阿姨,“阿姨,我把钱转给你了,我们逛了那么久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哎说了我请你就好,不用转给我了。”她执意要送林南,“我刚好当饭后散散步,也不是很远,反正我夜晚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已经转了,”林南笑了笑,又妥协道,“好吧,那等会我在路上还有人聊聊天,谢谢阿姨。” 导航显示,从刚才他们吃饭的店到北门公交车站,步行需要二十三分钟。 他们出门时,距离末班车发车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林南一个人的步速还比较快,如果让他一个人走这段路,林南只需要十七八分钟就能走到。 但是和阿姨一起走,两个人虽然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但总体还是要慢一些,他俩到车站时,已经超过发车时间五分钟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附近也黑漆漆的,周围除了身后那片开发区,好像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村庄了。 不过林南实际上自有自己的打算,他想着要是没有末班车了,还能打车,还能有共享自行车电动车汽车什么的。 而且过来之后,他发现北门门口就停着好几辆等客的空出租车。 阿姨陪着林南走到车站下,发现那边还有一个人。 林南看了一眼,天色太黑,但见他背着一个吉他,穿得还挺有气质。 不过林南没有多看,四周岑寂,他问阿姨:“阿姨,应该还有车的,我自己等会就好了,您先回去吗?” 他总怕一个阿姨太晚回去会出什么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不我再送你过去吧?” “不用,”阿姨是个挺直爽并且讲义气的阿姨,“我等看你上车再走。” 林南看着夜色,又看着这一个路人都没有的马路边:“太晚了。” “没事。”阿姨坚持道。 “好吧。”林南没有再劝阿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林南低下头,开始盘算回家的路线。 ☆、第 3 章 林南像个理论派。 阿姨才是实干家。 北门公交车站并没有几班车,能选择的路线很有限,见到车站还有人一起等,阿姨直接上去问:“你在等车吗?” 青年本来低着头,听见问话后侧头找到了说话的人:“嗯。” “你要到哪里啊?”阿姨继续问。 “城中区。”青年说。 林南听到后也抬头看了青年一眼。 “巧了,你俩都是去城中区,干脆一起打车回去就行了。”阿姨显得比林南还高兴。 青年看了林南一眼,没应答。 本来林南只看到他身材高挑,现在才看清了他长什么样子。 五官硬朗,线条如薄刃长刀,神情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柔和。 虽说ABO之间的性征并不完全显露在外,但仔细观察,从外貌上还是能猜出大部分人的性别,甚至于连气质都会有些许差别。 青年长得就是一副很Alpha的样子,还是A中难得一见的帅哥,不是那种大众意义上的帅哥,刚好对林南的口味。 林南:谢谢,有一点点被惊艳到。 “你具体要去哪里?”阿姨又问。 “景云新苑,”青年回答了阿姨,又问林南,“你呢?” 确实挺巧,景云新苑就在格文大学南门不远的地方。 林南不想暴露自己的学校,于是他说了学校附近的街道名字。 “怡和路。” 怡和路在格文大学北门的方向,也是片比较老的住宅区。 青年想了一想:“景云新苑和怡和路离得不是很远。” 他抬起头看着林南,好像是才认出许久不见的朋友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是啊。”林南笑了一笑,他看着对方再次低下头玩手机,没有移开视线。 看帅哥当然是多看一眼算赚一眼。 三个人在车站等着,其间没有新的要乘坐公交车的人。 “你等了多久了?”林南往青年身边靠近了一步。 “有十来分钟了。”青年没有抬头,一直看着手机,不知道是在查公交线路还是在准备打车。 “那你看到末班车开走了吗?”林南问。 “没有。”青年回答。 “我刚才看末班车是八点钟,现在其实也才刚过八点不久,它应该是八点从始发站开过来吧,”城东开发区是他们要乘坐的那趟公交车的中点站,林南总觉得车还没到,“再等一下,应该能等到公交过来。” 对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了几分钟,依旧还没车来。 青年直接向对面的出租车扬了扬手。 司机很快应手势而来,阿姨也催林南上车。 “阿姨拜拜,您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林南回头和阿姨说再见。 “拜拜,”阿姨摆着手跟林南告别,“你们早点回去,一路顺风。” “您回去之后给我发个消息吧。”林南也和阿姨摆摆手。 “行,你到了之后也记得给我发个消息。”阿姨说。 “好的。”林南点头。 青年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林南还以为他是给自己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结果看见青年把背上的吉他放了进去。 林南在心里感叹了一秒自己自作多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拉开了后座另一侧的车门。 林南其实感觉青年对于跟他一起拼车这件事情并不太热切,但也说不上抗拒。至少林南拉开后座的座位坐上去后,青年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的态度。 “去哪?”司机问。 “景云新苑。”青年说。 林南对下车点没有什么异议,他从景云新苑走去学校别的门口也不远。 “好的。”司机回答。 不一会儿,车就开动了,林南看着阿姨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 后座上坐着林南和青年,中间隔着一个吉他。 “你是在城东上班吗?”林南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青年应了一句,低沉的嗓音从安静的车内响起,“顶班。” 附近村庄少,路灯稀稀疏疏,车上灯光也不明亮,青年的脸半隐没在车厢内昏黄的光线中,锋利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起来。 逼仄昏暗的环境容易纵容人心,白日里的兴奋在疲惫和忧虑下暂时蛰伏,在诸事安顿好后又卷土重来,林南上了车之后按捺不住地慢慢开始重新振奋起来。 “这么晚才下班吗?”林南又问了一句。 “嗯。”青年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见对方没有多聊的意思,林南也安静下来,没有试图再找话题。 但林南的兴奋感并没有消停,还越来越兴奋。 帅哥不爱说话,林南就找小伙伴聊聊天,总要有点什么来宣泄一下蠢蠢欲动的心情。 白天一早就出了门,走来走去,林南都还没找到机会回复一下线上的消息,软件上一排小红点。 林南快速看完消息并回复后,又点开了和俞廷望的聊天对话框。 林南:旁边坐着一个帅哥,我不敢搭讪(目前情况是一起拼车 俞廷望是林南打游戏时认识的一个网友,他俩年纪差不多大,又有空又话唠,找对了话题后两人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俞廷望果然很快回复消息过来:不敢搭讪就没故事了 林南笑,余光中看见旁边的人已经放下了手机,开始看着窗外。 比起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尬聊的对话,林南更喜欢稳定确定的回复,他头也没抬地继续给俞廷望发消息说:本来就不会有故事 林南家和学校附近都没有什么酒吧,他在没有酒吧的环境中长大,对酒吧文化虽感兴趣却不了解。 城东开发区却有酒吧一条街,林南猜青年是酒吧歌手,这个职业的人对他来说太遥远了,充满了神秘和魅力,但同时,往日的见闻听说使林南一直觉得酒吧歌手们热衷于追求梦想和浪漫,是十足十的浪子形象,是林南绝对不会选择的对象类型。 但林南一直想去酒吧玩一次,也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酒吧歌手,他对青年实在感兴趣。 林南:我等下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他会给吗? 俞廷望:不知道哦,反正我都不感兴趣[doge] 林南是最近才发觉自己有点厌A,而俞廷望一直是都在厌A,从林南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说着自己要独身到老。 林南的厌A是有来由的,但他还没发展到见到Alpha就心生反感的程度,面前的青年完全没有引起林南的厌A情绪。 林南单刀直入:我感兴趣 俞廷望也不拖泥带水:那就上 可林南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林南不止在和俞廷望聊天,刚才他回复的人也有回复他,离线一段时间后能收到留言和想聊天的时候能找到人聊天都让他感觉到愉悦,他看着手机,余光里不时偷看青年一眼,常常蓦然无声地笑起来。 快乐时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夜晚的道路也是一路畅通,没多久,车就快到终点了。 “加个好友吗?”青年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向林南。 “嗯?”林南期待的事情发生了,有点受宠若惊,也抬头看他,“可以,你扫我吗?” 青年望见目的地近在眼前:“下车再弄吧。” “好的。”林南熄了手机屏幕,对他笑了一下。 他俩又闲聊了几句,司机大叔的声音突然从前方冒了出来:“原来你们之前是不认识的?” “嗯,刚才在车站才认识的。”林南笑着回答道。 “那挺好啊,”大叔乐呵乐呵的,“两人拼车还省钱了。” “是啊。”林南也带着笑意回答。 不仅省钱了,还认识了个帅哥,还要加上联系方式了,是挺好。 他们的对话结束得很快,几乎是话音刚落,司机大叔就说目的地到了。 “路口往前走不到二十米就到景云新苑门口了,我绕进去再调头挺麻烦的,你们自己走过去可以吗?”司机说。 青年答应了,并拿出手机付款。 林南没争付钱,只在下车前特意看了青年的付款界面一眼,记住了价格。 两人随即就下了车。 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往左边拐进去是格文大学南门,南门对面就是景云新苑。往前走是学校东门,再向前走在前一个路口拐进去才能达到怡和路,不过也不远。 青年和林南谁也没动,正站在下车的路口添加好友。 林南看着手机,系统通知一弹出来就通过了青年的好友申请。 车费是个单数,对半分后有零有整,林南添了零头凑成整数,一加上好友就转给了对方。 “好了。”林南原先的笑意就没散,在青年看向他时更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嗯。”青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给林南指路,“你往前走,在下一个路口转左就是怡和路了。” “我知道,”林南笑意渐浓,原先因为冷淡举止而有些减少的好感在对方提出要加好友时就回升,在他指路时又有所上升,“那拜拜,很高兴认识你。”然后转身就要走。 “你想去酒吧玩一下吗?”青年忽然提议。 林南愣了一下,然后特别高兴地答应了:“好啊。”跟着连转身往回走的脚步都快乐得有点飘了。 林南内心雀跃,大步向前走着没有回头看,刚离开青年几步就忍不住拿出手机跟俞廷望报喜。 走着路不影响林南打字速度飞快:我加上帅哥好友了! 又补充道:我说的感兴趣是对经历感兴趣 俞廷望回复也很快:啥经历 林南:就是所有的经历,跟陌生人聊天的经历,拼车的经历,认识一个完全不同人生轨迹的新朋友的经历,包括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我想去试试徒步之类的,他还约我去酒吧呢 俞廷望:等下灌醉你[脑壳疼]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南一路走着也不肯安安分分地走,几乎是连走带跳地蹦回宿舍。 那厢杜一庭见林南答应得很爽快然后转身就走,也愣了一下。 他看着林南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轻快,盯了半晌背影,笑了。 杜一庭拿出手机,先收了林南发来的红包,又发消息刚才和他聊天的朋友说:我遇见了一个小朋友,特别可爱 ☆、第 4 章 今天林南加了两个好友,一个是白天遇见的阿姨,一个是拼车加上的帅哥。 阿姨就住在城东那边,加林南的时候备注就是真名,叫荣开福。 说起来,晚上吃饭时,荣姨还刚好给林南说过她朋友去酒吧然后被酒托骗了的故事。刚说完不久,林南就被陌生青年约去酒吧了。 林南虽然胆子大,但不是无所畏惧,跟着陌生人去酒吧的行为不用俞廷望提醒,他也知道不太靠谱。 和青年上车后的事,林南也告诉荣姨了。 林南给荣姨发消息说:帅哥约我去酒吧喝酒……我就联想到了你那个朋友被卖酒的甜味Omega骗了的故事 荣姨: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好多了吧!你可以去感受一下,但是不要喝多 在聊天时,荣姨提过自己是武山人,武山人休闲时候也爱去酒吧,荣姨也提过自己平常也会去酒吧玩一下。 林南:我能拉你一起去吗 又补充前提:如果他要去的地方是在城东那边的话 荣姨住的酒店在城东。 荣姨:他是约你去哪里呢? 林南:不知道,我还没问 林南一个人去,感觉不妥,怕出事。林南拉上荣姨一起去,也感觉不妥,怪怪的。 荣姨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你要是说约我一起,他就不约你了吧? 从这句话就能感受出荣姨是个很可爱的人,林南笑了一下,继续回复:我还没跟他说约你一起,你也还没答应啊 荣姨:我想他可能不会再来城东了吧 林南不懂荣姨那话的意思: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荣姨:因为你们刚刚才从城东回去呀! 好像也对哦,但青年也没说酒吧位置在哪,是不是在城东也是个未知数。如果不是在城东的话,林南好像也不太好意思让荣姨跑其他地方去陪他。 林南自身获取的信息量也不多,现在也有些迷糊了:他说他今天是顶班,似乎是不在那上班的意思,他说要带我去他好朋友的酒吧玩,我也不知道在哪 荣姨:他是在酒吧上班的吧! 林南被荣姨的感叹号感染到了,也开始在句末带个感叹号:我猜是的! 看起来对话很活泼。 荣姨:那你就跟他去一下吧!注意点就行了![大笑][大笑] 林南也不想勉强荣姨跟他一起去玩:好嘞!我就是有点害怕我一个人过去不太安全而已 毕竟酒吧就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无论谁去,都应该多打起几分注意。 荣姨:我感觉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这句话让林南笑了好久。 林南:我也觉得!但是我不会喝酒! 接着荣姨就给林南说了些度数不高的酒,又说:你少喝点 林南:那当然,我就喝一点点点点 荣姨:你现在在酒吧了吗? 林南:没有啊,我准备回到宿舍了。我想着明天有早课,今天不能玩到太晚 荣姨:哦!我还以为你们是说今晚! 林南笑了笑,回复:怎么会呢 接着荣姨说朋友回来了,就没有回复了。 不多会儿,林南也回到了宿舍。 格文大学的住宿条件在高校间算高水平。 宿舍是双人间,林南的室友黎刻是个挺爱玩的人,一学期里有一大半时间都不会在宿舍睡,大一下学期就和男朋友在外面租了房。林南的双人宿舍变成了单人宿舍。 黎刻白天回来过,林南不确定黎刻今晚会不会留在学校住,于是发消息问了对方,果不其然得到的回复还是否定的答案。 林南白天回宿舍时就简单打扫过一遍宿舍,事实也证明这是个好的习惯,现在他就可以洗完澡就睡觉了——明天他还有早课呢,今晚可得休息得好一点。 回到了宿舍后,林南才给刚才加上的帅哥发消息。 青年发来好友申请的时候并没有说姓名,他的用户名是一串乱七八糟的字符,林南不认识是什么语言,犹豫了一下,也没想着去问对方名字,干脆连备注都没打。 林南把和俞廷望聊到的那条关于他的消息单独截图发给对方:[对话截图:旁边坐着一个帅哥,我不敢搭讪(目前情况是一起拼车] 林南盯着屏幕等了几秒,没收到回复,于是开始拿出衣服准备洗澡。 等林南到了浴室时,杜一庭的回复才发过来:[笑哭][笑哭]说的是我吗 林南笑了一笑,开玩笑道:你的吉他应该还没成精吧[憨笑] 林南是最近才开始用系统自带的表情的,那种小黄脸表情用多了之后总觉得自己的年龄感也上去了。 这次对方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没有啊 林南发了一个揉狗头的可爱表情包给杜一庭。 杜一庭回复:没明白什么意思,成精的吉他会是什么样子? 林南看到消息后就笑了,回忆起车上对方宁愿看着窗外发呆都不愿意看手机,只觉得好感还在上升,他特别喜欢那种性格带着单纯的人,尤其是有了阅历之后还显得单纯的人。 宿舍门回来时就已经被林南反锁了,门帘也被重新拉上了。 林南脱了衣服后没有关浴室的门,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浴室灯亮着。 林南也没料到对方从那张截图里体会不出来自己是在夸他,发了一串哈哈哈后只好更加直白地解释:车上的帅哥只有你一个的意思 发完后,林南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车上的司机也是个男性,林南说这话的时候没想起来司机的存在,想起来之后就觉得截图里的话忽略了司机,而且这句话的后缀是林南想搭讪对方,不妥。不过要找补回来也太生硬,林南就权当自己没有发现过这事好了。 杜一庭根本没留意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的脑子就是直路一条:哦! 林南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觉得对方太可爱:你太可爱了(希望你不要觉得可爱是不好的词 以前“可爱”一词通常用对Omega和小朋友的形容,而现在大家也逐渐会用“可爱”去夸一个Alpha,林南觉得夸一个人可爱是个让人欢喜的赞誉,但不知道被夸的人会不会也抱持一样的想法。 浴室还挺大的,林南将手机架在不容易被水淋到的一旁,将手机屏幕熄屏时间调长了。 过了一阵子,新的消息才进来了:谢谢赞赏[憨笑] 林南刚开了花洒,淋湿了半边身子,还剩半边干的,想了一想,又拿起手机问:你平时也是在城东那边上班吗? 依旧是等了一小会没等到消息,林南觉得有些冷了才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洗澡,洗澡时看了几次手机,依旧没回复。 林南已经开始洗澡了,他的手机并没有设置社交消息提醒功能,于是也没知道有消息回复过来。 他洗澡很快,等他洗完澡时才看到了对方的消息。 21:07 杜一庭:不是 杜一庭:今天朋友临时有事,让我帮他顶班 21:12 你去酒吧玩会不,不去我就出发上班去了 林南很惊讶:今天? 杜一庭:嗯 林南留意到时间已经是过了九点了,平常这个时间林南已经也是该筹谋着结束一天的工作,然后洗澡睡觉。所以在青年约他去酒吧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是现在约现在就要去的情况——甚至只是以为是句客套话,为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说的客套话。 况且林南第二天是有早课的,白天的课还挺满。 林南回复青年说:今天不了,有点累,我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刚开学,要打起精神上课! 杜一庭:嗯! 对方也没有对林南是个学生而好奇,林南留意到这一点。他套了件上衣,指尖在屏幕上方逡巡片刻,又输入道:哈哈哈哈所以你刚才说的就是我们打完车回来又去酒吧吗? 杜一庭:是啊! 原来他俩的脑回路从一开始就走岔了,杜一庭说的是今天就去,林南总以为是改天再去。 林南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然后也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理解出现了错误。 酒吧本来就是晚上才热闹起来的,是夜生活的标配,而林南常年规律的生活里根本没有夜生活的选项,除非为了课业熬夜,但无论如何,林南没有试过在晚上九点还出门去玩。而青年本来就是在酒吧上班的。 大概在林南觉得九点已经挺晚了的同时,杜一庭才觉得这时候夜晚才开始。 两人的理解出了错,有点啼笑皆非,又有点无可厚非。 林南想道,果然他和青年是不一样生活轨迹的人。 也忽然想到荣姨,荣姨和青年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都以为是今晚,那句“怎么会呢”应该送给林南自己,怎么会下意识就以为是改天呢? 想明白之后,林南先把衣服都穿上了。 林南:这么晚吗 又继续问:你在哪里上班? 杜一庭回复:对啊! 连着发过来的消息是:你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地方,去我上班的地方也行 林南笑了笑,将衣物丢进脏衣篮里。 要怎么回复呢? 林南现在手上几乎就是跟着自由的思想一样放飞,这种突如其来的有点靠近艳遇的经历让他感兴趣极了,把理智都快烧没了。 很快林南就输入道:我还没去过酒吧,主要是想听你唱歌弹奏 还附上了一个很可爱的摇摇晃晃招手的表情包。 ☆、第 5 章 课表上的最后一堂课是品德课,老师在上面讲着,林南在下面走神。 课室是一个很大的课室,足够同时容纳两百人在其间上课。 一列列整齐的长桌像成摞叠起的柳叶,一个个冒出的人头像叶片的气孔,泛着橘色的阳光从没被拉上窗帘的玻璃窗外渗进来,明暗的光影比台上老师沉闷的话语更要吸引人。 人很多,林南坐在后排点开了和杜一庭的聊天对话框,对方还是没有回复消息过来。 林南犹豫了几次,看着没有增加的聊天记录,还是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昨天 21:21 林南:我还没去过酒吧,主要是想听你唱歌伴奏 林南[摇头晃脑地招手] 杜一庭:好啊!跟我去玩会! 杜一庭:你在哪呢 林南:明天! 林南:明天可以吗? 杜一庭:可以啊 林南:我前几天睡不太好,我怕今晚再熬夜的话,明天白天上课都没有精神[转圈] 杜一庭:可以啊! 杜一庭:明天吧!我带你去我好朋友的民谣小酒馆,那里好玩 林南:好嘞! 昨天21:30 林南:说实话,我自己一个人,有点害怕 杜一庭:没事的,如果我明天没事,晚上我陪你去啊 林南:哈哈哈我们不也就今天才认识吗? 杜一庭:你怕我是坏人啊[捂脸] 林南:我怕我安全意识淡薄 林南:不过没你我就不去了[跳跳] 杜一庭:民谣吧里不乱,都是热爱音乐的人 林南:好嘞,希望明天和你一起去玩 杜一庭:我手机快没电了,留点电出门,先不聊了哦 林南:好嘞!加油! 07:19 林南:学校的豆浆变难喝了[苦涩] 其实林南昨晚还是没有休息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晚上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因为要上课开始紧张? 因为认识两个新朋友开心? 因为准备要去酒吧兴奋? 不应当吧,林南自觉心里分明没想什么,却有什么扰得他不得安眠。 昨晚的失眠方式也是林南生平第一次体验。 几乎是每个小时醒来一遍。 他原先收拾完东西之后是十一点半左右上床的,屋内屋外都挺安静的,很难入睡,莫名失眠,感觉睡着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但好歹是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林南在床上翻身好久,没睡着。 一看时间,01:20。 林南有点烦躁。 后来又见过2:08、3:30、4:38,连烦躁的心情都被磨灭了。 多次醒来已然是烦事,醒来后还睡不着就更烦了。 偶尔醒来再躺个十来分钟就睡着了,偶尔翻身从床头翻到床尾都还是睡不着。 睡暖和了的地方嫌热,跑到另一侧去睡。 把另一侧睡暖了,又滚回来。 连入睡都变得如此艰难。 而最后一次醒来时是四点半,还没到林南预计的起床时间。 他醒来后,还是想睡,还是失眠,失眠到五点多,实在没法躺了,唯有起床。 失眠太痛苦了,望着漆黑的房间忍不住想人为什么要睡眠。一个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枕头从左边挪到右边又挪回来,久不成寐,找不到失眠的原因。 虽然失眠,林南白天上课倒不觉得困,也没有明显的疲乏,老师课堂上布置的作业也都能做得出来,就是有一点点提不起劲。 还是有点期待晚上和青年去酒吧玩,但早上发出去的消息到了下午都没得到回复。 林南结束一天的课程时才四点钟,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林南:我终于上完今天的课了[笑脸] 都已经下午四点了,林南觉得对方再怎么睡得晚也该起床了,起床又不回消息给林南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好感减一。 同时也在惋惜或许要泡汤的酒吧之行。 但忍不住还是想争取一下。 早知道昨晚就应该直接答应的了,做事情一拖延就容易落空。 但昨天累也是真的有点累,今天一早就有课也是真的有课,再贪玩也还是忍不住顾虑现实,时间再倒退,林南得承认自己还是会拒绝。 阳光仍旧明媚,落在大地像给披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整个世界都是闪着亮光的,散发着无穷的希望。 林南不愿意让自己对今天的美好期待彻底落空,回去洗澡又准备出门。 宿舍里还有一些零食,林南翻出来垫了垫肚子,向附近的步行街出发。 附近有一条颇负盛名的步行街,离格文大学不远,但林南一次都没去过。 过去时还有些意外的惊喜。 林南原先是奔着步行街去的,半天没找着步行街入口,倒先发现了一个夜市。 路面上两旁都有许多小摊贩,卖炒粉炒面的、酱骨头的、烤串的、水果的……好多吃的,看着就令人高兴。 林南沿路走进去,当他想着干脆晚上就逛这条夜市街道就好了时,他突然发现街道末尾就是通往步行街的其中一个入口。 好吧,到步行街里面再找东西吃好了,省得等一下不知道绕到哪里又找不到进去的路。 散步向来是林南喜欢的活动。 林南戴着耳机从学校走到夜市再走到步行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的感觉十分愉悦。 步行街里人还挺多的,很热闹,但各个店里的音乐声不大,不是很吵。 林南四处乱走,在每一个分岔路都不停留,街道的店铺像画册上的页面,不断地被林南粗略地翻阅过。 他的心不在步行街,而是在手机上和朋友的聊天里。 他一边走着,一边和俞廷望等几个好友聊得飞起。 而且,在给不知名帅A的第二条消息发出去时隔两个多小时后,林南终于收到了一条没有营养的回复。 杜一庭:累吧 林南差点都没法想起来青年为什么要回复这个,看了一眼消息才明白过来对方大概是说他上课累了。 和好友聊天的激情还持续,林南看到这条消息也没有很无语。 林南:上课不累,不过我昨晚没睡好 接着两人速度不是很快地地聊了几句同样没有一点营养的废话。 杜一庭:手机充电器丢了,先不聊了只剩下21%的电量了 ……好吧。 林南:好的! 用感叹号假装自己没有在意。 对方压根就没有提到两人约好去酒吧的事,回复等到了也跟没有等到一样。 一起去酒吧玩的事情看起来更悬了,林南的失望加深了一层。 林南不想自己去酒吧玩,除了安全问题之外,还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太没有意思了。 他想去酒吧体验一下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实现。 要是本来没有被人提起过还好,顶多就是个小小的念头,他平日里也很少想起。现在这个念头被一铲子挖了出来,挖出了林南的期待,又把它晾在了一旁。 落差和失望难以避免。 林南路过一个很小的广场,餐厅二楼有人在唱歌,不由得眼前一亮,驻足在广场的一角。 二楼向外的窗户是落地玻璃窗,估计是故意设计成这样来吸引客人的,从外头能看到里面有五六个人,打架子鼓的、弹吉他的、弹电子琴的,配置还挺齐全。 广场上的人不少,大多是因为楼上有表演而停留的。 但是进店的人很少,基本都只是在看热闹。 架势很足,但林南听了一会儿就走了。 不好听,主唱的嗓音和唱法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逛到八点多了,林南忽然腹饥如擂鼓,跟楼上的有的一比。 他才想起来自己午餐晚餐都没好好吃,也想起来自己进入步行街之前就想要找吃的来着——被夜晚的灯红酒绿迷了眼,连基本需求都忘到一边去了。 但当林南开始留意起步行街里的餐饮店时,店铺又少,又觉得没什么好吃的。 时间也已经晚了,吃太多或者太油腻的身体都容易难受。 饭店点菜是吃不完的,快餐类的以粉面居多,林南又不想吃。 又逛了一阵,林南收到了新的消息。 20:33 杜一庭:我正在吃晚饭,一会去我朋友酒吧玩会不? 杜一庭:你现在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啊? 咦? 峰回路转。 看到消息后林南觉得有些惊喜,他原先真以为这事已经泡汤了。 林南很快回复道:好呀,一起去玩! 杜一庭:好啊!在吃东西,吃得晚 之前林南说自己不喝酒,实际上林南并不是没有喝过酒。 他以前和朋友有喝过两三回酒,第一回是啤酒,第二回是烧酒,也喝过那种饮料果酒,没试过喝醉过。 但他平时的确不会去找酒喝,尝鲜时喝酒的量也不大,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酒吧之旅希望复燃,酒吧点果汁看起来不太好看,到了酒吧就该喝点酒。 既然要喝酒,林南这下是真要找点吃的垫垫肚子了。 找吃的容易,找想吃的难,林南最后买了一盒苹果让商家切成块,戳着吃。 杜一庭问林南要了位置,然后让林南站在原地等他。 林南随便找了条小巷子,躲在巷口吃着苹果等人。 一回头,有个写着“苹果树”的招牌。往前看,有个叫“等某人”的饭店。 要不要那么巧? 林南跟俞廷望报告进度,把步行街报警电话什么的都给了俞廷望,如果一小时没有回复一次,让他记得报个警。 林南跟俞廷望说:我吃苹果吃到不想吃了 俞廷望:那就不吃 林南:空腹喝酒,我怕进医院的可能性都比进警局大 俞廷望:酒也不好喝,还不如去吃烧烤 林南对烧烤是永远的爱,一假期想去都没去:我超想吃烧烤,也没人跟我一起去 俞廷望:继续来找我啊[狗头] 林南:啧 俞廷望在外省,年初时林南才去找他玩了一回。 还别说,俞廷望家楼下那家烧烤店做得真挺好吃的。 等了一会儿,林南又收到杜一庭的消息,让林南去别的地方。 杜一庭:我们离得还挺远的,干脆一起走过去 林南:好的 林南一路走过去心情还是挺激动的,就像沸腾了后小火煨着的汤,咕噜咕噜地一直冒着小气泡。 他俩直接在酒吧楼下见的面,碰面时交换了一个笑脸。 过了一天看青年,还是觉得长得挺帅的。 林南也没想到帅哥说的酒吧就在步行街里面,不在中心区,有一点偏僻。 酒吧的确是一个民谣小酒馆,是清吧。 他们进去的时候,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娘和一个看着挺年轻的服务员在各自玩手机,杜一庭口中说的好朋友在弹唱着。 一坐下,老板娘就过来给菜单。 林南听对方的建议,点了杯青梅酒。 刚下单,老板娘的付款码又递到了眼前。 168。 老板娘的动作过于流畅和一气呵成。林南付了钱,穷学生心里在滴血,甚至一度怀疑帅哥就是个酒托,约他来玩就是为了帮他朋友家拉生意! 日哦! ☆、第 6 章 说青年是想拉客这个说法,其实林南自己都不信。 想帮朋友拉拉生意倒是不无可能,毕竟现在店里的工作人员都比客人多。 林南和杜一庭落座在四人座上,长方形的桌子将两张双人座椅分开,他俩面对面地坐着。 单子刚下,酒很快就上来了,还送了瓜子和花生。 林南不爱吃瓜子花生,但饿着,就两样都尝了一口,水煮后淡而无味的瓜子,奇怪浓郁的蒜香味花生,没有一样是爱吃的口味。 算了吧! 光喝酒就够了吧! 付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林南也不再纠结于价格什么的了,开始打量起酒馆的环境。 酒馆位于二楼,店内面积并不是很大,装修称得上用心,不大的环境里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阳台上也有桌椅,可以选择坐在那边一边喝酒一边观星赏月,总体来说,环境还挺清幽的。 尤其是现在没什么客人,就更清幽了,整家店只有杜一庭朋友唱歌的声音,另外两个工作人员都在安静地玩着手机。 杜一庭坐下来后将充电器放在了桌面上。 林南看了一眼,充电器和电线是崭新的,想起对方之前说丢了充电器,大概是真的,嘴角不由得弯了一下。 “刚买的?”林南笑问。 “嗯。”杜一庭答。 “充上电了吗?”林南说。 “充了一点,”杜一庭回答,“不急。” 青梅酒装在一个约二十厘米高的烧杯里,既高又瘦,肤色稍沉,像融进了夜色。 杜一庭握着瓶身给两人倒了酒。 “谢谢。”林南说。 倒完酒后,杜一庭将自己的酒杯举到两人中间,林南笑了笑,也拿起酒杯伸过去和他干杯。 双人听歌对饮。 好像也不怎么浪漫。 杜一庭喝了两口酒后从裤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燃起的亮光闪了一下又变得暗淡,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林南举起酒杯要喝酒,借着杯子遮挡舔了舔嘴角,心里直觉青年的手指太好看了。 杜一庭看见林南的目光,似是怔了一下,先收回了视线。 林南仍旧望着他。 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话题,面对面坐着,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林南喝起酒来也像喝饮料,手无法闲下来,给自己倒酒,给坐在对面的青年倒酒。 杜一庭一根烟没吸完,林南已经好几杯酒下腹了。 没什么感觉。林南还是没发现酒有什么好喝的。 青梅酒跟青年说的一样,度数不高,有点像饮料。林南觉得还不如饮料好喝。 台上唱歌的小哥唱完一首又接着一首,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店里只有林南杜一庭一桌客人,小哥的情绪依然饱满,在每一首结束后快速说着一连串的感谢和推销。 小哥唱歌时也总带着笑脸,歌声里也仿佛含着笑,要将人拉入美好的夜生活似的。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林南这一桌上,他的好朋友杜一庭背对着他没有看见,林南看见了,但没有回应。 半晌,林南已经喝了三杯酒,继续喝的手有些犹豫。 而杜一庭第二杯酒才动了一点。 “和我一起喝青梅酒是不是有一点食之无味?”林南挂出友好的笑意开口道,“你平时都不会喝度数那么低的酒吧。” 杜一庭正望着别处出神,听见林南说话后才将视线转回来:“还好。” 他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烟被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袅袅升起薄雾。 林南轻挑眼角,嘴边仍挂着温和笑意,不置一词。 杜一庭把将燃尽的烟按灭在桌面上的烟灰缸里:“唱得好听吗?” “不好听。”林南说。 说完之后,林南和杜一庭都明显愣了一下。 他俩说话的声音不大,和离他们最近的人至少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对话的私密性封锁在这张四人桌间。 脱口而出的话自然没有刻意收敛音量,其实林南不怕被唱歌的小哥听见,但他不喜欢因无心之失而多生事端。 按林南往常说话的习惯,多数是婉转妥当的夸赞多于真实的内心想法,今天不知怎的就说了实话。 “不好听吗?”杜一庭的神色也没有生气,看起来像是诧异和好奇占了上风。 林南和别人聊天时都希望自己先把话思索一下妥不妥当再说出来,但有些时候口还是比脑筋快得多。 怎么能直接就说不好听呢? 何况那人还是杜一庭的好朋友。 又是一句没法找补的回答,林南顿了一下,决定继续说实话:“我说的‘不好听’不是说是难听的意思,只是觉得不是很惊艳。嗓音,也不是很特别,有点普通。” 至于林南其实还不喜欢台上人的唱法,就不提了。 接着又是一阵的沉默。 林南举起酒杯,看着杜一庭。 杜一庭抿着唇笑了一下,笑容的幅度很小,但不似勉强,也举起来跟他碰杯,饮尽。 “我上去唱几首吧。”杜一庭放下酒杯。 我还没去过酒吧,主要是想听你唱歌弹奏 不知杜一庭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上去的。 林南笑起来:“好啊。” 杜一庭站起来,脱了外套,露出里头带着一点简单的民族风情花纹的白色薄衫,一如林南初见他时的气质。 无论是装扮还是他展现出来的性格,林南都能从中感觉到他与其他人的不一样。 刚才进门时,杜一庭就将背上的吉他放在了台子旁边,现在他走过去将吉他从袋子里拿出来。 杜一庭跟他朋友说了几句话,两人笑起来。 朋友往林南那边看了一眼,林南也回了笑,接着朋友就下来把台子让给了杜一庭。 舞台在酒馆的中央,那圈出来了一小块空地,正对着门口的楼梯。 那处用的是白色的吊灯,其它地方用的都是小盏的黄色光线灯,露台旋转着的彩色灯光也落在舞台的边缘。 或许是错觉吧,林南总觉得轻柔温暖的月光也一并落在了杜一庭身上。 周围是暗的,杜一庭所在的地方是亮的。 正在林南心底涌起的期待并不是很明显,但确实是存在的。 林南答应跟他过来酒吧是为了好玩,为了尝鲜,为了获得生命中不一样的经历,但说句实话,他没想过青年会不会为他唱歌、唱得好不好听。 但当对方站上台,把吉他插上电那一刻,林南感受到自己居然是有几分期待的。 平静无澜的心境开始吹起了微风,跟垂叶拂过发丝一样的感觉。 原先酒吧的小哥弹唱,弹的是电子琴。 换了杜一庭上去之后,杜一庭弹的是吉他。 林南直觉电子琴和吉他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不一样的,不过他没有特别留意,留意了也不能感受得出来。 他一瞬不错地看着杜一庭垂眸调音拨弦,从三两音节到流畅的音律逐渐流窜在整个酒吧中。 杜一庭一开口,低沉的嗓音直撞上林南的偏爱,准确得像网上食谱里精准到克的要求,让林南心跳都跳出一记重拍。 这声音,绝绝子。 杜一庭唱歌并没有一瞬的停顿,一出声便知是自信而经验十足的。 而他开口的一瞬间在林南眼里却犹如电影里加了特效的一个片段,现实里的正常时速被自动加工成延长一倍的时间,起初的声音被放大,在回响,直至林南都忘了听杜一庭第一句完整唱了什么。 他看向杜一庭的目光挂上了一丝惊艳,嘴角浅勾,继续听他唱歌。 杜一庭唱歌时很认真,神色和歌声中都看得出听得到感情的投入。 他的目光多数落在琴谱上。 而林南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杜一庭。 偶尔,杜一庭的视线也会离开屏幕,看向林南,总也望到林南看向他的目光。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视一眼会莫名笑起来,却如同无言的默契。 不像初识,像曾有过无数次的对视。 旋律和歌词对林南来说都很陌生,林南不知道杜一庭唱的是什么曲子,但不妨碍他觉得唱得好听。 一曲毕,林南的掌声立马响起。 杜一庭望过来,也勾着嘴角笑起来:“好听吗?” 稍微压低了的声调比青梅酒醉人。 林南也勾起浅笑:“好听。” 一句真情实感的、语调略微上扬的夸奖奉上。 杜一庭的眼光总是有一些说不清的闪躲,如同受了赞誉后有些羞涩的少年,却又强装淡定地回望过来。 林南被歌声击中,也被这种极戳他心意的少年感击中,但……总欠点心动。 他其实挺好奇那种爱情的心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从没有打算过要和杜一庭发展什么,还是想要品尝一下怦然心动的感觉。 林南清楚地感受到杜一庭嗓音带给他的惊艳,但也同样清晰地意识到那不是爱情萌芽时会有的悸动。 他挺开心的,开心之余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开心占95%,失望只占5%。 林南很庆幸能有今晚的体验。 当杜一庭坐在对面吸烟喝酒时,当杜一庭坐在台上弹吉他唱歌时,林南都很庆幸昨天坐上了和他拼的那辆车。 能认识到杜一庭,林南觉得很庆幸。 ☆、第 7 章 林南望向杜一庭的眼神是丝毫没有掩藏的。 但即使没有隔着两米的距离,即使没有昏暗的灯光,杜一庭也难以读懂那眼神其中蕴含的情绪。 杜一庭见过许多比林南更疯狂的听众,也见过许多比他更炽热的眼神。 杜一庭受到过满场子人声鼎沸的喝彩,也遭遇过辛苦弹奏却只能沦为背景板的冷清,林南的表现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感觉的话,那可能是林南的注视比一般的听众更专注持久,比喝上头的人更平稳沉着,像一种无声而坚定的支持。 杜一庭将拨片握在手中,侧头看着林南:“你知道刚才那首是什么歌吗?” “不知道,”林南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坦承道,“是我没有听过的歌曲。” “是吗?”杜一庭说,“这首歌还挺火的。” “真的。”林南还试图回想起刚才的歌词,没记起来。 “《白月光与朱砂痣》,”杜一庭说了歌名,“听过吗?” “没有。”林南还是摇了摇头,“但很好听。” 这是一个温柔的夜晚,音乐停下来时,连对话都显得轻柔安静。 林南说没听过后,杜一庭拿出手机,开始挑下一首要唱的曲子。 半晌,他将手机搁在前面的谱架上,重新调整了变调夹的位置。 他弹了几个音,确认音调无误后开始弹奏新的曲子,在前奏时又抬起头问:“《一瞬间》,听过吗?” “没有。”林南还是摇头。 “好吧。”杜一庭默默转回头,开始唱歌。 歌曲唱到高潮部分,林南确定自己对这歌确实是一无所知。 听第二首歌时,也没有了第一首歌的惊艳,不是杜一庭的歌声不吸引人了,是林南对第二首歌的旋律就没那么喜欢。 但在第二首歌结束的时候,林南还是在吉他声停下时第一时间送上了掌声。 杜一庭听见动静后也很快从歌曲中抽离出来,露出一个挺浅的笑:“好听吗?” 杜一庭那个小小的笑容看起来有一丝不太属于他的气质的腼腆,也不像是害羞,又不像是得意,林南琢磨了许久,最后觉得应该用“单纯”去形容他的笑容。 林南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听。” 至少嗓音特别好听。 接下来杜一庭又唱了几首歌,每首歌结束后林南都不厌其烦地为他拍手。 杜一庭唱完一首歌都会问上一句:“好听吗?” 林南也一直没有想抢夺杜一庭台词的心思,每次都等他问完只后给出诚挚的回答:“好听。” 杜一庭还执着于问林南有没有听过这个歌。 然而林南每次的回答还是没有听过。 很可惜。 不是林南故意在跟杜一庭开玩笑,是真的好像恰巧错了频,五六首歌下来,杜一庭唱的歌曲林南一首都没有听过。 桌面上放着一张酒吧的点歌表。 小哥在上面弹唱时,点歌表放在那里就只是一张装饰,林南沉迷和杜一庭聊天,对小哥的歌声并不太感兴趣。 杜一庭上去唱歌后,林南才开始翻阅起这张表。 两页A4纸,过塑后用铁环圈起来。 一首一首的歌曲排列在表中,数量众多,囊括流行、民谣、摇滚等种类,还有一些怀旧经典曲目。 有三分之一的歌曲,林南是听过的。 怎么杜一庭唱的一首也不在其中呢? 几首歌下来,林南忍不住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杜一庭说去唱歌,唱着唱着就回不来了,只剩下林南一个人自斟自饮喝闷酒,有一种被晾在了一旁的感觉。 此后,林南说过的话就剩下“好听”“没听过”。 重复着,没有新意。 没有人陪他喝酒,没有人陪他聊天,甚至没有人陪着坐在这一个角落里。 大家都各自窝在自己的一小块地方里。 老板娘从头到尾都在玩手机,女服务员在另一张桌子上玩手机。 酒吧里一个其它客人都没有,只有三个沉迷手机头也不怎么抬的工作人员,对音乐仿佛已经免疫。 无论台上是杜一庭的朋友在唱,还是杜一庭在唱,老板娘和女服务员都毫无反应,林南无法从她们身上找到一丝对音乐的热爱,甚至猜测酒吧是杜一庭的朋友说要开,他的家长支持而已。 杜一庭朋友下来后也不怎么热衷于杜一庭的表演,不过偶尔在林南鼓掌时也鼓掌表示一下支持。 同一屋檐下,没有人能引起对方的共鸣。 林南努力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杜一庭的表演上,但忍不住有些分心。 他打量周边的环境,也打量不出个什么更有意思的地方来。 杜一庭是唱嗨了的感觉,注入了感情的歌声特别能吸引人。 但林南昨晚失眠,又上了一天课,正值精神涣散的时候。 平日里他听着纯音乐能进入冥想状态,听着喜欢的歌也能心无旁骛地循环上一个小时也不觉无聊。 认识的歌好歹还能跟着哼唱,但杜一庭唱的歌曲一首比一首陌生,再好听,林南也只越发地提不起劲。 林南尽量不去摸手机,只偶尔给俞廷望发几句话,表示自己还安全。 不过俞廷望回复也极慢,估计是又沉迷游戏去了。 他就一直看着杜一庭唱歌,从坐直着看到趴在桌面上望。 在杜一庭每一次看过来时,林南都朝他笑一下。 在杜一庭每一次弹唱完时,林南都会为他鼓掌。 像一个烘托气氛的反应机器。 只一次,林南听着杜一庭唱歌听到有些出神,一曲完毕过了几秒都没有任何动作。 杜一庭就又看过来,挑着眉带着笑问他:“掌声呢?” 回了神的林南失笑,坐直了身子将被遗忘的掌声补上。 他的掌声和他长久的注视一样,温和,不热烈,像挂在天边发着微光的星星。 “《错位时空》,”杜一庭说出刚才弹唱曲子的名字。 “听过吗?”杜一庭问。 “没有。”林南回答,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知识盲区,没有一首歌听过。 林南思索片刻又说,“可能是我平时不怎么听民谣的缘故吧,知道一些,但了解还是不多。” 林南想说自己最近有开始听摇滚,发现摇滚歌单也一半都不认识。 “我很喜欢民谣。”杜一庭放下吉他,活动手腕。 林南还以为杜一庭要回来休息一下,结果杜一庭随即又拿起了吉他:“你有什么想听的歌曲吗?” 民谣的话,林南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歌曲。 而且林南向来听的音乐都有些小众,他现在一想起来的歌曲也不太好说出口。 他最近听的歌是《喜欢》,最常播放要不就是《唯一》,要不就是《爱人错过》,哪首歌说出口都像是表白,容易让人误会。 可他一时间又难想起其他的歌。 “你唱一首你喜欢的吧。”林南说。 “我喜欢的吗?”杜一庭缓声重复了一遍回答。 “嗯。”林南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一庭抱着吉他摩挲了一会儿,将变调夹再次改换位置。 “那就《安阳安阳》吧,”杜一庭说,“这首歌你听过吗?” “或许?”林南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他的直觉是没听过,但他不想给出那么决绝的否定回答。 万一呢? 吉他的声音渐渐响起,如同穿梭在夜间城市的独行者的脚步,林南喜欢这首歌的前奏。 杜一庭微仰着头,半闭着眼,偶尔跟着情绪轻轻地摆动脑袋,似是完全沉醉在音乐里。 他的胸腔由于发声的共鸣而起伏着,他的手指弹着弦像音符从六线谱里跳出来,他的嗓音、他的动作、他的情态在这一刻都特别引人沉醉。 那些或抑或扬的歌声盘旋在林南的耳边。 好听。 掌心相碰,掌声比之前更坚定和用心。 不过林南最后还是只能回答:“没有听过。” 林南觉得自己说这句话说了一晚上了,话音刚落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杜一庭在这一瞬间似乎和林南对上了脑回路,也低着头笑起来:“最后一次,不问了。”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问。”林南带着笑意开口,“说不定有一首我会听过呢。” 杜一庭挑眉笑,用神情表示自己的不相信。 “还唱吗?”林南问。 杜一庭其实还想唱,不过:“还差两三分钟就到十一点了,不唱了。” “为什么?”林南问。 “步行街里有挺多酒店的,到了十一点就不能再用音响了。”杜一庭解释道。 唱了一个多小时歌,杜一庭都没有离开过舞台,现在终于从高凳上下来。 他拆下插在吉他里的电线,将东西放好,干净利落又谨慎珍重地将吉他重新放回到包里。 桌面上的瓜子和花生还是满的,酒只剩下半壶了。 林南把青梅酒当水喝,半天也不上头。 杜一庭坐下后将满斟的酒喝完。 其实那杯子也不过五厘米高。 林南看着他,一手撑着下巴,用另一只手重新为杜一庭倒酒。 “来?”杜一庭向他举杯。 林南弯了眼,三指握着酒杯与他干杯。 ☆、第 8 章 十一点到了,步行街的店铺可以不关门,但不可以再使用音响。 “阿姨,我先走了?”音乐停止后,女服务员便跟老板娘告退。 “行,你先回去吧。”老板娘开始收拾东西。 冷清了一晚上,店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还有一个半客人在,店主也没有赶他俩走。 小哥原本在一旁玩手机,见杜一庭下来后也拉了凳子坐过来。 “谢谢捧场。”小哥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跟林南和杜一庭碰杯,保温杯里的水还冒着水汽。 林南和杜一庭拿酒回敬。 “要不要多拿一个杯子过来一起喝?”林南不介意多一个人分享这壶酒。 “不用了,他不喝酒。”杜一庭先替小哥回答了。 “嗯?”林南有些疑惑。 小哥笑了笑,拿食指指着喉咙:“不抽烟,不喝酒,保护嗓子。” 同样都是唱歌的,杜一庭把他和林南的酒重新倒满,又喝了半杯。 “那你呢?”林南问杜一庭,“抽烟,还喝酒,不用保护嗓子吗?” 林南之前看杜一庭熟练地点烟喝酒,还以为他们并不需要特别注意这些。毕竟他之前在网络上见过一些摇滚或者民谣歌手的信息,吸烟喝酒的人也不在少数。 小哥这一说才勾起了林南的疑惑。 “我不用,我的嗓子早就毁了。”杜一庭漫不经心地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像是要证实这份不在意一样,他又从外套兜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 林南不是很懂杜一庭那话是什么意思。 一方面他不想过问太多,是否吸烟喝酒都是歌手自己的选择。 另一方面,林南对各种嗓音的包容度都很高,认为烟酒嗓、沧桑嗓音一样有其魅力。 所以听完杜一庭的回答后,他只是说道:“没有啊,你唱歌还是很好听的。” “好听吗?”杜一庭问。 林南挺诚恳地点了一下头。 杜一庭勾了嘴角,烟雾从微启的嘴唇缝隙中泄出,随即便又吸了一口,偏开头向无人的角落吐出。 若隐若现的烟气加深了夜晚的迷离。 小哥看了看林南,又看了看杜一庭,突然开口问道:“男朋友?” 林南有点惊讶:“不是啊。” 看来这两个好朋友关系也没多好吧? 连对方有没有男朋友女朋友都不知道的吗? “别乱说,”杜一庭两指夹着烟从嘴里抽出来,无奈地笑着,“他是我昨天跟你说过的那个拼车的小孩。” 小孩?林南心里迅速对这个称呼产生了疑问。 小哥仰起头哦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讶异和恍然大悟:“是他啊?” “嗯。”杜一庭手上的烟在自燃,烟灰快要向地面坠落时被及时抖落在烟灰缸里。 “那你们还挺有缘的。”小哥哈哈笑了几声。 小哥的长相比杜一庭暖许多,他的五官柔和,他的外表让林南想起早上出门遇见过的一个快递员,小哥的牙套是林南把他和快递员区别开来的标志。 小哥笑起来使人有一种置身于人群中的亲切感。 “对啊。”林南愿意承认他和杜一庭的缘分。 林南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小哥和杜一庭在聊工作上的事,林南没有试图插入话题。 “我买的墙纸到了,还没贴。”小哥说。 “货架弄了吗?”杜一庭问。 “摆了东西,还有一个没装上。你等下过来帮忙吗?”小哥说。 “嗯,晚点的。”杜一庭说。 等杜一庭放在烟灰缸上的一小截烟燃尽,对话才恢复成三个人的对话。 “你平时喜欢泡吧吗?”小哥双手握着保温瓶问。 “我第一次来酒吧。”林南回答。 小哥愣了一愣,一时间失了回答,抬起眼疑惑地看向杜一庭。 望到小哥看过来的眼神,喝着酒的杜一庭比小哥还迷茫。 “什么酒吧都没去过吗?”得不到回答的小哥又问。 “嗯。”林南应了一声。 “那今天第一次过来,感觉怎么样?”小哥看向林南的眼神并没有因为林南是第一次过来而有什么变化。 “挺有意思的。”林南放松地浅酌着,“比想象中安静。” 安静倒不像是用来夸酒吧的用词,夸店铺安静就像在说它冷清一样,但事实店里也确实冷清。 “步行街的生意就这样,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昨晚店里还坐满了人,热闹得很,今天客人就少了点。”小哥说。 “暑假过去了,人就少了吧。”杜一庭说。 “学生是主要客源吗?”林南以前总以为酒吧是社会人聚集的地方,跟学校是南辕北辙的概念。 “很多大学生喜欢泡吧的。”小哥笑,从林南问的问题里的确能看出林南是个不常混吧的人了。 “还有老师家长什么的,开学后也没什么时间来玩了。”杜一庭补充说。 “老师家长?”林南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出奇的,”杜一庭说,“他们在职业和身份前,先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成年人。” 这句话说得还挺有高度的,林南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脑子里的关注点又忍不住跑偏到成年人的正常需求上。 哪种需求? 林南忍住没问出来。 “那你明天还想过来玩吗?”小哥一个问题又把话题拉回到原先的轨道上。 林南没想过以后的事。 他明天只有下午有课,不过他后天是有早课的,熬一下夜或者冒着风险逃课,都可以,但……没必要吧。 从下周开始,林南大概也要开始忙课业了,还可能要参加一下比赛。 “不了,接下来要忙了。”林南婉拒道。 “步行街上很多好玩的,喝喝酒,听听歌,”小哥继续劝说道,“为了他,多来玩一下嘛。”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杜一庭。 小哥劝说给人的感觉倒不像是为了招揽生意,说得挺真诚,但就是越真诚,林南越不知道怎么回答。 况且,林南认为即使自己多来几次,他和杜一庭也不能发展出什么关系。 林南礼貌地笑了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但成年人的沉默,很多时候就是一种拒绝。 其实围着坐的这三个人都不是很健谈的人。 又或许是大家都累了,没人想当那个费尽心思维持话题的人。 他们时而聊天,时而沉默,各自看看手机又看看对方,偶尔出神。 认真计算起来,沉默的时间比对话的时间可能还要多些。 小哥已经开始继续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坐在旁边跟隐形了没什么两样。 林南和杜一庭没摸手机。 林南的目光还是多数落在杜一庭身上,杜一庭偶尔看着林南。 “玩骰子吗?”杜一庭问。 “我不会。”林南诚实说。 他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爱好特长都不多,也不好社交。 “我教你,很简单的。”杜一庭并不介意。 “好啊。”林南并不抗拒接受新事物。 杜一庭走去酒吧前台那拿了两个骰盅过来。 “你刚玩,不玩那么难的,先玩三颗骰子的吧。”杜一庭将骰盅放在桌面上。 “嗯。”林南没玩过,杜一庭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一庭从两个骰盅中都分别取出了两个骰子放在桌上,将其中一个骰盅放到林南面前。 “我先摇。”杜一庭随手将骰盅拿起,晃了几下,只朝自己那边掀开了一点缝隙,让自己看到了里头的数字,“我来报数,3个3,算你和我加上的,1可以当成任何数。” “要是你不信我,你就说开。要是信,那你就往下报数,只能往大了说,4个3或者5个4之类的,都行。” “似懂非懂。”林南听起来没感受到玩骰子有什么乐趣,“所以我不用摇,是吗?” “你得摇啊,摇完还得看,但不能给我看。”杜一庭说。 “哦对对对,”林南反应过来,“是要我俩的数字加起来来报数。” “对。”杜一庭点头。 林南也盖上盅盖,随意摇了几下,掀开看了一眼。 1。5。3。 盖上。 “喊的那个人并没有达到实际的数字,或者开了是达到了的,就要喝酒。” “嗯。”林南特别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玩着玩着就明白了。”杜一庭看着林南煞有其事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好玩,“别紧张。” “好。”林南笑了一下,伸手搓了一下手臂。 夜有些凉了,杜一庭从刚才就只穿着一件薄衫,唱完歌时还不感觉到冷,坐下来后寒意也慢慢来了。 他把之前脱下放在一旁的外套重新穿上,又问林南:“冷吗?” “还行。”林南穿得不算太厚,只稍稍有一点冷意,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你说个数字吧,”杜一庭说,“或者,你不信我的话,就开。” “你刚才报的数字是什么来着?”林南尽力消化着杜一庭说的规则。 “3个3。”杜一庭回答道。 “5个3。”林南随便说了一个数。 “你那有这么多3吗?”杜一庭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又笑,“不信,开了。” 杜一庭打开自己的骰盅:2。3。3。 “你也要开。”杜一庭提醒道,“你有几个3?” 林南打开了骰盅:“1个。” “2个,”杜一庭纠正道,“1也算,它算任何数字。不过我们加起来是4个3。你输了,喝一口吧。” “随便我喝多少吗?”林南倒无所谓胜负和喝多少,只是觉得喝多了他俩就更没什么好玩的了。 “喝一点点就好。”杜一庭还记得林南说他不喝酒。 林南愿赌服输,拿起酒杯抵在唇边喝了一小口的量:“好了,继续?” 杜一庭重新摇了骰盅,同样将盖子开口朝向自己:“这次你先说。” “行,”林南也重新摇。 他还没掀开骰盅,又笑了笑:“其实我自我感觉酒量还是挺好的。” 杜一庭没说话,眼神里写了疑惑。 “我以前和朋友喝过几次酒,第一次喝的是啤酒,第二次喝的是烧酒,喝烧酒的时候喝了半瓶呢,也没醉,就是有点上头。”林南坦言自己的喝酒经验。 “噢,”杜一庭似是不太在意林南的酒量,反正他觉得青梅酒喝着应该不会醉,“你还没开。” 他玩骰子的投入程度大于林南。 玩过骰子后,林南还是没感觉到有多有趣。 但确实也挺容易上手的。 比较能消耗酒,不太消耗时间。 半个小时不到,半壶酒喝完了,骰子游戏也失去了意义。 两人又恢复到了聊不起天的状态。 林南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再呆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回去了。”林南侧着头,缓解脖子的疲惫。 “这么早吗?”杜一庭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不早了,十一点半了。”林南平常这个时间早已经睡熟了。 “我要送你吗?”杜一庭问。 在林南看来,杜一庭这问题问得还挺奇怪的。 “你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啊,随你。”林南说。 杜一庭还认真地思索了两三秒:“送吧,我带你逛一下夜晚的步行街。” “行。”林南说。 ☆、第 9 章 夜渐渐深了,街上仍旧灯火通明,人潮散去以后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辉煌的街灯下多了几分静谧。 再过不久,就要到第二天了。 林南第一次那么晚还在外面的街道上游荡。 也是第一次和别人在深夜里一同散步。 林南从酒吧出来后,话仍然不是很多。 或许因为失眠加再次熬夜的缘故,林南到此时真的有几分提不起劲。 林南喜欢看书,喜欢网上冲浪,除了三观特别合不来的,他一般都能在需要时挑起话题,让场面不至于冷场。 若是在平时,他可能会说起这个说起那个,总能试探出双方感兴趣的话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气氛多次冷却,林南无法如一散发热情。 两个人之间还是太不了解,不知道如何打开对方的话匣子。 林南浅谈起暑假时有趣的经历,杜一庭应和几声又说起别的话题。 杜一庭聊起自己对茶酒咖啡的研究,林南又接不上话。 林南和别人呆着的时候也并不是一定要交谈。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种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路边散步的感觉的。 只不过,他和杜一庭还不太熟,他分辨不出来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是温馨舒服的还是尴尬冷清的。 他怕杜一庭不自在。 从林南见到杜一庭的那一刻起,杜一庭就不是一个特别多话的人,看起来也不太热衷于社交。 此时此刻,话说得更多的人却是杜一庭。 “这家店的枣糕特别好吃,生意也特别旺,平时白天去买基本都是要排队的。”杜一庭指着前面的一家店铺向林南介绍道。 “红枣糕吗?”林南顺着杜一庭指的方向望过去,店铺并不是很大,门面装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个时间点显然已经关门了。 “是啊,他们就只卖两种糕,一种是核桃红枣,一种是枣泥糕,都是红枣,酸酸甜甜的,我一个人能吃一斤。”杜一庭谈起红枣糕时显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的感觉。 林南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心情也上扬着。 “哇,真好,”林南含着笑意说,“不过有点可惜了,我不太爱吃红枣,包括红枣制品一类的都不喜欢。” “它真的巨好吃。”杜一庭坚持道。 “我相信它巨好吃,”可林南对红枣制品也是真的不感兴趣,不过一想,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扫兴,顿了一下,继续说,“好吧,我下次有机会就试试。” 杜一庭快步绕到林南面前,倒退着走,正色道:“一定要试试。” “好的,”林南也故作郑重地点头,“有机会一定会试的。” 晚风轻轻吹拂着,吹动着叶子从树上落下来,掉落到地面上。 有时候也落在并肩走的两人身上,擦肩而过又掉下来。 杜一庭刚给林南讲过品尝红酒的口感,林南时不时应一声,倒也聊了好一阵。 说着应着,又聊到了和红酒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文新市。 “我本来想去文新旅游的。”林南说,“不过后来有点事耽搁了,就没去。” “文新吗?”杜一庭提起文新时也有难得的好兴致,“我之前在文新待过两个月。” “是吗?”林南笑笑,“那里好玩吗?” “很好玩。”杜一庭不吝评价,“文新有一片老城区,住在那的人很多,老居民和新来的人都生活在一起,到了晚上篝火晚会的时候,大家就一起玩,一起唱歌一起跳舞。” “还有篝火晚会?”林南从来没参加过篝火晚会。 “对,就围着火堆一起跳舞,挺好玩的。”杜一庭说。 “你去玩过吗?”林南问。 “当然。”杜一庭回答。 “你会跳舞吗?”林南又问,他没法想象到杜一庭跳舞的样子。 “瞎跳。”杜一庭说。 杜一庭又开始谈起文新的云。 “我去那里的第一天就碰上了特别有意思的云。”杜一庭语气里带着感叹,“我在云里看到了龙!” 这么久了,他还是会为文新的天空感到惊奇。 “龙?”林南也十分惊奇。 “对。”杜一庭拿出手机,翻了很久,又拿过来跟林南一起看着。 他们两个停在路上,开始看杜一庭手机相册。 林南看到杜一庭的相册有好几个,是不同的地名,还看到了有一个叫“自己”的相册。 杜一庭点开了命名为“文新”的相册,将照片放大了一张张地往右滑,还没翻到杜一庭口中的龙,先看到了其他照片。 “这就是文新老城区的篝火晚会,你看多热闹啊。”杜一庭将手机往林南面前挪了挪。 照片里众人手牵着手围着堆高的燃烧着的火把跳舞,ABO男女老少都玩得其乐融融,各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愉悦。 “他们看起来都好高兴。”照片里显示出的和谐景象让林南看了都有些心动。 “是啊,在晚会上能认识到很多新朋友。”杜一庭说。 接着杜一庭继续往下滑,也向林南介绍着他觉得有意思的图片。 看得出来,杜一庭相册里的照片很少,但每一张都很有意思。 没过一会儿,杜一庭就翻到了他所说的云里有龙的照片。 一大片的云,中间有一条裂缝。 “那天傍晚我刚下班,正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看见了这篇云。”杜一庭开始给林南讲着照片背后的故事,“起初那篇云层下面只是有很小一条灰色的线。然后那条线慢慢往上,慢慢往上,还变粗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就跟龙一样。” 杜一庭又放大了照片,指着两端稍窄中间粗实的灰色线的细节给林南说着:“这里是龙须,这是它的身子,还有尾巴和两旁伸出来的脚。” 有板有眼,就像是云里真的出现了一条龙一样。 林南见过云间有缝隙,也见过天空突然出现云的轨迹,都挺有趣。 他也看过很多地理科普文,书里的图片也开拓了他的眼界。 林南虽然没有见过杜一庭图中的景象,但也只觉得蛮普通的。 他从这张照片里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被杜一庭一说之后,又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就像一条龙,在云间游动?”林南看着图片,用余光又去看杜一庭的侧脸。 “对!”杜一庭的声音带上了被认可时的激动,“照片是原图,我用手机拍了之后一点也没有改动过的,它就是这样出现在了天上。轮廓多清晰。” “对啊,真的好明显。”林南捧场道,“说不定是个很好的预兆。” “什么预兆?”杜一庭尝试往右继续滑动,但屏幕显示这已经是相册最后一张图片了。 杜一庭又点开照片,认真地看着。 “又有云,又有龙,”林南试着说,“可能预示着你必成大器,诸事顺利?” 杜一庭挺疑惑的:“有什么顺利的?” “你在文新呆着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林南自知刚才的话并没有什么依据,随口说说而已。 “没有吧。”杜一庭收起了手机,“在哪不都一样?” “确实。”林南应。 “文新的天一年四季都很漂亮。”杜一庭又说。 “这边的天空也很好看。”林南说。 “不一样,”杜一庭兴致不错地给林南讲起了文新的云,“文新海拔高,离天空近,那边的天特别蓝,云特别白,我站在楼顶时,一伸手感觉就能抓到它了。” 他讲起这些时眉飞色舞的神情让林南觉得十分可爱。 “那好啊,”林南笑起来,也想象杜一庭口中描绘的文新的蓝天白云,“等到了寒假,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去文新看看。” “冬天的云没夏天好看,不过那边冬天有很多星星。”杜一庭说。 “我也很喜欢看星空。”林南说。 接着安静了一阵。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文新呢?”林南又问。 “文新有很多奇怪的人。”杜一庭踩在了干枯的落叶上,从脚下传来轻微的清脆响声,“画画的,搞音乐的,搞行为艺术的,什么都有。有好多Alpha都留长发,还有喜欢穿女装的男Beta,不少人穿着背心裤衩就到处游荡,脾气也很奇怪。” “都是搞艺术的。”林南早听说文新是艺术者的聚居地,倒不觉得他们的行为很奇怪。 林南奇怪的反而是杜一庭的不理解。 在林南心里,杜一庭虽然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搞音乐的说不定内心挺疯狂,和那些不羁的艺术家应该是同道人,能互相理解才对。 “对,太奇怪了。”杜一庭说。 “留长发的Alpha应该也挺好看的吧?”林南回忆起脑海中长发Alpha的影像,说实话,他并不太觉得太好看。 但是杜一庭的话激起他心中的叛逆,让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难道Alpha就不能留长发吗? 难道男人就不能穿女装吗? 尖锐的话无法轻易从林南的嘴中吐出,婉转的话说出来更像是对对方三观的一场试探。 杜一庭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知道的,大多数Alpha长得都比较锋利,留起长发就很奇怪。但……我确实也见过留长发很好看的Alpha。” 杜一庭至今给林南的感觉还挺好的,不像是会搞大A主义的人。 听了杜一庭的回答后,林南没有觉得十分满意,但也没能从里面找到什么可指责的地方。 “对啊,主要是看长相,Alpha也可以留长发,而且还可以很好看。”林南喜欢从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将朋友拐到自己的路上。 “总之还是会觉得有点奇怪吧,”杜一庭仍蹙着眉,“不过光着头的Omega更奇怪。不是教徒,就剃了个光头,穿着背心裤衩到处走。” ……这场面确实有点奇怪。 林南无语。 不过杜一庭皱着眉又说:“光头的Alpha和Beta也很奇怪,有点挑战审美。” 林南忍不住笑起来。 ☆、第 10 章 失眠和疲乏给今夜的林南带来了些忧郁气质。 林南一晚上都在笑着,将那丝若有似无的忧郁压在了心底,可它时不时还会出来作怪。 林南和杜一庭之间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无伤大雅的沉默,他总疑心那对刚认识的两个人来说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所以每当一段时间两人没话说时,林南便会开启一段新的话题。 即使往后没有更多的可能性,林南仍希望两人相处的时光在日后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林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疲倦,总以为小小的失眠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而他经历过听杜一庭开心说话的时刻后,心绪起伏,无意中就将他俩之间的无言时刻放大了,自己让自己不安心。 “会不会有点尴尬?”林南试图活跃气氛,“我们两个像是在比拼谁的话更少。” 林南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仿佛沉默的气氛没有对他们带来任何消极情绪一样。 “没有啊。”杜一庭比林南更能享受独处的滋味,跟林南走在一起时的沉默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步行街很大,两三个小时都逛不完。 他想带林南到他平时最喜欢的那条街去逛逛,那里白天夜晚都很好看。 左转右转,林南一点路都没记,任由着杜一庭带他走。 杜一庭带林南拐进一条侧巷。 “到了,这里是步行街里我最喜欢的一个地方。”杜一庭停在路口,让林南好好看一下街上的景色。 “墙上的是壁画吗?”林南问。 “对。”杜一庭说。 巷道的一侧都是店铺,大多已经在准备结束营业了,只剩下门口的路灯还亮着。 中间是河,流水潺潺。 对面那侧是长长的墙,墙上画着古色古香的壁画。 浅黄色的墙,画上用的色彩不多,画里描绘的正是这条步行街,人流络绎不绝,唱歌的跳舞的打鼓的卖东西的买东西的,仿古色的画面在昏黄的夜灯映衬下更具风情。 夜晚的步行街到了凌晨也不是寂寥无人。 他们偶尔还能见到几个游客,约拍的多,装备齐全,趁着少人的夜晚将自己和另一种氛围的步行街地合影封存在照片里。 林南向前走了两步,植物和河流和壁画相映成趣。 “好看。”林南夸赞道。 杜一庭跟着林南慢慢地向前走:“你不拍照吗?” “不知道怎么构图。”林南拍照挺讲究的,也不喜欢把别人晾在一旁等着自己。 “拍着自己喜欢就行。”杜一庭说。 又走了几步,林南转头看着杜一庭:“要不,你帮我拍?” 林南说完之后就把手机绳从手上解下来,将调出了摄影界面的手机直接递给了杜一庭。 杜一庭也没推托,接过手机后便开始对着街道调整角度。 林南站到他旁边看。 杜一庭拍照的时候不会太纠结,先是竖着构图,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就按下了拍摄键,拍出来的照片突出了街道的长。 “好看。”林南睁着眼睛一说话就是夸。 然后杜一庭又把手机横过来,走了两步,继续调整画面,又拍了一张。 “这张也很有意思。”林南还是在杜一庭身边。 杜一庭点开照片看了一下,又递给林南看:“还可以吧?” “非常可以。”林南看着杜一庭。 杜一庭淡淡笑了一下,将手机还给林南。 两个人继续走在街上,依旧偶尔交谈着。 “壁画画得好可爱啊,”林南转头观察着墙壁上的画,“我好喜欢这种风格的图案。” 是真的可爱,不过林南对着喜欢的东西时反而会变得哑口无言,思考半晌也说得出一句喜欢和可爱,大概只有眼神能看得出他心里的喜欢。 杜一庭平稳的脚步声一直在他身旁响起。 杜一庭也在看风景,无论走过这条街道多少次,依旧会有新的体验和回忆。 “以前这条街上放了很多小鼓,每到下雨的时候,雨水坠落到鼓面上就咚咚咚咚地响成一片,”杜一庭目光落在周边的盆栽上,要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街上花盆的特别之处,“但是那个鼓可能是因为质量不太行,或者是保养不太行,没有一年,大半的鼓面都破了洞。后来就干脆变成拿这些鼓种花了。” 林南的视线从对岸的墙面上回望过来,越过河岸落在岸边的植物上。 居然还真是用鼓做的花盆。 真会玩。 “啊这,这鼓身还挺结实。”林南一时间想到的只有这个回答了。 逗得杜一庭又是一笑。 再锋利的线条笑起来的时候都会变得柔和,杜一庭话虽然不多,神色也总是淡淡的,但要让他笑起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林南在初见他时才不会在杜一庭身上感受到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在酒吧里听杜一庭唱歌,林南也曾有一瞬间想通过酒吧歌手的诱惑力。 明明他们总体的渣浪形象流传在外,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飞蛾扑火一般去追求他们的感情? 见过听过才知道,当歌手在台上想撩一个人,一个音,一个笑,送给对方一首歌,没有谁能忍得住不动心。 林南把自己排除在容易被爱情诱惑的人外,依然能够感受到杜一庭的魅力。 林南看着杜一庭的笑,心神一晃,刚想说什么,杜一庭便向前走了两步。 前方有一个大鼓,杜一庭走到其旁边。 “这个鼓也是好多年前跟那些小鼓一起布置的,大鼓的鼓面倒是扛得住日晒雨淋,到现在都没烂。”杜一庭用指尖在鼓的边缘划动。 大鼓并没有被什么东西遮蔽着,看起来就是能给游客敲的。 它的表面已有些陈旧的痕迹,鼓面快要变得和底下的石板一样灰白,侧边划痕累累,有部分表皮已经脱落。 “还挺有历史感的。”林南站在鼓的面前,没有靠近过去。 杜一庭摸完了鼓面又拿起了挂在旁边的鼓槌,在空中挥了挥,然后看着林南,眼神里带着点别的心思。 林南:? 好像猜到了对方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杜一庭果然拿着鼓槌重重地往鼓面上敲了一下,一声闷响敲在了宁静的街道里。 声音没有很大,像在咖啡色一样的寂寥夜晚里丢进了一块方糖。 杜一庭疾步离开了传出声音的地方,经过林南身边时压着笑说:“快走。” 林南有些讶异杜一庭真的这样做了,道德感还没来得及追得上他,笑容便先越矩地浮现在脸上,也跟着杜一庭一起往前方大步走去。 前方有一家店,店老板正在收着门帘,见到杜一庭和林南快步走过后也一副惊讶的表情。 林南没仔细看老板的神色。 他见到有人后才抬起手半挡着脸自欺欺人地走了,完全没想到手挡住了眼睛,却没挡住越发向上的唇角。 走出几米后,杜一庭才又将脚步放慢,等林南走回到他身边。 林南也放慢了脚步,迎着对方走过去。 杜一庭看了林南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大半夜的,谁敲的鼓啊?”杜一庭说。 敲鼓行为透露着幼稚,林南本来就觉得杜一庭身上的少年气十分可爱。 故意的质问后,林南在觉得杜一庭可爱这一认知上越走越远了。 “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过分的人!”林南也乐意配合杜一庭的小把戏。 说完后,两个人都十分快乐地笑出了声,林南甚至弯腰撑住了双膝在笑着。 笑了半天,林南才直起腰。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杜一庭留意到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他还记得自己答应了别人要去帮忙。 跟别人在外面玩到那么晚早就打破了林南原先生活的规则,此刻林南却还是不想走。 既然不想走,林南也遵循内心的想法:“你是要去你朋友家的超市吗?” “嗯,”杜一庭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家在步行街新租了一个铺位,最近还在布置东西。” “我能去看看吗?”林南说。 “他那边什么都还没弄好。”杜一庭似有一些犹豫。 “没关系,我可以帮忙。”林南想留下主要是想再和杜一庭待一会儿,同时他也有一点点好奇别人筹集开店是怎样的。 “好吧。”杜一庭随即还是答应了。 小哥的超市和壁画街并不是很远,杜一庭带着林南没几分钟就走到了他家店里。 刚才林南到酒吧里,身份是客人。 现在林南到别人没开张的超市里,身份大概可以算是店主朋友的朋友。 自诩情商高的林南固然也知道随机应变,见到因为杜一庭带着他一同出现时愣了一下的店主母子,很快便挂起了礼貌的笑容:“阿姨好,晚上好。” 阿姨不太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完全没猜到林南还会过来超市看看。 小哥倒很快反应过来,热情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他们家要盘下的超市店里面积很小,目测就只有酒吧的十分之一大。 店里是一个挺窄的长方形,中间放了两个连在一起的货架,就几乎已经把店里的位置都占满了。 小哥和老板娘蹲在地上弄着货架,往里走的路就被堵住了。 杜一庭从另外一边走过去:“现在在弄什么?” “货架的位置不太对,我得把它再挪过来一点。”小哥说。 可货架上已经装满了货物,要挪动并不容易。 “东西要不要先放下来?”老板娘问她的儿子。 “不用,能推得动的。”小哥说,又转向杜一庭,“你扶着另一边,我们一起往前推。” 小哥和老板娘分别在货架一侧的首尾处,现在杜一庭也在旁边。 “我也来帮忙。”林南从门口走过去,穿过老板娘走到货架的中间。 “不用的,很重的。”杜一庭没想过要麻烦林南。 “没事,我们来就行了。”小哥也说。 ☆、第 11 章 帮别人筹备开店也是林南生命中新的体验。 也不知道对方顾虑的是林南是个客人,还是什么别的,总之,林南认为自己既不娇弱也不娇生惯养,让他站在一旁不帮忙,林南做不到。 林南走到中间后蹲下了,准备和他们一起用力。 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再劝。 “三,二,一,推。”小哥担当了指挥者的职位。 没推动。 “再来一次。” 还是不行。 根本一点都没有推动。 “下面是固定的吗?”杜一庭疑惑地看了一眼货架底下。 “不是啊。”小哥感觉到了压力,他把要推动这个货架想得太简单了。 货架上虽然没有放满货物,但两层饮料加上货架本身的重量依旧不能小觑。 他们四个人一起搬动的时候,用力也并不是很均匀,饮料抖了一下,货架纹丝未动。 后来又换着位置尝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要不还是把货架上的东西先拿下来一点吧。”杜一庭说。 “行吧。”小哥也觉得饮料可能真的是太重了。 小哥从后门拿出一个箱子来,往前走,林南给他让了位置。 接着他们三个人将货架上饮料放到空箱里去,过道上已经没有林南可以站的空位了。 而且,他们要把东西放到哪、搬到哪,林南一无所知,于是也没有贸然上去添乱。 林南退回到了门口的位置,看小哥和他们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没有刻意收敛音量,但大家都忙碌一天了,也到了凌晨,声音自然也不大。 林南都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也没有人需要林南做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慢慢地感觉到自己其实与这个小超市里的环境和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林南在旁边站了十多分钟,最后向他们告辞。 “阿姨,我先走了。”林南还是礼貌地笑着。 “啊,好的,”老板娘还是有一点不太适应林南的存在,话里依旧有些不自在,“慢慢走啊,再见。” “下次再来玩啊。”小哥笑着向林南告别,私下又推了推杜一庭。 杜一庭放下东西走过来。 “我送你到步行街门口吧。”杜一庭看着林南。 步行街门口?不如不送。 “不用了,”林南淡笑着拒绝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林南往后看了一眼,倒退着走了一步出了门才转身:“拜拜。”莫名有一种此次一别再也不见的感觉。 杜一庭跟着林南出了门,目送着林南离去。 林南走了两步,还没走出巷口就再回头,却已经没有看到杜一庭的身影了。 说不要送也是林南说的,回头看不见人失落也是林南在失落。 不用亲自送,连目送多一阵都没时间吗? 林南:就感觉缺了点绅士风度。 俞廷望:又是你让他别送的[无眼笑] 林南:他都不想再跟我多呆一会的吗! 俞廷望:大哥说我不想 俞廷望,一级扎心选手。 林南将耳机戴上,歌单里流出的音乐与他今晚听到的风格有些不同。 他设置了回校的导航,手机显示要走两公里以上才能到目的地。 走在步行街上时,林南感觉还好,毕竟还是灯火通明的。 但走出步行街后,导航给他导的路要经过一条小道,小道上路灯稀疏,光线昏暗。 在暗处还坐着几个流浪汉,林南还是觉得有几分缺乏安全感——帅哥怎么也不担心一下他自己一个人走会不会迷路、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遭遇危险,啧! 林南走快了两步,赶紧通过了这条小道。 走出到大路上,明亮的灯光重新让林南安心起来。 林南将刚才走过的路拍了一张照给俞廷望。 俞廷望:你这拍啥呢 路面上没什么人,林南低着头一边打字一边走:给你拍我刚才在走的路啊一片漆黑 不过林南现在已经从小道上走出来了,又发了一张新的照片给俞廷望。 俞廷望对林南正在走的路或许不太敢兴趣:大哥张啥样啊 俞廷望:长 林南挺坦然地回复了一句:我没拍啊 俞廷望:你们不是一起去喝酒了吗? 林南:对啊 俞廷望:他不还上去唱歌了? 林南:对啊! 俞廷望:那你怎么没拍! 林南:没拍啊! 林南逗着俞廷望,自己先笑了。 有人在线上陪他聊着天,林南走起夜路的步伐也更稳了。 林南笑了笑,逗人也不能过度:我不好意思拍 俞廷望有时候没法明白林南那些奇奇怪怪的纠结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演不就是让人看让人拍照的么 林南:要是人多的话,大家拍,我也拍照录像,这就没什么。但是人太少了,我举起手机都像是在偷拍一样 就感觉不太讲礼貌。 所以林南就一直专注在杜一庭的表演上,连回复俞廷望的消息都很慢。 俞廷望给林南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 又问:所以帅吗 林南肯定地回复了他:帅 俞廷望还是发着无语的表情包:没意思 林南给杜一庭回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又说:喝酒也没意思,就真的和喝饮料一样 林南喝了酒,也和没喝酒一样,不醉人,不上头,现在还清醒得很。 俞廷望在林南喝酒时回复得很慢,现在倒是回得极快:太尴尬了! 林南看了看导航,确认自己没走错路:尴尬什么 俞廷望:那你就坐那听他唱歌啊,然后两个人逛街表演沉默是金 林南:……是的 俞廷望:无话可说就很尴尬 林南:其实我觉得还好,我感觉我已经丧失了世俗的欲望了[捂脸哭] 半小时过去,林南终于走回到了学校附近。 到了这边,林南已经认识路了,干脆就关了导航。 俞廷望还在和他聊天:我脑子里只想着烧烤烧烤烧烤 俞廷望:我不想敲代码 林南刚好路过一家烧烤店,这家店他之前一直想去,一直没遇着它开门的时间,原来它那么晚才开门。 林南拍了烧烤店的照片发给俞廷望:我每次路过,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家店怎么还没开 俞廷望:去吃烧烤[汪汪] 林南:笑死,我不吃了,花了168,我心疼 168能抵林南在校三天的生活费了。 林南还继续输入道:而且我要对我的胃好一点,空腹喝酒已经很糟糕了 林南:虽然吃了点苹果 俞廷望:空腹吃苹果那不是更不行 又说:你晚饭没吃啊 俞廷望聊天时并不常用符号,林南熟知后就知道,他哪些不带符号的句子是个问句。 林南回复:下午吃了面包,没饱 俞廷望:为什么不吃晚饭 又问:啥酒啊那么贵 林南:不重要,算是一种体验吧,第一次到酒吧玩 俞·真无欲无求·廷·一心只有游戏·望:这种体验给我都不要,宁愿一个人找个地方坐着,还不如吃烧烤 林南:哈哈哈 林南还给俞廷望说了几个他今晚记忆深刻的点。 林南: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但是我们都有试图找话题(?)他说他做过咖啡,说不同的人用按同样的比例做咖啡做出来也是不一样的味道,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按同样的比例做咖啡也会有微妙的差别。 林南:他带我逛步行街,告诉我哪里好看,哪里拍照好看,还帮我拍了几张风景照。他还说要不要帮我拍照,不过我不想。 林南:他还敲了一下街上的大鼓,夜晚了嘛,敲完就跑(我真的抵抗不了这种少年意气的感觉 林南:他听我说要去文新之后还给我介绍了文新好多东西 林南说着说着,越说越觉得对方真好。 听林南说两人没话题后,话唠俞廷望出招了:问他玩不玩游戏,看啥动漫没,切话题不是很容易吗 林南抿了抿嘴:我可能丧失了世俗的欲望,懒得撩起话题 俞廷望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不见得 俞廷望:从你之前说对他感兴趣,就不见得,现在是跟他接触了一下,发现没世俗的欲望了 俞廷望:为什么呢 林南有时候也弄不懂自己的想法,但他试图分析了一下自己:可能是因为昨天玩了一天,心情好,情绪高涨,今天是什么情绪都没有,持续丧 俞廷望一针见血:没钱了,丧了 林南笑了笑:大概是没睡好吧,精神正常,就是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劲 俞廷望给林南发了一张照片:[恋爱是一种临时的精神错乱] 是某本书上的段落,不过从水印里看出来,不是俞廷望看的。 林南只看了一眼标题:好啦,我又没想谈恋爱 格文大学这个时间点了也没什么人了,道路上很亮,只有落叶在地面上翻滚。 宿舍没有门禁,只有自动采集人像 他已经回到宿舍了,看了一眼,除了俞廷望,没人给他发消息。 林南给俞廷望报了位置,又开始浮夸的表演。 林南:有的Alpha长得帅,但他没心呐!我走那么久了,帅哥都不会发条消息问问我到了没的吗!万一我中途别人拐走了怎么办! 俞廷望也不给林南的冷笑话捧场:洗洗睡吧 有的Omega,他也没心。 ☆、第 12 章 凌晨一点半,严春望家超市里的三人才停手。 “今天就先收拾到这吧,营业执照也已经办下来了,过两天就可以开门了。”严春望累坏了,直接坐在满是尘的地面上。 货架已经移好了,但货物还没摆上去。 墙纸也已经贴好了。地面一地狼藉。 今晚的劳动成果其实不错。 杜一庭拉起严春望。 老板娘关了门先回去了,严春望和杜一庭拿了几瓶饮料坐在超市店门口喝。 夜晚的街道寂寥,两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空无一人的路面却有几分惬意。 严春望比杜一庭大上几岁,是杜一庭刚开始在这边唱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谢了,没你今晚估计贴不完墙纸,”严春望打开了一瓶啤酒,递给杜一庭,又给自己开了一瓶果汁,“开学了没?” “嗯。”杜一庭接过啤酒,在严春望的果汁瓶上碰了一下。 “那你不用去上课吗?”严春望又问。 “今早上完课才去顶班的,明天早上第一二节反正没课。”杜一庭的吉他放在身边,一条腿支起来,被当做拿着啤酒的手的支架。 步行街的灯光太亮,挡住了夜空星星的光芒,直到凌晨才能多看见几点星光。 严春望盘着腿坐在杜一庭身旁,到半瓶果汁喝到肚子都感觉有些微凉才继续开口。 “那小孩是Omega吗?”严春望将果汁放在旁边,双手撑着门槛靠到门上。 杜一庭看了严春望一眼,眼神淡淡,没有什么情绪。 严春望曾经说过自己取向是Omega。 “嘿,我不是那个意思。”严春望看到杜一庭的视线后歪头笑了起来,“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喜欢女孩儿吗?” “哦,”杜一庭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也跟着严春望靠在门上,在严春望久盯的视线下犹豫了一下,“你想加他好友?” “不是,”严春望啧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一个Omega在外面走不安全吧。” “有什么不安全的?”杜一庭反问,他自己没遭遇过不法事件,就对步行街周边治安感觉良好,又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Omega。” “你不是加了他好友吗?”严春望将手肘搭在杜一庭肩上,“看一眼资料就知道了。” 杜一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林南确实是Omega。 “后悔了吧?”严春望自然也看见了资料上赫然标着的Omega,挑着嘴角用手肘压了压杜一庭肩膀。 “不后悔。”杜一庭耸了耸肩,知道林南是Omega后并没有改变林南在他心中的任何印象,“他说不用送的。” “你傻啊,他说不用送你就不送了?”严春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说不用送我还要坚持送?”杜一庭轻轻皱着眉。 “一般Omega说不用送都是客套话吧。”严春望说。 “那我当真了啊。”杜一庭说。 “而且还是你带他过来酒吧玩的。”严春望继续说。 “所以有义务送他回家?”因为杜一庭而来酒吧的人其实还挺多的,杜一庭不觉得自己有义务送每个人回去。 “你还带他过来超市了。”严春望提醒道,“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 “我……”杜一庭噎了一下,“他想过来看看,而且,我今天太累了。” 杜一庭昨晚也没休息好,上午上了课,下午连上了五个小时班,从学校到城东,又到出租屋里,又唱歌,又带林南逛了步行街,身心都有点疲乏。 严春望收回手,也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没救了,他肯定要觉得你就是那种不解风情的大直A了。” “我还记得你前女友跟你分手的原因说的是‘你直得就像个Alpha’。”杜一庭挑了挑眉。 “好了,别提了。”严春望膝盖一疼,“懒得管你,赶紧喝完走人,我要回去睡觉了。” 两点钟上床睡觉,七点钟林南就醒了,吃过早饭消磨了一个上午。 中午,林南跑到了离他宿舍最远的那个饭堂去吃麻辣烫。 他原先打算早点过来的,然而合上电脑时就差五分钟就是下课时间了,于是来到饭堂时也正好赶上了学生下课吃饭的高峰期。 玻璃柜被卸下了玻璃窗,好几个学生站在前面选择菜品。 林南拿了筐,站在后头等着。 在等待的过程中,林南想起了杜一庭。 他们没有交换姓名,对彼此的职业连蒙带猜,连年龄这种基本信息都互不了解。 目前应该是都在同一个城市,却有一种再也不会见面的预感。 林南肯去主动,但他不肯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同时他预想对方也不会主动。不主动,就不会再有故事。 他给俞廷望细数那些对方让人心动的点,可却又偏偏觉得自己没有心动过。 好奇怪,林南开始怀疑自己失去了心动的能力。 林南有些闷闷不乐。 格文大学每个饭堂都挺大的,每个饭堂都有不一样的美景。 学三二楼是一排长的落地玻璃门,将外边的蓝天切割成一块一块,有学生驻足在栏杆旁,也成了风景。 麻辣烫窗口位于学三二楼的角落区域。 窗口旁边的玻璃柜里上面两层放的是素菜和主食,叶菜、豆泡、面筋和各色的面条粉条,林南最爱学三麻辣烫的粉丝,烫熟后香滑柔软好入口。 第三层是丸子、香肠、午餐肉、鹌鹑蛋和鸡蛋,最下层才是真正的肉,肉类的选择并不太多。 不过,只有在学三,才能吃到些神奇的东西。 最下层除了正常的牛肉片猪肉片之外,还放了脑花、猪肺、腰花等内脏。 林南心情不算很妙,点了一堆喜欢吃的来投喂自己。 他爱吃配菜高高胜过主食,往往将杂七杂八的肉菜装筐而放弃主食。 今天林南选择都要——快满的小筐让他怀疑自己会吃不完。 丰富的菜品最后做出来也是特有诚意的满满一大碗。 麻辣烫在桌上,林南没有立刻端走,他趴在橱窗前对饭堂阿姨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姨,能多加一点酸豆角吗?” “好嘞!”酸豆角本就可以再添,何况面前的小孩乖巧有礼还常来,阿姨当然肯给林南加料。 最后林南拿走了加了超大量酸豆角的麻辣烫。 辣椒面星星点点,细长的粉丝铺在碗底,烟熏培根、丸子、脆皮肠、面筋等像满开的花一样钻出来,捞一捞,还能从碗里捞出惊喜。 食物让人短暂地恢复好心情。 杜一庭今天上午三四节和下午三四节都有课,中午就没回他租的房子。 他没买自行车,上午下了课后,他在匆忙的群中慢慢地走过去饭堂吃饭。 学三一楼,杜一庭在门口遇见了刚才一起上课的同班同学。 两个女Beta,长头发的是他的同班同学李子婷,短头发的那个不是。 “一庭!”李子婷挺热情地叫住了杜一庭。 杜一庭其实并不太乐意不太熟络的人直接叫他名字,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见对方似乎有话要说,他停住了继续走进饭堂的步伐,站在原地等她们过来。 他们三个站到了一旁,不挡住其他人进出门口的路。 “你才刚到饭堂吗?”李子婷长发快及腰,站稳后撩了撩头发,笑着问他。 两个女Beta挽着手,一直没有松开。李子婷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就安静地在旁边等待着。 “嗯。”杜一庭应了一声。 “我俩已经吃过饭了,今天的自选有很好吃的红烧肉哦。”李子婷向来是个很开朗的人,话题很多,对谁都有热情。 “嗯。”杜一庭又应了一声,等对方切入正题。 “刚才老师说的小组展示,你找到人组队了吗?”李子婷见杜一庭并无意多聊,也很自然地将话题过渡到自己想要说的内容。 大学总有很多小组展示作业,人数要求随老师的安排而定,课堂上一般都是两人的交流合作,但有一些是要求课后要找不少资料的,就会要求多些人去组队。 许多人一般都有相对固定的搭档,但有时候因人数的问题也会面临拆合。 李子婷提到的刚才老师安排的小组则要求要五至七个人一组。 杜一庭平时在外时间多,私下和同学的交流并不密切,有时连班上的团建都没有参与。 但他课程出勤率挺高的,和大一第一回上课时的同桌组成小组一次后,后来也基本都是和对方搭档。 这一次也是,杜一庭和同桌组成了两人小队后,同桌杨凡自告奋勇说去找齐队伍的人。 杨凡还没有消息,没想到先有别的同学找上了杜一庭。 杜一庭将组队情况如实告诉了李子婷。 李子婷听了后还挺高兴的,杜一庭本身成绩就不差,尤其是上台做展示时台风极佳,他的表现沉稳自信,常常能为内容加分。 “正好,我们这边三个人,加你们两个人,就够了。”李子婷诚挚地邀请杜一庭和杨凡加入她们的队伍。 她把另外两个同学的名字告诉杜一庭,这两人也是她平时常组队的搭档,课上课下都很积极认真。 他们两个组算是一拍即合吧,能目测将要组成的五人小组能拿到不错的成绩,杜一庭也就答应了下来。 “好啊,那就说定了,晚点我拉个群把你们都拉进来。”李子婷说。 “好。”杜一庭点了点头。 终于把事情商量完,杜一庭才进入学三一楼吃饭。 自选的红烧肉都没了。 ☆、第 13 章 林南向来是相信缘分的。 可缘分向来是难捉摸的。 有些猝不及防的相遇如同命中的既定安排,让人绕转了大半个城市依旧遇见,让人忍不住感叹命运之奇妙。 可有时它又让相识的两人在咫尺之近都没能见上一面。 林南先到,上了侧边楼梯去二楼,慢悠悠地吃着麻辣烫,重温着跟记忆中一样美好的味道。 杜一庭后来,从大门口走入一楼,排了长队吃上没有红烧肉的自选,然后离开。 他们就差几分钟,就差楼上楼下不远的距离,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曾离自己那么近。 周四,林南仍是有些消沉。 他和杜一庭自那晚后就没有联系了。 消息记录以一个短暂的语音通话作为句点。 他们现在的关系像用60°C的温开水煮泡面,泡了两分钟之后才发现水原来不够热,面饼硬得还和起初的样子差不多,生硬的样子连下调味料都像在浪费。 可能两人都在等,等一个将温水架上炉烧热到沸腾的契机。 新学期课表的课并不很密集,但林南想做的事很多,或许到了下周,他就要忙到天天通宵。 不过,至少这周他还愿意让自己过得好过些。 趁着没有课的周四,林南跑去了西郊城外的一个古镇去了。 出行是周三晚上的临时起意,他查过攻略,一大早就带着买好的小面包跑到客运站去。 先是坐大巴,中途在县城下车,等了没有多久就在同一个地点坐上了农村小巴,最后才到达文姜古镇,到这时,他其实已经算是出了市了。 算起来一共就花了两个半小时不到,但是转车和山路的颠簸使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看起来像过了大半天。 古镇的景色倒是值得的。 虽是周末,人也不多。 跟之前他去城西开发区一样逛得舒适,且文姜古镇这边更多了一种古韵。 文姜古镇是旧的,厚重老式的院墙、被磨得圆滑的石板路、披着蓑衣赶牛的大叔,让林南真切地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生活气息。 林南将图发给黎刻。 黎刻和林南同班,开学后他们没在宿舍见面,却常常能在教学楼见面。 黎刻说有空一起约出门玩。 林南到了这边就给黎刻发了酒店的位置和过来的方法,问他要不要过来玩。 文姜古镇并不大,林南边走边拍也才用了不到两个小时——比他的车程还要短一点。 古镇已经逛完了,他发出去的消息一条都没有得到回复。 想着在文姜感受一下慢生活,林南还订好了住宿,下车后直接已经去旅店办理了行李寄存,但现在他开始思考是否有退房的可能。 可不过,现在就走的话,行程似乎也太匆忙了一点。 没必要把来散心搞得像折腾自己一样。 还是再逛逛吧。 太阳晒得很,林南坐在村口的大树底下,低着头看手机,看看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林南查到了一个书店,距离他有1.5公里,可以走过去看看。 这时不过才十点,过去再找吃的似乎更合适。 于是林南就跟着导航往前走。 他沿着河前行,对面的风景很漂亮。 村落里的房子矮矮的,远山群峰林立如犬牙交错,轻纱似的的云层铺在其上,它们之间的交界线是平行的,叠出不同的色彩,林南心情慢慢有在转好。 他走进了村子里,周围的环境都告诉他这是真正的乡村。 走进村子不久,书店也就到了。 书店由一些极简的线条组成,从外观看起来十分现代化,与它外面的村子装修风格迥异,一看就是后来外来者建的。 但林南看不见里面,因为书店并没有开门。 林南走出来,旁边是他看见的唯一一家便利店,但只卖水和提供打车服务。 便利店的店主是一个中年男Omega,皮肤被晒得有些黑黄,身材微微发胖,看着倒是挺友善的。 “叔叔,这附近有没有餐饮店?”林南已经饿了。 “没有哦。”大叔从店里走出来,“你是要去书店吗?书店下午才开门。” “是啊,没想到它那么晚才开店。”林南站在店门口,颇有些无奈,“您店里有卖吃的吗?” “我家店里不卖吃的,书店里有吃的。”大叔看了看书店,又看了看路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这边是农村,没有饭店的。” “那你们平时都不出门吃饭的吗?”林南疑惑,即使是农村也应该有早点店快餐店什么的吧。 “不啊,我们平时都是自己做的。”大叔乐呵呵地说。 “或者你要不要去半山咖啡,那边好像是有卖小蛋糕什么的。”大叔又说。 “远吗?”林南问。 “挺远的,有五公里,不过我老公就是开车的,官方客运站的,你可以放心,你要是坐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大叔给林南指着书前挂着的交通信息,“这些地方离得都挺远的,没车很难走。我老公开的是小巴,其它人开小三轮什么的,那种没有安全保障的。” “多少钱?”林南有点犹豫。 “30块钱,单程。”大叔语气很温和,没有给人咄咄逼人的推销感,“你应该是从文姜那边过来的吧,从半山回文姜也是30。” “有点贵啊。”林南诚实地说。 大叔哈哈笑了几声:“是这样的,官方定价。” “我先走走吧,说不定我等下自己就回去文姜了。”文姜那边还有很多吃的店呢。 “行啊。”大叔挺友好地说,“不过这附近没什么好玩的。” 林南查了地图,半山咖啡确实是有五公里。 他将地图放到最大,一点一点地搜寻值得一探其妙的去处,在农村和农村和农村里,只有被标注出来的几个景点。 以文姜古镇为中心,周边都是农村,有几家店铺不知怎的倒开发成了一个小网红店,成了可去的景点。 起点为书店,林南查看他现在能去的地方。 姜女寺,东边1.2公里。青柠咖啡店,东边2.3公里。文姜古镇,南边1.5公里。老寨博物馆,西南边2.1公里。半山咖啡店,西边5.1公里。 最后他选择了离书店1.2公里的姜女寺。 寺庙的路比书店难找多了,中途林南跟着导航走错了好几次路。 林南觉得运气比较好的一点是,他在途中遇见了快要收档的早餐车,买到了一袋温热的豆浆和凉了的花卷,好歹缓解一点腹中之饥。 寺庙门口开在巷子里,林南绕着它走了一圈又问了路才找到,老爷爷告诉他,寺庙现在好像是不开放了,林南还是坚持找。 中午一点,林南站在关了门的姜女寺前,寺庙已经破锣,门口用一把铁锁关着。 林南凑到门边看了看,除了看到荒草杂生,什么都没看见。 微微倾斜的太阳光照过寺庙,在前面的灰色高墙落下阴影。 连着的墙上一半高一半矮,房檐上长了杂草,中间已有裂痕,看起来倒是有别样的趣味。 林南拍了两张照,再次寻找自己能去的地方。 这时,林南收到了黎刻的语音电话。 不上课时,林南的手机几乎不会调静音,而且他本来就戴着蓝牙听歌,几乎是语音电话一响起,林南就接起来了。 “嗨,中午好呀。”黎刻甜美的声音即时响起。 “中午好,吃饭了吗?”林南笑了笑,走回到了寺庙门口的阴凉处。 没有太阳的地方相对比较阴凉,巷子里还有风,总算是缓解了一些中午的燥热。 “吃了。你还在文姜吗?”黎刻那边的环境很安静,不像是在学校。 “还没,顾着看风景了,待会就去找地方吃,”林南把自己的处境说得没那么凄凉,“这边景色蛮不错的,你要过来吗?” “可是,”黎刻拒绝时有点像是在撒娇,“那边好远呐,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确实有点远,”林南生出点失望,不过也不强求,“那等我周末回去再找你玩吧。” “好呀好呀。”黎刻的笑声从电话里传过来,“那你快点去找东西吃吧,我去找男朋友啦!” “嗯,拜拜。”林南温和地和对方告别。 “拜拜。”黎刻也轻快地说,“玩得开心哦!” 林南到了姜女寺再导航,才发现他现在离书店和青柠咖啡都是一公里多,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朝咖啡店的方向走过去。 咖啡店的路比姜女寺好找多了,他只需沿着公路一直走。 一直走,望着还没完全长出嫩绿新叶的山林的刚被收割过一片的田野,望着还没变得足够蓝的蓝天和轮廓尚浅的白云,现在的景色还没好到能被称为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的人间美景,但也足够能使人愉悦心境。 饿着肚子走了那么远,林南走得有些累。 高照的艳阳使他身上渗出薄汗,可他并不后悔走错过的路和选择的每一个目的地。 那些风景和遭遇是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地让他专注在脚下的路、忘记他还在等待着生活作出的回复。 在此刻,他只需要他自己。 ☆、第 14 章 从姜女寺下来走大路后,导航显示接下来是一条直路。 青柠咖啡开在山脚下,还挺显眼的。林南走着走着就看到它了。 倒不是看到它的招牌,而是看到有和周围建筑不一样的地方,林南猜想那就是目的地。 也确实是。 旁边有一所小学,林南走过去时刚好碰见咖啡店的店主,是个挺年轻的阿姨。 “我先把孩子送去上学,很快就回来,你先上去坐会哈。”阿姨穿得还挺时尚的,还烫了个离子卷短发。 “好的。”林南慢悠悠地走上去。 青柠咖啡窝在大山的怀抱里,又抱着一堆多肉植物。 它在路边,但还要再往上走一点。 林南踩着石阶上去,先是看到了一箱土,泥土上培育着一列列一行行整齐的叶子,不少还发了芽。 咖啡店门是开的,门外有大盆的多肉植物,店里也大盆小盆地放着。 一家雅致可爱的店的确能成为一个有意思的景点。 林南走进去看了一会儿后就走到了店里的室外部分。 门边有一条狭长的半露天区域,位置不多,几张高脚凳子摆在那里,长条桌子在石栏前,坐那既能将风景收入眼底,又能保持小小的私密性。 其余地方很宽敞,大概有七八张桌子,还有玫瑰花藤缠绕的秋千。 阳光充足,鲜花和多肉竞相争艳。 林南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咖啡店老板娘就回来了。 她把菜单给了林南后就回到前台去准备东西。 咖啡店开得偏远,格调也高,价格也比文姜镇上要高一点点。 店里也没有什么食物,只有配合咖啡食用的曲奇和蔓越莓小饼干出售,而且老板娘说还没开始做,还要等两三个小时才能做好。 林南最后只点了一份文姜小粒手冲,坐在室内靠窗的座位上,老板娘主动帮他将窗户打得更开,让他更好地看到外面的风景。 接着老板娘就回到咖啡台上去为林南磨豆煮咖啡了,林南独自在那看风景。 住在附近的人大概对山野的风景已经习以为常,林南这个外来游客却觉得十分稀奇。 天气好,阳光和云都好看,他也愿意慢慢坐着。 窗边放了一个小花瓶,黄色雏菊搭配着剪去了大半叶子的米仔兰,比窗外的颜色都要鲜艳。 没多久,老板娘就用一个木托板将咖啡送上来了。 林南倒了一点到杯中。咖啡看起来浓度并不高,有点微酸,带点涩味, 他平时不常喝咖啡,也品尝不出是咖啡不好还是他自己不懂得欣赏。 半晌后,林南犹豫了一下,将咖啡连同盛开的雏菊和窗外的美景一起拍下来发给杜一庭。 林南一直觉得对方就是晚上上班的,现在下午两点多了,应该起床了吧,也应该是有空聊天的吧? 而此时,杜一庭恰巧是正准备上课,屏幕还亮着就收到了林南的消息,看到就回复了他:这是哪里 林南想的是对方果然起床了,心里还有一点小得意。 他嘴角弯了一下,回复道:我去文姜了 杜一庭看到信息后疑惑了一下:怎么去文姜了 林南:趁有时间,也没来过,就过来散散心 还没上课,上头的老师坐在讲台上低着头看手机,杜一庭也在位置上手指大动。 他没去过文姜,也不怎么了解,只是听朋友说过那边的风景不错:哦!文姜看起来挺可以的,好玩吗 还对林南拍的照片作了评价:一望无际,视野比建安开阔 建安就是杜一庭和林南所在的城市。 林南:比较安静,人也少很多 杜一庭只是大概知道文姜在哪里,没去过:人少了好啊,更惬意 林南:而且这边的花开得比较漂亮,远山下一片梯田,然后是一层田野,那种层次感太可了 杜一庭:多拍两张好看的照片,发朋友圈我看看哦 林南并不爱发朋友圈,但也没直接拒绝,他旁敲侧击地提起了别的东西:摄影技巧用时方恨少啊 杜一庭:多拍多练习就会自动提高水平了,就是角度问题 林南光是旅游的那个相册都有八千多张照片:拍得挺多的,瞎拍,新奇的角度难找 没聊多久,杜一庭就开始上课了,回复消息的速度有所减慢。 林南聊两句,看看风景又喝一口咖啡,偶尔回复着杜一庭的消息。 对方回得慢,他能秒回也不愿意秒回。 肚子有种空空的感觉,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空腹喝酒比较伤身体还是空腹喝咖啡伤身体。 林南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杜一庭的消息:不过文姜古镇逛起来也很快啊,两个小时不到就逛完一圈了,我现在是跑到附近的村落去玩了 又给杜一庭发了几张早上拍的照片。 杜一庭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拍的好,我也想去文姜[失落] 林南心里一动,心里升起一点期望,期望杜一庭会来找他玩。 杜一庭:你晚上住哪啊? 林南以为杜一庭问他回不回建安:文姜 意思是,你要是今明两天来文姜,我们还能一起玩。 杜一庭又问了怎么过去,林南仔细地把方式告诉了他,连订票的公众号都推给了他。 林南怎么看都觉得杜一庭还真是想过来玩。 然而杜一庭对此的回应是:改天没事过去玩玩 林南又挑了几张照片发给他,试图用美景勾引杜一庭,也把青柠咖啡的定位发给他:要是你以后去文姜,或许也能来这边走走,坐窗边看看外面风吹庄稼动,还挺舒服的 杜一庭:好的,谢谢!你拍的照片可以啊 杜一庭:赶上我了 林南眉毛一动,差点笑出声。 他之前看过杜一庭拍的照,那个相册图片太少,没能看出来其真实水平,但杜一庭补充的话说得实在不客气。 林南笑了笑:[点赞]有意思,一句话夸两个人 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林南也不再想对方会不会过来,他和新来的客人聊了一阵后成功搭上了去书店的便车。 林南把书店的位置也发给了杜一庭,但后来就没收到杜一庭的回复了。 “你好!” 林南刚回到旅店,上楼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 “你好。”林南略带讶异的眼神隐藏在黑夜里,走上去后才看见二楼座椅上有一个人在坐着。 “你是睡在我隔壁床的那个男孩子吗?”趴在桌子上的男人指着林南住的房间问。 青年旅社以床位论价,通常根据性别分成不同的房间,有些房间也可以让客人混住。 林南订的是只允许男Omega入住的四人间观星房。旅社里可以观星的房间只有两间,另一间是八人混住房,于是四人观星房的价格是店里最贵的,但也比住标间要便宜许多。 林南早上来的时候才四人观星房只有他一个人入住,现在看来,男人应该就是他今晚的舍友。 林南点了点头。 “哇,挺好的啊,今晚就我俩住那呢。”男人说。 “你刚到吗?”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林南进去也是无聊,于是便也坐在了二楼的长凳上和男人说话。 坐近了,林南才发觉对方的样貌很年轻。 “我到了好久咯。”男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像个年轻人,“想着不吃晚饭了,现在又饿得一直在看吃的,打算明天吃点好的。” “不想吃晚饭吗?”林南问。 “想吃,”男人笑了笑,“但我得减肥。” “你不胖啊。”对方顶多是微胖的身材,稍微有一点肉感,不算胖,肤色挺白,看着是有福气的长相。 “我还不胖哦?你开玩笑嘞。我身材倒是不是很胖,但是脸上肉多,过几天我得蹦迪,得减点肉下来才行。”男人笑了开来,又对林南说,“你的外貌看起来不太像一个Omega。” 说起来,减肥是大多数Omega的终身奋斗事业,许多Omega在饮食上对自己苛刻十分,瘦弱娇软,才觉得自己可爱。 林南童年时挑食,也爱疯跑,那时候的他骨瘦如柴。 9岁分化后,他似乎同时也觉醒了对美食的热爱,一直到现在,对食物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不爱吃的少之又少。 他爱吃,倒不至于嗜吃的地步,他比较怕自己过度肥胖影响健康,于是也常常锻炼身体。 身上练出了一些肌肉,身形离普通Omega常有的纤细差了不止一点,像微胖的Omega,但他更容易被误认为是Beta甚至于Alpha。 可林南却是个货真价实的Omega。 林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聊了挺久的,男人是个很热情也很会聊天的人,没多久就轻而易举地和林南加上了好友。 他说特别喜欢自己说点什么时,不怎么好笑的事情林南都笑得很开心的感觉。 在对话里,林南知道看起来很年轻的包叔是心态年轻,其实已经是快要步入中年的年纪了,家里的小孩儿都五岁了。 后来住隔壁房间的一对情侣也从外面玩了一天回来,还带了酒和零食要和旅社里的人热热闹闹地嗨一晚上。 二楼露台上坐了五六个人,边喝边聊。 ☆、第 15 章 林南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那个姐姐调的加了雪碧的酒。 聊天的主力军是情侣和包叔,其它人常常是画龙点睛地说几句话或偶尔搭腔,大家聊着聊着经常大笑起来,气氛很融洽。 “你俩都是Alpha吗?”包叔剥了一颗花生,就着酒问。 “对啊,我俩今年上年年底旅游的时候在青旅认识的,都是辞职旅游,聊得来就处了对象。”Alpha姐姐举着杯子示意男朋友给她加酒。 他们拉着林南一起喝酒,Alpha姐姐长得高挑精致,很漂亮,对人也很体贴,时不时会问林南是不是还好,如果不能喝的话就把酒给她,她再换一杯低浓度一点的给林南。 “年轻人就是比较有朝气活力,也会玩。”包叔特别爱笑,像个开心果一样,让坐在身边的人也感觉到开心。 “这种喝酒的方法还是她教我的。”Alpha哥哥斯斯文文的,也很健谈,被包叔夸了一晚上很会活跃气氛。 “那你们之后打算结婚吗?”林南好奇地问了一句。 ABO之间并不是任意组合都能产生后代的。 Alpha只提供基因,不承担生育职能。Beta既提供基因,同时也可承担生育职能,但受孕率相对不高。Omega受孕率高,男性Omega同时可提供生育基因和承担生育职能,而女Omega只承担生育无法提供基因。 AO结合由Omega生产下一代;AB结合由Beta生孩子;BO结合,Beta和Omega都有可能受孕。 这几种结合的区别是效率上的区别,AO结合后成功率是最高的,Beta使O受孕率和自身受孕率都相对低一点。这几种结合都能正常生育出新的生命,下一代中每种性别的概率相近。 但是,男Alpha与女Alpha、男Beta与女Beta、男Omega与女Omega之间的结合是无法正常繁育出后代的。反之也亦然。因此这种组合虽被接受却不被祝福。 以上是被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而同性恋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在这个社会上,一般只有当两种性别都相同的情侣才被叫做“同性恋”,同性恋之间无法生育下一代,不被接受,甚至被诅咒,到目前,他们都还在为争取自己的权利而奋斗。 问题问出之后,Alpha情侣还没有做出回答,包叔就偏过脸哎呦一声:“你这话问得我都没法往下接。” “嗯?”林南带着些疑惑地看向包叔,不知道自己哪里问得不妥。 包叔也不想解释,轻飘飘地给了林南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Alpha姐姐笑着递台阶:“还早,我们目前得先找到工作再说其他的。” 接着插科打诨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后来,林南在睡前又问了一次包叔,当时他问的那个问题有什么不妥。 包叔戴着耳机窝在被窝里,头也不抬:“你傻呀,他们一看就是都是玩玩而已,没想过长久的。人家才刚谈恋爱没多久,你问他们要不要结婚,你说尴不尴尬。” 林南才恍然大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奔着永久去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农村夜里的星光比城市多而明亮,旅舍里的人还在喝酒,有的客人玩得挺晚,回来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酒局”。 话题的中心依旧是那三个人。 Alpha情侣两个人看着都是很会玩的人,但毕竟还年轻,刚毕业也没几年,经历的事情还不够多。 而包叔看着性格豪爽开朗,很乐于和大家分享起自己去各地旅游的经历,说得大家一愣一愣的,连连追问后来呢。 有的国家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乱七八糟、治安不良的,包叔一个人也去过。 “我出国本来就没跟屋里头人说过,后头手机掉咯才打电话回去,我老公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噻,”包叔说话说高兴了,没忍住把口音冒了出来。 “你家里人对你好放心。”Alpha姐姐赞叹道。 包叔又喝了一口酒,把激动的情绪又压回去:“我老出门嘛,他们都习惯了,久而久之就不怎么问我要去哪了。” “那你孩子谁带?”一个人问。 “我老公自由职业的,他在家能带着孩子。”包叔说。 “他能乐意哦?” 包叔给了说话的那个人一记白眼:“这问题要是别的人我就直接开骂了,我结了婚又不是坐了牢,他想去玩的时候就是我去带孩子,我想去玩的时候就他带孩子,有什么不乐意的。” 窝在一旁认真听他们说话的林南听得有些羡慕,不知道等自己到了包叔这个年纪,是否找到肯给自己这样的自由的对象。 大家的对象看起来都很好。 林南喜欢听他们说话。 坐在桌子旁的人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经历也不同,但他们看起来都很开朗,聊起旅游、美食和生活头头是道,仿佛一切充满着希望。 不像以前林南住在村子里常常听到街边已婚Omega聊天,总是在抱怨自己的Alpha伴侣。 很奇怪的,那些嫁给了Beta或Omega的人也会抱怨自己的枕边人,但当其他人说起Alpha的讨厌之处时,他们也会不由自主地赞同一句。 Omega们说他们不做家务、说他们不求上进,还说他们不修边幅,末了众人再来感叹一声:“生活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习惯了就好。” 这群已婚还很热衷于给年轻男孩儿女孩儿安排对象,Alpha总是很吃香。 林南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天天在抱怨自己的婚姻,最后却又如此乐此不疲地劝别人早日步入婚姻殿堂。 有时候,林南也在想大家是嫁给了爱情还是嫁给了生活。 自己家的情况已经够糟了的,林南想。 而且林南没办法想象自己能拥有无私的奉献精神,愿意为了一个人无怨无悔地付出、迁就一个野兽在家所有的无理行为。 大多数时间里,林南并不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去得到一个他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所以他也没太寄希望于自己能脱单这件事。 听了包叔的话后,林南更多希望的是日后他能有这样的经济能力去支撑自己四处走走。 林南现在才19岁,离包叔的年纪还有还远,包叔的话燃起了他对生活的一点希望。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林南刚抿过一口酒。 他的手机一直放在旁边,在大家兴奋的聊天中微弱的电话铃声并不突兀。 他接起来,走到一旁。 “晚上好呀,”是黎刻的电话,“你睡觉了吗?” 11点多了,黎刻的声音还那么有精神。 “还没呢。”林南温声说。 “那你现在能下来一下吗?”黎刻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我在你的旅店楼下。” “我立刻下来。”林南马上说。 这太惊喜了。 林南听到黎刻的话后,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还在桌子旁聊天的人打,握着手机就跑下去一楼。 一楼都是落地玻璃门窗,只留了两盏门灯,门已半掩。 哒哒哒的下楼梯声在夜里特别清晰,林南一下去就见到了站在门前的黎刻,赶紧推开门找他。 林南眼里的惊讶之意已经褪去大半,微扬的嘴角却没放下来。 “你怎么来了?”林南望着黎刻,站在面前的人是那么真切,然后才留意到黎刻的男朋友。 从前黎刻好几次向林南嗔怪地说起比他大十岁的Alpha男朋友,说他木讷呆板得像个憨憨,说完之后又说自己就是爱他这份耿直的傻气。 今天林南才第二次看见他的男友,高大结实,不善言辞却很给人安心感。 “呆子听见我和你聊天,说要带我过来玩。”黎刻半偏着脸,笑嘻嘻地说道,手上还不老实地搂着男朋友的腰。 被称作呆子的那个人也不反驳,只顾着扶住黎刻,脸上的神情茫然,倒真像有几分傻里傻气。 林南在门口跟黎刻才聊了几句,黎刻就要告别。 黎刻的男朋友从包里拿出一个竹编的小挎包,指了指,有点腼腆地问林南:“好看吗?” “好看。”林南笑了笑,“很特别。” “送给你。”黎刻男朋友要把包递给林南。 林南意外之余,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谢谢,这风格和我平时不太搭。” 那个包本来是黎刻买着好玩的,当礼物有些不够精致,黎刻也没想到呆子会拿这送人,黎刻也劝呆子把包收回去。 “好啦,我们就是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你快上楼去睡觉吧。”黎刻从男友的怀里直起身来。 “我送你们回去。”林南说。 “不用,太晚了,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远,等会儿就到了,你直接回去吧。”黎刻好歹是和男朋友一起走,林南只有一个人。 “我送你们一段路吧。”林南坚持道。 “好吧。”黎刻也妥协了。 夜晚古镇的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还没到十米三人就走到了路口,林南还想送,被黎刻阻止了。 “我们送你回去。”黎刻男朋友又转过身来,黎刻也赞同。 “哎这不能啊,”林南笑着拉着他们,“这不变成了我送你们你们送我,送个没完了。” “你一个Omega走夜路不安全。”黎刻男朋友说。 “没事,我再送你们走一段路吧。”林南觉得并没有什么,路程也不远。 “不,我们送你回去吧。”黎刻和男朋友也坚持说。 三人僵持着,林南只好说:“我就站这,再目送你们走一段路,可以吗?” “我们看着你回去。”黎刻男朋友坚持道。 “好吧。”林南也不想再和他们纠结,笑着摆手,“我走啦你们快回去吧。” 林南不想让他们久等,大步大步地往旅店走回去,其实路口离旅店也才十来米。 黎刻和男朋友一直在路灯下注视林南,林南回了几次头,让他们快回去,他们也没走。 林南到了店门口,扭头看向他们:“我到了,你们快回去。” “你快上去吧。”黎刻倚在男朋友身边笑着向林南摆手。 林南也向他们摆手,想让他们快点回去,很快就进了门。 ☆、第 16 章 黎刻找了代课替他上周五下午的课,和男朋友在文姜呆过周末。 林南没能那么悠闲,在文姜呆了两天一夜之后就屁颠屁颠地赶回去上课。 在农村客运公交磕磕碰碰地在十八弯山路上开动着时,林南居然还睡着了一次。 醒来后还没到目的地,林南看一下手机,居然看到了杜一庭主动给他发的消息。 ……挺难得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得,认真算起来,林南也就主动找过对方两次罢了。 他们的对话不是太激烈的交锋,随便翻几下聊天记录都能翻到头,只能算是有来有往——虽然有的时候回复也隔得比较久。 杜一庭给林南发的是三个视频。 林南点开了第一个,是舞蹈表演,林南看了一半就退了出来。剩下的两个视频看起来也差不多,林南就没点开了。 林南:这是哪里? 刚发出去就想起杜一庭昨天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话,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有点好笑。 周五对杜一庭来说是一个挺无聊的日子。 在他心中上课和上班其实区别不大,而两者都不需要的时候,时间就显得有些无聊。 杜一庭上完早课就到步行街游荡去了,游荡到步行街中心开始蹲在路边看街舞表演,恍惚间记得林南给他发过消息而他没回,于是才给林南发了消息。 步行街每周五周六周日上午都有表演,其实挺无聊的,每次的表演都是大同小异,水平也不怎么高。 尽管如此,杜一庭还是蹲在街边看了一上午。 他的童年挺乏味的,如今看着他看过好多遍的街舞也觉得挺有意思。 消息发出去后过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收到回复,手机像块无用的木板一样被杜一庭拿在手上把玩着,他都快忘记自己发出去消息了。 所以当手机在指间不断的翻转中亮了一下时,目光并不停留在手机上的杜一庭过了好一阵才发现新消息。 不过这也没什么,林南恰巧是刚下车,正忙着买换乘的车票回建安客运站。 等林南买完车票并且刷票进入了等候区时,刚好是杜一庭回复过来不久。 杜一庭告诉他这是步行街的街舞表演。 林南的内心对街舞表演毫无波动:哇,精彩 刚发完,林南就背着背包上车去了。 上车后他把背包挪到前面抱着,扣好了座位上的安全带,对话列表里躺着两条杜一庭新发来的消息。 杜一庭:晚上我去卖唱 11:12 杜一庭:有兴趣过来给我当个托吗 卖唱? 林南还没试过和卖唱的人是认识的情况下听歌手唱歌,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这个可以有。 林南调整完安全带后很快就回复:好啊,你几点开始? 杜一庭:八点 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林南下完课临时被社团拉去当苦力,搬完东西之后还被拉着一起社团聚餐,推都推不掉。 眼看就快要到七点了,饭菜才刚上来,林南目测聚餐没那么快能结束,只好给杜一庭发消息说:我吃饭晚,稍晚一些再过去,加油! 想着之前自己一直给对方鼓掌,今天估计得晚到,人不到,掌声应该先到。 林南就又发了一条消息:[鼓掌][鼓掌][鼓掌]先鼓个三首歌的 杜一庭第一次看见这种线上给他鼓掌的,倒也笑了笑,给林南回复了两个笑脸。 林南从聚会里逃出来时时间就已经近八点了,他问了地址后扫了辆共享自行车骑过去,到了步行街之后又转成步行。 说是在赶,林南的动作也不匆忙慌乱,蹬自行车时动作流畅,大步行走在街上时像是带风,赶路的林南动作爽利帅气,让人以为是哪个Alpha正在着急赴心上人的约。 周末要来了,步行街的人也变多了,街头巷口都有摆摊卖唱的乐队。 想了想,林南也怕听帅哥唱歌的人太多:给我留个位置[可爱] 杜一庭:给你留个贵宾席[大笑] 林南也好奇杜一庭卖唱会是怎么样的,和朋友一起吗,现在已经唱了几首歌了? 反正林南是没想到,他到了之后,连杜一庭都没看见。 杜一庭告诉林南的位置在步行街都已经算偏的,刚才那么密集的人流居然到了这边像快要干枯的支流,林南都纳闷对方为什么要把卖唱的地址选在这里。 林南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根本就看不见杜一庭的人影。 他认真比对了对方发给他的地址,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 可这里冷清昏暗,连一点音乐声都没有。 过来的路是一条上坡路,慢慢走这一公里比他从学校出来又骑车又疾走都累,林南开始心生不爽了。 要是杜一庭说自己发错了定位或者说临时放了他鸽子,林南绝对生气。 林南压着脾气发消息向杜一庭确认地址。 幸好,杜一庭很快直接给他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喂,你在哪呢?”杜一庭问。 杜一庭温和的声音响起后,林南的脾气就消下去了一点:“就在你给我发的定位那里。” “我也是啊,”杜一庭顿了一下,又说,“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杜一庭就把电话挂了。 通话显示他俩的对话才持续了25秒,林南还是有点无语。 林南没再走动,低着头看着手机。 “嗨。” 林南抬起头,见杜一庭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杜一庭穿着的正是第一次和林南见面时的那身衣服,那件白色的上衣、藏蓝的外套和勾勒出对方笔直有力双腿的长裤。 第一次见面时,他俩还那么陌生,杜一庭甚至连话都没有愿意和他多说几句。 而现在他双手插兜背着吉他,一步步地向林南走过去,抬起腿迈步过来的速度比刚才挂电话要舒缓得多,神情也温和。 杜一庭的那双眼睛在黑夜中动人得像埋在地底几千万年的琥珀,它沉稳得如同那长久不见天日的黑暗岁月,却仍然磨灭不掉眼底的亮光。 那一点光亮是多么地瑰丽,像琥珀中包含着的曾经跳动过的生命体,像无边苍穹中细碎而耀眼的星光,像漫长的寒夜中燃着的火把。 美色误人,林南再怎么说自己不心动,都无法否认杜一庭颜值上乘。 等到杜一庭走上前来,林南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双被夸漂亮的眼睛里明显出现了一丝讶异,随即弯了起来,杜一庭的语调里也带上了些许笑意:“没有。” 林南是第一个夸他眼睛好看的人。 “你的嗓音也很好听。”林南终于把这句想说一直没说的话说出来。 这句声音好听不是因为杜一庭的询问而得到的答案,是林南听到他开口唱歌时心中一瞬间就浮现出来的念头。 林南一直想认真地对杜一庭说一句他声音真的很好听,但他觉得说出去太那个什么了。 太诚恳,太暧昧,太多对方问就能得到的肯定积极的回复,太多对方不用问就能感受到的主动的热情,那份热情是林南并不想要展现给对方的。 但林南并不是一个很能藏得住情绪的人,这句话还是被说了出来。 夸赞也许是最容易迅速拉近两个人距离的一种方式,尤其是林南的夸奖还那么真挚。 杜一庭听了后笑了下:“真的吗?” 杜一庭倒不是在意自己的声音好不好听,只是林南的夸奖让他觉得格外地顺耳,忍不住还想再听几句, “真的。”林南的眼神没有闪躲,言辞依旧恳切,不过回答完之后他就岔开了话题,“你不是说要去卖唱吗,还没开始?” “等你来了才开始也不迟。”杜一庭说。 这里只是位于出口前的一个路口,旁边有个戏楼,夜晚已经关门了。 林南怎么看这边都不像是个合适的位置,光线和人流量都不足,他刚才看见的那些卖唱的又有音响又摆好了凳子,还有饮料零食出售,怎么到了杜一庭这卖唱档次一下子就下降了那么多? 难道这就是团队和个人的区别吗? “你今晚说要卖唱,是临时起意吗?”林南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杜一庭说。 杜一庭解下吉他包,在戏楼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并邀请林南坐在他的身边。 还真是贵宾席。 林南犹豫了一下,也坐下来,坐到他的旁边。没挨得太近,隔了大概一个人的距离。 杜一庭拉开包拿出吉他,嘶了一声:“变调夹忘带了。” 林南对乐理一窍不通,对刚才杜一庭提到的名词甚至都没听清,但他不想问太小白的问题。 反正林南隐隐约约能知道那是他弹吉他要用的东西,差不多就行了。 在林南模糊的印象中,戏楼离景云新苑不是很远。 “那你要回去拿吗?”林南问。 “算了,”杜一庭摸着吉他弦弹了几个音,“没有也行,就是比较考验功底了,有一些曲子也没法弹。” “噢。”林南应了一声,“加油。” 杜一庭盘着腿抱着吉他开嗓。 林南没再跟他说话,他将风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把自己半边脸埋了进去。 ☆、第 17 章 没有了音响的声音更加真实。 林南坐得很近,铮铮的弦音和低沉的嗓音一下子就能传进他的耳朵里引起共鸣。 第一首被演唱的歌是《白月光与朱砂痣》,林南一听就认出来了。 林南猜杜一庭或许挺喜欢这歌的,他上次唱的第一首歌也是这个。 后来林南回去查过,说实话,听起来有点像深夜电台歌曲,就,不是特别高级的样子。 而且原唱是女声,和杜一庭的版本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林南最初听到的就是杜一庭的版本,后来再听原唱,再听其他男声版本,都觉得不如杜一庭。 这首歌被杜一庭唱出来,没有贯穿全首的响指和混响,只有吉他声和人声,简简单单的反而显得真诚,就好像真的是挂在天上的月光一样,让林南有些念念不忘。 杜一庭唱了两句就停下来清了清嗓子。 他本来垂着头,却幅度很小地仰起头看了林南一眼,眼帘抬起又落下,像蝴蝶落在叶片上颤动一下翅膀就飞走。 “来之前喝了一点白酒。”杜一庭抿了抿唇,“重新来一次。” “没事,”林南对他笑了笑,“别紧张。” 杜一庭又望了杜一庭一眼,低声道:“没紧张。” 吉他声又从前奏开始响起,没有了麦克风、音响和电流滋滋啦啦的噪音,杜一庭压低了的嗓音更为干净清亮。 这一遍就没有停顿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杜一庭音乐声停,林南用以前军训学过的节拍给杜一庭鼓掌,还觉得挺有趣。 杜一庭朝着林南很浅地勾了一下唇角:“谢谢。” 没有停顿太久,杜一庭继续弹奏起下一首歌。 在一首歌的时间里,林南想了好几回:这么好听的歌曲,怎么没人停下来听一听呢? 不过没人停下来也好,这样一来,注意到杜一庭几次停下来清嗓子的人也就只有杜一庭和林南。 杜一庭轻咳了一声,再次停下来:“今晚的状态不太行。” “可能是因为喝酒了吧。”林南把头枕在膝盖上看着他。 杜一庭没说话,眨了两下眼,神情显得有些无辜,林南却当他是默认了。 “为什么喝酒过来?”林南笑了笑,又实在是疑惑。 “习惯了,偶尔来卖唱前就喝一杯,”杜一庭说,“来之前我就喝了一杯半而已。” “好吧。”林南带着点无奈地挑了挑嘴角。 杜一庭继续开始唱歌,终于有路人停下来听,还拿起手机准备录像。 唱歌的是杜一庭,厉害的是杜一庭,林南什么都不是,他不想入镜,就站起来躲开了路人的镜头。 杜一庭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没有留意到还是表演时的操守好。 等到林南站在前面也向杜一庭举起手机时,杜一庭才抬头看着他们笑了一下。 林南也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点开手机摄像头切换成录像模式。 好家伙……屏幕一片漆黑,脸都看不清,就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旁边那位在拍什么呢? 林南又默默放下了手机。 一曲毕,鼓掌的人由林南一个变成了好几个。 拿起手机录像的人手还挺稳的,录了一段之后才放下手机,和旁边的人小声交谈。 有的人还扫了包里的二维码给杜一庭打赏。 林南这也才看到包里还有一个二维码。 吉他包可以当成是收款的工具,挺大的,里头的二维码小小一个卧在中央,有点小,也有点简陋。 别人都是拿个大牌子把收款码放得贼大竖在旁边,杜一庭那个小东西边长顶多七厘米。 果然与众不同。真正的Alpha卖唱敢于直面最冷清的街道和最漫不经心的辅助工具。 路人基本上是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一拨又一拨,也会有新的路人停留在这里。 林南没有坐回去,依旧站在前面听杜一庭唱歌,甚至听完几首歌表示完赞赏就走人了,仿若一个真正的托。 戏楼那边人少些,林南往里走,夜晚的步行街热闹得很,比林南赶路过来时人还要多。 和杜一庭第二次见面比第一次见面感觉自在得多了,听着他卖唱也比跟他在酒吧喝酒有趣。 今晚作为卖唱的的托,也不用花钱,还挺舒适。 不过林南也并不打算一分钱都不花,他溜出来就是为了给杜一庭买杯饮料。 奶茶好不好呢?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 咖啡对方应该喜欢,林南记得杜一庭说过他喜欢喝黑咖啡来着,不过夜晚喝咖啡容易失眠吧。 林南边走边思考着,还趁溜出来的空当回复一下手机上的消息。 黎刻傍晚的时候给林南发了张照片:啊啊啊那个Alpha好帅 黎刻常常会给林南分享一些照片,一年内,他向林南夸过的帅哥美女不下三十个。 不过,黎刻这次分享的照片,林南倒是不久前就在网上见过,是在拍了一部网剧后突然爆火的一个小明星。 明星这行业,看着光鲜亮丽,有时候扒下来,背后全是千疮百孔,乱的很。 上一秒爆火,下一秒爆出家暴。上一秒出圈,下一秒人设崩塌。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林南也实在是对那些高P加厚滤镜的照片在欣赏上敬谢不敏:[萨摩耶飓风摇头]也就那样,说不定人面兽心是个渣男 黎刻:[捏住狗嘴]没关系,颜值高我就可以,我直接嗨老公 林南和黎刻都是网上冲浪的人,对话里也老是一起玩哏,两人聊得不多却总能聊得合拍, 林南:我直接告诉你老公 黎刻知道林南没有他联系方式:[prprpr] 林南没有在外面逛太久,买完饮料最多没有超过二十分钟又回到了杜一庭卖唱的地点。 回去时发现前面没有人在围观,但有别人坐在了杜一庭身边。 “回来了?”杜一庭抬起头问林南。 “嗯。”林南笑了笑,坐到他没人的另一侧身边,也将手中刚买的饮料放到他的保温杯旁边,“罗汉果,热的,放一会儿再喝吧。” 杜一庭看着放下来的饮料,似是有些讶异:“给我的吗?” “不然呢?”林南笑着反问。 “谢谢。”杜一庭把饮料放到另一边去,给林南腾出了更多的位置。 林南本来觉得杜一庭身边的位置是对象专属座位,现在才觉得只是自己做贼心虚,连对视几眼都害怕越轨。 反观新坐在杜一庭身边的两个年轻女孩儿,她们和杜一庭说话都很自然,偶尔问杜一庭几个问题,杜一庭都笑着回答了。 “你们喜欢听什么歌可以跟我说。”杜一庭手上还在扫弦,在音乐快结束时就跟两个小女孩说。 其中一个女孩儿听见后笑嘻嘻地,只说:“你唱什么,我们都喜欢。” 杜一庭笑了一下,也看了林南一眼:“那我弹一首我自己原创的曲子吧,是写我的家乡的。” 从这林南才看出来杜一庭还是挺认真对待卖唱事业的,毕竟还是过来赚钱的嘛。 林南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也饶有兴味地听着杜一庭的原创歌曲。 杜一庭在这首歌里有一段用口哨声代替了伴奏,林南在口哨声出来的一瞬间再次被惊艳到了。 很好听,林南觉得他唱得和音乐软件里那些歌手的歌曲没太大差别。 两个女孩儿比林南更早拍起了掌,林南也才慢条斯理地接上她们的掌声。 “好好听啊,”小女孩把声音放轻、声调拖得长长的,“小哥哥你好有才华啊。”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侧头看着杜一庭,还微微歪着头,那表情跟个小粉丝似的。 另一个女孩也附和:“对啊,真的好好听哦,这是你自己写的歌曲吗?” “嗯,”杜一庭笑了笑,“词曲都是我自己写的。” 这个笑容和杜一庭平时对林南的笑容又有点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对着女孩子,多了点礼貌,就比较像那种酒吧歌手对着台下客人的感觉了。 “好厉害啊。”女孩儿用手托着脸,眼睛微微睁大,语气里满是热情。 接下来杜一庭又弹了几首他自己原创的曲子,灵感也多种多样,有写给他爸爸的,有在文新时有感而作的,还有缅怀他的初恋的。 “呦,”坐在杜一庭身边的那个女孩听见这首歌是写给他初恋时就低笑着起哄,“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虽然林南一直感觉像杜一庭那么帅气有才的歌手肯定恋了个很多回了的,但突然听到杜一庭谈起他有初恋时,林南还是有一点意外。 他一般不会问人感情问题,但总会有问的人,林南附着耳朵,坐享其成。 “很久了。”杜一庭放下吉他,拿起罗汉果茶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淡淡的甜味。 “哇,初恋都是白月光,”女孩儿问得还挺起劲,“后来在一起了吗?” “手都没牵过。”杜一庭放下茶,“她以前坐在我前桌,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说是初恋,也不过是年少时懵懂的好感,现在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口中的初恋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永远坐得很直的脊梁。 女孩咬了一下唇,有点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往杜一庭身边靠近了一点:“小哥哥,那我能问问,你跟旁边的那个小哥哥是什么关系吗?” 女孩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但没什么鸟用,林南把问句听得一清二楚。 杜一庭眨了一下眼,看向林南。 林南有一点惊讶,又觉得对方问得并不突兀,只是也学了女孩儿侧头,回望着杜一庭。 ☆、第 18 章 对于女孩儿问的问题,除了朋友,林南心目中没有别的答案。 或者要是对方标准严格一点,或许他俩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林南没有抢答,他也没有在期待能从杜一庭口中说出别的答案。 杜一庭的确也说的是朋友。 对的,两个字的回答,多简单嘛。 这就是目前对他俩来说的标准答案。 “这样啊,”女孩儿调皮地眨了一下左眼,“我还以为你俩是情侣呢,他还给你买喝的。” 林南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朋友也可以给对方买喝的。” “可是你俩都好帅,看起来好般配。”女孩儿说完就被另一个女孩拉了拉衣袖。 林南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很帅,只当对方是客套话,礼貌地笑着,没有说话。 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他既不想显得太刻意地和杜一庭撇清关系,又不想说出什么让人误会他俩是情侣的话。 杜一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回答。 另一个女孩儿开口道:“又不是长得帅的就要在一起,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女孩儿玩得还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听从了朋友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希望下次还能听到小哥哥唱歌。” “有缘再见。”杜一庭笑了笑。 两个女孩儿离开前还从钱包里翻出了一张五十块钱放到吉他包里。 五十块啊,是杜一庭今晚以来收到的最大打赏了,林南轻轻地勾着嘴角想。 收到五十块的人是杜一庭,林南在心里暗暗地可能比杜一庭还高兴。 不过五十块钱,真不少了,杜一庭弹了还没一个小时吧,现在要找时薪五十块钱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呢。 以前林南和朋友计划过一起旅游,林南会婉拒一些看起来消费太高而且看起来不太值得的项目。 直到朋友略带不满地说:“你不要先想到的是钱。” 或许有的人的生活条件就是可以不把钱作为第一样要考虑的事情,可林南不是。 当朋友说出这句话时,他也突然因为明白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一些母亲的斤斤计较而感到有些惋惜,他也很想无忧无虑地花钱,但他不行。 林南没错,他的朋友也没错。 林南学会了用别的方式去提醒朋友选项中的低性价比,也学会了有时玩乐比性价比更重要。 实际上,林南不算得是一个十分吝啬的人,他也舍得为吃喝玩乐和人际交往花钱,但他对于自己的生活还是尽可能会精打细算。 他没有因此而富有自卑感,看着钱包的预算去过生活并不是值得可耻的事情,但现实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和朋友在一起时,还是应该少提钱的事情。 宁静悠闲的夜晚,抒情动人的歌声,杜一庭一首接着一首的表演给了林南很多思考的余地,今晚他也没有再总是追着林南问重复的问题。 虽然林南其实从重复里也能感受到乐趣。 他坐在杜一庭身边静静地听着,有人再来录像他也只是低下了头,没有再欲盖弥彰地站起来。 林南给自己买的是一杯芋泥鲜奶,和杜一庭一样,是大杯的。 只不过杜一庭那杯罗汉果才喝了十分之一,林南在回来坐下的十分钟内,也就是杜一庭在唱第三首歌的时候就把饮料喝完了。 空空的牛奶杯和杜一庭将满的罗汉果茶放在一起,外表都是纸杯,看不出什么来。 就像杜一庭和林南坐在一起,别人看到的都是他们的外在,不知道他们内里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林南没带什么东西就出门了,一晚上喝到的东西就只有那一杯鲜牛奶。 当他感到口渴时下意识就去拿杯子,手上传来轻飘飘的感觉才想起来喝完了。 杜一庭看到他拎起杯子一点又放下的动作:“喝完了?” “嗯。”林南笑了笑,“这家店的芋泥鲜奶好喝,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喝我的吧,”杜一庭将自己的水杯和罗汉果茶都放到他俩中间,“我不介意。” “不用。”林南将一句我介意消灭在说出口前。 杜一庭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继续唱歌。 “空心的城墙,慌乱了日常。我们没差。就像昨天我们也没差。”杜一庭唱道。 林南听着觉得有些熟悉,从时曾听过的歌词里分辨出这不是杜一庭的原创曲,越听越觉得耳熟。 杜一庭昨晚唱过的,也告诉过他这首歌的歌名。 “《一瞬间》?”林南想彰显一下自己的记忆力,也表示一下自己是有认真在听杜一庭唱歌的。 “是《如常》。”杜一庭纠正说。 杜一庭将原曲的节奏放慢了,唱到最后部分时再次用口哨代替了吟唱。 悠扬的口哨声比杜一庭敲过的鼓声还显得重,戳中林南奇奇怪怪的癖好。 普通的哼唱已经很得林南的心,像本来就善于爬树的人还得了梯子,杜一庭哼口哨简直犯规,逼着林南给他的歌唱打出两百分。 林南坐直起来,又没骨头似的靠到墙边上去,先叹了一口气,把杜一庭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为什么突然叹气?”杜一庭问。 “你吹口哨太好听了,”林南说,“自愧不如,只能叹气。” 林南说的话字面上明明是在表达惋惜和对自己的难过,却有压不住的笑意,杜一庭一听,倒是能明白到对方是在绕着圈子夸自己,就笑了。 “我不会吹口哨,所以每次听到别人会吹口哨,都觉得特别厉害。”林南又说。 杜一庭眨了一下眼睛。 林南把他眨眼的神情收在眼底,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下眨眼,比普通平常的眨眼又慢了一点,也不像是若有所思,他分辨不出来那有没有蕴含着什么含义。 他听见他说:“吹口哨挺简单的啊。” 林南抬了一下眉:“并不是哦。” “我教你,”杜一庭抱着吉他往林南身边稍微挪了一下,以便让林南更好地看到他的口型和动作。 “先把嘴张成O型,小一点,不用太圆,扁一点,舌头得像这样,”杜一庭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从嘴里吹出气,又用手拟作舌头给林南示范姿势。 “不不不,我不学,我学不会,”林南一边说着不,一边皱着眉条件反射似地跟着杜一庭撅起了嘴。 “轻轻地吹,不用太用力。”杜一庭不费吹灰之力就吹出了婉转的声调。 林南学了一下之后就觉得自己看起来特傻,心知自己不能成功,学了嘴型学了舌型也不愿意吹出声。 见杜一庭要凑过来看,林南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偏开脸推开了杜一庭。 手心按到了杜一庭的脸颊上,慌乱中感觉皮肤还挺好摸的,紧实光滑。 “不用教我了,”林南推开人后才收回了手,把脸转回去,脸上还挂着无奈的笑意,“之前室友教过我几回,我也没学会。” “不是很难。”杜一庭觉得林南是能学会的。 “但我也没必要非要学会。”林南嘴角和眉头都弯着,“我对自己能不能吹口哨没那么执着。” “好吧。”杜一庭也不勉强对方。语调淡淡的,也像带了点无奈。 “我应该把你的声音录下来,之后慢慢欣赏。”林南开玩笑说道,语气里有点惋惜。 林南到现在都没有拍过杜一庭一张照、录过他一句歌声。 杜一庭又笑了:“下次吧。” 十点早就静悄悄地过去了,从戏楼这边走出去的的游客越来越少。 杜一庭在没带变调夹、说了几次嗓音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也唱了一个多小时,就想提前结束了。 “最后一首歌,”杜一庭抱着吉他,低声问,“你想听什么?” 夜色沉沉,声音也沉沉。 杜一庭的身边已经只有林南一个了,他问的人自然也是林南。 时间还挺早的,林南除了惊讶一下对方那么早就要收档后没有想太多。 这次他没有再把选歌交给对方,直接说了一首他最近听得还挺频繁的一首歌,也没管歌名听起来是不是会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地方去。 “《你就不要想起我》?”林南说。 这名字偏偏就让人容易误会。 杜一庭怔了一下,倏地笑了一声:“那我肯定会想起你的。” 这下换成林南怔了一下,不太明显,但实实在在是有被杜一庭快速的回答撩了一下。 越是直男的人,在显现一点无意识撩人后,越致命。 不过,他俩都忘了,想起和不想起,前提是分别。 “我没有那个意思,”林南笑着吐出一口气,解释说,“我当然也会想起你,不过这歌的确就是我最近听得比较多的一首歌,所以一下子就想起来它了。” 林南确实没有想过拿歌名试探什么,只是潜意识的东西就谁也说不清了。 杜一庭知道林南说的那首歌,也知道怎么唱,但他最后一首歌还是没有唱林南点的歌。 “我给你唱一首我最近新学的吧。”杜一庭勾了勾嘴角。 “好。”林南笑了笑。 “《如果声音不记得》。”杜一庭说。 ☆、第 19 章 两个喝空了的大纸杯一前一后地被丢进垃圾桶。 拉上了拉链的吉他包重新被背到杜一庭的肩上。 “回去?”杜一庭顿了一下,又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林南一诧,又笑了笑,“从这出去之后离你家很近了吧,我跟你走出去之后找辆共享单车骑回去就好。” 他既为杜一庭今晚提出要送他感到有些诧异,也为今晚没有下一步的打算而感到有些可惜。 十点钟,挺晚了,但对于和杜一庭在一起的时光来说,好像又有些早。 “你会骑自行车吗?”杜一庭莫名有种觉得林南不会骑单车的想法。 “这个我还是会的,”林南一笑,“我小学就能骑着自行车载同学了。” 也算某种程度上的老司机了。 一拐弯就是出口,他们走出了步行街,还要走过一段路才能有共享单车停放点。 拐过弯,杜一庭突然提议道:“我请你吃烧烤吧。”他还记得林南之前提过想吃烧烤。 林南确实挺想吃烧烤的,不过他今晚吃得有点饱,而且:“你就赚了90块钱,吃完烧烤就入不敷出了吧。” “没事。”杜一庭生性并不很节俭,况且他更奉承及时行乐的人生原则。 赚钱就是为了花。 林南预设下周就要进入忙碌生活,把和杜一庭的每一次见面都当作倒计时来看。 林南挺想继续和杜一庭一起玩久一点再回去,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要是他今晚没有陪在杜一庭身边听他卖唱还好,钱花了就花了。 一个多小时,给杜一庭打赏的也就只有五个人,共90块钱,其中一个人还是直接给了五十的。林南见证了这钱的来时经历过的冷清和孤寂,倒有几分舍不得花了。 他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让杜一庭用这个钱请他吃饭,这两天他花出去的钱也实在有些多,也做不到大大方方地说出请杜一庭吃烧烤。 平时林南习惯AA,但根据这两次接触,杜一庭并不像是AA的人,像是你请一顿我请一顿的那种,可林南总想着他们没有后来,不太想拖延到下一顿,就觉得现在提出AA会免不了尴尬。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吧。 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开阔的路口上,街边停放了许多共享自行车。 “我家就在那边。”杜一庭指了一个方向。 “噢。”林南让话语里带上点情绪,抵着头开始扫码。 “其实……”杜一庭正打算开口。 “可以了。”林南打开了共享单车的锁,“怎么了?” “没事。”杜一庭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那你回去吧,小心一点。” 林南有点疑惑,但没追问。 林南把自行车推出来:“你明天晚上还卖唱吗?” “不了,明天晚上我要顶班。”杜一庭在旁边看着他,又跟他说,“我目前没有固定的工作。” 怪不得一时顶班,一时又是卖唱。 还挺勤奋。 “我能过去玩吗?”林南把着车把,在原地没动,等杜一庭的回答。 杜一庭看着他,过了一秒才回答:“当然可以。”只是有些惊讶,并不是不乐意的意思。 林南又问了时间和地点。 “明晚八点,地点我晚点再发给你吧。”杜一庭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南,不热切,并不让人感到冒犯,看起来没有拿手机的打算。 “好的。”林南笑了笑,跟他告别后头也不回地开始向学校出发。 周六的白天,林南整天都在忙,忙社团正要组织的迎新活动。 林南并没有很好地融入社团,一年过去了,大家不过是处成了见面时的点头之交,但想要在维持一些学业外的社交生活,他大一之后还是留下来了。 今天和他们呆了一天,仍是觉得有些无聊。 杜一庭下午就给林南发了地点,两人还约定六点半一起坐公交车过去。 林南都打算好了,五点结束社团的事,回宿舍洗个澡,六点出门过去南门的公交车站和杜一庭汇合。 事情大致顺利,林南在五点十五分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时间有点紧,他现在走快一点,还是能按约定到达的。 林南刚回到宿舍就收到了杜一庭的消息。 杜一庭:你吃饭了吗? 林南:没有 杜一庭: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再过去吧 杜一庭: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家土鸡米线,你六点到,我带你去吃 土鸡米线,林南有兴趣,杜一庭说过那上面有花生碎,他还没吃过有花生碎的米线。 但他犹豫了一下:不了,我正打算洗个澡再出门 杜一庭:待会还出门,洗什么呢,晚上回来再洗吧,一起吃饭吧! 美食。洗澡。美食。洗澡。 林南最后还是向洗澡屈服了。他讨厌大汗淋漓后不洗澡的感觉,快速地收拾了一套衣服走进浴室,坚决道:我要洗澡 林南把手机放到衣架上,快速洗头洗澡,再把衣服丢进脏衣篮里,整个过程都没到十五分钟。 六点。 跟林南原来的计划没太大出入。 他抄起钥匙放在兜里就出了门。 半分钟后,他再次打开宿舍门,将充电宝和围巾塞在包里带走。 手机里躺着杜一庭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杜一庭:你快来吧,我等你! 林南宿舍离学校南门有段距离,凭记忆大概要走二十五分钟,林南倒不用走得很赶,但想到杜一庭可能已经在那等他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林南:我现在出门了,大概二十分钟能到 杜一庭:嗯嗯,我已经出门了 杜一庭给林南发了一个新的地址:来这边吧 新地址离原先约定的公交车站远不了多少,林南打开了导航:好的,我尽快过来 林南赶路时意外接到了凌湛的电话。 “晚上好啊。”林南接通电话后比对方先早打起了招呼。 凌湛在那边笑了一下,也跟他说:“晚上好。” “再次接到你的电话,真难得。”林南不由得感叹道。 “嘿,哪有那么难得?”凌湛对林南的说法有些不满,“我前天不才给你打过电话吗?” 林南笑了笑:“对对对,可你记得前天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吗?” 时隔半个月了。 “前一阵子刚回到学校嘛。”凌湛说话的时候总有底气,“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因为忙的人总是凌湛啊,林南想。 凌湛就是那个曾经说过让林南别把价格当作首先要考虑事项的朋友。 他俩是最好的朋友,林南和凌湛一直都那么对彼此说。 尽管他们的联系并不频繁,林南也依旧这么认为着。 “吃过晚饭了吗?”林南对于接起林湛的电话也挺高兴的,他脚下的步伐没有减速,一边说一边快步走着。 “还没呢,哎呀,你没猜到我正在回酒店的路上吗?”凌湛反问。 凌湛最近在实习,学校带着他们去取材的那种实习,基本每天都是六点结束,偶尔会给林南打电话。 “猜到了,”林南笑着说,“万一呢,万一你今天提早结束一天的实习,已经坐在饭馆里才打电话给我的呢?” “不要狡辩。”凌湛说。 林南笑了笑。 “你吃饭了吗?”凌湛又问。 林南刚好前天和凌湛说过杜一庭的事,现在也没打算瞒他:“我今晚和帅哥约了一起吃饭,现在正在过去的路上。”又笑着转了话音道:“所以我们今天通话可能并不能很久哦。” “哇,”凌湛惊叹,“没关系,你要忙就先忙吧。” “我还没到目的地呢,还能跟你再聊一会儿。”林南对于路上能有凌湛陪他说说话这件事情难以抗拒。 “好吧,那我就陪你聊聊天吧。”凌湛略带着点得意的声音传过来。 林南笑了笑,凌湛总是那么可爱。 六点半,林南踩着原先约定的点到达了目的地。 “我到了,但是没看到大哥在哪。”林南还是不知道杜一庭的名字,对他的称呼在帅哥和大哥之间来回切换。 林南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这附近道路上没什么遮挡,一眼就能看清有没有杜一庭的身影。 “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凌湛刚才听林南说了许多他俩之间的经历,然后又聊到了上班的事情。 “不要,”林南不愿意在没见到杜一庭之前就挂断和凌湛的对话,“我先在线上问一下他吧。” 林南拿起手机给杜一庭发消息:人呢? “我快要进电梯了,等会可能没信号。”凌湛给林南打了个预警。 “好吧,”林南犹豫一秒,“那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了?” “可以呀。”凌湛,“那我挂啦?” “嗯,你挂吧。”林南在树下拿着手机等待对方挂线,也等待杜一庭的消息回复过来。 凌湛过了有一分钟才把电话挂断。 紧跟着杜一庭的语音电话就打过来了。 林南连耳机都还没摘下就又接起了杜一庭的通话邀请。 “你在哪?”杜一庭问。 “就在你给我发的地址那里。”林南回答。 “行,两分钟内过来。”杜一庭说。 “好吧。”林南说,“我在这等你。” 接着杜一庭很快挂断了电话,通话过程仍没超过三十秒。 没多久,杜一庭的身影出现在林南眼前,林南也没看清他是从哪个角落走出来的。 ……这似曾熟悉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到了。”林南说。 “我家就在附近。”杜一庭看见林南湿了的头发,知道他还是洗过澡才过来的,“走吧,带你去吃米线。” “来得及吗?”林南问。 杜一庭今晚顶班的地点在城东开发区,从这边过去城东的公交车车程要半个小时,等车也是个未知之数。 “等一下直接打车好了。”杜一庭迈开步伐开始向前走。 林南转身也迈了一大步,跟在杜一庭身侧。 ☆、第 20 章 明亮的白天渐渐褪色,杜一庭带着林南拐进小巷,转过几个弯才到达米线店。 景云新苑是格文大学附近的小区,林南进来后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区几乎是一无所知,杜一庭带他走的路,他感觉到全然的陌生。 面前的店店面还挺大的,两扇卷帘门敞开着,墙面白刷刷的,老板娘在里头的玻璃橱窗里正在做东西。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橱窗边上贴着菜单,全是米线。 “坐这可以吗?”杜一庭站在橱窗前的桌前。 “都行。”林南对座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想吃什么?”杜一庭拉开座位,将吉他放在旁边。 林南正在看菜单,还没看完就回答说:“土鸡米线吧。” 毕竟他们来这的目的就是土鸡米线,杜一庭来之前还和林南介绍了半天这家店的特别之处在哪,还跟林南分析了说汤底用的是熬煮很久的鸡汤。 “他们家的土鸡米线好吃,我经常来。”杜一庭说,然后又走到橱窗前,“两碗土鸡米线,大的。” “哎行。”老板娘答应道,“马上就好,你们先坐一会儿。” “一碗大的,一碗小的。”林南向老板娘纠正后才跟杜一庭解释,“我吃不了那么多。” “不是很多。”杜一庭说,“我通常过来都是吃一碗大的。” 林南轻轻摇头:“但我吃不了那么多。”他了解自己的食量,而且对米线爱得不算深沉。 老板娘没有催促,只是看着他们等待答案。 “一碗大的,一碗小的。”杜一庭和林南达成了共识。 老板娘点了点头,开始给他们煮米线。 林南和杜一庭回到座位。桌面上有几滴油迹,杜一庭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桌前,擦完后又重新抽了一张来擦了一下林南桌前。 “谢谢。”林南感觉到杜一庭跟刚开始认识他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逐渐有所升温。 “小事。”杜一庭将纸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土鸡是早就做好了焖在锅里的,汤底也是备好的,老板娘只需要把米线烫熟就好了。没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米线就被放在了橱窗前。 林南和杜一庭都起身去拿。 小碗看起来也没比大碗少多少。 一大一小的黑色条纹碗里米线分量十足,铺在上面的鸡肉有六七块,透亮的赭黄色汤底上飘着浅浅的鸡汁油光,正等待着别的配饰。 橱窗前的配料比平常其它店里的多出许多,种类丰富到林南都不能认全。 杜一庭把碗捧起,放在配料桌上,开始添加配菜。 林南也站在他旁边一起选配料。 杜一庭来过这家米线店很多回了,记忆中都还保留着各种配料的味道,也熟知自己的喜好。他选起配料来比较熟练,不一会儿就加好了他平时爱吃的几样,还帮林南放了些豆芽和酸辣包菜。 林南选得慢一些。 他是那种几乎什么都吃的类型,平常常加的葱花、香菜都放了,豌豆粒和酸豆角也象征性地加了一点来点缀,还放了杜一庭没选的蒜泥和薄荷叶,当然,还加上了这家店特色的——花生碎。 花生碎啊!林南在其它店里从来没吃到过的,杜一庭说的这家店的诸多好处中林南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花生碎了。 不过,真的好碎啊,像不完全被打碎的花生泥。 看起来就挺神奇的。 “这是鸡血,要加点吗?”杜一庭在最边上的配料碗中勺了一勺在自己碗里,然后问林南。 说实话,林南看不太出来那一碗配料里是鸡血。他也没怎么吃过鸡血鸭血之类的东西,印象中的鸡血是杀好后完整地凝固在碗里、煮好的鸭血和猪血是一块块像滑嫩的豆腐一样。 配料碗里的鸡血则不是林南想象的那样。 指尖般大小的鸡血看起来是硬的,颜色深沉到近乎于黑,和绛红色的辣椒粒混在一起。 “要一点吧。”林南有点跃跃欲试。 “先试试吧,不够还可以再加。”杜一庭放了半勺给他,正好落在中间,压在白色蒜泥和绿色薄荷叶上,颜色分明。 两个人的碗里都满满当当的,都不是特意为之,但都放得整齐,各种配菜放在一起层次感很强。 林南动筷前犹豫了一下:“我能给你一点包菜吗?” 黄白的醋溜包菜躺在米线床上,无辜地被林南嫌弃。 杜一庭看了林南一眼:“可以。” “我不太爱吃醋做的东西。”林南对他笑了笑,将原先和杜一庭碗里差不多分量的包菜夹了一筷子到对方那里,一筷子就夹走了自己碗里的一半。 “我挺喜欢吃的。”杜一庭收起手等对方动作,“可以了吗?” “可以了,谢谢。”林南收回筷子。 醋溜包菜的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脆爽微酸,依旧是林南能吃但不太爱吃的那个味道。 豆芽菜居然也是醋溜的,这倒让林南有点诧异,不过也不好意思夹给杜一庭了。 林南接着尝了一块鸡血。 “鸡血还挺好吃的。”鸡血的美味程度超出了林南的设想,香辣味的,不是特别硬,和肉质差不多的口感,但很香。 “喜欢就再加点。”杜一庭正在吃着豌豆,闻言半抬起头对林南笑了笑。 “嗯。”林南也勾起嘴角。 杜一庭吃完把汤也喝光了的时候,林南刚好吃完米线。 走出店里,林南把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实则隔着衣服在摸还只剩一点轮廓的腹肌:“快乐。” “味道不错吧?”杜一庭问。 “非常不错。”林南吃得饱饱的,十分满足,“真材实料,要我住在旁边,我也天天来吃。” 杜一庭哈哈笑了几声:“自己煮能更便宜。” “那多麻烦啊,”林南说,“我还得买米线,还得弄鸡汤,还有那么多配料。” “你可以做一次,吃几天。”杜一庭就干过这事。 林南失笑:“那会腻的。” “不会,做得好吃就不会腻。”杜一庭很干脆地回复。 吃完后,杜一庭带林南先走进了一家小超市。 杜一庭站在前台买烟,又问林南:“要喝点什么吗?” “矿泉水就行。”林南并没有和杜一庭站在一起,他在店中央,刚好前面就是矿泉水堆,他从里面抽了一瓶出来向杜一庭扬了扬。 林南拿了矿泉水之后又到冰柜前看了看,他想喝酸奶,这家店里刚好有他之前想尝试的一个品牌,他直接拿了不同口味的两瓶,连同矿泉水一起走到前台边上扫码。 “多少钱?”杜一庭问老板。 老板对两人报了各自的价格。 林南拿着手机准备支付。 “我来。”杜一庭说。 刚才吃饭也是林南付钱的。 虽然但是,林南到底不习惯让别人请客,一气呵成直接付款了:“好了。” “……行吧。”杜一庭也只好付了自己的烟钱。 杜一庭比较少遇到这么积极主动付款的Omega,一时间手速确实比不上林南——而且,杜一庭实在是没有要抢着买单的经验。 他们买完东西就快七点了,杜一庭直接打了车。 林南坐上去后把其中一瓶酸奶给了杜一庭,还是冷的。 “我上次在家附近看见这个酸奶,好像是一款四种口味,我试了两种,这次刚好看见了不同的口味,又想买来试试。”林南拧开了酸奶盖,喝了一口,“熟酸奶没有原味酸奶好喝。” 杜一庭将自己手上的酸奶转过去去看酸奶的口味:“玫瑰味?你喝过吗?” “喝过。”林南合上盖子,舔去嘴边的一点奶沫,对杜一庭轻扬起一个笑容,“给你买的是我之前试过的口味,玫瑰味好喝。” “谢谢。”杜一庭低着头,用手指摩挲瓶身。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灰白的明暗的光影从窗边飞快地掠过去。 林南拿着瓶子拍照。 杜一庭看着他。 “喝前两瓶的时候我都拍给我妈看了,这次也拍给她看看。”林南稍微解释了一下。 有人看着,林南也不多讲究构图,随便拍了一张发给方娟。 “还有一种口味是什么?”杜一庭突然问起。 “燕麦。”林南回答,“不过刚才那家店里没有。” “如果有,你是不是会给我买燕麦口味?”杜一庭又问。 “不会,”林南没想过这样的捷径,顿了一下才说,“我只是想给你试试,这个口味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一种。” “噢。”杜一庭不明意味地应了一声。 林南说完后还是感到有几分尴尬,没再开口。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开始各自刷起了手机。 林南刷到朋友分享给他的消息,忽然笑了出声。 杜一庭抬起头看他。 林南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杜一庭也被推送逗笑了。 出租车到城东开发区不过用了二十分钟左右,一路上共处的时光算得上愉快,下车时杜一庭付钱,林南没抢。 城东今天依旧人也不多。连夜晚吹来的风都没人阻挡。 杜一庭找路基本不用导航,下了车带着林南就一通走,走到后来有点犹豫。 “我记得就在附近,怎么没看见店?”杜一庭又往前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又往回走,步速慢了下来。 “你认路吗?”林南乐了一下。 时间还早,还有十多分钟,应该是来得及的,林南也不担心杜一庭迟到,散步似的跟在他身后走着。 “我认识路啊,今晚要去顶班的那间店我上次才路过过。”杜一庭说,对自己的认路还挺自信。 不过走了几步,他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你要不要导个航。”林南提醒道。 “再找一下,应该就在附近了。”杜一庭坚持自己找,拐进了另一条巷子,自言自语道,“难道不是这条街?” 之前杜一庭给林南发过地址,林南翻消息记录找出来。 杜一庭不愿意用导航,林南愿意,他打开导航后,手机上显示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73米。 林南也觉得不太对劲,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杜一庭留意到了林南的突然停步。 林南没回答,仔细看清导航上指的方向才说:“我们好像走过了。” 认清方向后他眯起眼往前看,不一会就发现了他们要找的店铺,抬手一指:“就那。” “还真是,”杜一庭转过身顺着林南指的方向看,说完后就仿佛忘了自己差点迷路的事实,“你看,就是在附近。” ☆、第 21 章 城东开发区许多餐饮店都留出了一小块地方作为舞台,请些歌手乐队来为客人表演。 有的店铺弄舞台弄得还挺漂亮,在外面专门布置了一块场地给歌手和客人更好地互动。 杜一庭今晚顶班的地方是一个烧烤店,舞台在室内,也挺大的。 他俩过去时一个人都没有,灯也只开了一部分,店铺面积大倒显得店里更加冷清了。 林南想着烧烤是夜宵,现在才八点,时间还很早,人少也正常。 他打量了一下店里的环境,思考着待会儿杜一庭表演的时候要坐在哪比较合适。 一楼灯没开的地方就不考虑了,太角落的地方视野也不太好。二楼看起来挺好的,但二楼灯也没开。 其实林南根本不用为坐在哪里而忧愁,杜一庭早就替他想好了。 “坐这?”杜一庭指着一张桌子问。 “……会不会离舞台太近了。”林南对离舞台最近的位置没什么兴趣,像上课坐在讲台旁边,玩手机都没法好好玩啊。 他更喜欢低调一点的位置。 “音响对着侧面,这个位置不会很吵的。”杜一庭显然不知道林南担心的是什么。 “行吧。”林南只能笑了笑,在杜一庭指着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下。 杜一庭先把吉他放上了舞台,又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了林南对面的座位上,然后才去找老板。 一眼就能看到店里没有其他工作人员的存在,厨房灯亮着,杜一庭也就走过去厨房那边找人。 老板娘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她听到外面动静后从厨房里走出来和杜一庭沟通。 “我是过来顶班的。”杜一庭说。 “哦好,待会到时间了你就自己开始唱就行,晚点有人会配合你。”老板娘说。 过了一会儿,杜一庭就拿着两杯开水回到林南身边。 “谢谢。”林南在车上一口一口地,快把酸奶喝光了,没想到来看杜一庭唱歌还能有免费开水提供。 应该是刚烧开的热水,很烫,他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手一热就收起来,又忍不住去摸。 “那我去唱歌了。”杜一庭把自己那杯水放在林南对面。 “好,加油。”林南笑了笑。 杜一庭点了点头,回到舞台上调音了。 老板娘继续回到厨房弄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另外一个顶班的歌手也走了进店里。 上班时间还没到,新来的小哥给杜一庭递了根烟,两个人站到门边抽烟聊天。 林南坐在座位上,只听到风偶尔吹来他们一点点对话。 没过多久,杜一庭和另一个人就回到了舞台上,继续调音磨合。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两个人配合起来还可以。 原来林南愿意为了烧烤消费,结果来到之后反而也没什么心思点餐了——总不好让老板娘服务他一个人吧。 于是林南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还扫了扫桌面上的二维码去看电子菜单。 杜一庭坐在舞台中间的高凳上,担任主唱,小哥原来是辅助,不唱歌,只用乐器来配合。 舞台大屏幕上一直播放着Omega泳衣秀派对,林南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忍到现在才向线上好友吐槽。 林南:低俗!庸俗!没有格调! 俞廷望:你不爱看?[doge] 林南:我不爱 俞廷望本人平时也会发一些挺诱人的Omega照片给林南:那我爱,谁不是lsp[doge]哦对你喜欢不穿衣服的Alpha 林南冷漠脸: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俞廷望只给林南回了个狗头。 林南冷漠并诚实地回答:主要看脸和身材,穿不穿衣服都好看,若隐若现、半遮半掩最好看 林南:不过说真的,我就是不太喜欢背景是放这些 可能是林南不够庸俗,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看着穿着清凉的Omega作为被凝视的对象。 也可能是林南不够高雅,没能用不带任何偏见和歧视的目光去看待播放着的泳装秀。 总之,林南看不得这些,老想着找机会让老板娘换一下背景,但老板娘一直在厨房不出来,林南连老板娘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他不满,但他没有办法。 店里一直没有其它客人过来,台上的小哥配合着杜一庭的歌声,从吉他换到了电子琴又换到了鼓,好像跟玩儿似的,不过听起来倒是都挺好的。 林南看看表演,又看看手机。 还是像之前一样,每次杜一庭结束表演,林南都会为他鼓掌。 杜一庭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林南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摒弃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过杜一庭今晚看向林南的眼神确实是少了,互动也少了许多。 听杜一庭唱歌已经是第三晚了,林南一边听,一边也忍不住找点事做,充电宝带出来了,也应该让他有派上场的机会。 摸手机的频率就高了些。 手机上俞廷望问林南今晚又去了哪。 林南一向是个诚实人:去听大哥唱歌了 俞廷望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把他的疑惑传过来:???又去花168? 林南摸着自己免费得到的白开水:没有呢,还得到了免费开水 俞廷望:[冷漠] 林南:大哥今天来烧烤店唱歌顶班 俞廷望:吃烧烤了吗 林南:没有啊,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就不想点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俞廷望:不是还有大哥吗 林南:那他要唱歌啊 俞廷望:休息就可以吃 林南:哪都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俞廷望无语一瞬,又问:他约你的? 林南:不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俞廷望有点无语:你对大哥真有想法啊? 林南自觉和杜一庭之间的感情很纯洁:没有吧,就是玩一下、认识一下 俞廷望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那你还老跟着他去玩 林南:我没有啊,这不才第三次? 俞廷望:一周都三次了 林南才想起来,确实是一周内就见杜一庭三次了。 俞廷望又说:你小心玩出火 林南还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不会的 “你能帮我录像吗?”杜一庭忽然向台下的林南说。 “可以啊。”林南从手机上抬起头,掩去一丝惊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过他也有点疑惑。 为什么突然要他录像? 林南想到了什么便问了出来:“难道你是看到我一直在玩手机?”而没有在认真听你唱歌? 后一句话林南没有说出来。 杜一庭也没有回答他前一个问题。 林南非常愿意给杜一庭录像,但是,他又非常不乐意录到后面的大屏幕。 但无论林南怎么努力,后面的大屏幕还是会进入镜头。 林南只好将画面放大,尽可能地缩小电子屏幕进入镜头的区域。 不过一开始,林南总是抓不对时间点,要不就是只录了伴奏,要不就是刚开始没几秒而杜一庭的歌声就结束了。 他录了几个短的视频都没头没尾的,不用回看都知道质量有点差。 后来他干脆用桌面上的杂物堆高了手机,找着合适的角度就从前奏起就开始按录像键,将整个歌录下来。 中途老板娘看没有生意,还拉着他们几个喝啤酒,推托也推托不了。 林南见杜一庭答应了,也坐到喝酒桌上,又免费得到了满满的一大杯啤酒。 喝酒的人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碰杯大口对饮,接着回舞台唱歌的唱歌,到一边玩手机的玩手机。 林南去洗手间时悄悄走到了老板娘身边,问她能不能换个屏幕背景。 老板娘很干脆:“不行,这个是换不了的。”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了。 林南回到座位上回了两句消息,又开始继续给杜一庭录像。 没了手机,他就只趴在桌面上,听杜一庭唱歌。 月光照不进店里,林南替月亮凝望。 这一周林南过得精彩得很呐。 开学上学,认识了杜一庭,跑到城东开发区去玩,跑到文新去玩,搞社团活动,也跟着杜一庭玩了一晚又一晚。 林南后来是歪坐着趴在椅子扶手上。 他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外面黑夜寂静凉风徐徐,里面的音乐声温柔悦耳,林南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音乐还在继续,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他抬起头看着杜一庭,杜一庭唱着歌,还是给了他一个笑——看来是注意到林南睡着了但没有打扰他。 林南也给他回了个笑。 林南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店里睡着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手机。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架高的位置摔下来了,镜头对着天花板,甚至连录像键都没开始按。 不过也幸好屏幕没裂。 他点开相册看,果然什么都没录到。 林南又看了看手机右上方的时间,睡得倒是不久,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到。 也没觉得很累很困啊,怎么就睡着了? 可能这几天睡眠确实是有点少了。 林南睡醒之后也没觉得很累或者睡醒了困乏,不过却渐渐开始畏寒起来,原来还能忍受的气温现在却冷得让他受不了。 门外没什么风,林南摸了摸头发,已经干了。 感觉到冷了之后,林南把外套上的拉链拉上了,他今天穿的外套没有帽子,要不然会把帽子也盖上。 不过林南今晚穿的两件衣服本来就都挺薄的,即使拉上了拉链也对御寒无补于事。 他从醒来之后就觉得越来越冷,冷到几乎有些颤抖。 他从包里将围巾翻出来,展开后把一端按在肩膀上,将自己裹了起来。围巾也很薄。 还是冷。 于是林南将手伸向杜一庭放在座位上的外套拿过来披在身上,好像暖一点了。 ☆、第 22 章 缓了十来分钟,林南总算缓过来一点了,但还是觉得冷。 杜一庭走下来。 林南心里头挣扎了一下,打算把衣服还给杜一庭。 “不用。”杜一庭摇了摇头,还走到林南身边帮他掖了掖衣领,“你刚才是睡着了吗?” 林南由着对方的动作,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冷吗?”杜一庭问。 “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睡醒之后感觉好冷。”林南声音有些刚睡醒的哑,眼神还算清明,“你不冷吗?” “不冷。”杜一庭上衣只是一件短袖。 “喝了酒睡着了肯定冷。”台上另一个小哥说。 桌上的那杯啤酒已经被林南喝完了。 “醉了吗?”杜一庭见林南脸上稍微有一点红。 林南眉头轻微蹙着,他长得还挺白的,现在或许是身上感觉冷,脸上愈加显得冷白,白色下是被酒气蒸出来的淡淡薄红。 “没有,就一杯啤酒,醉不了。”林南摇了摇头,牙被咬得有点酸,现在说了说话还好些。 只不过刚才喝得快的时候觉得有点上头,现在醒了之后反而没有什么感觉了。 杜一庭碰了碰桌面上给林南倒的那杯水,杯子里的水还剩一半,已经凉了。 “我再给你倒点开水。”杜一庭拿起水杯。 “谢谢,”林南没有客气,声音也有点低,窝在长椅的一角不愿意动弹,“一半就好。” 杜一庭装水时还和老板娘聊了几句才回来。 他将水放到林南前面,又是满满的一杯,让人怀疑他刚才根本没听清林南说的话:“要喝点吗?不过还有点烫。” 林南伸手去拿,碰到杯壁后就缩回了手:“先放在桌上吧,谢谢。” “行,”杜一庭把水放在林南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可以走了吗?”林南仰起头问,脸背着光,身上一层一层裹得严严实实。 杜一庭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也不急,你再休息一会儿也可以。” “现在还不到十点,这么早就结束了?”林南问。 “今晚都没人来,”杜一庭凑过去林南那边低声说,“老板娘也想早点回家。” 本来就没有带多少东西来的人自然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杜一庭再次回到舞台上后把吉他拔了电线、装进包里就完事了。 他把吉他包放到了舞台边上,那边近门口,等下可以直接拿走,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桌上水杯的温度降下了一些,林南伸出两只手虚虚地握住,握了一会儿,手心先热了起来。 等到杜一庭从洗手间回来,林南喝了一点水:“我也去趟洗手间。”想着去完洗手间就回去了。 林南像解粽子一样把自己从衣料里剥出来,将杜一庭的外套和围巾都放在座位上。 回来时,杜一庭还在玩手机。 “走吗?”林南洗了把脸,脸上还有些将滴未滴的水珠,他用手背又抹了一把。 “走吧。”杜一庭也无意在别人店里多作停留。 林南将围巾卷起来绕在脖子上,将外套递回给杜一庭。 杜一庭接了衣服,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要不,你先穿着?我现在还不怎么觉得冷。” 而林南也确实是冷,只稍微一犹豫就答应了。 他刚伸出手去,杜一庭就将衣服套进他的手臂。 杜一庭的身形比林南还要宽一些,林南本身穿的衣服薄,现在一套很容易就套了进去。 林南倒是愣了一愣,见杜一庭准备着帮他把另一只衣袖也套上,也愣乎乎地举起了另一只手。 外套刚好合身,杜一庭一件外套比林南身上两件加起来都厚,林南穿上后才再次感到自己适应了这夜晚的温度。 “要我帮你拿着吗?”杜一庭拎起林南放在座位上的包,还有点分量。 “不用,”林南把包从杜一庭手上拿过来,“我拿着点东西,暖和一点。” “行。”杜一庭转身先走出了座位。 林南跟在他身后。 “要回去了吗?”林南问了一句。 “嗯。”杜一庭背起吉他,“你要是还不想回去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杜一庭说的前半句话让林南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后面那句话吸引去了。 “什么地方?”林南很快地又问了一句。 “一个能看到城东夜景的地方。”杜一庭说。 “到了。”杜一庭推开了三楼的玻璃门,让林南先走进去。 这是一家民宿三楼的露台,有船型的植物盆栽、有茶几、有一张竹藤双人沙发和没有开的挂灯。 夜色沉沉,三楼只在室内开了几盏小灯,露台没开灯、被外头的建筑灯光堪堪照明。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林南走到护栏边去看了看,从这望出去能将开发区的全景尽收眼底。 “我跟老板是朋友。”杜一庭走过去,解了吉他包坐在沙发上。 沙发微微凹陷,贴合了杜一庭半身,可杜一庭一双长腿依旧显眼。 “看不太出来。”林南回头,话里带着一点调侃的笑意。 “就随便认识一下,不熟。”杜一庭刚想点烟,却想起香烟在外套里。 林南转身走过去,坐到杜一庭身边。 人比烟上头一点,杜一庭的视线跟随着林南,在他坐下来后也没有索要香烟。他好像闻到一丝香味,若有似无,勾着人好奇起来。 长椅不宽,他俩就差一点就挨在了一起。 “夜景好漂亮。”林南感叹道。 “是啊。”杜一庭早就知道这一点。 透过玻璃护栏,林南和杜一庭坐在沙发上依旧能看见开发区的夜景。 人声静谧,音乐声也没有了,屋舍俨然,亮光星罗棋布。 城东人烟少些,星点也多些,天上和地上的光遥相辉映。 两个人安静的时光有一度让林南觉得分外美好。 他可能是有点累了,也可能是真的有点醉了,连杜一庭缩近了他俩间的距离时他都不想再想合不合适的问题了。 “我是建安本地人,这么多年了,才第二次过来城东,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还有那么漂亮的能看夜景的地方。”林南现在的神思和现在的夜晚一样安静。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杜一庭说。 “你是建安本地人吗?”林南已经发觉跟杜一庭谈话就是不能指望杜一庭能太容易听出话里更多的意思。 “不是,我是外地的,初中毕业后,我爸的工作岗位调动到了建安,我们一家人搬到了建安,他们就安排我到这边读高中,后来我大学也在这读的。”杜一庭解释说。 “那你以后有打算在建安发展吗?”林南突然对杜一庭的未来有些好奇。 “应该会,我挺喜欢建安的。”杜一庭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你有去过景云公园吗?” “没有。”又是一个林南听过但没去过的地方。 “明天周日,我带你过去走走吧?”杜一庭说。 “好啊。”林南挺愉快地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杜一庭将林南的衣襟拉拢:“还冷吗?” 杜一庭接着将手就留在了林南颈后的沙发靠背上,然后慢慢地搭在了林南肩上搂住了他。 两个人现在是挨在一起了,还挨得很近。 “还好,”林南余光里看见杜一庭在看着他,但他只垂着眸,说,“荣姨之前和我说,觉得你是个好人。” “荣姨?”杜一庭有些疑惑。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促成我们一起拼车的阿姨。”林南抬起眼,望着远方。 “噢。”杜一庭记起来了。 “她还说你应该是刚入行不久,”林南想起荣姨说话时的语气,笑了笑,“感觉还很单纯。” 其实原来的对话是林南说觉得酒吧歌手这个职业很不靠谱,荣姨语音回复说,感觉小帅哥应该是刚入行,看起来还挺单纯的,还没被酒吧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 “所以是吗?”林南没将身子完全靠在沙发上。 准确点来说,是没将自己完全挨在杜一庭身边。 “什么?”杜一庭有点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离林南离得很近,不自觉地凑了过去。 “入行。”林南偏了偏头,躲过扑在耳边的气息。 “不久。”杜一庭很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也跟林南一起望向前面的风景。他回过神来想了想,又继续往下说:“两三年吧。” “那你学吉他学了几年?”林南又问。 “六七年。”杜一庭说,“前几年瞎玩,后来才认真起来,这两年才开始到一些地方去卖唱、唱歌。” 杜一庭的语气越说越轻,最后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向林南凑过去:“你身上好香,是信息素的味道吗?” 生理课上曾经教过,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闻到信息素时也不会受到影响。 而Alpha和Omega都是身上带着信息素味道的,刚分化时有些不稳定,后来随着身体的成熟味道会渐渐变得隐藏在身体里,平日里成年AO的信息素味道都会被收敛得淡到几乎不可闻的。 Alpha可以主动散发出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强势时对Omega有压制作用。Omega也可以主动散发信息素,但他们对信息素的控制弱一些,在受到alpha信息素压制时会散发出味道,在发/情/期时要靠抑制剂抑制自己信息素的散发。 “不是,”林南不为所动,甚至稍微偏开了身躲杜一庭,“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杜一庭还在靠近,这时林南才把杜一庭轻轻推开了。 “你想干什么呢?”林南语气冷静,带着点无奈。 杜一庭被推开后又把额头抵在林南肩上,低声问:“你要不要和我试试谈恋爱?” ☆、第 23 章 前相亲对象:南南,今天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林南:不好意思,我今早一早就出门了,晚点也和别人有约了 前相亲对象:这么早,你去哪了? 林南:[位置]会展中心 前相亲对象:你去看展览了吗?要预约吗?是什么主题? 林南:不再恐同宣传活动 前相亲对象:要不我也过去好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前相亲对象:那你好好逛吧,我不打扰你了~ 林南挑了挑眉,熄了屏幕。 无趣。 生活许多事情似乎都越来越没有意思了,林南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得麻木。 他确实去看同性恋宣传展会了。 不是同性恋而来看展览的人也挺多的,穿着也大都融入群体,一看就很自由奔放、展示天性。 他来的时候太早,展馆还没开门,排队的人稀稀落落的,现在已经多起来了。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南熄了手机之后慢悠悠地从地铁口游荡过去会展中心门前,加入到队伍中。林南就穿了一套休闲装,给队伍增添了服饰的多样性。 今早天挺蓝的,有点晒,林南包里有伞,但懒得拿出来,只按了按帽檐前进。 林南今天来这倒不是为了玩的,他了解过一些同性恋平权运动的历史,对其遭遇感到同情,也是真心想要对他们再多些了解和支持的。 随着时代在进步,ABO平权和性少数群体平权活动都日益增加,但每条路都曲折艰难。 就像这些穿得很不正经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看起来都有些出格,精神也昂扬振奋,可他么背后受过的非难和伤痛却是那么沉重。 这两条路有些诡异的交叉,某种本质上都是为了争取弱势群体的自由和解放。 同性恋里最高调和最受关注的是Alpha之间的组合,也最容易被买账。 而除了同性恋本身之外,支持性别性向平等的人由年轻BO为主。 而大多数年轻的Alpha对此展现出一种无所谓的、事不关己式的包容,有些话里免不了流露出心底的抗拒。 林南选择把展馆内容如实告诉前相亲对象前就考虑过对方会因此而对他形成什么印象,但林南还是不怎么犹豫就说了,有种近乎于挑衅的心情。而对方的反应则让他觉得两个人挺没劲的。 得到回复后,林南的心情没有太大的起伏。 随便吧。 随便前相亲对象怎么看他了,林南不想再和他维持勉强的对话。 聊了一个月,双方的关系依旧不破不立。 林南一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二深觉对方无趣。 无趣却家境殷实性格可靠,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干脆将自己部分不合时宜的前卫暴露于他面前。 该如何就如何,对方早日得知林南更多本性,也好早点放手。林南从不赞同愿意为了对方迁就太多的爱情,倒不如老老实实把双方的不合适让彼此看清楚。 前相亲对象的对话栏下面一个就是他和杜一庭的对话栏,林南按掉屏幕前看到了,还停留在他发出去的那句不考虑上面。 杜一庭比前相亲对象有趣多了,可惜,这么有趣的对象可能很快就要没有了。 没想到真被俞廷望说中了,玩出火了。 或许也不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可林南一直觉着他俩认识还没多久,也自认没那么大的吸引力,等他之后忙起来了之后接触机会就会变少,于是就有意无意地放纵了自己。 怎么办? 本来帅哥还说带他去景云公园,被拒绝之后不知道约定还存不存在。 不过不管怎么样,林南已经决定了,过了今天就不再和他见面了。 展馆门开了,林南叹了一口气,跟着队伍向前走。 毕竟是在正经展厅举办的活动,里头的人外表看起来穿得还是比较正经的。 参观者的衣物虽然大多看起来有点标新立异,倒也不算过分离经叛道,尚可在林南的接受范围之内。 一进去,门口就有个电子音箱一直播放着活动介绍和感谢语,什么活动已经举行了多少年达到了什么成就,什么谢谢参观者愿意过来支持和了解。 会展中心被分成了很多个展厅,有嘻嘻哈哈的表演也有严肃深沉的科普,还有不少售货的摊位。 林南自带干粮,一边逛还一边啃着面包,结果在展厅上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杜一庭家不是很大,花花草草的挺多,附近一直在搞开发,装修个没完,植物的叶子上没几天就蒙上一层灰。 家里还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设计图、成品、半成品,两位爸爸平时也收拾,总是收拾完又乱了。 杜一庭原来想回家住一晚的,但烧烤店老板临时让他过来顶班,之前几次合作都比较舒服,杜一庭也就没有拒绝,于是今天一大早才回家去帮忙。 “很困?”季明佑看着杜一庭刚回来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有点,坐车困。”杜一庭转了转脖子,试图提神,“要帮忙吗?” “不用,都弄好了。”季明佑正在把东西进行最后打包,“你爸爸在厨房,去找他吧。” 话音刚落,范利安就从厨房里捧着两碗面出来,他一见杜一庭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来:“小庭回来啦。” “有我的份吧?”杜一庭也笑了笑,走过去帮他分担一碗面。 “不用,”范利安抬起手躲了一下,“你去厨房把剩下那碗也拿出来。” “行,”杜一庭答应了一声,从厨房端出一碗面和三双筷子,又对季明佑说,“爸,别弄了,先来吃早餐。” “你们先吃。”季明佑差不多到收尾工作了,口上敷衍了一句。 “不用封了,待会还得拆出来,直接放后备箱就行。”范利安走到季明佑身旁,轻轻打断了季明佑的动作。 等到三人齐整地坐在桌边,他们才开始动筷。 不再恐同宣传展览会今年是第二年在会展中心举办,他们家上年去了一回,收获还算可以,今年又打算去。 他们只在展厅租了一个小摊位,之前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今早进行些余下的调整。 摊位小,买东西的人也并不太多,其实一个人也差不多忙得过来,三个人一起更是悠闲。 “小庭不用过来也可以的。”中午吃完饭后,季明佑对杜一庭说:“周末在宿舍多睡会儿,我怎么看着你又瘦了。” “是不是又熬夜了?”季明佑以为杜一庭又去上班了,“没钱了就问家里拿,不要把自己弄得太辛苦。” 家里一直不太富裕,季明佑和范利安很愿意也舍得给杜一庭花钱,但杜一庭挺早就不太愿意开口问家里拿钱,一直就在寻找各种赚钱机会。 “没,”杜一庭昨晚睡得确实不太好,“昨晚弄作业弄得有点晚。” “你不是说今天还约了小朋友吗?”季明佑知道杜一庭有约。 “是之前我介绍的那个小朋友吗?”范利安后来给杜一庭看过相亲对象原图,杜一庭一眼认出来是林南。 “对,下午跟他去景云公园走走。”杜一庭回答。 “要不要早点过去?”季明佑温和地提出建议道。 “太早过去也没什么好逛的。”杜一庭实话实说。 “好吧,”季明佑微微一笑,杜一庭并不会跟他们分享太多私密的感情,他和范利安也不想过多干预,“接着我跟你爸爸要去找朋友说会话,你要一起吗?” “不了,我去别的地方走走。”杜一庭说。 杜一庭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走走的时候看见林南。 看见杜一庭的时候,林南差点抑制不住脸上的吃惊:“你怎么在这?” 杜一庭当时正在给人介绍墙上的摄影作品,看见林南之后挑了挑眉,显然对林南的出现也感到很意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杜一庭勾了勾嘴角,看样子倒是没把昨天的被拒绝放在心上。 反正林南昨晚拒绝了人后还觉得挺尴尬,现在猛地见到杜一庭,昨天一路在车上无话的尴尬仿佛蔓延到今天,看到杜一庭的笑还有点晃神,顿时有点哑口无言。 “您的朋友吗?”杜一庭身边一个女生出声问道。 “嗯,算是吧。”杜一庭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句。 “那我先去别的地方逛一下,你们慢慢聊,谢谢您刚才给我介绍这幅作品。”女生温温柔柔地笑道。 杜一庭嗯了一声,女生就抓着背带走了。 林南口里还咬着面包,半天才记得把面包放下来。 “我还以为你早上一般都在睡觉呢。”林南小声说了一句。 杜一庭听到了,失笑道:“偶尔吧。” 他早上一般在赶作业或写歌,确实没有在清早给林南回复过消息。 “你,”杜一庭往林南那边走近了一步,凑到他面前问,“你喜欢男Omega?” 眼神写满了真诚的疑惑。 “……不,我比较喜欢男Alpha。”林南下意识躲了杜一庭的眼神后又抬起眼坦然地跟他对视,看了两眼后还是收回了视线。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杜一庭还是看着他,追问道。 杜一庭脸上神情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好像个小孩儿盯着自己的玩具琢磨为什么它不动了一样。 林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没有为什么,难道我喜欢男Alpha就要喜欢你吗?” “你不喜欢我吗?”杜一庭直起身,语气带了些疑惑。 “喜欢,但是是那种朋友的喜欢。”林南说。 “喜欢不就行了。”杜一庭很干脆地下了结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谈个恋爱不好吗?” 不好。 不行啊。 哪有那么简单。 喜欢要考虑很多东西的。 心动的感觉都还没有呢,那种平淡而突然的悸动是爱情的征兆吗? 林南依旧觉得酒吧歌手是他绝不会选择的对象职业,也预想杜一庭的生活轨迹和自己完全不同。 两个那么不同的人真的能在一起吗? 林南已经知道了有些人对待恋情是很随心由性的,但他并不想随随便便地开启一段感情又结束。 林南觉得这些东西没必要和杜一庭说太多,他只是说:“目前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谈恋爱这一项,我现在只想着暴富。” “不想在大学谈个恋爱什么的?”杜一庭又问。 “不想。”林南回答得很迅速。 “这么坚决?”杜一庭语气里带着点怀疑。 林南煞有其事地点头。 “行吧。”杜一庭耸了耸肩。 ☆、第 24 章 一时无话,林南手上还拿着一袋方包,还剩两三片。 “你吃吗?”林南出于礼貌,举起手上的面包问了问杜一庭,“红豆味的。” “不吃。”杜一庭已经吃过了饭了,现在对面包没什么兴趣。他看了一眼林南手上的面包:“午饭?” “嗯。”林南承认。 “就这一包面包,吃得饱吗?”杜一庭问。 “差不多吧。”林南继续嚼着方包,他挺喜欢吃红豆方包的,不过吃了一半就有点腻了。 “会展中心里面有餐饮店,怎么不直接在里面吃?”杜一庭又问。 “贵。”林南很直白地回答道,犹豫了几秒,又放轻了声音说,“你昨天说要带我去玩,还去吗?” “去啊,”杜一庭一秒都没有犹豫。 林南笑了笑。 “还早,晚点去也行,”杜一庭刚看过时间,景云公园就是个小公园,不值得花那么长时间去逛,“我先带你吃点东西吧。” “没事,我不饿。”林南拒绝完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费劲了。 “免费的。”杜一庭说。 “好吧。”林南不是为了免费才去的,虽然免费也是打动他的其中一点。 杜一庭带着林南往前走,林南突然问了一句墙上挂的是什么,杜一庭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好像对这些都很熟悉?”林南其实从刚才就挺疑惑的。 “还行吧,知道一点。”杜一庭说,“我爸在这摆摊,我跟着他来过几次了。” “你爸?他……”林南愣了一下,觉得要问的问题有点不礼貌,“没事,没什么。”林南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连连摆手。 来看不再恐同展会的不一定是同性恋,来展会上摆摊的也不一定是同性恋。 杜一庭看了林南一眼,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其间林南坚强地把面包吃完了。 “还吃得下吗?”杜一庭觉得面包不顶饱,但是看着林南吃完了那么一袋面包后又觉得替他有点撑。 “甜品零食的话,吃得下。如果是盒饭什么的就吃不下了。”林南没听说过会展中心还有免费食物派送,“不过会展里应该也不会有送盒饭的吧?” “想什么呢?”杜一庭乐出了声,“展厅没有禁止你带食物就来就不错了,还给你送吃的。想得可美。” “那你带我去吃什么?”林南这下有点茫然。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杜一庭挑了挑眉。 杜一庭带林南到他爸的摊位上了。 “怎么没人?”林南好奇地问。 “去逛展厅了吧。”杜一庭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个保温盒,放在展柜上。 “就这样放在上面吗?”林南看着玻璃做的展柜里摆着展览品,“旁边不是有张小桌子吗?” “桌子太矮了。”杜一庭说,“就这么点重量,没那么容易压坏。” “行吧,”林南也凑过去。 展柜里是一个两个光着身子的小玩偶,一个闭着眼睛,一个靠在他身上伸懒腰,两个的表情都有些木讷,但放在一起挺温馨可爱的。 货架上也都是这两个小玩偶,各种姿势、各种衣服。 “柜子里的是什么?”林南半弯着腰观察。 “我爸做的潮玩。”杜一庭说,“你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制作理念吗?” 林南倒是挺愿意听的:“可以吗?”他绕着圈子观察着玻璃柜里靠在一起的两个小玩偶。 “不可以。”杜一庭拒绝得很干脆。 “解释起来很麻烦?”林南愣了一愣,试探地问。 “我忘了。”杜一庭说得坦然。 林南给杜一庭竖了竖大拇指。 “这是什么?”林南这次问的是保温盒里绿油油的东西。 杜一庭找出一次性手套给林南:“我爸做的糯米团子。”加了艾草,所以是绿色的。 “你不吃吗?”林南见杜一庭自己没有戴上手套。 “我吃过了。”杜一庭说,“圆的那种是花生眉豆馅,咸的。方的那种是红豆红糖,甜的。” 杜一庭直接把整盒放在了林南面前,盒子里还有六个:“你要吃得完就都吃完。” “我应该吃不完。”林南客气地说。 十五分钟后,林南和杜一庭留下了空饭盒后出发前往景云公园。 杜一庭伸出手:“不谈恋爱,牵个手可以吗?” 不谈恋爱,牵什么手? 但林南想想,或许以后就不见面了。 于是林南将手也搭了上去:“可以。” 没什么感觉。 林南从小和家人和朋友都没有太亲密的接触,连牵手拥抱都是少之又少,记忆里近乎没有。 林南第一次牵过的Alpha是他爸爸,时隔多年,触感早已忘记。 这是林南第二次和一个男Alpha牵手,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掌稍微比他宽厚一些。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没有握得很紧,并不让林南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他只觉得很平常,是手里多出了异样的触感,是两个有些凉意的手掌靠在了一起。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杜一庭牵起他的手时的感受,却又不愿开口。 他更想问,牵手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杜一庭看起来心情还可以。 两人无言地牵着手,走到地铁闸口就自然松开了。 林南走在前面,杜一庭先放开了他的手。 他从包里拿出交通卡刷,卡套是一个卡通画的小橘子,简洁又可爱。 杜一庭走在后头,直接用手机上的小程序扫码。 过了闸之后,杜一庭又把手伸出来,看着林南,林南再次将手放上去。 两个人的手都并不柔软,握久了,林南能感受到杜一庭的手上有微微的出汗,却还是不想率先松开对方。 他们站在扶梯上,一前一后,不太舒服的姿势,手也还是相连着。 他们牵着手上下地铁,看起来真像一对情侣。 建安说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市区也就这么点地方,从学校到会展中心不算很远,从会展中心到景云公园也不是很远。 不过下了地铁之后,他们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景云公园。 道路的一侧是一条河涌,旁边的杨柳发了芽,垂下来的枝条随着风在动。 林南想起来包里还有两个苹果,分了一个给杜一庭。 这边离步行街其实还蛮近的,不过没开多少店,路上的行人游客也少很多,他俩走在路上还挺悠闲。 “河里有很多鱼。”杜一庭啃了一口苹果。 “有吗?”林南也在四处看风景,也有留意到那条宽宽的河涌,但没留意里头鱼多不多。 林南吃苹果倒比杜一庭快,刚好路过一个垃圾桶,不一会儿就把果核扔到了里头。杜一庭苹果还剩大半。 “有,你没看到吗?”杜一庭牵着林南走到河边上去。 河涌的水并不绿,近乎于一种透明的黑,走近了才发现河里看起来挺浅的,有藻类轻轻地在河底漂动着,倒是清澈。 “没怎么看见。”林南只看到几条鱼偶尔游过,大概每条有二十厘米长,黑色的,有点像家里吃的鲫鱼。 “估计都在前面。”杜一庭拉着林南往前走。 杜一庭和林南牵着手,两个人像饭后来散步的老伴侣,走起路来的速度却不像个老头儿。 林南跟着杜一庭前进,他们走到了桥上。 “这边的鱼也不多。”林南说。 那边有两条,另一侧有一条,河中间正有三四条游过来。林南看着河里的鱼或游或停,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那估计在另一边。”杜一庭记得以前是在河里见过好多鱼的,又带着林南到了桥的另一边。 这下有鱼了。 另一侧的岸边团着数十条鱼。 “真的好多。”林南见过更多的鱼,不过也愿意配合杜一庭演出点开心惊艳的样子。 杜一庭终于证实了自己所言非虚,笑了笑。 这座桥有点特别,别的桥是人行道,这座桥两旁却是木质的长椅。 他俩站在桥上看,杜一庭想离得再近一些,便一只脚跪在了椅子上,也不管上面有没有尘埃。 林南只走近了,将膝盖抵在椅子边上。 “那些是锦鲤吗?”林南随口问了问,“锦鲤是能吃的吗?” “不知道,”杜一庭没研究过,“不过边上有点黑的那种是草鱼,能吃,我吃过。” “好吃吗?”林南听过草鱼,有的商家做酸菜鱼用的就是草鱼。但他家平时买鱼并没有买过草鱼来吃。 “还行。”杜一庭说。 “刺多吗?”林南问。 “没有鲫鱼多。”杜一庭回答。 河里的鱼游来游去,聚在一起,大多数看起来都是一个种类,只有少数异类。 “有的鱼尾巴好长,”杜一庭指着鱼群中间,“你看,中间那条金色的,尾巴长长的,要游出去了,真好看。” “那边也有两条,尾巴也很长。”杜一庭挺高兴地给林南指着鱼的位置,还用握着的那只手捏了捏林南。 “对哦,真好看。”林南被杜一庭的情绪感染了,也笑了笑附和道。 “像燕尾。”杜一庭兴味盎然地打着比喻。 “嗯。”林南笑着点头。 “好像是锦鲫。”林南以前听朋友讲过观赏鱼的一些知识。 仔细一看,河里长尾的鱼也不止那几条,认真看能看出好几条来,拖着长长的尾巴和鱼鳍穿梭在河间。 河里的锦鲫只占了一小部分,红的金的,和锦鲤混在一起。 “锦鲫?”杜一庭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鲫鱼的鲫。”林南凭着印象解释说,“又叫做草金鱼。” 鲫鱼、草鱼和金鱼杜一庭都认识,但锦鲫和草金鱼这两个名词对杜一庭来说都有些陌生,他好奇地问:“草金鱼是草鱼还是金鱼?” “都不是,”林南也觉得挺神奇的,“是鲫鱼。” “啊。”杜一庭一脸不可置信。 ☆、第 25 章 杜一庭咬下一小口苹果,吐在手心里丢进水中。 林南原先单知道拿面包馒头来喂鱼,没想到它们连苹果都吃。 杜一庭丢的地方没有鱼群聚集。苹果块被丢进去后,还没来得及被哄抢就被一条草金鱼一下咬进了口里,又被吐出来,被另一条鱼吞进去。 另一条鱼又吐出来,小苹果块又被原来那条草金鱼吞进去。 看着那两条鱼把一块苹果咬来咬去,林南忽然想到一个词。 相濡以沫。 情景不太对,意境却神似。 “我下辈子也想在这条河当一条鱼,每天就晒晒太阳,游来游去,也不用担心没吃的,多好。”杜一庭还在吃着苹果,又喂了两小块给鱼。 “是哦,做一条观赏鱼,也不用担心被吃掉。”林南顺着杜一庭的话往下讲。 可是林南想的是,鱼也一样,人也一样。 观赏鱼也有它的天敌,被养在鱼缸里的鱼失去自由,在没有被看见的地方,鱼生也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是啊,还天天有人给它们喂好吃的。”杜一庭没想得那么多。 林南一脸诚恳地点头附和。 又看了几分钟,杜一庭才说:“走吧,继续去景云公园。” “嗯。”林南应了一声。 进景云公园还要登记。 “你们一起的吧?”工作人员按例问了一声,接着又说,“要登记身份证信息,一个人写就行。” 杜一庭走在前面,自觉地走上前去填表。 他们的手又牵又放,总是杜一庭在主动。 林南慢杜一庭一步走到他旁边,忍不住往表上看,只看到“杜”字,杜一庭就填完了。 “行了,你们进去吧。”工作人员也没认真核对表上的信息,看他填完了就放人进去了。 林南也没理由多作停留,跟着杜一庭就进去了景区。 林南走在杜一庭后面,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杜一庭的手上。 怎么还不来牵手? 才牵了一下午,却好像已经形成了习惯,但一下午握着的时间也很久了,让人错觉两只手本来就是该一直相连着的。林南抿了一下唇。 杜一庭见林南还没跟上来,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等到林南走回到他身边,他又伸出手,用另一种眼神看着林南,是无声的邀请。 林南弯了一下嘴角,把自己的手再次放在他手心上。 林南觉得杜一庭总有一些神奇的点,比如第一次听他唱歌时每次都要问好不好听,比如下午每次牵手都要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可不可以。 有点可爱。 杜一庭虽然说今天要带林南去玩,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仔细琢磨过行程,也就是带他看看公园,走走停停。 他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头上的树为他们落下一片薄荫。 林南拍了一张湖景,作为到过此地的证明。 杜一庭和林南都直视着前方,余光里能看到对方。 “好看吗?”杜一庭偏过头看着林南。 “好看。”林南还是望着前方的湖面,悠闲地晃了晃脚,“再过段时间,天会更蓝,到时候景色应该比现在要好看。” “嗯。”杜一庭应了一声,“不过现在云淡风轻,不太热。到了夏天,火烧云照得湖面都是红的,就很美。” 朝霞晚霞什么的一直是林南的爱,林南笑了笑,说:“那我夏天一定多来走走。” 坐了一会儿,他们俩又牵着手向前走。 “花都开了啊。”林南看到树上路边各有花朵在盛放。 “上个月樱花刚谢,现在是其它花的季节了。”杜一庭时不时就会来景云公园走走,对公园里的情况还挺了解的,也很难得这次不是一个人在走,他还挺乐意给林南介绍,“你见过这个花吗?” 杜一庭指的是树上开着的白花,小小的,淡白色的,开了一树。 “好像见过,但没有什么印象了。”林南诚实地回答,“还挺好看的。” “能吃,吃过吗?”杜一庭走到树下。 林南摇了摇头。 “这个花用来炒蛋,很好吃。”杜一庭说。 “是吗?”林南没吃过用花来炒蛋的,“不会有涩味吗?” “不会,是甜的。”杜一庭摘下一朵放在手心递给林南,“尝一下?” 林南眨了眨眼。 没有炒熟的花会不会有什么有毒物质? 公园里的花会不会打了农药? 不过看着杜一庭的目光,林南还是选择了相信:“行。”然后从他手心拿走了那朵小花,从刚才的表现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内心的挣扎。 “有点甜。”林南嚼了嚼,有点惊讶。 杜一庭笑了笑,又摘下一朵自己吃了。 公园里有一个小广场,看起来是老人小孩的天地。 有些人在跳交谊舞,有的大爷大娘边照看着孙辈边聊天,近湖边的桌上有几个老头儿在下象棋,两个在下,一个站桌边看着。 林南和杜一庭驻足在分叉的路口。 “你会下象棋吗?”杜一庭看向象棋的方向。 “会一点。”林南很小的时候外公教过他,不过他童年和外公见面的次数不多,在他高中时外公也去世了,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很多年没有碰过象棋了。 “去看一会儿?”杜一庭对象棋挺感兴趣的。 “好啊。”林南答应了。 下棋的两个老头儿坐在石凳上,看棋的老头儿有椅子也不坐。 杜一庭跟林南走过去后坐在了桌边的石头椅子上,后面是草地,草地后面是湖,前方是无所遮挡的阳光,有点晒,但有一种向着光的感觉。 两个下棋的老头儿也不说话,安静地下着棋,一步一动,表情却很丰富。 林南记得的是“下棋不语真君子”,但站在旁边的老头儿常常给两个人当着军师,也没谁露出不满的神情。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下棋的老头儿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偶尔还会抬头看看他寻求意见。林南就坐在他对面,只听见他说话,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当年外公教给他的口诀,林南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来,林南也没有跟其他人下过象棋,就更不要说坐在公园里安静的看着老头儿下象棋了。 他只凭着他贫瘠的知识记忆,尝试去看懂场上的局势。 杜一庭坐在他的身边,看起来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想像站着的那个老头一样指点江山,眼神亮晶晶的,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刚坐下时,林南左手边的那个老头儿悠然自得,似乎占据了优势,右边的那个老头儿不时抬头看着站着的那个老头儿要他支招。 左老头儿执黑棋步步紧逼,右老头儿下红棋严防密守。 接着左老头儿大胆地把炮放进了对方的领地,吃掉了右老头儿的象。 右老头儿原先眼神急切,一手按在桌面,另一只手拿着棋子不断地敲打着桌沿。他一看到左老头儿的车进来了,霎时眼神隐忍地一亮,用隐藏在一旁的马反吃掉炮。 左老头儿用另一个炮又吃掉右老头儿的马。 双方一来一回,动作流利迅速,你吃掉我,我又吃掉你,最后右老头儿以连续四步兑棋完成暗杀大计,在兑掉左老头儿的车后彻底占优。 过程中右老头儿的眉目逐渐放开,越扬越高,在棋局反败为胜时满脸得意。 反倒是左老头儿开始眉头紧锁、神情懊悔,连站着的老头儿都不免露出了一丝惋惜之意,惋惜之余又不免为右老头儿的计谋惊叹。 林南没法理解棋局步步为营的奥秘,大概能看出来形势的反转,比起棋势,众人的反应让他觉得更有意思。 左老头儿没有执意下到最后一步才认输,在败局已经锁定之时,便无奈一笑,起身离步。 石凳上的余温都还没来得及消散一丁点,原先站着的那个老头儿立马就坐到左老头儿原先的位置上,兴味盎然地和右老头儿推翻残局,重新布棋。 然后旁边又新来了几个老Alpha在一旁观战。 他们不像是两个人的对弈厮杀,倒像是一群人的战争与欢乐,站着的坐着的都参与到其中。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老一代男Alpha们似乎特别偏爱象棋。 现在年轻人会下象棋的越来越少了,可林南突然从在他旁边看棋看得津津有味的杜一庭身上看出了传承的意味。 林南总以为睡眠不足加剧了他对生活的麻木,就像微风无法吹动湖面掀起大的波澜。 他对麻木有时会焦虑,但此刻与杜一庭看着看不太懂的棋局却觉得安宁。 棋局又过半,林南只有一半的心思在棋势拼杀上,他连蒙带猜,对局势走向一知半解,却也不觉得无聊。 他很喜欢过悠闲的生活,这和他平日的闲暇又不太一样。 如果没有杜一庭,他平日看见下象棋的老A头们。顶多就是看一眼,然后心里感叹一下老人家的休闲晚年时光就走了,根本不会停留。 林南平日里太忙了,那些闲下来的时光都像忙里偷闲,被各种他认为更有意义的娱乐占据着,连散步都要规划好匀出时间才去做。 多亏了杜一庭,他有了新的体验,是愉快的体验。 林南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不能拥有一个男朋友,能得到和异性牵手的一日体验也许也不错。 ☆、第 26 章 林南和杜一庭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在湖边的小径上,另一边是不高的山丘,高高低低的树挺立在山坡,夕阳斜照,微风轻拂,径道阴凉。 路面是木板铺成的,每条木板间有约五厘米的缝隙,缝隙里长满了青草,草比木板还要高。 林南微微低着头,心情轻松地争取每步走在木板上。 走了一会儿,杜一庭的手机响了。杜一庭怔了一下,像是没想起来会是谁来电。 手机在杜一庭的左裤袋里,杜一庭的左手和林南牵着。他看了林南一眼,用右手取手机接电话。 杜一庭接了电话先是沉默,接着等到对方自报意图才出声。 “你好……嗯,我是。” 杜一庭眨了两下眼睛,了然的表情代替了疑惑,握住林南的手上用了些力度轻捏了两下。 小路上没什么人,很安静。杜一庭接电话并没有避着林南,但林南基本没有听到电话里对方说话的声音,只安静地被杜一庭牵着向前。 “今天晚上吗?”杜一庭问。 等到对方回答后,杜一庭又看了一眼林南,犹豫了几秒才对对面说:“可以。” “嗯好,晚上见。”杜一庭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林南仍旧悠闲地走着,没有问杜一庭怎么了。 非常悠闲,脚步轻松而愉悦,稍稍还比杜一庭走得快半步,牵着的手还轻轻地晃着。 “有家店让我今晚过去面试。”杜一庭主动开口解释了刚才那通电话。 “那现在是不是要过去?”林南没有再晃杜一庭的手,规规矩矩地和杜一庭保持在同一步伐。 “晚上六点半到,我们还可以再逛一会儿。”杜一庭顿了一下,又说,“我本来还想带你回家吃饭来着。”又顿了一下,又问:“你会做饭吗?” 林南十分震惊:“你想让我给你做饭?”做什么梦呢? “没,我弄,”杜一庭没想那么多,纯粹是因为看着林南早上喜欢吃团子,想着下午反正有空,可以给他再做一点。 哦,那还可以,林南想。 “现在来不及做了,”杜一庭预算着和林南逛完景云公园时间就差不多了,“你晚上有什么打算,要不我待会儿先送你回去?” “我,没什么安排,”林南本来就为杜一庭预留了整天的空闲时间,“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还得回家练半小时歌才过去。”杜一庭感觉听他练歌是件挺无聊的事情。 林南却不是那样想的,他还没看过别人练歌,觉得新奇,于是诚恳地问:“我能在旁边看看吗?” “没问题啊。”杜一庭求之不得。 林南对传统Omega要相夫教子、包揽家务的定位有些抗拒,所以一提到要他做饭反应忍不住有点大。 但冷静下来,他明白到杜一庭并没有那个意思,刚才他问可能只是想着优化时间。 他俩牵着手走出园区,林南才犹豫着开口:“其实我可以做饭,但是我会做的菜可能不是很多。” 杜一庭刚才问林南会不会做饭是脱口而出,没太经过思考,现在已经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个举动可能有点不太合适,明明是自己想做团子给对方吃,不应该反客为主让来自己家的客人做饭。 不过听林南提起自己的厨艺了,杜一庭倒遵循好奇心问了一句:“你会做什么?” “普通的炒青菜就都可以炒炒,肉类做得一般。”林南这话倒不算完全谦虚,他对自己的做饭水平差不多就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做红烧肉都还得查个菜谱才敢动手。 杜一庭哦了一声,接着继续问道:“你现在饿吗?” 林南回答:“不太饿。”六个糯米团子虽然不多,但糯米制品还挺顶饱的。 “要不我面试完带你去吃牛肉米线?”杜一庭提议道。 牛肉米线杜一庭之前也和林南提过,说是附近美食中的和土鸡米线美味程度齐名的另一样。 “可以啊。”林南平时吃饭时间比较定时,但和别人在一起时对吃什么、什么时候吃也比较能迁就对方。 走街窜巷,林南还看到了杜一庭之前带他去的土鸡米线店,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建安半日游,杜一庭是导游。 “我家就在楼上。”杜一庭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来,刷卡开了门,楼里面积很大,但光线不太亮。 楼里看起来挺新的,但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上去。 杜一庭没有松开林南的手。林南也就随着他牵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也没问他家在几楼。 林南默默数着,一,二,三……五楼,还挺高。 咔嚓,杜一庭开了门。 “我家还算干净整洁吧?”杜一庭关门后第一句就开始自夸,语气里也倒是没有多少得意之情,就像陈述了一个正面的事实。 林南在心里挑了挑眉。 方娟从小对林南最大的要求是家务,她自己本身对屋子的整洁干净程度要求就很高,即使现在一周上六天班,每天七点半出门五点半回家,她差三岔五都要把厨房的布置重新大改一次。 地是脏了就要扫就要拖,桌面是染尘沾油了就要擦,门窗是闲了就要洗,她不觉得那是严苛,她把那当作是生活的必然。 林南家里东西整齐有序,条次分明,他在这样的要求下成长,自然对干净整洁的标准也会高些。 反观杜一庭家里:衣架上的衣服挂起来了不叠,垃圾桶的东西快满了还没倒,床上的充电器都还没有放好…… 这人怎么有自信说出刚才的话的? 林南站在门边含笑看着杜一庭,不作回应。 杜一庭家看起来挺大的,后来林南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实际不大,是因为空。 他家没有卧室,家具也挺少的,进门之后,左手边还是厨房,中间是洗手间,右边便是一张床放在中央。 左右都有窗,光线不错,现在太阳快落山了,他家里还是亮堂堂的。 床和窗之间放了一张长桌,但没有椅子。 桌子靠在窗边的墙前,离床很近,能猜得到主人平时是拿床当凳子的。 床上的被褥倒是铺得整齐。 “坐床上就行。”杜一庭说。 杜一庭先坐在了床尾的一角上,又拿起旁边靠在墙上的吉他包拆开,找谱子调音。 他留出了足够的空位给林南。 杜一庭背对着窗低着头调吉他,黄昏的色彩偏粉橙色,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杜一庭身上,将他身体切出明暗的光影。 林南站在旁边欣赏了片刻,也坐过去他身边。 小村里很安静,屋子里也处处是静谧,楼上楼下听不见声音。 杜一庭简单吊完嗓子后才开始拨弄吉他,想着什么样的歌曲比较符合面试要求,边想着还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 音乐声在小小的房子里回荡,柔和的弦、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轻得像甜甜圈上洒的薄砂糖。 以前跟着朋友看过的电影场面照进了现实,画面和想象中一样美好。 “流行的那几首太轻快的歌我都不是很熟,但他们会抽到这个让我唱。”杜一庭偶尔还是会轻声念叨着。 说着不熟,弹起来却还是挺流畅的。 林南双手逐渐撑在床上,保持着安静,不打扰杜一庭练歌。 杜一庭练歌时唱的不是整首,练了几个片段感觉到可以就换到另一首歌。 “要不要吃点卷饼?”杜一庭忽然抬起头问林南。 “啊?”原来悦耳的音乐声低低诉说着思念,突然跳到了饮食频道,林南楞了一下。 没等林南反应过来,杜一庭自顾自作出了回答:“吃一个吧,试试我做的饼。” “先垫垫肚子。”杜一庭说完后便放下了吉他,走到厨房去。 林南也唯有跟过去。 厨房不大,明亮干净,厨具都好好地放在一旁。 “卷饼是我家那边的特产。”杜一庭从保存食物的箱子里抽出一张饼皮,米黄色,长方形的,比一张A4纸还大一点。 “会不会有点多?”卷饼的味道涉及到了林南的味蕾盲区,他想着先要一丁点试一下味道好了。 “没事,不多。”杜一庭拿保鲜膜铺在案板上,“不是还有我吗?” 听杜一庭这样说完之后,林南也不好再说什么,站在一旁就看他做饼。 “如果我平常一个人在家的话,饿了就吃一个饼,一天就对付过去了。”杜一庭把撕下来的饼皮放在保鲜膜上,开始蘸酱。 “不饿吗?”林南问。 “卷饼挺顶饱的。”杜一庭说。 杜一庭把两三瓶酱放在旁边,一种一种地抹上去。 “黄豆酱,”杜一庭抹酱前会给林南讲一下那是什么,“这个得抹多一点。” 在杜一庭看向他的时候,林南朝他笑了笑。 “辣椒酱,不过不辣的,加一点点吧?”杜一庭不知道林南能不能吃辣,用筷子蘸了酱递给他闻闻,“加点辣椒比较香。” “好。”林南轻嗅了一下,确实闻起来不太辣,也不是他不喜欢的酸辣味道。 “最后一瓶,牛肉酱,”杜一庭扬了扬眉,加酱之前把一整罐都放在林南面前让他看,“我自己做的,外面的牛肉酱都不会有那么大颗的牛肉。” “厉害。”林南拍了拍手掌。 然后杜一庭就往面饼上涂了厚厚一层牛肉酱,非常舍得,大颗大颗的牛肉落在饼皮上。 三种酱看起来都比较暗沉,味道闻起来也不重,林南几乎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你平时吃葱吗?”杜一庭从一旁拿起了一把大葱。 “不吃。”葱姜蒜等配料对林南来说口味有点重。 “很好吃,你试一试。”杜一庭兴致勃勃地把大葱随便清洗了一下,用手掰断准备放到酱上。 刚洗过的大葱沾着点水光,翠绿上点滴晶莹,掰断时林南能听到很轻的清脆断裂声。 “……行吧,别放太多。”吃一点应该还行吧。 杜一庭照顾了林南的口味,比平时他自己吃的时候放少了许多葱。 “我自己种的,无污染无公害,比市场上买到的要香。”杜一庭又说。 “种在哪里?”林南有点好奇,他环顾了一圈也没见到植物。 “在天台。”杜一庭边回答着边把添加好材料的饼卷起来,往底部也卷了一下将饼递到林南面前,“看,做好了。”眼神里带着笑意。 ☆、第 27 章 这下,林南吃饭都有BGM了。 林南坐在床上,双手拿着卷饼,神色里带着试探。 杜一庭拿着吉他哼唱,不时用略带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林南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咬了一口。 “?” 没咬动。 他又用牙齿轻轻错了一下,还是没咬开。 林南咬着饼,向杜一庭投去疑惑的目光。 杜一庭哈哈笑起来:“你这样很难咬,从侧边咬比较好弄。” 林南没松嘴,继续坚强地吃着,用牙齿在坚韧的饼皮上磨,终于在努力下咬下了第一口。 不得不说,杜一庭抹酱水平十分一流,林南才咬第一口,就咬到了满满的酱料。 “好吃吗?”杜一庭手上的吉他声没停,眼神却殷切地看着林南。 浓烈的酱香在林南嘴里蔓延开,林南如实说道:“有点咸。” “就是得有点咸味才好吃,甜咸甜咸的。”杜一庭解释道。 林南点了点头,他只吃到了咸味没吃到甜味。 “没关系,要是你吃不完就给我。”杜一庭说。 “嗯。”林南应了一声。 夕阳渐渐沉下地平线,傍晚的光线慢慢从粉橙变成浅淡的柠檬黄色,屋里渐渐也变暗了些。 杜一庭开始弹起他平日常弹的那几首曲子。 他练习的时候很认真,眉目间不自觉间比平时多了一点慎重的感觉,拨动起来的音律富有动感,使林南悄无声地用鞋跟着在地上轻轻踏起节拍。 拿到卷饼后,林南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饼上,跟着音乐起舞的脚只剩下一根小脚趾还没有罢工,在不被看见的鞋里上下点动。 林南一口一口吃着饼,辣椒酱确实不辣,只有咸味浓郁,越吃越咸,吃一口得停好几分钟才吃下一口。 “吃到大葱了吗?”杜一庭问。 林南努力从酱料中分辨味道:“还没。” 没吃到大葱就觉得这味道不太适合他的口味,吃到大葱之后不会更难接受吧? 林南吃了一半才吃到大葱,里面只放了两三小条长葱,酱料里夹杂了一点葱的味道,口感也和饼皮的韧完全相反,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但林南还是不太能接受。 “吃到大葱了。”林南向杜一庭报告道。 杜一庭看着林南已经吃掉了一半的饼,忽然伸手过去接着:“底下有酱要掉出来了,快在底部咬一口。” 林南愣了一愣,接着听杜一庭的话把饼反过来咬了一口。 “好了。”林南看着酱没再露出来,也学着杜一庭在底下又卷了卷,继续从刚才吃的地方吃起。 “还吃得下吗?”杜一庭一直在留意着林南的反应,见他吃了大半也没说吃不下。 刚从底下吃到的酱太多,林南感觉唇边有酱流出来,嘶了一声:“有纸巾吗?” 杜一庭从抽屉里抽出纸巾递给他。 “谢谢。”林南接过纸巾往唇角按了按,擦干净酱料才回应杜一庭刚才的问题,“还行,还能吃得下。” 饼的味道林南不太能接受,但他和杜一庭走了半个小屋,腹中正空空,还能装得下这块饼。 给杜一庭他吃剩的饼是最后迫不得已才会选择的选项,林南从一开始就不太打算将自己吃过的东西给杜一庭。 杜一庭不太介意,林南有一点介意。 什么葱啊、什么牛肉啊、什么辣椒,林南通通不太能感觉得到,只有一种咸味在嘴里越积越浓,令他好几次从喉咙抗拒卷饼的进入。 当林南觉得吃不下时,他就会放慢自己进食的速度,小口小口却坚定地啃咬着。 他的面上全不显露出一点难以下咽的倾向,眼神干净,动作优雅,如同和街上别人大口咬着的卷饼不是同一个东西,为其平添了一点格调。 最后剩下差不多两厘米高的一点,林南思考要不要干脆一口吃掉,不受慢性的折磨,但最后他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大口吞咽下这点东西而面不改色,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吃完了?”杜一庭本来以为林南可能会有点不习惯这个味道,现在见他不声不响就吃完了也有点讶异。 “嗯。”林南拿纸巾擦了擦嘴,对他笑了笑,“我去洗手。” 浴室和洗手间是一体。 “好。”杜一庭跟林南说浴室和厨房都能洗手。 林南起身,在洗手间和厨房间选择了洗手间,林南没有关门,走进去就仰起脸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呼出来的都是带着葱香的咸味。 草……太难顶了。 音乐声还在外面响起,林南缓过来一点后开始洗手。 水声哗啦啦的,盖过了外面杜一庭吉他的声音,旁边也没有洗手液,幸好饼皮并不油腻,手上也没有沾到酱汁,不用洗手液都能洗得干净。 林南拿纸巾擦干了手之后才调整了面色走出去,对上杜一庭的眼神后又是温和一笑。 林南坐回到杜一庭身边,杜一庭又练习了几首不同的歌曲,等到天色几乎全暗下来,杜一庭才带着林南出门。 林南长期愿意以高要求鞭策自己,实则常放纵自己跟着突如其来的想法行事。 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也没有做好任何安全措施就跟着一个陌生Alpha到他家里,要是让林南去判断,绝对要说这是安全意识淡薄的做法。 平日里看的那么多新闻,线上线下从小到大听过的那么多安全教育都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谁也没有办法判断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再多的警惕也不为过。 即使林南向来有进行体育锻炼,他对杜一庭的武力值也是毫不了解。即使打得过,Alpha对Omega还能有信息素压制。他现在包里可连一支信息素抑制剂都没带。 但林南胆子大,光凭着直觉就敢跟杜一庭回家。 林南后来有想过,为什么自己想要和杜一庭有接触、想和他成为朋友。 除了对他的职业所持有的神秘感让林南好奇之外,林南还被杜一庭身上那种不易察觉的忧郁气质所吸引。 又或者不该用忧郁去形容杜一庭,林南都读到大学了,看了那么多书,此刻还是没法用一个准确的词去说明杜一庭给他的感受。 杜一庭并不消沉,言语中看不出悲观的倾向,他的那种忧郁气质是像艺术家的浪漫气质。 他向他靠近,却不是下流地动手动脚。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在潜意识对杜一庭做了判断,林南才敢跟他回家。 杜一庭也挺随心所欲的。 说要去面试,杜一庭却带着林南到了牛肉米线店,店里的招牌大大地写着“金记老牌正宗牛肉米线”。 林南挑了挑眉:“你在牛肉米线店面试?” “吃完再去。”杜一庭说,“现在顺路,而且再晚一点,估计就吃不上了。” “还是先去面试比较好吧?”林南说。 “没事,去面试的不止我一个人,在我前面还有好几个人要唱歌,”杜一庭看着时间,想着吃一碗米线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于是下了结论,“来得及。” 牛肉米线店挺小的,没开灯,光线不太亮,看起来有点隐秘,林南挺佩服杜一庭的,居然能发掘到这么角落的店。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似乎是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 “还有牛肉米线吗?”杜一庭踏上台阶进店问老板。 “有。”老板给他俩开了盏灯。 “来两碗牛肉米线,”杜一庭说完后顿了一下,小声问林南,“你还吃得下大碗吗?” 没吃卷饼林南也吃不下大碗。 “小碗就行。”林南同样小声地回复他。 “一大一小。”杜一庭又对老板说。 林南和杜一庭吃的两顿饭都有一种包场了的错觉,店里的客人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 他俩坐在靠墙的长桌上,不一会儿就得到了老板端过来的两碗牛肉米线。 米线卖相不错,薄薄的几片牛肉被摆成了花的形状,肉的分量不太多,小绿叶菜也只有瘦叽叽的两三根放在一旁,汤底泛着一层红色的油光。 “嘶。”林南轻声抽了口气,“看起来很辣。” 汤底起码是中辣的程度了,牛肉也是香辣牛肉,上面还有辣椒粒。 “啊,”杜一庭拿到米线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手掌,“我忘了。不说的话,他家的米线默认都是加辣的。” 他们各自抽出一次性筷子,底下没有垃圾桶,林南将拆下来的塑料包装压在碗底。 “我可能会吃得比较慢。”林南说,他好歹是吃了一整个卷饼的人,而且牛肉米线应该也挺辣。 “没事。”杜一庭说,“你慢慢来。” “牛肉好好吃。”林南把水瓶瓶盖扭回去。 其实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劲辣。 牛肉的辣味很香,小青菜并没有完全裹上辣油,也还行。 林南吃了几口就有些习惯这种辣味,幸好自己也带了水,吃得觉得有点辣到呛喉咙时,他就喝上一口水缓解一下。 “对吧。”杜一庭从米线碗里抬起头对林南勾了勾嘴角,“我有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吃一碗米线当晚饭。” 林南笑了笑。 米线端上来的时候还挺热的,杜一庭却吃得很快。 米线源源不断地进入到杜一庭嘴里,他嗦米线的声音不是很响,但听起来吃得就很香。 林南吃一口缓半口,碗里才吃了三分之一,说完话后他就看到杜一庭碗里的米线已经少了一半。 “你吃得慢一点。”他不想自己吃完了之后被杜一庭等着,赶紧对杜一庭说,“等等我。” 杜一庭没说话,但夹米线的手速慢了下来。 ☆、第 28 章 在两个人不大不小的努力之下,林南和杜一庭把结束进食的时间差控制在两分钟以内。 出了门,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准备出发,林南第一次主动向杜一庭伸出了手。 杜一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将手搭上了林南的手。 林南并没有错过杜一庭的眼神,他笑了笑,继续跟着杜一庭向前走。 主动伸出手并不需要多大的勇气,却是林南这一天好几次在心里想过又很快放弃的念头。 好像好多次都是这样,主动开始一件事是别人,最后舍不得的是他。 他不愿意主动向杜一庭伸手,是怕自己会给对方得寸进尺的机会以及错误的幻觉。 林南向来要求自己行事坦荡,向前向后感情都该干脆利落,却在和杜一庭的交往中好几次产生对自己的行为略觉不妥的感觉。 直白夸奖的批量发送,答应共赴酒吧的放纵,到了凌晨还混在一起的、不顾后果就到陌生人家里的大胆,他的理性全都告诉他不该,可林南从来知道自己心底的叛逆。 他相信自己不该给杜一庭太多暧昧的错觉,他却告诉自己对方随随便便的表白不会有多大的深情。 杜一庭认识路,他牵着林南向步行街的方向走。 原先一直是两手相握,这次林南向他伸出手,杜一庭握住林南的手后动了一下,将手指轻松地插入对方指间的缝隙,与对方十指相扣。 果然还是相扣的手更能贴合掌心的弧度,杜一庭用食指指腹在林南手背上轻轻抠了抠。 “快迟到了,我们要走快一点。”他步子迈大了一点,故意直视着前方,没有去看林南,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有点愉悦。 杜一庭日常都是在漫步,加大了的步幅并不难跟上,林南也没有看他,手心不同的触感让他讶然一瞬,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随即他很轻很轻地将手动了动,像是要回握却又没有扣紧对方的手。 要达到店门口时,林南用手指紧了紧对方的手:“你进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店家和杜一庭约定的时间早就到了,实际上,杜一庭迟到了有十分钟。 “行。”杜一庭点了点头,先进去了店里。 林南在外面看着他进去。 店里有点暗,估计还没到晚上的营业时间,里头有几个人在坐着,杜一庭进去之后就开始跟其中一个人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林南才转身去刚才路过时见到的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后,林南在路上买了两瓶水沿路走回到杜一庭面试的店外。 这家店的区位看起来不错,店外有河有树还有块石碑,附近要找洗手间和便利店都方便,人流量也很大。 林南回来后站在河边,把水瓶放在石凳边上,但没有靠近店, 店里对外是玻璃窗,里面的情景外面人看得一清二楚。 杜一庭已经坐在台上了,音乐声渐渐响起,也有别人停留在店外。 他弹的是他拿手的曲子,林南听过几回了,他在石凳旁边站着,抬头就能看到杜一庭。 林南拿出手机看消息。 大学里各种消息很多,林南觉得有点烦,就关闭了手机里几乎所有软件的消息通知。 社团没有安排什么新的工作,工作群说过两天迎新晚会要彩排,所有人都要到。 林南回了一句收到,又点开了别的消息。 他妈妈方娟也给他发过消息。 方娟:[猫猫探头]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在干什么 这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是方娟从林南平时发的表情包里获取的,以前方娟不会用表情包,现在偷林南的表情包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林南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林南回复道:在外面和朋友玩呢 还发了一个最近新下载的表情包供方娟使用:[撸过狗子的头弹出一双耳朵] 方娟其实也在和朋友玩,不过回复消息的速度还是很快,一分钟不到就给林南回复了消息:吃饭没? 林南:吃了,朋友带我去吃牛肉米线,好好吃,下次带你去吃,不过有点辣 方娟给林南发语音:“别吃那么多辣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方娟又给林南发了她正在做的美食照片。 方娟的厨艺一向很好,图片里是她正在做的卷粉,近乎透明的粉皮里包着由炒过的虾米、萝卜粒、腊肠粒、猪肉粒构成的满满馅料。林南在家时也吃过,非常非常好吃。 林南先发了一个表示惊叹的表情包作为对方娟图片的回复:哇,我也想吃 方娟发了个勾手指的系统表情:小皇帝下周回家,我做给你吃 林南:我上周才刚从家里回学校 方娟:“不远,多回家住。” 林南发了个小鳄鱼猛擦汗的表情包:下周估计要有很多事忙,下次一定 方娟发了个生气的表情包:“不跟你说了,我要继续卷卷粉了。” 林南知道方娟并没有生气:拜拜,多吃点,把我的份也吃掉 方娟:“想吃就多点回家!” 音乐声吸引到两个小姐姐站在了石凳旁边,林南熄掉手机屏幕后拿起水从石凳向前走,凑到店前去,停在玻璃窗外不到半米的距离。 两个老板们就坐在这扇玻璃窗内的桌子旁边,抽着烟略皱着眉聊着什么,像是把杜一庭的音乐当成了背景音然后在倾诉工作感情不顺的客人。 林南抱着两瓶水站在店外看,杜一庭的神情看起来没有紧张,但也许是没人和他互动,他也没怎么抬头,只一心弹音乐,也就没有发现林南站在窗外。 路上的行人走过,有人站在旁边聊天,但没人像林南那样站在店外驻足看着店里的人唱歌。 过了好一阵,倒是店里聊天的老板先发现了林南的存在。 皱着的眉头松开变成了吃惊,老板问林南要不要进来。 林南没想过会被邀请进门,他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但从他们的动作里猜出意思,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连连摆手,边摆手还边向后退,退到石碑边假装自己是游客。 随后,林南真开始看起石碑来。 石碑约有两米高,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林南看了一点,但心思终究不在石碑上,看了几行字完全不知所云。 他向老板们坐着的位置瞥了一眼,留意到老板们又继续沉迷聊天之后往相反的方向移动,站在店的另一边外面看杜一庭弹吉他。 杜一庭弹了两首歌才发现林南站在外面。 林南朝他弯了弯唇角,也无声地给他鼓掌。 杜一庭向林南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林南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这次店里的老板走出来了,招呼他进去,林南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老板把林南安排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接着就有一个小姐姐上来给林南端了杯温开水。 “谢谢。”林南小声给他们道谢。 他坐在座位上后,老板就回到座位上,沉默地和另一个人抽着烟。 林南把买来的两瓶矿泉水放在冒着些微水汽的水杯旁边,又朝着在台上看着他的杜一庭笑了笑。 墙纸的花纹是向日葵田,热情饱满的花朵永生不谢。 屋内的装饰有些旧了,地毯有点褪色,皮质的沙发椅也没有了刚买来时的光泽。 舞台挺大的,旁边有人在专门控制音响设备。 屋里还有装饰用的石壁炉,并不是真的能用,只是有这么个东西存在,里头丢了点假木条,显然并不具有实用性。 坐在里面,林南听到的音乐声更加清晰了,杜一庭的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 杜一庭再弹了一两首歌就下来了,先走到了林南身边。 林南到了店里就没有给他鼓掌了,然而现在杜一庭站在他面前,他小幅度地给杜一庭送出了无声的掌声。 杜一庭笑了笑。 林南把水递给他。 “给我的?”杜一庭拿着水,他今天出门确实没带水。 林南点头。 “谢谢。”杜一庭扭开瓶盖喝了一口,“你先坐会儿。” “嗯。” 音乐声停下来后,店里很安静。 店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看起来都挺随意的。 舞台旁边控制音响设备的电脑前有一个人,顶着一头有些乱的黄发躺在单人沙发椅上玩手机,林南只看见他的头、他搭在椅背上的胳膊和搭在扶手上的一双纤瘦小腿。 杜一庭走到了坐着两个老板的桌边坐下,开始交流刚才的面试结果。 他们的桌子就在林南身后,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林南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 林南趴在桌面上,盯着水杯出神。 “刚才听你唱歌,嗓音什么的都挺不错的,音准也可以,不过就是换歌之间花的时间有点长,”林南听到陌生的声音说,“客人花钱来听歌,不会希望你中间还要停那么久的。我们每半个小时也会有五分钟休息时间,其他时间最后不要停。” 可是杜一庭换歌调整最多也就花两分钟。 “你会喝酒吗?” 怎么在这唱歌还要陪客人喝酒的? “会一点儿。”杜一庭的回答传到林南耳边。 “在这工作多少得会喝点酒,有时候客人高兴了会拉你一起喝酒,这不能拒绝的。” 听起来不像是正经工作的样子。 他们聊着聊着,躺在沙发椅上的黄发小哥看了他们几眼,接着坐起来开了音乐。 柔和的歌声在没几个人的店里响起来,并不嘈杂,却刚好阻隔了说话的声音。 林南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了。 他仍然趴在桌面上,没拿出手机,在发呆。 老板的面试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没过多久,杜一庭就拿回吉他走到林南身边:“走吧。” 林南眨了眨眼,直起身来:“好。” ☆、第 29 章 天色转成夜的黑,华灯初上,将天空照得蒙上一层橙黄色的滤镜。 杜一庭从店里出来之后带着林南在步行街上走,罕见地没有主动要和林南牵手,好像工作的事情打击了他的心情。 走过不远处的一个转角,他才开口:“你说我要去刚才那家店工作吗?” 林南思考片刻,主动拉住了杜一庭的手:“这是你的工作,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去。” 但林南心里其实并不太喜欢刚才老板们听歌时的态度和描绘的工作环境。 “如果答应来这边干的话,一个月一千七百块,工资不算很高,”杜一庭握着林南的手轻轻地揉,边思考边说道,“不过上班时间不是很长,只要每周五周六周日过来唱一个半小时歌就可以了。” 杜一庭固定的工作都是在寒暑假期间做的,开学后他没那么多时间,就不能继续,只能在有空的时候找些顶班。 他手机有几个群聊,里头每天都会发布找顶班歌手的信息,想去就可以去,但毕竟不太稳定,工钱也不会很高。 林南试图设身处地地为杜一庭思考要不要接受这份工作。 他不太了解市价和行情,这份工作听着钱不多,但工作时间还挺短,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一千七的月工资在建安生活还是有点难度的,但其余的时间杜一庭还可以再找其他工作。 林南思考后还是只能说:“你再考虑一下?”毕竟要找工作的人是对方,能接受不能接受都是得看他自己。 “嗯。”杜一庭自己还有点犹豫不定。 老板给他的考虑时间并不长,他们说希望杜一庭在两天内做出回答。 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 没过多久,杜一庭有些暗淡的眼神很快就恢复自然,很快等到他再度开口,语气已经跟往常一样:“时间还挺早,你想去什么地方逛一下吗?” “你今晚还会想要去卖唱吗?”林南语气里带着一点诚恳的期待,“我想听你唱歌。” 周日步行街人应该也挺多的,大概也是适合卖唱的日子吧。 林南喜欢那种在安静角落听杜一庭弹唱的感觉。 杜一庭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回答:“可以啊。” 正好卖唱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工具,唯一需要的是他的嗓子和他早就背上了的吉他。 杜一庭对步行街的路很熟,不一会儿就带林南走到了上次卖唱的地方。 不过,平时夜晚关着的戏楼今晚却亮起了灯,门口也打开着。 杜一庭停在门口,往里头看了看:“看来今晚戏楼有接待。”往常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没法在这卖唱了。”杜一庭又说。 林南心里有一点失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关系,那我们就在步行街上走走可以吗?” 杜一庭对此也无可奈何,点了点头:“我们逛一下吧。” 这条步行街与别的步行街有些不一样,它卖衣服的店不太多,行人们并不大袋小袋地拿着逛街的胜利品。 它是按照文化旅游风景街的方向打造出来的,卖乐器、照片、美食、特产什么都有。 周末夜晚的步行街更是年轻人聚集的好去处,小情侣们手拉着手走走停停,也有些父母带着小孩儿过来逛。 辉煌的夜灯映衬着树木和河流,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步行街上有酒吧一条街,各种风格的酒吧都有,是两人走过路上最热闹的一条街。 走过路过的年轻人成群结队地在一起,停在外面看的人很多,很多酒吧也装满了客人。 林南好奇地透过玻璃窗看各个酒吧里的环境。 静吧里的氛围大都比较温馨安静,有的是一个歌手,拿着吉他简简单单地唱着,有的是一个完整的乐队,六七个人合作演绎舞台,有些客人,但场面还是有些冷清。 热闹的是那些迪吧,各有各的灯红酒绿。 有一家,装扮成暴露小兔子的娇俏女郎正在客人的桌面上跳舞。 有一家,一对男女站在台上跳钢管舞,一堆人在下面跳舞。 林南饶有兴趣地往玻璃窗里看着,里头的氛围热火朝天的。 “对这感兴趣?”杜一庭往林南看的方向凑过头去跟着他打量店里的环境。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超近,林南梗住了脖子往后缩了一下,免得自己一不小心亲到对方。 再想想对方问的问题,回答感兴趣奇怪,回答不感兴趣也很奇怪。 怪起来了。 “没去过嘛,就比较好奇。”林南说。 杜一庭点了点头。 步行街上也有人少的巷子,才隔着酒吧街没多远。 林南和杜一庭还牵着手,走在夜晚八点钟游客不太多的步行街上,走在热闹的边缘。 酒吧多的地方,人们总憧憬着艳遇。 “……找个男Alpha牵一下手也不错啊。”旁边经过的人很快就走过了,但她俩刚才的话语传进了林南和杜一庭的耳朵。 两个女Omega的味道并没有很收敛,走过后有淡淡的花的信息素香味。 “你听到了吗?”杜一庭问。 “什么?”林南有点茫然地反问。 “‘找一个男Alpha牵一下手’,”杜一庭把刚才听到的路人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猜她的原话是‘没法来一场艳遇的话,找个男Alpha牵一下手也不错啊’。” 杜一庭的重点大概落在“艳遇”上,而林南故意将重点放在“牵手”上。 林南笑了笑,其实他听到刚才两个女生的话也是这样猜想的。 他举起和杜一庭牵着的手,灯光下两人十指相扣:“那我岂不是已经达到了?” 林南在以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场艳遇,没憧憬过,却在无意中得到了别人想要而没有得到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他们又走到了严春望的酒吧前,楼下打出了特价的牌子来招徕客人。 杜一庭停下了脚步。 林南抬头,也认出来这家店。 好家伙,又是你。 “要上去坐坐吗?”杜一庭有些不知道该带林南到哪瞎逛了。 “……行。”林南顿了一下,拉起唇角给出一个礼貌的笑。 上去的楼梯很窄,杜一庭松开了林南的手。 今天店里有别的客人了,严春望唱着歌,见到他们之后笑了笑:“欢迎两个好朋友的到来。” 林南忽然想到了傍晚杜一庭的面试:老板要的就是这样的歌手吧,声调昂扬向上,笑容时刻开朗,唱的歌一首无缝衔接下一首。 就像一个热情的唱歌机器一样,林南想。 进店后,林南和杜一庭又选择了上次的那张桌子。 同样是一上来老板娘就动作流畅地递来了点酒的菜单,一点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老板娘做这些动作时没有温和的笑容,也没有消费前的一些寒暄或介绍,面色淡淡,总觉得要是不消费下一秒就会冷脸相待。 林南心里有些不快,扯出来的笑意淡了一些,他将菜单放到杜一庭面前:“你来点吧。” 杜一庭没察觉林南的不高兴,只以为他是对酒并不熟悉,接过菜单就开始挑选。 “喝红酒还是啤酒?”杜一庭随意地翻了翻,然后问林南。 “啤酒吧。”酒吧里的红酒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行,那要半打啤酒。”杜一庭合上菜单还给老板娘。 老板娘点了点头,比林南喝酒都要丝滑地立马拿出了付款码递到林南面前:“220。” 酒吧里的物价实在是太贵了。 外面五块六块一瓶的啤酒到了店里身价翻了十倍,难不成是贴了金箔在啤酒瓶上吗? 还是歌手美妙的歌声能给酒镀金? 林南维持一个笑意浅淡的微笑准备付款。 杜一庭拦了一下:“我来吧。”拉过付款码到自己面前扫。 老板娘和林南都愣了一下。 “要不……”杜一庭开口时林南的脾气就消去了挺多,林南倒也不是非得杜一庭付酒钱才觉得心理平衡。 “我付吧。”杜一庭已经扫了码,这次坚持他来付钱。 “我给你打个折吧,180就行。”老板娘说。 杜一庭利索地付了款。 老板娘收起酒单就走了。 不可否认,杜一庭这次干脆的买单使林南心里舒服许多。 “好吧。”林南带了一点点无奈地笑了笑,“谢谢你请我喝酒。”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上次请我喝酒,还有请我吃饭?”杜一庭微微歪头,疑惑地问。接着又说:“倒也不用计较得那么清楚。” “嗯。”林南弯着唇点了点头。 上酒的速度仍是一样的快。 半打500毫升装的罐装啤酒很快被一罐罐地放到了桌面上,老板娘给的依旧是小巧的酒杯,附赠一碟花生和一碟瓜子。 杜一庭食指一扣,便打开了一罐,给自己和林南都斟上。 一人喝了几口,一杯酒就没有了,他们添了一次酒,好像还是没什么话说。 两人来不是为了发泄情绪,喝闷酒总是有点无聊和尴尬。 杜一庭放下啤酒,问:“还玩骰子吗?” “好。”林南点了点头。 杜一庭拿了两个骰子盅和一个转盘回来:“我再教你玩点新的。” “谢谢你对我的领悟力那么有信心。”林南将事实告诉杜一庭,“我连上次你教了什么都不一定记得了哦。” “你可以的。”杜一庭比林南还肯定。 “不要对我有这种奇怪的信心,好吗?”林南失笑。 杜一庭还是把骰子都拿出来了两颗,把四颗骰子、转盘、瓜子和花生都放到一边去。 他教的新玩法其实比上次教林南的玩法还要简单。 “就猜,谁猜对的多谁赢。”杜一庭说。 “好的,明白。”这么简单的游戏规则对林南来说简直不要太友好。 是想让他先热热身? 林南不管,反正跟着摇骰子盅就对了。 两人都看了自己的骰子数。 “1,2,3?”林南纯粹瞎猜。 “那我猜2,5,6。”杜一庭说,“开吧。” 这样的玩法基本是是双方说出猜的数字就决定了胜负。 林南的骰子数是2,1,5。杜一庭的骰子数是2,2,6。 “我赢了,你喝一小口吧。”杜一庭单手用手背撑着下巴,兴致颇高地看向林南。 别说一口了,整罐啤酒喝完林南大概都不会有一点醉意,只不过啤酒的味道尝起来还是没什么意思,林南就按对方说的喝了一小口。 林南还是没发觉到骰子游戏的乐趣,但看杜一庭玩起来兴致真的很高。 “继续?” “来。” ☆、第 30 章 其实林南进入酒吧后就想起上次小哥邀他多过来玩,他还信誓旦旦地婉拒。 现在离上次说那话还不到一周,林南又来了,顿时觉得有些脸疼。 不过,幸好谁也没有提起这事。 不知道是没想起,还是想起了给林南留面子所以没提,总之不提起林南就可以当自己没说过那话。 想想,从酒吧开始,在酒吧结束,莫名也为他俩的故事平添一种对称的哲学美感。 他俩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杜一庭对着窗,林南对着整家店。 林南和杜一庭玩骰子、喝酒,还是能分出注意力留意周边的环境。 他们刚来的时候,店里刚走了一桌酒客,除了林南和杜一庭那桌外,店里就剩下一个独坐的男生。 估计也是刚来不久。他们坐下不久后服务员小姐姐才给他上酒。 他点的酒是春莺,是林南第一次来酒吧时看着名字就觉得有点意思的酒,后来他查过这款是Omega去酒吧常会点的酒之一。 男生身材纤细,目测年纪不太大,挺文静可爱的长相,看起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他那桌在杜一庭的右后方,林南有点好奇,就多留意了两眼。 那人大概也不是酒吧常客,他一直对着手机聊天,时不时才抬起头给酒吧和唱歌的严春望拍照录影分享给朋友。 他喝酒喝得很慢,就跟有些人喝小杯奶茶能喝一天一样,酒劲本就不大,现在也不上头,意识也很清醒。后来他有朋友过来。他朋友坐了一会儿喝了点酒,又走了。他又回到了一个人喝酒的状态。 杜一庭往后看了一眼,他见过酒吧里各种各样的客人,并不觉得独自来喝酒是什么稀奇事,他倒是对林南的目光频频落在对方身上的原因产生了好奇。他转回头时问林南:“你为什么总是在看后面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应该是Omega吧?”杜一庭低声又问,态度诚恳,语气疑惑。 林南霎时间想起白天他问自己是不是个同性恋的事情,有些哑然,弄得他现在多看看别的Omega两眼都像是居心不良。 就多看了两眼,怎么有种瓜田李下的尴尬感? “是长得挺可爱的。”杜一庭若有所思地又说道。 “大哥……”林南有点被噎住了,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确的,“哥,我就只是看着他一个人来酒吧。” 林南估计杜一庭对他的性取向还有点怀疑,他试图挽回一下局面。 “然后想邀请他过来一起吗?”杜一庭问。 酒吧里不同桌的人邀请一起喝酒也是常有的搭讪。 杜一庭说话语气就挺沉稳的,没有带太多的情绪起伏,很多话听起来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没带什么别的意思。 林南有时候就容易想得多,总感觉自己形象在对方话里越描越黑。 其实林南都没觉得那人长得好看,却感觉杜一庭已经在脑里脑补完了一场他爱而不得的大戏。 好家伙。 “没有啊。”林南自始至终就没想过。 “哦。”杜一庭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玩骰子吧。” “……行。”林南回答。 林南和杜一庭玩了十来局骰子,他自己清楚自己全是瞎喊,三个骰子数总是只能蒙对一两个。 但杜一庭基本都能说中两三个,胜率比林南高得多,所以这么多局下来,杜一庭只喝过两次酒。 这种猜数字的玩法,每一把定输赢都很快,一口两口,一杯两杯,林南喝酒也快,喝急了一时竟有些上头的感觉,后来才放慢了喝酒的速度。 林南又输了一把,他仍是爽快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在口里含住了慢慢地让液体流进喉咙。 喝完酒之后,林南怀着一种好学的心思去问:“你玩骰子是有什么技巧吗?” “没有啊,就蒙,没有什么技巧。”杜一庭没输,不过他陪着林南也喝了一口酒。 新的一把又开始,他们边玩,林南边继续问他问题。 “真的吗?”林南对杜一庭说没有技巧的说法不太相信,“你是不是能听出骰子盅里摇到的数字?” 林南对杜一庭有了奇怪的信心。 杜一庭随意地摇了两下骰子盅就放下来,不由得笑了出声,说:“我哪听得出来?” 杜一庭说的是实话,他要是那么高超的技艺就好咯。 可是林南总怀疑他可以:“我看影视剧里的人都能听声音就猜出来数字。” 林南说着也觉得这证据听起来太不靠谱,说话时顿了一下,也笑了笑。 “真的猜不出来吗?”林南好奇地问。 杜一庭耸了耸肩:“或许等十年后我就可以了。” 在他们沉迷玩骰子时,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两男两女,情绪昂扬,一下子就吸引了林南的注意力。 在林南还穿着长裤和薄外套的天气里,两个女生一个穿着热裤,一个穿着短裙。 “让我们欢迎新来的朋友。”严春望总能在第一时间给新进店的人送上热情的招呼。 他们的行为有点接近原来林南对酒吧的想象。 他们坐在了露台里离舞台最近的位置。 其中一个男的是Alpha,他像个公孔雀一样散发着自己的信息素,一种花香的味道。 信息素不浓烈时对旁人影响不大,作用如同香水,要吸引旁人注意。 林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记起来那是馥郁的水仙花香气。 林南向来觉得水仙花的香气太过浓郁,新来者的举止给林南对他们奠定了不好的基调。 后来,那两男两女所坐的那一桌是全场气氛最热闹的地方。 四人桌是两张长椅,他们一男一女坐在一边,行为亲昵,尤其是公孔雀alpha和黑长直女生,不时地咬着耳朵亲密交谈。 他们四个人都很活跃,高兴地交谈起哄,跟着严春望的歌声哼唱,乐此不疲地喝酒和劝着对方喝酒。 公孔雀Alpha出手阔绰,一次又一次扫舞台上的点歌付款二位码,点了好几首甜腻腻的情歌送给同伴的女生。 当严春望在唱的时候,他们也在座位上跟着沉醉地唱起来和摆动身体,搂搂抱抱,腻腻歪歪。 小店里就只有三桌客人,淡然、孤寂和热闹互不干扰。 玩了十五分钟猜数字,杜一庭和林南又用回上一次的骰子规则。 “再加一点规则,要是你开出顺子,就是234,345那种,那就是顺子,顺子的话就当成0,那边的骰子不算数。”杜一庭给林南提出了新的规则。 “嗯。”林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顿时觉得刚才的玩法果然就是热身。 而且他还喝了大半罐啤酒,真·热身。 “1还是可以当任何数字,如果摇出122,133,222,这种骰子数,那就当4个2或者4个3。”杜一庭又说。 “就是加一的意思吗?”林南问。 “对。”杜一庭点头,又说,“输了的转转盘来做惩罚吧?” 林南对转盘的惩罚略有顾虑,但稍加犹豫后还是答应了:“行。” 还是惯例先摇骰子盅,双方看过数字后,杜一庭抬眼看着林南:“2个3。” 林南的数字是2,3,5,他顺理成章地报了一个:“3个3。” “4个3。”杜一庭说。 林南随口说:“开吧。” “这么快?”杜一庭眼神里带着点不轻佻的玩味,像在劝林南三思。 “嗯。”林南勾勾唇角点头,他只当自己是个陪玩,不太在乎输赢。 林南面前,公孔雀Alpha似乎嫌点歌不够表达自己的欢乐,问过严春望后自告奋勇地站上台为女生高歌一曲。 杜一庭对他背后的客人全然不感兴趣,一心只在和林南玩的游戏上。 他笑了笑,掀开骰子盅:“1,1,1,你输了。” 林南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确实是他输了。 转盘在杜一庭那里,杜一庭伸手一拨,很快转盘就停下了。 喝一口。 林南干脆地碰了碰杜一庭放在桌上的酒杯,将杯里最后一口一饮而尽。 刚才转盘停下来的同时,林南也看到了转盘上的其它选项,喝酒、唱歌、拥抱、亲吻、真心话。 那边的四人桌唱歌喝酒,一直很嗨。 黑长直已经喝多了,手搂着公孔雀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挨在公孔雀身上。 公孔雀和黑长直背对着林南坐,林南看见公孔雀揽着黑长直的腰,揽的位置比腰要靠上一点,另一只手拍拍摸摸对方的腿,还继续劝她喝酒。 除了黑长直,其他三个人看起来都还没事,见公孔雀还在劝酒也没阻止。 林南听到那个短发女生问黑长直是不是醉了,林南差点忍不住冷笑出声。 “没醉吧,”公孔雀分明指鹿为马,对着黑长直继续诱哄,“再喝点吧。” 诱哄低级,但总有人上套。 林南心里犹豫,要不要去劝阻一下,但对方本来就是一起过来,是认识的,或许本来就是一起奔着醉后疯玩的目的来的,而他什么立场也没有。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似的,并不对他们的行为有什么异样。 黑长直被喂到嘴里好几杯酒,酒意更浓,整个人像是喝得没了意识。 酒喝多了,对信息素的控制力也会减弱,公孔雀的味道更浓了一点,本来林南离他们离得远,已经闻不到什么味道了,现在却又闻到了清晰的水仙花味。 公孔雀的信息素同样对林南产生作用,林南举起杯喝了一口酒,平复心情,压下信息素的躁动。 他还闻到了了其他味道,是不属于酒吧里的奶油味。 接着公孔雀在黑长直后颈上亲吻着咬了一口,两种信息味的味道就都变淡了。 不一会儿,四人就起桌离开了。 林南说不清看看见他们是什么感觉,闻到临时标记后混合的两种信息素味道,他觉得不太舒服。 ☆、第 31 章 那几个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酒吧归于平静祥和。 林南和杜一庭玩了好几局,将刚才那几个人的事逐渐抛于脑后。 不过仍是林南输的稍多,转盘中喝酒的惩罚是占多一点的,林南自己一个人喝掉了两三杯啤酒。 有一局,林南输,转盘转到了“亲一口”。 这并不是个太令人意外的结果,只要有这么个选项在里面,转到它是迟早的事情。 杜一庭视线从转盘上转移到林南的神色上,眨了眨眼,一时无言。 林南看到了结果也没有说话。 先是讶然,随后坦然地迎向杜一庭的目光,一动不动,明目张胆地耍赖,似乎是知道杜一庭不会拿他怎么样。 杜一庭试图佯装严肃要林南重视履行约定,却化作了无奈温和的一笑:“我喝一杯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林南为杜一庭的纵容感到愉悦,“我也喝一杯。” 两人碰了碰杯,将各自酒杯的余液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杜一庭将自己的杯子和林南的杯子都重新倒上啤酒。 有的人的运气,或者实力,都不怎么样。 下一把林南又输了。 “怎么输的总是我?”林南面对接二连三的失利也不恼,开着玩笑道,“你绝对是有什么玩骰子的秘诀,快让我学一学,偷偷地,我不告诉别人,也不抢你饭碗。” 杜一庭被他无厘头的问话逗笑了一下,说:“大概我今晚运气好。” “运气啊……果真成功都免不了有点运气的成分,”林南用手指轻敲桌面,随即一笑,“那我学不了了,愿赌服输。” 杜一庭的手正随意地拨动着转盘,“你来转还是我来?” 林南向对方抬了抬眉:“你来。” 杜一庭没用多大力度,转盘转得却快,看不清转了几圈,速度放慢后没多久就停下了,指针指向“抱一下”。 桌子也就那么点大,两人的距离不超过半米,杜一庭并不需要报出转盘的结果,林南自己就能看到。 但等转盘停下后,杜一庭还是将结果说了出来:“抱一下。” “我看得见。”林南话里带着点笑意,“我视力还挺好的。” “怕你装作看不见。”杜一庭放开了转盘,专心看着林南。 “不至于,只是抱一下而已,我不介意。”林南说。 A尊O卑的传统观念不许O放浪形骸,O能怀孕A不能也让O不能像A一样在两性关系上过于放纵,林南向来没太把这些当回事。他在感情上的专一是因为他不愿意滥交,而不是不敢。 林南很少和别人有亲密接触,即使是好朋友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手挽着手一起出门,更不会贴面亲吻拍照什么的。 并不是因为林南不愿意和别人亲密接触。 从小,林南爸爸是最爱逗他的人,总爱拿脸蹭拿手举高他,但无业游民林荣生向来不是顾家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在外面游荡、赌博,林南那些和爸爸一起亲密快乐的时光短到仿佛不剩,要靠照片来提醒。 而方娟虽不是严母性格,却基本不会对林南有亲亲搂搂抱抱的举动。 林南天生爱疯跑,爱自由,后天教他学着收敛。身为一个Omega,他被要求是矜持乖巧懂事,他爱看书,内敛,也安静,但小孩儿哪有不张扬的一面。 他一半的灵魂是张扬,一半的灵魂是内敛。 初一时,许多同学迷上了用亲昵的行为表达两人的关系好,林南有一次去别班上去找要好的小伙伴,站在门口突发奇想也学着其他人那样向他抛了个飞吻,还想要抱他一下,却被推开。 “别学这些,怪恶心的。” 小伙伴的话没有恶意,林南当时到现在都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只是再也没有主动去和朋友做一些太亲密的举动。 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那淡然的对肢体接触的喜欢。 所以他对杜一庭笑着说不介意拥抱。 不过林南又问了一句:“现在吗?” 他俩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张桌子,要抱一下还得两人站起来,或者说一方站起来跑到另一方身边,有点儿大费周章。 杜一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倒也不想在严春望的酒吧忽然站起身来抱人:“先欠着吧。” “行。”林南立马答应了。 玩游戏玩得尽兴,林南突然想起自己下的决心和下周确实变得忙碌的行程,提前生出一丝不舍得。 转盘投入了使用,落在一旁的四个骰子也不甘寂寞,林南大概熟悉了玩法后,四个骰子也被放回到了各自的骰子盅里。 杜一庭玩骰子时输了赢了看到了什么数字都神色坦然,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看着就像个高手。 林南和他对弈,慢慢也被激发出心里的胜负欲。 瞎玩的时候林南不在乎输赢,对报出的数字加以思考后,林南发觉自己渐渐领悟到骰子游戏的乐趣了。 这局林南拿到了顺子,12345,按理是算0,他保守开场,引杜一庭入局:“2个3。” 林南玩骰子初时不在乎,输赢也不太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也有点赌神的气质。杜一庭看林南,也同样完全无法从林南的表情中得出一丝破绽。 而这回杜一庭拿到的数字恰巧有1有3,看着盅里的23351,林南是新手,他猜林南会采用比较保守的玩法,喊两个3,大概不止两个3。 “3个3。”杜一庭喊得也保守,不过他是为了让两人间的游戏可以玩得更持久。 “4个3。”林南没有犹豫。 “5个3。”杜一庭报。 林南挑了挑眉,再怎样,对方获得五个要不是1要不是3的数字几率还是比较小的。 “开吧。”林南感觉自己胜率还挺高。 杜一庭一看林南掀开的骰子盅,心知对方已经明白到骰子游戏的精髓,不由得一下笑了起来。 “转吧。”林南靠实力坑了杜一庭一把,心里也觉得有些得意。 他成功将玩骰子游戏的胜率拉到和杜一庭不相上下。 林南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什么惯常玩法,他有时小心翼翼地保守计算开盅的时机,有时出其不意大胆玩起套路,和杜一庭玩得有些不亦乐乎。 但理智在挣扎,林南和杜一庭相处时的快意里夹杂了微妙的涩意。 他想继续就这样和杜一庭保持好友关系,又觉得这种关系终究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挣扎被埋在心里,它并不强烈。 不舍得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林南自我挥散。 这一把,林南输了,并且转盘再一次转到了“亲一口”的选项。 林南看见转盘结果时很平静,依旧是那副和杜一庭玩骰子输了也挺有意思的态度,比起第一次转到亲吻惩罚,他此时的神色少了点明知被偏爱时微妙的挑衅,表情温柔而沉默。 简单的肢体接触林南并不会抗拒,即使没怎么和别人牵过手他都不会把牵手这件事看得太重。 其实亲吻也说明不了什么,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林南用一种很温和的眼神望着杜一庭。 眼神里蕴含着的不是抗拒,是投降。 他在表达: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坦然地去亲吻你。 杜一庭并不否认,他拿转盘时有抱着借着惩罚的由头讨一个吻的打算。 一开始杜一庭就以为林南是个玩得开的人,接触了之后才发觉他意料之外地安静。他以为林南没有拒绝他是接受他亲近的表现,然而对方如今神色柔和,说牵手也能牵手,还陪在身边练歌、一起去面试,再进一步,就是不答应。 林南的举止游移在规矩和不规矩的边缘,超出了杜一庭的理解。 杜一庭忽然想到点什么,他微微偏了头,语气里带些惊讶:“初吻?” 林南被猜中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诚实地点头:“嗯。” “不会吧?”杜一庭这句话说得有点轻,说是反问又不太像,倒像是接受了这个回答却仍觉有些难以置信。 “嗯。”林南很浅地勾了个笑,“很奇怪吗?” 杜一庭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这么好的外貌条件,性格相处起来也很舒服,初吻都没有送出去确实有点奇怪。 不过杜一庭只看到了林南的好,要是看到林南性格里的挣扎与各种纠结,或许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眉头轻抬又落下,杜一庭不说话时常显现出一种沉稳的气质,要是他再皱着点眉头,就更接近沉思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杜一庭才再低声开口问:“亲在手背上,可以吗?” 林南轻抿嘴唇,像是在思考。 杜一庭将手伸到对方面前,被握住。他笑了笑。 严春望的歌声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天花板垂下的彩灯无间断地旋转着,周边环境的存在感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低了,林南扶着杜一庭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杜一庭的尾指落在他虎口的位置。 杜一庭的手并不秀气,有着玩乐器的人惯有的修长,却比普通艺术家多了几分力度感,直起时如竹,曲起指节时亦可见其带着韧劲的锋芒。 彩色的光斑在他的手背上跳跃着,肤色白皙同沙滩上细沙,青色的血管如其中河流在蜿蜒。 林南低头牵着来自杜一庭身上的艺术品,端详半晌,试图俯首去亲,在即将要碰到时却受了惊似的抬起眼去找杜一庭的眼睛。 杜一庭垂着眸一直在看着,对上林南的眼神后也只是静静地回望。 他的眼神给了林南无声的鼓励,林南掌握着主动靠近的权利又仓皇逃离,一次,两次,终于在第三次试图接近时落下一个潦草的吻,很轻,不比一滴雨水落在叶片上更有知觉。 吻在手背上,礼节的意味多于情爱,可林南那时的感受是以为自己无形中将吻一分为二,一个碰到了杜一庭的手背,另一个碰到自己的心脏。 林南表面上仍保持着镇静,在亲吻后轻轻松开对方的手。 他拿起骰子盅摇晃着,放出毫无威胁性的狠话:“下一把肯定是我赢。” 林南可能忘了,即使是对方转到了“亲一口”,那也是要两人共同参与的事。 杜一庭亲林南,林南亲杜一庭,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杜一庭也觉得那个吻太轻,被放开之后慢吞吞地收回手,而后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好几秒才拿起骰子盅。 ☆、第 32 章 骰子盅起落几回,两人才恢复到寻常玩游戏的状态。 “真心话。”林南看着杜一庭转出来的结果陷入了困惑,“我问个什么问题好呢?” 好像没什么特别想问的。 又或者说,杜一庭对于林南来说,哪哪都是谜团,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都行。”杜一庭表示无所谓,“你随便问。” 林南想了想,问:“你有什么理想吗?”林南对这个问题一度好奇。 杜一庭愣了一愣,没想到林南会问他的理想,他反应过来后回答道:“没有。” “没有理想吗?”林南疑惑地问。 杜一庭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举起酒杯说:“我自罚一杯。” 林南拿酒杯和杜一庭碰了碰,也陪他喝了一杯。 “你呢?”杜一庭反问林南。 林南笑着挑了挑眉:“暴富。” “对哦,”杜一庭想起林南拒绝他时的说辞,“平时有买彩票吗?” “没。”林南说。 “还有什么办法能暴富?”杜一庭没了解过关于一夜暴富的途径。 “唔,比如天上突然下起钱雨?”林南抿唇思考了一下,坦诚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暴富?”杜一庭笑了起来。 “所以我就是随意说说。”林南跟着他笑起来,“不过想有钱是真的,我争取以后一步一步富起来,祝我早日成功吧。”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林南以前是个对钱一点都不感冒的人,后来长大了越来越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林南说到想有钱的时候语气是认真的,连眼神都变得郑重了一刻,不过很快在句末就转换了语气,将句子变得活泼起来。 等到看到杜一庭输的时候,林南语气就更活泼了。 “你又输了。”林南赢了杜一庭就是莫名高兴,连说话都扬着嘴角。 “嗯。”杜一庭挺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喝点啤酒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真心话也没有什么难回答的,亲亲抱抱的……他可乐意了。 “我来转转盘吧。”林南说。 之前一直是杜一庭在转转盘,林南这次忽然想玩一下。 杜一庭把转盘放到林南面前。 林南也没细看,随手一拨,转盘便飞快地转动起来。 又是亲一口。 林南看到转出的结果后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大方地伸出手来。 杜一庭看到林南伸出手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到还回来的转盘才明白林南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他托起林南的手,定定地看了林南两三秒才吻下去。 同样是一个很轻的吻。 林南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一点点惊讶。 原来人的嘴唇真的是软的。 亲在手背上的时候真的有微微湿润的感觉。 转盘给不太多话却坐一起喝酒的人贡献了卓越的力量,输赢转一把,转出了许多新的可能。 一轮一轮地罚酒,啤酒不经喝,片刻就又被喝掉了半罐。 转眼这就是已经剩下的最后一罐了。 杜一庭给林南倒酒时,剩下的一点酒都倒不满半个杯子。 “没了。”杜一庭晃了晃啤酒罐,也就多一滴掉进杯里。 “没事,”林南说,“我可以喝少一点。” “我给你倒点。”杜一庭放下罐子就拿起自己杯子准备给林南倒。 “不不不,”林南赶紧拦住,笑嘻嘻地说:“你多喝一点吧。” 杜一庭看着林南看了片刻,收回手,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林南也没想过,最后一杯酒是以交杯酒的形式喝的。 杜一庭看起来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神情,看不出来抽到那种要求亲密举动的选项是不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反正林南是挺吃惊的。 巧合得很,这是杜一庭转出来的,林南要不是一直看着,他差点以为对方是作弊才能转到这几十分之一的一格。 转盘里居然还有交杯酒这个选项? 林南玩了一晚上转盘才发现。 “行吧。”林南心里十分震惊,但表面上只是稍微流露出一点惊讶之意,并没有很抗拒。 玩游戏,林南也是玩得起的。 有的东西是假的,它终究成不了真。 伸出手的时候,林南一瞬间错觉是要和杜一庭掰手腕。 手臂圈过手臂,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对方一眼,林南对上视线后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眸偏开视线。 杜一庭并没有故意拖延时间,看着林南轻微颤动的眼睫毛,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们自然地松开了手。 时间也不早了,林南熬夜加失眠地近一周了,刚才莫名紧张了一瞬,后来心神忽然松懈,没忍住连打了两个哈欠。 他低下头虚握着拳用食指关节抵着额心,张嘴半天,打完之后眼里都泛起了雾气。 杜一庭提议说:“回去吧。” 昨晚他看着林南在烧烤店里睡着,今天一晚上又打了好几个哈欠,估计也是困的。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周围没有一点儿云雾,月色美得出奇。白日里大太阳猛晒的炽热已然散去,夜晚的气温有所降低,不冷不热,有点凉爽的感觉。 从店里出来,两人非常自然地牵起了手。 喝了一晚上酒,林南手也不是暖的。杜一庭手上温度也不高,但好歹比林南热乎一点。 “你冷不冷?”杜一庭问。 “不冷。”林南感觉目前这微凉的温度挺舒适的。 “你的手有点凉。”杜一庭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林南掌侧。 林南用余光看了一眼他俩牵着的手,说:“我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 “噢。”杜一庭应了一声,又没有什么动作。 过了十一点,这条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街道空空的,连广场上也没什么人停留。 从步行街回学校的路,林南这几天走过好几次,这是第一次和杜一庭一起走。 杜一庭显然比林南认路,不需要导航,还能找到一些捷径更快地走向校园。 但是他们离学校越近,林南心里越是升起分别的惶恐。 他们穿过无人的步行街广场,走过只有寥寥几人的道路,一路上杜一庭都是按平日的步伐走着,林南却觉得他俩走起来的速度真快。 离别的不安像空气一样将他包围,林南轻轻捏了捏杜一庭的手。 杜一庭望向林南。 林南扯出一个笑:“别走那么快。” 杜一庭并不觉得自己走得很快,不过还是低声答应了。 他俩走得很慢,时间在林南这里却显得过去得很快。 走进校园后,校园里也是安安静静的。 教学楼的灯光早就已经熄灭了,路上师生无几,连夜晚值班的保安都乖乖呆在值班室里。 楼前草坪上校长的雕像倒还被几盏灯照着,主干道上的路灯也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偶尔被树影遮掩着。 经过教学楼后,离林南宿舍已经不远了,前面拐个弯再走一百米就到了。 离开店时林南欠了杜一庭两个拥抱,但如今快到目的地了,债主仿佛已经忘了这件事了,欠债人却紧张地想要被催债。 林南等不及,他将杜一庭拉向了教学楼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 空地是教学楼与湖泊间的一个小小观景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向湖边凸出去,那里两旁的树木稍高,里面唯一的一盏路灯坏了有一段时间还没修。 于是那里是暗的,暗得像星际中的黑洞。 这块空地并不是走向宿舍的必经之路。 杜一庭顺从地跟着林南走,走到空地上才疑惑地看向林南。 林南松开了对方的手却面对面地抱住了对方,把脸埋在杜一庭肩上,闷着声说:“抱一下。” 路上虽然已经没人,但更黑暗的环境给林南更大的勇气。 他抱着的不是杜一庭的后背,而是对方背上的吉他包,不太舒服,林南却不松手。 杜一庭有些讶然地回抱对方:“抱吧。” 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 杜一庭不明白为什么林南突然要抱住他,抱着他后又一声不吭。 林南抱着人,搂得不紧,到了临别前难受得不行。 他把眼睛压在对方肩上,倒弄得鼻子有点发酸。 杜一庭不知道搂着他的人心里那么难过,不明所以,却还是以为这只是一个纯粹简单的拥抱。 “我从明天开始大概要忙好一段时间,可能没机会经常找你玩了。”林南故作轻松地说。 “没事,那有空再说。”杜一庭没有多想,伸出左手轻轻在林南背上轻抚着。 两人没有再说话,杜一庭任由林南抱着他。 即使隔着几层衣料,林南依旧感受到来自杜一庭身上散发出的热度。 湖边上的空气是凉的,贴在一起能使林南感觉到暖。 杜一庭就是这样,他并没有刻意卖弄自己的魅力,却无意间招人喜欢。安静的他,不爱说话的他,聊到喜欢的事情时兴高采烈的他,才有一点点喜欢就去表白的他,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什么分量。 其实林南也不知道,他只是有一点舍不得,他觉得一切都还可控。 他努力克制自己,抱了一会儿,也许就只有两三分钟,林南就松开了手。 他在脸上挂起一个笑容后才离开杜一庭的怀抱,又重新牵起对方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杜一庭试图从林南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没有成功。 是不开心吗? 但杜一庭也没想到林南不开心的理由。 过了教学楼两百米,他俩就走到了林南宿舍那条路的分叉口那里。 “我就送你到这吧?”杜一庭说。 剩下的路不远了,再只要走一小段路就能到达。 “嗯。”林南点头笑了笑,“再见。” 他的表现和之前杜一庭见到他时并没有什么特别,杜一庭看着他,似乎确定他没有在不开心之后才摆了摆手,转过方向向前走。 ☆、第 33 章 杜一庭走了之后,林南渐渐觉得这夜晚确实有些冷。 他将外套拉链拉了起来,而把刚才与杜一庭相牵过的手则塞进了外套兜里。 走出三米,杜一庭回头看了林南两眼。回头很快。林南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把头又转过去了。 走出十五米,杜一庭回头看到林南还在,摆了摆手,让他快点回去。林南不明所以,也向他摆了摆手。 走出五十米,杜一庭回头还看到林南在,又摆摆手,示意赶紧上楼。林南反应过来,装傻继续招着手。 杜一庭站在要转弯的十字路口,看到林南还站在宿舍楼下,拿起手机找到林南。 “嗯?”林南有点茫然地接起了杜一庭的语音通话,没想到为什么人在他面前不远还要打个电话说话。 “你怎么还没上去?”杜一庭人停在了路口那里,没走。 “目送你一段路,你转过弯我就上去了。”林南几乎要以为杜一庭也会不舍得自己。 “我现在要拐弯了,你快上去吧。”杜一庭向林南扬了扬手。 “嗯。”林南应了一声,有些难过。 “我走了,快点回去吧。”杜一庭转了弯。 过了两三秒,杜一庭没有听到对方说话,犹豫一阵说:“那我挂了。” “嗯。”林南努力使自己活泼地应了一声。 “再见。”杜一庭说。 林南轻声应:“再见。”却想着或许再也不见。 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南面前了,通话挂断后又过了一阵,林南才转身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跟林南以为他们的未来人生道路走向一样。 林南其实没有刻意去考虑过他和杜一庭究竟适不适合成为伴侣,他就是害怕,害怕爱而不得也害怕得到又失去,面对建立亲密关系畏缩着想逃避。 他潜意识里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和对方能修成正果。 走出几步,林南已经意识到已经意识到自己单方面的离别使自己有多难过。 同时他也单方面地觉得杜一庭对他只是抱着一种玩玩的态度,并不见其情深。 林南不愿意以自己的患得患失挟持对方,逼对方多为他做点什么、展现出一种更诚恳踏实的追求态度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对方重视着的。 他尽可能地平静地向前走,泪水从眼眶滑落,林南并没有知觉,等到感觉到脸颊上有些痒意时才摸了一手的眼泪。 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 林南轻声对自己说,竭尽全力想止住哭泣,泪水停了一瞬却更汹涌地滑落,他抹了两手的湿润,又将液体擦在裤子上。 他没有走回宿舍,他走到了宿舍对面已经乌漆嘛黑的人行道,坐在了不锈钢长条椅上,金属的寒意渗进身体。 林南当然希望自己会是一个勇敢、坚定、完美的人,他一直在为成为这样的人而努力,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会心软、会犹豫、会退缩,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和怪癖。他在这么多年的落差中艰难想通,连圣人都无法做到一辈子毫无瑕疵,何苦用严苛要求每日折磨自己。 他新的期望是他在徘徊中仍能前进。 可逃避是多么简单啊。 林南在之前可以放弃有好感的同学,现在可以放弃对着他表白的杜一庭,以后也可以拒绝其它人,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心理准备。 但林南又忽然产生了一种新的难过,凭什么啊? 好不容易止住泪,林南借着心生的不甘,回拨电话给杜一庭。 “怎么了吗?”杜一庭很快接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中透着疑惑。 林南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想用一种很平静轻松的语气将话说出来,最终还是只能轻声说了一句:“我不舍得你。” 电话那头哑然了好几秒,杜一庭才说:“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林南轻声的语气给了杜一庭一点不好的预感,他用了一种轻松的语气想安慰对方却起了反作用。 林南没有说话,因为在刚才杜一庭说没关系的时候,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到宿舍了吗?”杜一庭又柔声问。 “嗯。”林南语气已经装不出来欢快了,只能抑制住不让话音带上哽咽,“没事了,拜拜。” 杜一庭好像还想说什么,林南难得地率先挂断了电话,任由眼泪淌了下来。 林南小时候倔强地很,被方娟用衣架抽到满身青红都不肯认错,遇到困难挫折也不愿意哭,哭的时候就偷偷躲起来,从小就没几个人看过林南掉眼泪的样子。 后来林南变了,束缚自己太紧,倒是希望自己想哭就哭,却哭不出来了。 所以现在在没有人的环境里,他刚好想哭,根本就不想压抑自己的心情。 只要控制着哭声不要扰民就行。 凭什么啊? 凭什么每次舍不得的人只有自己? 凭什么觉得难过的人都只有他而已? 杜一庭的事情是根导火索,引燃了林南心中在人际交往中受过的其它委屈。 陪伴他长大的母亲。 林南很小的时候,在外婆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大晚上不睡觉,一直追问母亲爱不爱他,气得母亲打他打断了两根衣架。 林南边哭还边问,得到了答案还问,得不到答案继续问。 后来林南不会再问母亲爱不爱他,大概她爱他,却不懂表达。 童年玩得很好的同村小伙伴。 小时候两人一起满大街走街窜巷地疯跑,一起在沙堆上跑上跑下,一起在家里学着电视上的选手摔跤,一起买了鱼苗养金鱼和孔雀鱼。 林南刚学会自行车,载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后来因为两人都搬家而彼此慢慢淡了联系。 初中才变得熟络起来的同学。 在他们热切地交往一段时候后,对方莫名其妙地疏远了他。 林南曾试图挽回,还给他买礼物,最后换来绝交的誓言。 过了好多年,对方在一次突然联系说那是因为觉得林南成绩太好了而感到自卑。 但当年对方在实验班,林南在重点班,实验班的师资、成绩都比重点班好,林南当时成绩也只是中上而已。 …… 林南深谙孤独的必然性,每个人都不过是生命的过客,可他仍旧会很难过。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那些朋友都会变成过往。 他已经很努力使自己变好了,但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林南并不是一个热衷于交朋友的人。当往日的朋友随着时光逐渐远去,新的朋友也没有随之到来。 经历过的伤害一再上演,作为伤痕已经深深烙在他的身上,成为提醒他的警铃,抗拒着不靠谱不对等的感情。 如果每一段感情走到最后都是让人那么伤心,那林南宁肯不要。 有时真觉得这世上太不公平。 凭什么认识一周不到就敢对他表白? 凭什么每次告别后都能走得那么潇洒? 凭什么有的人可以对感情那么干脆利落,而林南拿不起放不下、大半夜坐在无人的树底下哭? 凭什么? 林南知道凭什么,凭自己的懦弱。 眼泪不住地向下流,林南剖析着自己的状态,真心实意地将那些虚无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用怪罪自己的方式建造起一身的围墙。 他改变不了别人,他在自虐中试图锻炼出一颗刀枪不入的心。 林南对杜一庭的好感起点太高,从一开始就在80分的位置,后来上下波动,总也掉不下来。 而杜一庭对林南的好感则是一步一步升高,某一瞬间达到了特别高的程度,所以表白。 林南对杜一庭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他喜欢林南温柔看向他的眼神,喜欢他身上流露出的奇妙的矛盾。 他的表白并不冲动,但现在看起来或许是有点让对方感觉到困扰了? 后悔吗? 也没有吧。 那晚杜一庭坐在林南身旁,原先平静的心毫无征兆地加速跳起来一阵,在他短暂的想象中,心脏就像是一滴水突然掉入热油里接着被蒸发。 狂跳的心脏平复后也恢复不成平日的样子,没喝多少酒却像上了头,如同第一次受到台下观众的鼓舞,有点陌生但令人喜悦。 在杜一庭这里,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是件挺简单的事情。 他知道表白不会成功,可不试一下他不甘心。 杜一庭在往宿舍走的路上总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他走到一半,总觉得林南今晚的表现不太对劲,于是走回去,看到坐在路边的林南。 不用认,路上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十分钟前才和他说过再见。 杜一庭看到他在宿舍对面的长椅上闭着眼坐得直直的,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细长的微光轻轻闪动着,喉结起伏,眉头紧锁,嘴唇也抿着,看着就叫人难过。 传出来的哽咽声很轻,却一直没停。 杜一庭走过去,带着疑惑和不解,他没有可以克制自己的动静。脚步声和呜咽的声音混在一起,但林南一点也没有察觉。 大概林南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但杜一庭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使他大半夜不回宿舍坐路上哭。 他走过去揉乱了林南的头发,放轻了声音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第 34 章 林南哭得出神,心里装着一腔愤懑。 既然睁开眼等不到什么人,干脆闭上眼不去看。 在杜一庭的手一放在他头上的第一时间,林南就从自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怔愣地看向对方。 “你……你怎么回来了?”林南哭得有点久,一出声出来的只有哭声、没有话,清了清嗓子才把话说完。 林南一脸茫然,泪水在眼眶里积存太多,他没一阵就要眨一下眼睛,弄得脸上满是湿意,连下巴也挂着水珠。 杜一庭看见林南睁开眼时有泪从眼里滑落,心里跟被咬了一口一样疼着。 他伸手想抹去林南脸上的泪,却只是把水摊得更均匀了,像做了个泪水面膜。 杜一庭回到这看到林南在哭,本来心里就有点乱,不爱早起不怎么吃早餐的人竟然不管不顾地瞎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现在林南问他为什么回来,他也说不出清楚,但起码他知道回来是正确的。 “为什么哭?”杜一庭没有回答林南的问题,他用手心手背都去帮坐在椅子上的人擦脸,将手上的水随意地擦在自己衣服上,又继续去擦对方的脸,“能告诉我原因吗?” 实际上,杜一庭手指的指腹带着常年弹吉他练来的茧子,林南脸上痒痒的,也被擦得有些疼,便微微偏开头躲了一下。 杜一庭的突然出现令他惊讶,原来肆无忌惮地哭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泪水还是不停地滑落。 他抬起手打算用外套的袖子擦脸,薄薄的衣料早就湿透了,还没干。 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人,杜一庭并没有什么经验。 杜一庭见林南仍是哭,心里也没有一点办法,甚至生出了一点烦躁。 要换做其他什么的人,杜一庭早就一走了之了,但面前这个把脸都哭得有些红了的人偏偏是他刚发现挺喜欢的还表白了的人。 喜欢到压过了心里所有的烦躁,只觉得心疼。 他看着林南的样子,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杜一庭干脆掀起短袖的下摆在林南脸上胡乱擦了一通,把自己衣服也弄上了乱七八糟的一块块水迹。 对方脸上的水确实被弄干了大半,但林南的脸也被连番摩擦弄得更加红了,眉头正要皱起来就被杜一庭猝不及防地在眼睛上亲了一口,惊得连眉头都愣住了。 “别哭了。”杜一庭硬邦邦地开口,毫无威严地命令着。 他的话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强硬的意思,林南听了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 林南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杜一庭将林南拉起来,一手抱着林南,一手不太用力地将他的头压在在自己颈侧。 “别哭了,好不好?”杜一庭第一次试着这样去安慰别人,多少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他无师自通地懂得了哄林南的小技巧,一句句放轻了、放柔了的声音接连被说出来:“明天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吧,明天中午,我知道附近哪里的炸酱面最好吃……要是你想早餐吃,早上也可以。” “我下次再给你做卷饼吃,好吗?糯米团子我也会做,你还可以试试别的馅。” “周末步行街上有舞蹈表演,下周,啊不对,已经是这周了,这个周末我带带你去看看吧,还挺热闹的。” “对了,前天我看到一个新闻报道,特别好笑……” 杜一庭说了很多话,每句话之间都有停顿,大概是很用心去想有什么东西能让林南听了开心一点。 在那样青涩笨拙的安慰下,林南没有再哭了,过了许久才伸出手回抱杜一庭。 “好了。”林南轻声说,“我没事了。” 听到林南的声音后,杜一庭的话音突然就停下了,半晌才用脸蹭了蹭林南的头发:“不哭了吗?” 林南抬起头,将下巴枕在杜一庭肩膀,笑了笑,笑声里带着沙哑:“不哭了。” “怎么了啊?”杜一庭疑惑地小声问,“你刚才回了宿舍没,难道你是发现宿舍东西被人偷了吗?” “怎么会?”林南被杜一庭的猜测逗笑了,笑完后发觉有些难解释自己难过的原因。 又安静了一会儿,林南才轻声告诉第一庭:“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啊?”杜一庭困惑地应了一声,又问,“你哭就是为了这个啊?” “差不多。”林南说。 “你接下来这么忙吗?”杜一庭还是不明白林南舍不得的情绪为什么那么浓烈,他不知道林南下定决定不见他,他一直觉得两人想要见面是件挺容易的事情,“我们今天就可以一起吃饭。” 杜一庭不太有和别人经常呆在一起的机会,也没有想过要和谁天天呆在一起。 他猜测林南可能有点太忙,想见他却走不开,他觉得林南可能是有点粘人的性子,那既然对方这么舍不得他,他也不是不可以迁就一下喜欢的人。 “你在哪里上课,下课后我来找你一起吃饭?”杜一庭低声向林南提出自己的想法。 林南却没有答应。 他不答反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那么舍不得你吗?” 杜一庭被林南的反问弄得有点茫然,比起这个,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不过如果我们没有办法见面会让你觉得那么难过,你之前也说过喜欢我,为什么不肯答应做我男朋友呢?” 成为男朋友后,林南就有更多机会名正言顺要求杜一庭来找他了啊,杜一庭是这样想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拒绝男朋友的要求的。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到一周,你不觉得喜欢的情绪产生得有点轻率吗?”林南发泄过情绪之后心情平和下来,倒是变得十分坦率。 杜一庭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但双手还放在林南腰上。 他和林南面对面地互相看着,灯光下那双还有些红的眼睛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水晶,他的眼神显得那么干净、纯粹,杜一庭却无法从中读懂林南心里的想法。 “所以你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吗?”杜一庭直视着他的眼睛,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半眯起的眼睛疑惑中带了骨子里的锐利。 杜一庭的外表向来是富有攻击性的,只是平日里不多展现出来,突然凌厉起来时更助长他的好看。 林南毫不惊慌地回看着杜一庭,伸手抚平他眉心,低声反问道:“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杜一庭在第一次看见林南的时候确实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他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和他一周内的相处中好感大跳跃地提升。 林南的相貌出众,可杜一庭平日里见过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对于他来说,林南的好不仅仅在于皮相。 林南曾夸过杜一庭眼睛好看,但他不知道杜一庭也有类似的想法,杜一庭也觉得林南的眼睛好看。 林南的神情和眼睛总是那么诚挚,他看着人时像个虔诚的信徒,杜一庭轻信了他的眼神,最后自己赔了进去。 他喜欢林南,无可否认。 杜一庭一直没有细想过他对林南感情产生的基础和过程,现在一想,的确不是一见钟情,所以他诚实地摇了摇头:“但我现在确实喜欢你。” 第一次听到杜一庭表白时是惊讶,惊喜,感激之余有点儿惶恐。 经历了那么多,林南第二次听到表白时冷静些了, 林南并不是想纠结他和杜一庭之间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也不是想讨论短时间内感情升温太快有没有什么不妥。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也更希望双方一开始对彼此的好感度要高些。 面对一份陌生的新的感情,每个人都不过是学徒。 林南也说不清他对杜一庭的感觉,他试图得到确定的对杜一庭这个人本身的心动的感觉,但没有很明显。 或许林南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爱情本来就不是像游乐场里坐过山车,会有连续激烈的上下起伏。 它可能更接近潮汐森林,它一直存在,却只能在某些特定时候才被察觉。 可林南仍是希望他俩之间的感情能更有确定性。 林南用杜一庭为之着迷的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嘴角带着微笑,想让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显得更轻松和不重要。 “我们都先各自冷静一下吧。”林南说。 杜一庭眼神里闪过错愕,手里一瞬间抓紧了林南的腰,接着就是失望和委屈,随即松开了林南。 他垂下眼,用一种受伤的语气说:“你不信任我。” 林南不相信杜一庭对自己是真的喜欢,杜一庭因为林南的不信任而感到难受,他的难受又使林南无措难过,他俩像玫瑰花的刺,明明是拥有那么美好的东西却让彼此都被刺痛。 爱情就是那么玄乎,它让那些负面的情绪都化作了感情升温的燃料,尽管林南和杜一庭都没有意识到,但这些挫折和不顺反而使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更加明确。 林南的原意从来没有过要伤害对方,将他俩的关系弄得那么尴尬两难的境况是他一直不希望的。 夜风吹得杜一庭上衣都快干了,两人还站在树下。 其实不在一起也挺好的的嘛,当朋友更好——这种话林南不想说,要是说出口,他会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林南向前一步,重新抱住杜一庭。 杜一庭没有动,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 林南的头挨着杜一庭的头,林南的耳朵挨着杜一庭的耳朵,林南看着天上的月亮,怀里抱着他的月亮。 “给您说个小秘密吧。”林南回想起他们认识至今经历的种种,话音带上了莫名的轻快,“被你喜欢真的让我觉得很高兴。” ☆、第 35 章 那晚林南回去后有点失眠。 两点上了床,四点都还没睡着,接着六点半就被闹钟叫醒,收拾东西去上课。 不出门去校外的夜晚,林南重新拾起运动的习惯。 每天去操场跑7公里,做100个俯卧撑和30个引体向上——他在往日里空闲的晚上都会去的。 运动起来才发觉缺觉使手脚都软绵无力,慢速跑了两圈就觉得困乏,脚步轻浮,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虚弱,最后将自己的首日运动目标打七折完成。 可惜运动也没能拯救他的睡眠质量,他每天晚上上床后还是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入眠。 宿舍里林南的床上放了一个新的玩偶,有差不多半米长,是林南买回来的白白鲸。 没有人从一出生就抱着独身主义。 林南也曾经期待过和对的人共度余生,也向往过能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儿。 但人总是会变的。 到了后来,林南几乎是不会刻意去想找一个对象这件事了,毕竟生活中总有许多同样美好有趣的事情。 而对于小孩儿……说来也奇怪,林南几乎是从潜意识里想要去领养一个小孩儿多于自己生养,不过如今社会内卷压力大,林南也渐渐对养孩子这件事断了念头。 拒绝杜一庭之后,林南抽出时间去步行街买了一个玩偶。 替代男朋友、小孩,还有能抱着却会掉毛的宠物。 “喂喂喂,一,二,三,四,喂……”调试音响的人的工作人员在台上不断地走着,试着是否每个位置都能正常收音和播放。 今晚将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迎新晚会,林南作为主办方社团的一员,从上午一大早就过来帮忙布置会场,下午上完课,又过来了。 会场布置在体育馆前的一大片空地上,露天的,没有帐篷。 学生的力量毕竟有限,社团里找了外面的人来帮忙布置会场。 林南上午离开时,舞台才堪堪搭好了框架,下午再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台下摆了四百张小凳子,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就有人入座了。 “好期待啊。听说今年的表演质量要比上年好。”黎刻带着林南在布置好的舞台周围转悠。 黎刻和林南属于一个社团的不同部门,两个人一起布置会场一起上课,今天几乎一天都呆在一起。 舞台和观众席都搭得简洁漂亮,林南见证了它从无到有的过程,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了,他们都在等待着晚会的开始。 说是社会学系的迎新晚会,但无论是表演还是观众,范围都不拘泥于社会学系的新生,晚会的主持人从社会学系主持人队出,表演者则来自各个学院。 林南和黎刻都因为要上课而错过了下午的彩排,光看节目单林南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林南觉得迎新晚会理应会办得很好,但是他对内容其实没有太感兴趣:“是吗?” 歌唱、舞蹈、走秀、互动环节,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东西。 黎刻夜晚也有社团安排的小工作,得在控制光效的操控台上守着,那位置简直是工作人员便利区,视野非常好。 林南没有过去,他在不太前的前排挑了个边缘位置坐着。 他低着头看手机。 方娟问他还有没有和前相亲对象联系,他说开学后就没有联系过了。 方娟:开学了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博物馆,让他过去你学校玩啊,别的Omega就特别会交往,你怎么跟我一样笨 林南也没多希望在这种事情上聪明:可是我为什么要找他过来呢?之前和他出去过一次,没话说,无聊,尴尬,并不想有下一次了 方娟还是那个恋爱不成可做朋友的理论,可林南打定心意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际交往上,只发着表情包敷衍着。 手机里和杜一庭的对话已经沉到下面去了。 杜一庭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他赌气,好几天没有给林南发过消息。 又或者是,想通了,对之前的表白撤回了,并不打算和林南再有什么发展。 林南是说要各自冷静的人,他也没有给对方发消息。 过了几天,还是有点失落和舍不得,不过林南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没关系的,他每一天都这样告诉自己。 数点星光明亮,舞台的灯光投射照向四面八方,晚会终于开始。 林南放下手机。 立体环绕的音乐浪潮冲击观众的耳朵和心灵,热辣刺激的舞蹈后是钢琴独奏,林南漫不经心地欣赏着。 “刚才的舞蹈表演可真是精彩啊,我感觉都没有看够呢。”主持人A说。 “每个表演你都说没有看够。”主持人B拆台道。 “因为每个节目都很精彩啊。”主持人A又说。 “下一个节目又是你最喜欢的,你不期待一下吗?”主持人B卖关子道。 “什么啊什么啊?”主持人A热切地捧场道。 “帅哥唱歌呀。”主持人B和主持人A一唱一和,将上下节目串联起来,“下一个节目是来自法学院的大三学生杜一庭给我们带来的吉他弹唱,《我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的表演!” 林南没有细看节目单上的表演,听到节目的介绍他也无动于衷。 这个歌名和人名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舞台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热烈的掌声渐渐停止,还没等周围人交头接耳弄成嘈杂的声音,接着有一个人走上舞台。 林南坐在观众席中央靠过道的地方,不远不近,看不清黑暗的舞台,只看得见一个模糊抱着吉他的人影。 台上的人每走一步,他走过的地方就会亮起光来,接着光束中渐渐生长出一棵幻影树,长成一棵,外侧又长成一棵,在他身后逐渐汇成一片浅橘色的树林。 这个表演者的出场与众不同,行事也别树一帜。 直到他抱着吉他在舞台边坐下,林南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熟悉。 大三的生活说忙碌,也没有那么忙碌。 杜一庭独处的时间多,专注做一件事时效率就会很高。 之前要一起合作的小组作业才在准备阶段,群里也没什么话。 杜一庭并没想要在专业上做出多大的成就,通常是认真做完课程要求就不求上进。 这几天,除了忙学校里面的事情外,他还是有去顶班。 建安的酒吧文化本来就不浓,现在酒吧比较多的地方也只是集中在城东开发区和步行街上。 原先大家也就是图个新鲜进去玩玩,现在在开学后的工作日,更是冷清。 偌大一个店,愣是一晚上没有一个客人进来过。 杜一庭也不在意,一首接着一首地唱着,偶尔抬起头,却想起会陪他去各个地方、在他唱歌时专注看着他的那个人。 林南在忙什么呢?真的有那么忙吗? 每年九月入学一批新生,各个学院都会在正式上课后的一个月内举行迎新活动。 有的学院弄的规模比较小,只在自己院内,甚至只面向自己院内刚入学的新生。 有的学院弄的规模比较大,面向全校,找许多表演者参加,也欢迎其它学院的新老同学们一起来玩。 杜一庭刚入学时参加过几次,后来也上台表演过一次。 反响挺好的,导致后来经常有什么活动时,老师同学们就会找他,杜一庭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应付,后来就再也没有上过台。 不过,前几天,他看见群里同学转发的晚会推送,报名快要截止了,他神使鬼差地在最后一刻报了名。 倒也是很容易就通过了筛选。 负责晚会节目表演的工作人员很认真负责,一直在跟杜一庭沟通各种事宜。 唱歌算是杜一庭的业余爱好,逐渐也成为了他的主要经济来源。 在街头卖唱也好,在小店里唱歌也好,在校内晚会的舞台上表演也好,不过是换了个地点罢了。 杜一庭很快就敲定了到时候要表演的曲目。 离晚会的时间并没有很长,负责人给了表演者极大的自由度的同时也尽心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帮助,对方一直仔细地跟杜一庭商量到时候舞台应该要怎么弄比较好。 负责人问他要不要和其他人一起合作,杜一庭拒绝了。 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唱首歌,并不想弄得太复杂。 比起有些表演者隆重的装扮,杜一庭是另外一拨人的风格——“接地气”的风格。 杜一庭今晚的打扮和平时有点不同。 他穿了一条卡其色的背带工装裤上台,这件衣服是范利安之前闲着没事设计的,给一家人都订做了一套,但跟全家人平时穿衣服的风格都不是一个方向的,所以做出来后大家拢共也没穿过几次。 杜一庭的衣服并不是很多,他在衣柜里找衣服时在箱底看见了这条裤子,忽然想起了林南,于是拿了出来。 下午彩排时,天色还大亮,舞台上的灯光没有完全展现出十足的效果。 他的动作也很简单,只要在舞台灯都熄灭了后走上台就好。 杜一庭走上台,看不清台下的人。 不知道坐着的观众里有没有他在等的人。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了,周围还有光亮,不至于将场景陷入完全黑暗。 他往前走,感觉有光在身后亮起。 他记得负责人对他说过的设计理念:穿过幽暗,生活自有回答 他坐下后开始唱,久违地有一些紧张。 “我们在原野上找一面墙。” “我们在标签里找方向。” “我们在废墟般的垃圾里找一块红砖。” ☆、第 36 章 等到台上人一开始唱歌的时候,林南就认出来了。 原来是杜一庭。 原来他叫杜一庭。 原来杜一庭就是他。 从天而降的惊喜将林南砸得有点懵。 林南认识他两周,终于以一个神奇的方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他对杜一庭的印象还停留在初出茅庐的酒吧歌手上,转眼间落魄小歌手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同校学长。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把吉他,杜一庭将自己的音乐技巧蕴藏在细节处,将乐器的妙处发挥到百分百。 树影随着弦音的拨动也在颤动,摇落树叶。 杜一庭的嗓音低沉,与《我们》这首歌的风格本就吻合。 像是生活将人压沉、在废墟中放弃了挣扎,像在无边的旷野边缘、在悬崖的边缘无所谓地歌唱,像漫行在大雪埋了的荒郊里找不到方向…… 却, 又像认清了现实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拖着凉透了的身心仍在前进。 高潮部分有的观众不自觉地跟着杜一庭的音乐声律动起来,沉浸在杜一庭的弹唱中。 林南出了神,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杜一庭唱了什么,林南没怎么听得进去。 音响明明没有很强劲,每个旋律和音符却像砸在他身上,哔哩吧啦的,好半天里他动都不敢动。 林南做事永远希望自己不要后悔,他觉得自己做到了的,但或许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拒绝杜一庭,他后悔了吗? 或许没有,错过的时间并不算什么。 但也也许有。 那些林南想放弃杜一庭的时刻都是他许久没有没联系过对方才会产生的心情,或许是一周,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二十四个小时,又或许只是一觉睡醒发现没有收到杜一庭回复的消息。 可当他再碰到任何和杜一庭有关的事物,甚至是和杜一庭无关的东西他也觉得与他有关,歌声,吉他,舞台,米线……哪个不让他想起杜一庭呢? 一切都叫林南放不下对方。 林南清醒过来。 他有点后悔了,为自己的迟疑和犹豫,因为他的没有勇气让杜一庭也难过了。 表演还没有结束,林南就离开了座位。 杜一庭唱着歌时是投入的,唱完后他也没有刻意去找台下的观众里有没有一个人是林南。 转身才发现他背后是一片光影树林,和彩排时的不一样,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看许多。 杜一庭抱着吉他下台,回到后台后有几个人过来夸他唱歌好听。他将吉他装在之前放在一旁了的包里,礼貌地笑了笑就离开。 杜一庭背着吉他从后门走出来,在外面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林南。 挺好,看来今晚的表演没有白费。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像是没有看到林南一样径直地往前走。 走过林南身边,杜一庭没有回过头,脚步都不曾放缓过。 林南愣了愣,想说点什么又收了口,一步一趋地跟在杜一庭身后。他的脸皮还没有锻炼得很厚,等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才绕到杜一庭面前拦住对方。 格文大学学校面积很大,湖有几个,山也有几座,景色优美。 靠近学三饭堂的那个体育馆前面有一片空旷的广场,是师生们常常会选择举办晚会的地方之一。 它旁边有个湖,湖边有长椅,对着湖光山色,是校园小情侣们谈情说爱时爱去的老地方。 林南和杜一庭从湖边绕出去,他们走得还要更远一点,停下来的是个多叉路口,能去体育馆、能去西门,能去南门,能去宿舍,也能去学三食堂,但这边就是没什么人。 西门并不算格文大学正式的门口,宿舍群和食堂都在更前面的方向,所以这个路口边的空地并没什么人停留,连路过的人都少。 虽然偶尔也会有小情侣过来,但更多时候,连小情侣都嫌弃这里过于偏僻黑暗,宁愿到其它地方看赏湖光山色也不来这里。 树影把路灯遮了大半,显得空地越发幽深而静谧。 偶尔有从舞台那边射过来的光照在上空,音乐的声音也能传得过来。 拦下来杜一庭之前,林南的心里有点没底,这么会那么巧,外边认识的帅哥歌手居然是自己同校同学。 他俩冥冥中可能有缘,林南想。 经历过给自己找理由离开对方,现在林南开始找理由靠近对方,这一切都是无意识地,是随着心里想的而去做的。 林南勇敢地迈出追爱的第一步:“同学,我们能认识一下吗?”故作轻松的语气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杜一庭微笑着,不过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意味:“你好,我们认识的,我就是被你放鸽子的那个相亲对象。” 林南:“……?”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回答? 林南以为杜一庭在开玩笑,心想杜一庭说起冷笑话来功力大概和他差不多,不过这倒是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紧张。 林南站在杜一庭面前,笑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有这层关系了?” “有的,”杜一庭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像是有点笑意却没有真正笑起来,他出声提醒道,“开学前,博物馆。” 两个词说出来后击中了林南尘封的记忆。 林南在杜一庭话音刚落就想起来了。 掀开杜一庭一层身份又有一层身份,林南震惊后又震惊,套娃似的,这下是真的是非常震惊了,他将事情都串联起来。 草!?原来是杜一庭! 草!?原来杜一庭就是他! 林南在原地将惊讶的表情维持了两三秒。 他一直以为他和杜一庭的重新开始是翻到下一页,看看下一个章节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节,结果事到临头,现实告诉林南其实他前面漏看了一些内容。 方娟没给林南说过杜一庭的名字,其实她提过说要给林南看照片,当时林南拒绝了。后来方娟没怎么提起过这件事,林南也就没把开学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林南才知道自己居然有意识地、没意识地都拒绝过杜一庭。 林南抿着嘴舔了舔唇,往后退了半步。 “巧了嘿。”他回过神来尴尬地哈哈笑了几声。 杜一庭看到林南瞪大了双眼。 对方吃惊的样子有点有趣,随后无话找话也可爱。 杜一庭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怎么?”杜一庭之前不联系林南确实有赌气的成分,现在气也没有完全消光,只是终于舍得给对方一个笑了,“你不是要重新认识我吗?” 杜一庭此刻的情商可能是吃掉了一整个情商在线时的林南,居然一下子能领悟到林南刚才跟他打招呼的话内里是什么意思。 但此刻的林南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怪起来了。 “你那天等了很久吗?”林南试探性地问道。 “非常久。”杜一庭到了博物馆之后本来想着自己边逛边灯,结果逛完了都没人联系他。 可以说是等了很久,也可以说是压根没等。 “……”林南心虚感更甚,过去了的事也无法倒带,明明想着要好好重新认识一下杜一庭,却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感。 “要不下次我约你去博物馆,换你鸽我?”林南提出一个建议。 杜一庭挑眉,没说话。 “图书馆也行。”林南顿了一下,“或者罚我每次你卖唱我都要去当托捧场?” 杜一庭没忍住勾了勾唇,笑了一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皱着眉问:“不乐意去给我捧场?” “不不不,”林南下意识就摇了头,没想到杜一庭关注点偏到了那么远,“你不知道我喜欢听你唱歌吗?” “我应该知道吗?”杜一庭反问。 “第一次听你唱歌那晚,我不是一直都在跟你说好听吗?”林南瞪着他,“而且我和你聊天的时候还夸过你嗓音好,那么诚恳,感受不出来吗?” 林南的真心多少他能感受到一点,但现在杜一庭就是想故意唱反调:“我以为你捧场敷衍我呢。” 林南瞪着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 半晌,他往草地四周张望,这季节应该开了不少野花,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跑不远处去摘了两三朵小雏菊,搓成一簇递给杜一庭。 “杜学长歌唱得特别好听,我特别喜欢,这个花送给你,希望你能感受到我对你的崇敬和原谅我之前没能按约到达博物馆的失礼。”林南言辞恳切,但好好的说话突然变得官方起来就显得有点阴阳怪气。 杜一庭接过花,垂着眼捏在食指和拇指上观赏了一阵,几朵黄心白瓣的小花小巧可爱。 “行吧,原谅了。”杜一庭将花插在吉他包拉开的一点缝隙里,随即半信半疑地地看了林南一眼,“那去听我卖唱就不是惩罚了。” 林南眨了眨眼:“那我最近没空啊,你要是想让我过去陪你卖唱,我就尽量抽时间出来。” “你都没空了,我还要硬拉你出门?”杜一庭看着林南。 林南笑了一下。 “说起来,你之前也有在学校的晚会上表演吗?”林南有点纳闷,他在校园里从来没碰见过杜一庭。 “有过一两次,不多,没什么兴趣。”比起在学校的舞台上表演,杜一庭更宁愿在街头卖唱。 “那你这次为什么会来?”林南又问。 “为了你啊。”杜一庭回答得很坦然。 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杜一庭也不是抗拒在学校晚会里唱歌,这次他想站在舞台上,想让林南看见他,就是要刷存在感。 “啊?”林南愣了愣,“可是你知道我是社会学系的学生?” “不知道啊,你又没说过。”杜一庭根本不确定林南能不能看见。 “那你……” “或许你刚好就看见了呢?”杜一庭没想那么多,只是有这么个机会,他就去了。 林南没说话,有一点点感动。 ☆、第 37 章 杜一庭和林南呆的角落没什么人,但时常能看到远处有人走动。 他俩聊了一会儿,没聊出来什么结果,干脆走到旁边草地上的秋千架上坐下了。 两个单人的秋千都挺简陋的,放在空地好几年了,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固定的铁架和铁链已经有点生锈了,固定的胶板也感觉已经变薄了。 林南那个好像还结实一点。 而杜一庭放下吉他坐上去旁边那个秋千,能听得到铁架连接处传来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不过杜一庭没有很在意——总不至于坐着坐着就散架了吧。 这样的位置显然是个适合朋友情侣聊天说话的地方,真可惜那么多人没发现它的好处,也该庆幸其他人还没发现它的妙处。 他俩坐下后安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星星,低头能看见花草。 林南用脚撑着草地,伸直腿,又放开,便带动自己在秋千上晃起来,秋千动起来的时候他的铁架也发出了响声,连带着好好坐在旁边的杜一庭的秋千响得也更厉害了。 半晌,倒是杜一庭先开口说话了。 “你之前说要各自冷静,现在几天过去了,冷静完了吗?”杜一庭坐在秋千上,又抽出了那几朵小雏菊拿在手上把玩。 冷静是个自欺欺人的说法,林南的心态和前几日没什么变化。 大概冷静完了吧,林南想。 第二周学业加重,社团里的事情也有点多,林南根本没怎么去想,不太想去想,也什么都没想出来。 也有时,越要去想,越什么都想不出来。 杜一庭与他是那么特别,那么富有吸引力,林南一直知道自己是舍不得的,只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他不愿意去冒险,将友情变质为太不稳定的爱情。 勇气时有时无,走一步算一步,他希望自己每一步的选择不后悔罢了,所以他对待感情更小心谨慎一些。 “嗯。”林南应了一声,他更想先知道杜一庭的答案,“你呢?” 如果杜一庭的答案不变,林南选择向前,那他自然会在做出选择后尽力地去调整实现。 “我要冷静什么?”杜一庭抬头看向昏暗的草地,不慌不忙地反问着,“现在还喜不喜欢你吗?” 接着没等林南回答,他就自己平静地低声说出了答案:“喜欢啊。” 爱情想得太多,容易破坏那份简单纯粹,爱情本质是冲动,或许会持续很久的一种冲动。 爱不爱,喜不喜欢,都是空口白话,心情做不得假。 杜一庭的喜欢来得快,却不是随随便便。 他对林南的喜欢不是今天喜欢明天就不喜欢那种,他就是喜欢林南,今天喜欢,明天喜欢,过了一周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份喜欢。 “你在犹豫什么?”杜一庭问。 “我不确定我是否希望进入恋爱的状态。”林南轻声回答,并且他不确定他是否能当好一个男朋友。 厌A情绪有一段时间高涨得厉害,他怕自己对杜一庭无可抑制地产生抗拒。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杜一庭又说,一句一句地像在诱哄,“我没法保证能喜欢你多久,但至少从我发现喜欢你,到今天,我对你的喜欢没有减少一点儿。” 杜一庭鲜少追求经验,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也受不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把花的茎都捏淤青了,可从没被捏住的表面上看,花还是那么鲜嫩。 “你要不要试着接受一下我的喜欢?”杜一庭偏过头看着林南。 杜一庭不太懂浪漫,不会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看着林南,就只是看着林南。 林南需要承诺,想从杜一庭的口中问出一个承诺,同时却也不信承诺。 杜一庭没有给他承诺,他想了一想,或许他真正想要知道的并不是杜一庭还喜不喜欢他,他需要的是自己是否想要和对方有进一步的发展。 其实他今晚过来找杜一庭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啊。”林南轻声笑了笑,“反正我也喜欢你。” 杜一庭见林南答应得爽快,有点意外。 “真的?”杜一庭神色中流露出愉悦的惊讶。 “真的。”林南点了点头,自己也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倏地弯了弯嘴角,“我居然有男朋友了。” 杜一庭哈哈笑了起来,又问:“开心吗?” “开心。”林南也笑着回答。 恋爱的开始都是令人愉悦的,光是和对方毫无功利性地呆在一起说说笑笑都开心。 笑了一会儿,林南伸手拉过杜一庭的手,低下头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次他的嘴唇在杜一庭手背上贴了很久。 亲吻后,他没有抬起头,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说了一句:“真的,我很开心。” 他的语气并没有显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却也不像是难过,轻声细语的,像是对刚才杜一庭的表白的回应。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我,我也没想过我会那么喜欢你。” 说完他就抬起了头,对杜一庭扬起笑。 杜一庭定定地看了林南片刻,却站起来,俯身迅速地在林南嘴上亲了一口。 林南神色有一丝惊讶,随即笑意蔓了开来。 特别干脆利落。 林南对刚才的吻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干脆利落来形容杜一庭的亲吻,但他确实只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都变成男朋友了,就不要那么客气地亲手了。”杜一庭勾起嘴角。 “好的。”林南对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笑着应道,“下次记得了。” 林南伸出一只手揽上杜一庭的脖子,让对方靠自己更近一些。 林南仰起脸,声音带着近乎矛盾的疑惑和肯定:“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杜一庭的脸离他很近,他却没有尝试去像刚才对方做的那样去回礼一个吻。 “我知道啊。”杜一庭不需费力就能看进林南的眼睛,黑夜中的眼神尤其显得深邃,现在那双眼睛里闪着好奇和不解,“树林的林,南方的南。” 杜一庭早就知道了。 “对。”林南眨了眨眼睛,在应该心虚的场合里试图透露出些许无辜和坦诚。 “杜一庭。”林南望着杜一庭的眼睛低声郑重地说出这个名字,一字一顿,仿佛要将名字汉化在嘴里,他说,“真好听。我们的名字挺配的。虽然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是这个。” “你早该问我的,不是吗?”杜一庭眼帘轻垂,一瞬不错地与林南对视着。 “是的。”林南前倾身子,在杜一庭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我们对彼此了解的程度实在是太浅了。不过……” “来日方长。”杜一庭帮他把话补充完整,同时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舔过被吻的位置。 事实证明,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用了解对方的具体情况,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之后才想要知道更多。 杜一庭坐回到秋千上,把花随手别在了耳边。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啊,”林南还有一件事没得到答案,“你从一开始见到我就知道我是爽了你约的相亲对象吗?” “不是。”杜一庭说,“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林南想知道具体的时间。 “上周日才确定是。”杜一庭回答。 “噢。”林南应了一声,又问,“你说的谈恋爱,是想着以结婚为目的吗?” “那我没有,”杜一庭愣了愣,自由那么多年,谁谈恋爱一开始就想着结婚的事,即使彼此是相亲对象,杜一庭也没想着以奔着结婚为目的。 林南听见这个回答后若有所思。 “我没想那么远。”杜一庭解释说。 “其实我也没想那么远。”林南淡然地笑了一下。 林南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杜一庭想过还是没想过,只不过是当表白对象又多了层相亲对象的身份,他就忍不住将这人的两个身份堆叠起来,以为对方想过。他听到答案还是有一点点的失望,又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至少杜一庭没想得太快太远,林南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接着林南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突然笑出声来:“那你现在算不算是耍我流氓?” 林南平时娱乐消遣除了看书还喜欢上网,总容易记得些各种各样的段子。 “嗯?”杜一庭疑惑地问了一声,一个不怎么爱网上冲浪的人自然没跟上林南跳跃的思路。 “网上不是有个段子吗?”林南继续晃动起秋千,他的腿长,荡起来的时候还要保持着伸直腿,但他玩得还挺快乐,“‘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杜一庭噤声片刻,显然是没想到要做出什么回答,同时也看着林南:“你是认真的吗?” “你说呢?”林南语气轻快。 这下杜一庭也意识到林南的语气明显就是开玩笑的语气,他啧了一声,但谁也没法从里头听出一点不满的意味。 杜一庭挑着眉,语气同样轻快:“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耍流氓?” ☆、第 38 章 没谈过恋爱的人实践经验少一点,理论知识却不一定不丰富。 说实话,林南要是和杜一庭比起来,还真说不好在流氓这条路上谁走得更远。 林南平时平时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斯文、彬彬有礼,连脏话都不怎么挂在嘴上,但实际上他内里对这些了解还真不少。 当杜一庭说什么真正的耍流氓的时候,林南脑子里的车都已经开上高速了。 但他一般就是脑子里开开,不会表达出来。 林南刚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咦,”林南平时也没什么人会给他打电话,“我接个电话。 “南南。”黎刻走到了音响声音没那么大的地方,但电话那头还是有点吵,接着好像黎刻是走远了些,噪音少了一点。 估计黎刻还在舞台那边,林南这才听见了体育馆方向传来的音乐声。 “嗯?”林南应了一声。 “我刚才去你座位上找你,但没见到你。”黎刻问,“你已经回去了吗?” “还没,我在附近走了一下。”林南看了一眼杜一庭,对方正在看着自己,于是林南无声笑了笑。 “你在哪里呀?”黎刻又问,“走远了吗?” “不远,就在湖边那个路口。”林南回答。 “晚会还有两三个节目就结束啦,他们说结束之后要一起去外面吃饭庆祝一下。”黎刻口中的他们说的是社团里的同学们,林南属于这个小团体,庆功宴自然也要带林南一起,“你过来,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林南对社团聚会一向不太热衷,但这次难得一起筹办的晚会结束了,不去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不过这次还有杜一庭在身边,林南对杜一庭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黎刻:“去哪里吃?” “暂定在怡和路吧,说去吃火锅来着。”黎刻倒是喜欢聚会和外出,现在声音听起来比往常都活跃些。 “大家都要去吗?”林南又问。 “对啊。”黎刻高兴地说,“除了社团的人之外,我们还邀请了一些表演的人一起,愿意去的人也不少呢,有个跳舞的小哥哥也要参加,是个长得超级可爱的Beta呢!” “好。”林南笑了笑,“我马上过来。” “居然被小哥哥吸引过来了吗?”黎刻笑了起来,“知道啦,那你快点过来,我和小哥哥一起等你呀。” 没等林南解释,黎刻那边有人找他,就迅速说完再见挂了电话。 好吧,清者自清。 挂了电话后,林南便对杜一庭说:“晚会结束了,学生会说要去吃庆功宴,在怡和路那边吃火锅,挺多人去的,你想去吗?” 杜一庭对参加庆功宴也没什么兴趣,一句“不想去”刚要出喉咙又转了话音:“我可以去?” “可以啊。”林南刚才就是想问黎刻这件事来着,黎刻也告诉了他答案。 “你想我去吗?”杜一庭问。 林南确实是有点希望杜一庭跟他一起去的,虽然带着男朋友一起去社团聚餐好像并不是什么好的约会选项,但是目前来说,这个选项还比较两全其美。 可是,杜一庭问这个问题,林南也有点犹豫。 林南希望杜一庭做的事情就是他自己想做的,并不希望杜一庭的选择会受到他的干扰。 “如果你想的话。”林南唯有这样说。 “你想去吗?”杜一庭反问起林南。 “还好吧,我去不去都行。”林南心中的天平在陪杜一庭和去社团聚会之间起伏,他的选择取决于杜一庭的回答。 有时候,看似把选择权都交给对方这种感觉迟疑的温柔并不太让人喜欢,林南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杜一庭也没觉得讨厌。 “你们社团经常搞活动之后一起去吃饭吗?”杜一庭问。 杜一庭自入学后都没有怎么参加社团,对社团里的社交一无所知。 “大概率会,”林南回答,刚才他接电话时安分地坐在秋千上,现在又开始轻轻地晃起来,继续给杜一庭解释道,“不过学生会一般也没什么大的活动。” “去吧。”杜一庭最后还是答应了,“但我想先把吉他放回去。” 说起来,之前林南一直没把杜一庭往学生身份上想,是因为他以为杜一庭就住在景云新苑,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住址的问题。 “你是一直住在校外吗?”林南疑惑地问他。 “嗯,”杜一庭开学后也没打算放弃去做兼职,他的作息和生活也没什么规律,恐怕对舍友影响,自己租个小单间会比在宿舍自由得多。 “都没有在宿舍住过吗?”林南问。 “偶尔吧,查寝的时候会回来。”杜一庭说。 他并没有向学校申请在外住宿,流程走起来很麻烦。而且格文大学本身不怎么查寝,一学期才一次,会提前通知,大多数学生常不回来也不会被发现。 杜一庭上大学不久后就在外面租了房,从在宿舍住,到半在校内半在校外,到现在极少在宿舍住了。 太久不回宿舍住,偶尔回去一次,两人心里都有些不适应。 “所以要回景云新苑那边放吉他吗?”林南觉得有点远。 杜一庭原先是那样打算的,他不太想背着吉他到外面去和一大群人吃东西,现在才想起来距离的问题:“算了,不放了。” “要不,”林南想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你把吉他放在我宿舍?” “嗯?”杜一庭有些意外地看向林南。 倒是一个很好的主意,林南的宿舍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顶多就五分钟的距离,而且是在从体育馆到怡和路的必经之路之间。 杜一庭跟他一起去吃饭,回去景云新苑也可以走这条路,并不绕远,也会经过林南宿舍。 “你待会儿回来取也可以,明天再拿走也可以。”林南说。 杜一庭点了点头。 在路上,林南打电话告诉黎刻说要晚点过去,黎刻说没问题,说他们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晚会。 “走吧。”林南从秋千上下来,随意地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尘土。 杜一庭也站起来。 林南在一旁等杜一庭背上吉他。 杜一庭伸出手。 林南笑着把手嵌进杜一庭的手里。 “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牵手了。”林南笑着说,牵着杜一庭向前还把手臂晃动地高高的。 杜一庭也笑了笑。 按理说,Alpha是不允许进入Omega宿舍楼的,但是格文大学的宿舍查得不严,仗着每间宿舍都安装了双层电子锁就对楼下的门禁十分放松。 杜一庭轻易地就混进了林南的宿舍。 格文大学的宿舍和杜一庭租的那个小单间差不多大,宿舍没有厨房,小单间不需要分给两个人住。 宿舍里两张床平行地放在宿舍的两侧,并没有用什么东西隔绝开。 其中一张床盖上了防尘罩,防尘罩下有被子什么的,旁边的桌面上也不是空荡荡的,有有人住过、用过的生活痕迹。 “我舍友也是在校外住的多,不过不时他还是会回来住。”林南指着黎刻那半边宿舍解释道,即使黎刻经常不在宿舍,林南也没有把对方的位置侵蚀。 杜一庭点了点头。 出门前,林南把宿舍门窗基本都关了,回来才开了窗。 刚才从外面一进来,杜一庭就闻到一股植物的味道。 “你的信息素?”杜一庭好奇地问。 正如之前提过,信息素不是很浓的时候并不会引起什么生理反应。 “不是,”林南觉得有点好笑,也笑了起来,“你是觉得我平时在宿舍没事干,用信息素把宿舍都熏入味了吗?” “你会吗?”杜一庭问。 “当然不会啊。”林南笑得更厉害了,半天才指着他床边柜上的香薰说,“艾草味的。” 杜一庭走过去看,也闻了闻,兴许是习惯了房里的味道,现在闻到的没有一进房时那么明显了。 “哦。”他应了一声。 属于林南的那半边宿舍整理得很干净整洁。 柜子上五花八门的书被放得整整齐齐,柜子、桌面的各类东西杂而不乱,都被归置得井井有条。 还有一些小零食和水果,不太多。 墙上贴着课程表、计划表和各类笔记。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装饰,但显然有被经常整理和清洁,看起来十分洁净。 明明是一直在住的地方,东西却一点也不乱,除了床。 床上一张棉被和一张夏被缠在一起、卷成一团,牛油果形状的小玩偶被丢到了床尾,白白鲸身子在被子里,半个头却趴在了床外边,再稍微挪点位置就掉下去了。 杜一庭把白白鲸从被子里抽出来,和一个玩偶抱枕面对面地看着。 林南走过去,把他最近每晚都抱着的东西从男朋友手中解放出来放回床上。 林南不好明目张胆地嫌弃男朋友没洗手,只是笑吟吟地开着玩笑说:“刚买回来的,它还没沾上我的味道呢。” “所以你是什么味道的?”林南走到他面前了,杜一庭于是把男朋友抱了满怀,也将头凑在林南颈后的位置,闻到了一些味道,却不确定是不是信息素,“椰子味吗?” “不是,你现在闻到的大概还是我沐浴露的味道。”林南觉得杜一庭此时有点像大型犬类,笑着将手插进吉他和他背部的空隙抚摸着,“你怎么对我信息素的味道那么好奇?” “想知道。”杜一庭用鼻子在林南颈后蹭了蹭,蹭得林南痒痒的。 “说不清楚,以后再告诉你。”林南说。 ☆、第 39 章 杜一庭抱着林南,鼻尖总不停地在轻蹭,嘴唇也不时擦过,弄得林南没什么安全感,怕他忍不住就咬上一口。 林南手松开了一点,把头往后仰看着杜一庭:“放下吉他吧,我们该出门了。” 杜一庭没动静,只是把林南拉回来抱着。 “你身上好香。”杜一庭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离得近了,就闻到了,他觉得林南身上挺香的,比上次闻见的还香。 傍晚的时候林南才洗的澡,白天走来走去,于是他洗澡往身上擦沐浴露的时候也比平时挤多了些,可能因为这样,他现在身上确实香味没散。 衣服也是洗完澡就换上的,恐怕连衣领都透着香味。 林南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季明佑和范利安喜欢养花种草,家里也堆满了花花草草,原先杜一庭也想在出租屋种一点,一直没空琢磨种点什么,就搁置下来了。不过家里常年的花卉的香味倒熏进了骨子里。 味道对他来说确实有种不一样的吸引力。不止是信息素,也可以是香水,也可以是沐浴露,这些香味看不见、摸不着,若有似无,隐藏在每一方空气、每一寸肌肤里。 林南身上的味道又不太一样,林南说是沐浴露的味道,有点像椰子,但事实上杜一庭也不记得椰子是个什么味道了。 或许很淡,并没有那么浓厚。 杜一庭用尽毕生的文学水平估计都描绘不出来林南身上香味给他的感觉,也分辨不出、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 甜,但不腻。香浓馥郁,其实也像花,但杜一庭觉得那种感觉更像某种热带水果的味道,让人想起热带的风、灿烂的阳光和高挂在树上的椰子。 “再抱一会儿。”杜一庭没有再乱蹭,他不动,香味也钻进他鼻子里。 林南被抱着,也不挣扎,大不了就是被临时标记,但他对杜一庭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所以也就由他抱着。 林南好笑地说:“你现在像猫见了猫薄荷。”痴痴地,连路都走不动了。 “嗯。”杜一庭也应了,“你就是猫薄荷。” 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闭上眼之后,嗅觉更清晰。 “那你是猫吗?”林南嘴上噙着笑,之前真没想到杜一庭还有这一面。 “不是。”杜一庭理智倒还在,低声地否认。 “这么喜欢,你干脆把我宿舍沐浴露带走得了。”现在那瓶沐浴露是林南新买的,刚开,今天第一次用,味道他也挺喜欢的,不过他感觉洗完澡之后味道就没多少了,没想到被杜一庭闻到了,还把人迷得不愿意动弹了。 “不要。”杜一庭很快就拒绝了。 香味不在林南身上,那就没有意义了。 好半天,林南才把杜一庭成功拉出门。 出门前林南还带着杜一庭看了一眼他现在的沐浴露、洗发水,沐浴露是莲花的味道,洗发水并未阐明。 尽管装在瓶子里的沐浴露散发出的味道和林南身上的味道完全一致,杜一庭仍是兴致缺缺,只不时拿起林南的手、凑到人家脖子闻一闻。 出门后,林南就不让对方瞎蹭了。 “在外面,注意点影响。”林南按住杜一庭想蹭过来的脑袋。 这人明明表情一本正经的,怎么做出来的举止这么……一言难尽,对林南来说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你得冷静一点。”林南对杜一庭说,其实也对自己说。 “哦。”杜一庭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在林南脖子上轻咬一口才站直了身子继续走,很快恢复成了不苟言笑的冷漠酷A形象。 咬的力度很轻,连个红印都没留下,但一下子把林南激得心悸,像是超大号的羽毛往林南心脏撩了一把。 也像有朵小小的烟花在林南心里炸开了,炸得他耳朵、脑子都嗡嗡的,只剩下机械似的跟着杜一庭向前走。 好半天,林南才惊奇地哎了一声,抓紧了杜一庭的手。 “你不要在外面瞎撩我。”林南假意警告。 “我没有。”但杜一庭嘴角分明带着笑意。 快走到舞台那边的时候,林南停下来,捏了捏杜一庭的手:“跟你商量一件事。” 杜一庭也停下来,他走得比林南快了半步,于是偏身侧过脸用看他,带着疑惑的神情。 “我们不要牵着手过去,到时吃饭的时候,也暂时不要做出些太亲密的举动,可以吗?”林南说话并不大声,但却不是心虚。 他其实可以松开了杜一庭的手,对杜一庭到时做出什么举动都有自己的一番说法,但他还是更想和杜一庭商量过再去做这些事。 “为什么?”杜一庭低声问,眼神沉沉。 “我不是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只是不太想去应付其它人的打趣,我不想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还要面对着其它人的调侃。”林南握着杜一庭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捏着,慢慢向他解释原因,“或者你不想这样躲躲闪闪,那也没关系,我也就是提一下。” 杜一庭看着林南,没说什么,过了片刻才道了声好,松开了林南的手。 林南拉过杜一庭的手到嘴边吻了一下。 吻手这件事是杜一庭教会林南的,它不如拥抱接吻热烈,但同样也能表达亲密。 “不要生气。”林南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和杜一庭闹得不愉快。 “我没有生气。”杜一庭有一点无奈,“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杜一庭倒不至于为了这事和林南生气。 “我也只是以防万一,他们应该不会问我们的事,但万一问起来,我怕他们就没完没了的。”林南社团里有些人还挺多管闲事的。 “嗯,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没生气。”杜一庭说。 你不用跟我解释。 我没生气。 这些话杜一庭说出来就是在表达字面上的意思,但林南浪冲多了,总觉得耳熟,想起一句句都是网上说Omega耍小性子时的用语。 “社团里有几个同学,挺烦的,总是盯着别人的感情问东问西、评头论足。”林南觉得自己必须把原委向杜一庭解释清楚,“我不太愿意对无关紧要的人多解释自己的私事。也不太想应对大家出于友好和善意的打趣,这些打趣有的时候可能并不是我想听到的话。” 杜一庭听出来林南话里的哄人语气,但他不知道林南把自己代入了什么面对无理取闹对象要怎么哄的小剧本,同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林南相信他真的没有生气,干脆凑过去在对方嘴上亲了一口:“没有生气。” 但是亲完后才想起来林南的话:“噢,我是不是不能在外面亲你?” 林南听到杜一庭的话先是有点惊讶,随即自己心里也不太舒服。 他也凑过去在杜一庭唇角亲了一口,但他还是有一点没太习惯频繁的亲吻,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对方的嘴唇都要眨眨眼缓神。 “过了今晚之后,可以亲,随便亲。”林南并不是想限制杜一庭的行动,“就是等会一起吃饭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大家茶余饭后还多个谈论我们恋情的话题。” 林南可以和别人一起吃饭,但不愿意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他会觉得很不自在。 “你可以不管他们。”杜一庭说。 “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林南回答。 “哦。”杜一庭点了点头。 杜一庭又说:“要不不去了?”吃个饭也那么麻烦。 林南看着杜一庭,眼睛弯了起来,摇头拒绝他的提议。 “为什么?”杜一庭问。 “我想吃火锅。”林南还没有吃过那家火锅呢。 “下次再带你去。”杜一庭说。 林南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那我们两个人能吃到的菜式比较少啊,难得今晚聚会,一群人吃饭能点很多不同种类的食物。” 敢情是把这聚餐当成试错了。 杜一庭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们要不要发朋友圈公开我们在一起?”林南和杜一庭继续往前走去体育馆那边,“吃完饭再发的那种,到时候他们想问我也问不着。” 林南说这话时笑着向杜一庭眨了眨眼,语气也很轻快。 只要不是一大群人围着林南说三道四,只是面对一两个人的八卦,林南还是可以应付的。 “那为什么要发?”杜一庭问。 “我看我那些Alpha同学找到了对象都爱发朋友圈公布一下,大概是种仪式感?”这种要发朋友圈炫耀自己脱单的仪式感对林南来说可有可无,但要是能让杜一庭高兴一点,他很乐意去这样做,“比如晒一晒对方的背影、吃饭的时候牵在一起的手什么的。” 不过杜一庭同样也没有这种仪式感:“没必要,我也不想别人过多打听我的感情生活。” 他俩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走到舞台那边。 观众已经快走光了,工作人员和表演人员也正好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吃火锅。 一大群人浩浩汤汤地从体育馆出发去怡和路。 林南在电话里和黎刻打过招呼,和杜一庭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不一会儿就到了火锅店,这一大群人占了三张大桌子。 黎刻正在和他同部门的一位师姐在聊天,他的身边还有空位,林南也就和杜一庭在那坐下了。 尽管他们没有牵着手过去,还是收到了调侃。 ☆、第 40 章 林南坐在黎刻身边,杜一庭坐在林南的另一侧。 林南侧过头只跟杜一庭说了黎刻就是他的舍友。 师姐是个Alpha,她和林南不是很熟,但同一个学生会的,多少也见过面,人也比较热情,见了小师弟和别人一路落在最后走过来,忍不住打趣。 “刚才两人一路说什么悄悄话了?学姐火锅还没吃,狗粮就先吃饱了。”师姐隔着座位对林南开玩笑。 “咦?”黎刻刚才和师姐说话说话说得入神,都还没有留意到林南那边的动静,只以为杜一庭是朋友,听师姐一说,惊讶地看向了林南。 林南淡定地笑了笑:“我才认识杜学长不久,你们别乱开玩笑,不然我可没法好好地吃完这顿饭了。” 林南一番话以退为进,一句假话没说,却能把意思引向不一样的方向,加上杜一庭配合地点了点头,于是聊了几句,也没人再调侃他们。 林南私下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向杜一庭眨了眨眼,颇有点自夸的意思。 杜一庭见了,其实没明白林南的小动作是在邀功,还以为是什么情侣间的小情/趣,于是向他笑了笑。 林南见对方笑了,便忍不住总要弄些小动作继续逗他。 天气刚热起来,又还没有完全热起来,现在又是入夜,吃火锅也算合适。 一大张圆桌子,众人围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周边摆满了各色的丸子、肉菜等菜品,沸腾后锅里冒出不少水汽、升腾消失在夜幕里。 林南还挺喜欢这种氛围的。 虽然他不太能在一群人说话时融入进去,但是呆在人群时,那种热闹能使他安心。 旁边坐着那个人是他男朋友,他一偏过头就能看到他在那,能跟他一起说话一起笑。 桌面上还有一大堆好吃的。 真好。 杜一庭和林南都不是话多的人,杜一庭是基本话少,林南是选择性话少。 但也许是今晚杜一庭的背带裤给了别人错觉,以为杜一庭是平易近人的,连坐在杜一庭旁边的小学弟都要和杜一庭搭讪。 林南知道那是外联部刚进来的新生,双眼皮的大眼睛,眼睫毛长长的,嘴巴小小的,肌肤光滑细腻,一副娃娃脸长得挺乖巧又可爱,相处起来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是杜学长吗?”小学弟声音听起来还挺活泼的。 杜一庭的身子挡了小学弟身影大半,林南只能看到小学弟的一点侧脸和听到他的声音。 杜一庭闻言看了小学弟一眼,点了点头,又收回视线继续吃东西。 林南:真冷漠 不过,看见杜一庭那么冷漠,林南就安心了。 桌上一堆肉,能久煮的早就被放进了锅里,不能久煮的会有人一整盘哗啦地倒下去,然后被捞起来,或者架在锅旁边,或者直接被拿着分享给别人。 有些人是今晚才认识的,有的人可能根本还没认识,但不妨碍大家一起都聊得很开心,互相给大家夹点菜什么的。 黎刻以为林南和杜一庭不熟,怕林南一个人坐在旁边备受冷落,时不时地就和林南说话。 师姐在和黎刻讲下个月一个摄影交流大会的事,他俩都在受邀之列,林南插不太上话,但还是在黎刻拉他进话题的时候要回应黎刻的好心。 “虾丸很好吃。”黎刻给林南捞了三颗丸子。 “是吗?谢谢。”林南礼貌道了谢,又看向杜一庭,“给我三颗太多了,杜学长要尝一下吗?” 杜一庭没拒绝林南夹过去的那颗丸子。 黎刻暗自惊讶,坐回来后才小声跟林南说,声音里带着笑:“看来不用给你介绍小帅哥了,你都有目标了?” “我一直也说不用给我介绍啊。”林南也笑,从碗里夹出一块放凉了的虾滑蘸酱吃。 这家店的虾滑挺不错的,以后再来可以点。 “但是你一直不也是对帅哥没有抵抗力吗?”黎刻说,“而且你之前说有点厌A,但这次是个可爱的Beta学长啊!” 黎刻压低了声音还是压不住兴奋,这个人果然一看到帅哥美女就有点激动。 林南只跟黎刻说过一次自己厌A,没想到他还记住了。可黎刻又没记住林南说过他更喜欢Alpha,也许黎刻以为林南说“对B不感兴趣”总比“有些厌A”好? 林南咬着虾滑,对黎刻弯了弯嘴角,笑而不语。 “那个杜学长是Alpha吧?”黎刻好奇地问。 实际上,表演者报名都要填写的个人信息里就有性别这一栏,黎刻记得杜一庭是Alpha,他好奇的是林南是否是真的对对方有什么想法。 社会上如今的主流更倾向于AO配,黎刻倒是觉得BO也挺好的,觉得林南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况且只是谈恋爱,又不一定要结婚。 “对。”林南猜得到一点黎刻的疑问,把原来就压低的的声音又压低一点,顿了一下才说,“我大概是选择性厌A吧。” 他俩的对话都降低了声量。 “你可以认识一下,我已经要到了联系方式了,待会推给你?”黎刻说,“他是大三外国语系的,你看,就坐在前面那桌,门口附近穿蓝色上衣的那一个,是不是长得超好看?” 顺着黎刻说的那个位置看了看,林南看到了黎刻口中的超好看Beta。 ……朋友,你真不觉得那人嘴长得有点奇怪吗? “就,还行吧。”林南不会刻意去打击黎刻的热情,他只是委婉地拒绝了黎刻要给他介绍朋友的建议,“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长相类型,帅哥还是远观就好了,不能近距离接触。” “远观就没有更多的可能性了呀,你不想争取一下吗?”黎刻是个挺爱交朋友的类型,说话也比较开诚布公。 “不了不了,太帅消受不起。”林南一连串地小声拒绝着,还提防着不让杜一庭听见。 不过杜一庭吃东西吃得挺认真的,也被学弟搭讪着,好像没注意到林南和黎刻在说什么。 “杜学长不是更帅吗?”黎刻更疑惑了。 林南被大实话噎了一下:“或许我驰名双标?” “而且他看起来性子挺冷的。”黎刻又说,“我以为你喜欢性格开朗一点的呢。” 黎刻和林南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杜一庭从架子上夹了几片肥牛。 “要肥牛吗?”杜一庭侧过身问林南。 喜欢的人给自己夹了喜欢吃的东西,林南下意识点了点头。 随即亮晶晶的肉片就被放到了自己碗里。 “谢谢。”林南礼貌地笑了笑。 杜一庭没答,给林南捞了点丸子才给自己也夹了两片肉。 林南转过头再看黎刻,黎刻一副“好家伙你怎么已经把人勾搭上了”的表情。 林南:嘻嘻嘻 简单朴实的微笑中透露出一大堆让人看不懂的信息量。 黎刻还没来得及多问,师姐那边翻出来一些交流大会的资料,又拉着黎刻一起讨论。 杜一庭倒也没有一直被小学弟缠着说话,但确实有在被搭讪。 至于这搭讪有没有出于别的意图,杜一庭没看出来。 林南和他舍友在聊天,不知道在聊什么内容,还要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去说,说了挺久,久到杜一庭给对方夹完了菜都还断断续续地说着。 杜一庭蘸料碗有不少辣椒,杜一庭想了想,夹住自己一片肥牛沾满了酱汁,又在碗侧抹掉了辣椒后放到了林南碗里。 “学长是法学系的吗?”小学弟吃得不是很多,夹一两样东西,看看手机,又和杜一庭说说话。 “嗯。”杜一庭随口应了一声,对小学弟挑起的话题不太感冒。 “感觉读法律的人都好厉害啊,”小学弟离杜一庭坐得很近,说话的时候也稍微向杜一庭那边凑过去了一点,“我之前看了一本法学导论,好深奥啊,看完了却还是云里雾里,不能完全弄懂。” 杜一庭看了对方一眼:“不是法学专业的?” “不是啊。”小学弟露出一个笑,他的相貌就特别适合笑起来,连眼角眉梢都带了粲然的笑意,“我就是喜欢看看各种类型的书。” 法学导论是法学生入门要看的书,但这本书也有很多版本。 杜一庭又问了对方看的是哪本,外国人的名字还挺难记的,但小学弟一下子很流畅地就说出作者的全名。 小学弟看的是法学先驱在一个世纪前写出来的理论,看不懂自然也可以理解。 而杜一庭用的教材则是格文大学法学院自行整理编撰的入门导论,更简单一些,而且还有老师带着入门。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们学校自己编的那本,学校官网上还有配套的入门课程。”杜一庭虽然无意和对方多聊,但还是给他推荐了对非专业人更适合的入门书。 “好啊,谢谢学长。”小学弟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些,“学校的教材在网上可以买得到吗?” 有的教材是市面上流通的,有的教材则不是。 “不知道,我买的是二手的。”杜一庭说。 “学长能把链接发给我吗?”小学弟说得很诚恳,“可以加一下好友吗?以后我有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希望可以向你请教一下。” 杜一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尾很轻微地弯了一下。 他转身拍了拍林南。 林南刚才还在和黎刻说话,不过很快就转过身看着杜一庭。 林南总觉得杜一庭正经的表情下总觉得带了一点愉悦。 杜一庭说:“你书柜上有一本我们学院出的法学导论,你是在哪买的?” 挺好,有正当理由跟男朋友说话了。 ☆、第 41 章 小学弟跟杜一庭搭讪,杜一庭向林南搭讪,十一二人的桌上社交像回形针扣在一起一样。 林南告诉小学弟说是在学校闲置群买的。 后来小学弟再有说点什么,发觉杜一庭对他们的聊天并不感冒之后,就体面地结束了搭讪行为。 林南在吃的方面比较专注,很多时候食物只来得及晾凉一点,就被送进了嘴里。 温热的,滑嫩的,麻辣的,裹着花椒香味的肥牛肉片被随意地咬了一口,丰盈的酱汁味顿时充斥在唇齿间。 林南吃的时候没多注意,吃进嘴里才发现并不是自己蘸料的味道。 有点辣,但也很香。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杜一庭蘸料碗的味道,林南偏过头对着杜一庭低声笑着。 “你蘸料调得真好。”林南声音不是很大,但也没有太躲躲藏藏,话里带着依稀的笑意。 杜一庭把蘸料碟放得凑近林南一点:“想吃就蘸这个吃。” “有点辣,”林南也把自己的蘸料碟放到靠近杜一庭这边来。 林南加配料节本都是一种方法,几乎是有什么加什么,主料是大坨的蒜泥,辅之以少量葱花、香菜、芹菜粒等,还会加上一两颗辣椒粒,最后用酱油将配料浸没至三分之二的高度,或许会加上一点海鲜酱,但对沙茶酱、花生酱、芝麻酱都拒之碗外。 这种配料的配方不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就是按照林南自己的个人口味调制的,也许因为每家店给出的配料不同会有些变化,但万变不离其中。 他从锅里捞出来两块冻豆腐,让它们在蘸料碟里都滚了一圈。 “吃冻豆腐吗?”林南其中一块冻豆腐就是打算给杜一庭夹的。 林南以前没有吃过冻豆腐,总觉得看着名字像是不太好吃的样子,后来无意中尝试了一次,惊为天菜。 杜一庭点了点头,收回手让林南放到他的碗里。 杜一庭的碗里没什么东西了,只剩下一片生菜,也因为吃过挺多东西了,碗里剩了一点汤汁,带着点红。 林南把冻豆腐迅捷地放到杜一庭的碗中,一滴汁水都没有掉在桌面。 然后他也去吃自己碗里的那块冻豆腐。 在锅里被捞出来浸过酱汁就已经是降了些温,入口时松软咸鲜,香滑可口,汤汁被吸收在冻豆腐的孔隙中,抿一下便从中流出来。 林南眯了眼,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 杜一庭吃东西吃得比较快,吃过冻豆腐后就放下了筷子。 林南坐在他的右边。 杜一庭侧过身,用左手的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用左手的手指从下面托着下巴,歪着头挨在这几个指节上。 姿势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他的目光却紧紧地定在林南的脸上,细细地端详着。 那是一张清秀斯文的脸,好看却不惊艳,有种越看越耐看的魔力,引得杜一庭数度入迷。 他的唇色由于吃了辣而添了一层艳红,与白皙的肤色对比,那种反差撩拨得人有些神思恍惚。微闭的双眼掩不住他的光彩,杜一庭还记得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是哪样的活泼澄澈。 林南看起来特别容易满足,和别人交谈时时常会笑,达到了小目标时会露出小小的得意,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餍足。 明明成熟得可以,心思也总是弯弯绕绕,偶尔显现出的孩子气还是让人觉得可亲可爱。 杜一庭被这种喜爱的心情指引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触碰。 还没等到杜一庭的手伸到面前,林南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了诧异,只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杜一庭就醒过来,收回了手。 “怎么了?”林南拿手在杜一庭前面晃了晃,好像在叫杜一庭回神回神。 杜一庭直起身,对林南很淡地笑了一下:“没事。” 林南脸上仍是觉得有些疑惑:“困了吗?” “不是,”杜一庭放下的手又握了握林南放在腿上的手,低声地告诉他原因,“看你看得有点出神。” 林南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被握了一下的手也仿佛带了点别的什么意味。 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显然都是个能令刚开始谈恋爱的小情侣高兴的答案。 半晌,林南才笑了笑,用一种带着温情的目光看向杜一庭。 不多时,聚餐也结束了,大伙儿还聊了差不多半小时才陆陆续续退场。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来,也浩浩汤汤地回去。 回去的路上,杜一庭和林南作为一对没有公开的小情侣,还是游离在队伍的外头。 黎刻被师姐拉着说话,偶尔看到林南和杜一庭在一起说话,心里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夜灯下树影摇晃,怡和路并不是繁华的夜市区,而是一片普通的住宅商业混合区。 林南和杜一庭走着走着,也逐渐偏离了大部队。 街道上搭了帐篷卖水果、服饰的小摊贩还没离去,林南颇有兴趣地打量着。 “我想买点水果。”林南望着帐篷里堆起的各色水果,灯光下各种水果色彩更加鲜艳了。 “嗯。”杜一庭自然是答应了下来,“要买什么?” 林南还没想好。 其实也就只有两个帐篷是水果摊,种类并不多。 苹果红通通的,走近了才发现好像也没那么漂亮。 香蕉挺好吃的,但香蕉皮放宿舍半天就会惹来果蝇,麻烦得很。 “我买点小番茄吧。”林南站在水果摊前停了下来。 小番茄看起来还可以,价格也不贵。 杜一庭也站在他身边,给他拿了个袋子。 林南吃水果多,可是他对挑水果也没什么心得,挑起水果来简直就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去选。 刚想动手挑一些小番茄,林南先扬声问:“老板,小番茄能试吃吗?” “都行,随便试。”老板瘫坐在一张塑料沙滩椅上,正和隔壁摊的摊主聊着家常八卦。 说实话,林南也挺喜欢这种生活的,随便卖点什么东西,消磨着又过去一天,到了晚上临睡时感叹一句“又一天过去了啊”之后沉入梦乡。 多好。 林南从一大堆的小番茄拿了一颗,随便用手指擦了几下,稍微有点脏,可林南还是吃了。 咦,林南看向杜一庭:“挺甜。” 他又从里面挑了颗长得好看的,还是用指腹擦擦就递到了杜一庭面前。 杜一庭前倾一些,把小番茄吃进嘴里,认同地点了点头。 林南只挑那种完好无损的小番茄,一拿就能感受到小番茄的硬软。 他的直觉也是由经验构成的,太硬的偏生,太软的易烂,他最后挑了一堆不软不硬个头偏大一点的小番茄,又挑起了桃子。 “你喜欢吃桃子吗?”林南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毛桃,这玩意儿略微有点刺手,摸完了之后摸其他皮肤还扎。 桃子看起来也不错,个头挺饱满的,一大片红、一大片黄,有点像水彩。 “我一般不怎么买桃。”杜一庭嫌毛桃吃起来太多汁,容易弄脏衣服,清理起来还麻烦。 杜一庭在林南挑东西的时候一直默默等着,看林南挑了一袋又一袋。 林南挑了好几种水果,都递给了老板称重。 “你怎么看着橘子也在发呆?”林南一开始就想买橘子来着,离得远,挑完水果后差点忘了,还是再走到杜一庭身边才记得,“橘子很好看吗?” 林南笑着打趣杜一庭,用摸过桃子的手点了点杜一庭的脸。 “啊。”杜一庭应了一声,没躲,收回视线看着林南。 杜一庭侧过脸,林南的手指就在他脸上划了划。 “扎吗?”林南拿碰过杜一庭脸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有点扎脸,但刚才杜一庭被碰的时候都没有反应。 “还好吧。”杜一庭没挑水果,此时也拿手在毛桃上摸了一下,再去碰林南的脸。 林南躲了一下,杜一庭还继续伸手,最后戳到了却被林南笑着说:“幼稚。” “我看你站在橘子堆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林南问。 “没有。”杜一庭对橘子能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挑好了吗?” “我再挑点橘子。”林南挺喜欢吃橘子的,也喜欢果皮散发的清香,他举起一个橘子看了看,“看起来还不错。” “那就买点吧。”杜一庭看着林南举着橘子的手。 “嗯。”林南笑着应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林南把买来的水果分了杜一庭一部分。 杜一庭拿了一个苹果、一个桃子、分走了小半袋小番茄,但把橘子都留给了林南。 林南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已经亮起了灯,估计是黎刻已经回去了。 黎刻在,杜一庭进别的Omega的宿舍就不太妥当了,林南就没让他进去,自己拿了吉他出来还给他。 “我送你到南门。”林南关了门,打算再陪杜一庭走一段路。 走到楼下,杜一庭在台阶前停下了。 “之前面试的那份工作,我答应了。”杜一庭告诉林南。 “哦……”林南当然还记得前几天一起陪杜一庭去面试的事,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太喜欢那家店,“那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下周才开始。”杜一庭比林南站的低一层台阶,他对林南说话时便微仰起了头,“明天下午我去城东那边顶班,你要过来看吗?” 林南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能带作业过去吗?” 杜一庭也犹豫了一会儿,不过犹豫的时间比林南短一点,就像是只是象征性地犹豫一下就很爽快地说:“带吧,一边听我唱歌,一边写作业。” “说不定还能激励我多写点,是吗?”林南笑了起来。 杜一庭挑着眉,脸上也带了笑意,他伸出手拉低林南的脖子,本来想亲嘴唇的却不小心亲在了鼻尖。 不过也没关系,亲到了就好。 “不要送我了,赶紧回去吧,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南门那等你。”杜一庭一副挺高兴的样子。 林南也没有执意要送他,笑着轻声道了声好。 “回去吧。”杜一庭松开手,带着水果转了身,脚步轻快,临出门还说了一句,“你不香了,你现在是火锅味的。” 林南回宿舍的路上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第 42 章 “你不对劲。” 林南一回宿舍就收到了黎刻一本正经的评价,黎刻简直连眼神都写出了“你不对劲”。 “我哪里不对劲?”林南嘴上的笑意没收起来又有扩大的趋势,关上门走进来。 “你跟刚才那个杜一庭学长不对劲。”黎刻佯装出正经盘问的神情,“你的床边还放着他的吉他。” 黎刻没见到杜一庭人,但听到门外林南和杜一庭的对话。 “你要不猜猜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林南并没打算要瞒着黎刻。 黎刻已经洗过澡了,身上穿着一套充满了可爱小熊头的棉质睡衣,半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听了林南的话后茫然加深了。 “朋友?”黎刻给出了一个猜测。 “比朋友深一点。”林南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情侣?”黎刻试探性地又问,但问得没什么底气。 “对的。”林南笑了笑,把买来的水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柜子上。 “啊。”黎刻有点激动地小声喊了一下,也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晚上不是说你们刚认识吗?” “其实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晚上怕其它人抓着我俩乱问东西,就不想说。”林南放好水果后,从下格的柜子里拿了衣服,“我洗个澡,你消化一下,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林南下午洗过澡,但晚上吃过夜宵,身上有味道,他受不了,所以又打算洗一次。 林南拿了衣服进去。 黎刻跟着下床,搬了张椅子坐在浴室门口旁边:“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呀?” 黎刻哪能想到林南的脱单实际是多么曲折,像是把别人一年的进度压成了两周,短短两周就经历了认识、表白、拒绝、又在一起。 在浴室里,林南没带手机进来,刚脱了衣服就听到门外黎刻的声音,有点好笑地说:“这么急吗,连我洗澡的时间都等不及了?” “可急了,”门外的黎刻反坐在椅子上,将双臂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又把下巴枕在上面。 刚才黎刻洗过澡,他洗澡时用的水比较热,林南进去时,浴室的水雾还没散光。 林南把脱下来的衣服挂在相对干燥一点的位置,取下花洒调试水温。 “我和杜一庭今晚才成为情侣,我还没来得及和谁提起,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林南对门外的黎刻说。 浴室的门是不透明材质做的门,透着光,门内看不见门外,门外看不见门内。 门内的水声掩了大半的说话声,黎刻坐得离浴室门口挺近了,在大概能听到林南说话的情况下就没有再搬近一点。 门外的黎刻听见林南说的话之后惊讶地啊了一声:“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拼车认识的,后来发现是同校,还挺有缘的。”林南简单给黎刻说了一些他俩认识的过程,但省略了很多细节。 黎刻认真地听着,边不时地感叹:“太巧了。” 林南挤出沐浴露的时候都想起了杜一庭,蓦然无声扬起嘴角。 林南在浴室里洗完澡刷完牙才出来,接着把内裤晾在阳台,黎刻跟着林南移动,还在说话。 最后两人关了灯躺在各自的被窝里还在聊。 “杜学长看起来还挺高冷的。”黎刻再次躺在了床上。 “但相处起来不会有这种感觉。”林南掖了掖被角。 林南平时睡觉时不爱穿那么多衣服,但今天黎刻在,两人的床位之间又没有遮挡物,他今晚上床是穿了一整套完整的睡衣,躺在床上总有些不太适应。 他睡觉时有些强迫症,入眠前要掖好被角,要衣料舒坦,不然老不得劲,会睡不着。 “真的吗?”黎刻和杜一庭没打过太多交道,也没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关于杜一庭的看法,目前他唯一了解杜一庭的途径就是林南的描述。 “至少我觉得还好。”林南说白了和杜一庭也不太熟。 认真想一下,他俩相当于见过五次面……是五次面吗?林南也不太记得了。 反正就是见过几次面就成为情侣了,了解程度十分有限。 “也是,能对你好就够了。”黎刻说,“好Alpha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确定?”林南笑着反问。 “开玩笑的,你们好好相处。”林南能找到好对象,黎刻也衷心为他感到高兴。 林南掖了好多次被角,还翻过好多次身,两人聊的兴起,一直聊天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林南好些时候困得差点要睡着,两人都好几次说要睡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起话题,又继续聊了起来。 “戴文斯呆是真的有点呆,整个人都直得不行,但有时候又很可爱。”黎刻说。 戴文斯就是黎刻的那个男朋友,林南还见过。 “怎么直?”林南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人在被窝里忍不住还是把裤子蹬掉了。 “和我去吃饭,大排档什么的他绝对不会去,进一家店还要先找到里面的卫生经营许可证。”黎刻话里也没有多少抱怨的意思,“玩过山车尖叫的声音比我还大,也不敢和我去玩鬼屋。” 淡淡的月光落在窗台,林南和黎刻从理想对象聊到男朋友,从男朋友聊到理想对象,聊了好久,聊到睡着。 两个沐浴在恋爱中的人,各自都觉得男朋友十分可爱。 月光淡下去,太阳跃出地平线,金黄色的光辉从窗外照入房间,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天上的云薄纱似的轻轻飘动,像游在蓝色大海里的鱼。 杜一庭一觉睡到了九点多,自然醒。 杜一庭有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慵懒的劲,睡醒了之后不愿意起来也不动弹,只在床上闭着眼愣神,一动不动,还跟睡着了一样,好半天才掀开被子下床。 起床后,他把被子盖回去,拍了拍,省下叠被子的时间,显得还美观,就跟家具店里床上用品展览似的。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昨天林南给他的水果和他自己之前买来的水果放在一起, 杜一庭刷完牙后把苹果洗了洗,踢着拖鞋上天台收菜。 阳光太灿烂了,待一会儿就晒得皮肤发热。 天台上种了各家的植物和菜,杜一庭的大葱种在一个盆里,长得挺拔青翠。 他拔了一棵长得最好的,哼着歌回去。 下午杜一庭顶班的店,客人倒是多了点。 店里的环境装修得很清幽,真假植物混杂着将店铺装点得有几分雅致,店外还弄了个小桥流水,还有一个水车呼噜噜地运作着。 他们提前出发,杜一庭带林南就在这家店里吃完饭才坐上舞台表演,林南不知道吃饭的钱几乎就花掉了杜一庭今天顶班的所有工钱。 老板知道林南是杜一庭男朋友,也说林南可以坐得离杜一庭近一点。 林南却不太好意思坐那么近,占视线好的地方挡人家财路,于是他坐到了差不多外围最边缘的一张桌子上,也好静心写作业。 夏天快要过去,九月的天气依旧炎热,可有时连下几天大暴雨,天气又会突然降温到像到了冬季。 前些日子也是刚下了大雨,这两天晴了,刚热起来没几天又回到到了那种白天像烤炉一样的日子,不过坐在有荫的地方还好。 林南坐的地方完全在阴凉处,而且离水车很近。 他还带了电脑,学校里的作业基本都要在电脑上完成。 吃完饭后,他从桌面上开辟了一方空地,用半包纸巾擦过两遍才将电脑放上去。 旁边还放着杜一庭给他点的小菜、零食。 林南打开电脑才记起来没网。 杜一庭还没开始唱歌,见林南打开了电脑,想了一下,估计林南也需要网络,就去问老板要了WiFi密码告诉林南。 季明佑和范利安都是很体贴的人,杜一庭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好多年,依旧没能学会那种无微不至的温柔和体贴,也或许能说,杜一庭的好并不流于表面,不明显,只能在偶尔时能窥见一星半点。 但当心里想着什么人时,觉得对方重要,把对方放在重要的位置,自然也会为对方打算和着想。 也许有许多细节,杜一庭仍然没法注意到,他当不了一个满分的完美男友。 不完美对林南来说才更完美。 林南还是不了解杜一庭,尽量压低了对杜一庭作为一个男朋友的期待,被压低的期待感遇上突然的超常发挥,自然满心欣喜。 林南来之前特意买了葡萄,在宿舍里洗干净了装在保鲜袋里带过来,现在也被放在了桌面上。 也是尝过才买的,紫色的饱满的果实紧密地挨在一起,清洗时废了林南不少功夫。 他在一大串里扯下了缀着两三颗的一根枝丫,举起手递到杜一庭。 “无籽的。”林南笑着对他说。 杜一庭的眼睛总像是会说话似的,他看着林南,用眼神代替了言语,像天上飘过的云,像水里游过的鱼,不冷漠,也并不很有感情,温存也大抵是算不上的,它像微风吹拂大地,掠过了从泥土里散发出的生命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平静与安宁。 那种眼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合理,刹那间林南仿佛觉得那也是属于他自己的眼神。 杜一庭倾下身子,单手撑在桌面上咬下两颗葡萄,还向前倾,向林南面前凑过去。 林南醒神过来,惯常保持的唇角弧度拉得更开。 “你自己吃。”口对口分食葡萄什么的还在林南的接受范围之外,林南用手挡了挡杜一庭的唇,“也别舔我手心。” 林南不知道杜一庭是不是这个想法,不过得先预防一下。 杜一庭眼帘垂下来,睁开时勾起了嘴角。 “嗯。”杜一庭应了一声直起身,舌尖顶住口中的葡萄玩了一下再咬,却有一阵玫瑰的香气弥漫开来。 ☆、第 43 章 一周又过去了。 林南认识杜一庭的第四周,和杜一庭谈恋爱的第三周。 脱单后的生活和脱单前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区别,平淡的生活里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南有些课是从开学第二周开始上的,所以也确实如他所说的要比两人初见时更忙了。 可杜一庭和林南见面的次数倒是增加了一点。 偶尔林南会带着作业去听杜一庭唱歌,偶尔杜一庭会找林南一起吃饭。 不过林南没有再和两人刚认识时那样,大半夜还和杜一庭在外面游荡——他和杜一庭以后能相处的时间大概还有很长,不必如此争分夺秒。 说到底,两个人谈恋爱之后还是两个自由的个体,而且这两个个体还是两个向往自由的个体,某种程度上,杜一庭和林南像两匹野马,他们被冠以了恋爱的名义,但心里自有一片青青草原。 除了谈恋爱之外,他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这周,林南回家了。 回家路程并不算很短,林南下午上完课,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车回去了。 他事先有和杜一庭说过他这个周末要回家,并告诉他周日回校。 林南家离学校不远,也不近,路程上要坐公交,还要坐地铁,转车花的时间精力不少。 他上大学之后差不多都是一个月回一次家,或者两个月回三次家那样,在同学之中是算回家比较多的类型。 毕竟离家近嘛,林南是这样想的。 而实际上,林南对家庭的深羁绊也是促使他常回家的原因。 他和方娟度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即使不是分开后每天都会联系,肉麻话也不怎么会说,可他俩毋庸置疑都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 方娟在林南开学后也提过几次让他回家了,并不是那种催促他回家的那种提法,是那种有空常回家看看的那种轻描淡写的期待。 林南本来就打算着这周回家一趟,昨晚才告诉杜一庭和方娟。 于是方娟下班后买了不少菜,炖了汤等林南回来。 下午的时候,方娟就问了林南好几回要不要回家吃饭。 林南:不用准备我的饭,我回来已经很晚了,我随便在学校吃点东西接着坐车回来就行 方娟还是希望林南回家吃饭:“外面的东西哪里有家里做的好呀?你早点回来,家里有很多肉和菜啊,晚上给你做香菇滑鸡啊!” 方娟总以为外面的食物不如自家做得卫生干净,有时候一边说着林南该减肥了,一边又在吃饭的时候劝林南多吃点。 可是回去确实太晚了,林南还是有点注重养生的,不想饿到九点,太晚吃饭也不好消化。 林南回家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个电脑。 地铁站刷卡入闸后,林南也给方娟回了一个语音条:“明天再做给我吃呗。我已经上地铁了,大概九点半之前能到家。” 方娟仍是没有放弃让他回家吃饭的想法:“回家吃大餐,吃饱喝足之后睡大觉,不好吗?” 林南:“不敢呐,那么晚才吃饭,对胃不好,吃饱了还睡不着。” 方娟:“有什么睡不着了,吃饱了才好睡觉。” 睡眠对于方娟来说事件简单的事情,对林南来说并不是。 林南笑了笑,再几句话,终于让方娟打消了劝他在家吃饭的念头。 方娟又说:“我现在要下班了,家里有苹果、雪梨,还有一个香瓜,你还想要吃点什么水果吗?我路过市场就去买。” 林南爱吃水果的习惯就是方娟养成的,现在他基本每天都要吃一点水果。回家前,宿舍的水果已经清空了。 其实家里已经有几样水果了,按方娟以前的习惯来说,她会先吃完再想别的。 可林南要回家了,方娟就会为他准备更多的东西。 林南诚实且不客气地说:“我想吃西瓜。” 方娟也很诚实地回复他:“现在西瓜不甜了。” 林南拖长声音应了一句:“哦。” 想吃西瓜了,但林南心里也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了,西瓜已经不在最甜的季节。 林南挺想吃西瓜的,不过如果西瓜不甜,好像就没什么意思了。 林南:“那你看到什么新鲜的就买一点吧,都行,我不挑。” 方娟:[okk.gif] 周五的傍晚,杜一庭面试后第一天来店里上班。 在路上就收到了林南说已经出发回家的消息,杜一庭回了句“好”就进店里了。 上次面试时,和杜一庭说话的两个人是店里的两个老板,一个姓关,一个姓邵,一个出资,一个出力,年纪不太大,都是三十岁多点,也不让杜一庭叫老板,只让叫哥。 今晚只有关老板和两个工作人员在。 “来了啊。”关老板正在窗边抽着烟刷手机,见杜一庭来了后把烟按灭在烟缸里。 “关哥。”杜一庭从善如流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关老板在看什么东西,人才三十多岁,一脸沧桑,眉头老皱着,杜一庭见他两回了都松不开。 “今晚有个旅行团包场了,十来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来玩的,晚上多唱点欢快的歌,推动一下气氛。”关老板似乎还在和旅游团的负责人联系,手机不时地响一下,业务繁忙。 “好。”杜一庭答应道。 “不用紧张,你上次唱得就很好,注意调整节奏。”关老板又说。 “嗯。”杜一庭应了一声。 关老板并不会左右杜一庭晚上要唱什么歌,只是会给他说一下大致的要求。 旅行团负责人发消息给关老板说快要到了,那时杜一庭已经在台上了。 他平时去小店顶班,没有签订长久的合同,大多是一次性关系,彼此对对方都没什么要求。 上班就不一样了,有了一纸契约,彼此对双方的约束就多了一些。 杜一庭选择在这里上班,就要遵守这家店的规矩。 而且实际上,杜一庭也知道老板的要求并不过分,许多商业酒吧里对歌者的要求都是这样的,需要他们一首接着一首不停地唱。 都是为了钱。 客人还没来,杜一庭已经关了手机上的消息通知,打开电子吉他谱,挑了首流行歌对着还没人的场地开始唱。 林南从地铁里出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方娟不时给他发消息问他到哪了。 林南:刚下地铁,准备转公交 黎刻跟林南说他下周要去商都参加摄影交流大会。 商都是个很繁华的大都市,经济文化科技建设都十分优秀,也是热门旅游城市。 不过商都离建安挺远的,黎刻过去时间也有限,得坐飞机过去,至少也要坐高铁。 黎刻问林南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林南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 一没钱,二没时间能好好玩,三黎刻去还是和师姐一起去的,林南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三人行。 公交车司机开得挺快的,不过站多,总要停。 每次司机一起步,没多久就把载着半满乘客的大公交车开得像云霄飞车一样,过了几个路口,又很快降下速度,停靠在一旁。 开到后头,也没剩下几个乘客了。 到那时,司机就是问一句“XX站要到了,有没有人要下车的”,要是没人回答,路过的车站也没看到有人在等车,司机就直接停都不停就继续开了。 司机开得快,林南到家的时间还比之前预计的早十几分钟。 夜晚小区的路上挺安静的,人不多,这边的路灯也不够明亮,植物藏在昏暗的角落里。 林南背着没装多少东西的书包往家走,望见前面楼间皎洁的月牙。 手机的电量没剩多少了,他一边走,还一边和俞廷望发消息。 俞廷望跟林南吐槽游戏新活动特别垃圾,而林南:我这两天忙死了,上游戏就之前签个到就下了 游戏玩起来越来越肝,要氪金的地方越来越多,林南玩游戏的欲望就弱了些,好几次想弃游,最后为了俞廷望还是留了下来。 他不知道,没了游戏之后,两人的友谊是否能维持。 没人在身边的时候,手机是重要的,林南有些独处的时候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拿着手机发消息、刷网页的。 到林南回到家的时候,手机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给俞廷望和杜一庭都说了声“到家了”,杜一庭一晚上没给他回过消息了,林南只能给俞廷望还说了句“不聊了,我得充电了”。 林南开门进家里,在门口换拖鞋。 方娟低着头玩手机,一时间都没听到门口的动静,到林南开了门才反应过来,刚想站起身,林南就走进了门。 “哎呦,我的宝贝儿子终于回到家咯。”方娟夸张化的语气里是实打实的高兴。 “是呀,”林南走到客厅后就瘫在沙发上,“我的妈妈顾着玩手机和别人聊天,儿子回来都没听见呢。” 方娟哈哈地笑了几声:“吃过饭了吗?” “吃了。”一直在坐车辗转,林南累极了,“你吃饭了吧?” “早就吃了。”方娟说,“你说不用等你回来吃饭,我就简单做了个葱蛋炒饭,超级香。” “哇,”林南配合地笑着鼓了鼓掌,“那当然啦,我妈妈的厨艺最棒了。” “我给你装碗汤,要吃肉吗?”方娟又问。 “不吃,喝汤就够了。”林南说。 家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仿佛只有方娟一个人在家。 不多时,方娟就装出来两碗汤。 说了不吃肉,方娟给林南的碗里还是有几块肉。 汤还很热,估计放了些药材,闻起来有微微的药的苦涩味。 “你侄子呢?”林南问了一句。 有时林南是根本不想和表弟扯上什么关系,宁愿说“你侄子”,也不想说“我表弟”。 “出去打篮球了。”方娟把碗筷放到林南面前。 “哦。”林南应了一声。 林南今天的想法还是:方志远为什么还没走? ☆、第 44 章 方娟做的炖汤是用鸡肉做的。 她把买来的整只鸡砍开,只拿鸡胸肉、鸡脖子这种吃起来口感不太好的肉拿来炖汤。 汤里材料放得太多的,放了一些参片,还放了红枣枸杞之类的,炖了足足两个半小时,现在放在林南面前的汤颜色也不算很深,但味道是足够的够味。 林南家挺大的,比他以前的家面积要大,是方娟几年前一个人跑了好多地方看下来的房子,一个人排除万难付了首付,和朋友商量着装修,住着的时候慢慢购置了些家具,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不是很高的楼层,窗外景色算是不错,总体来说就是挺可以的。 这是方娟给林南的家。 林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自己也知道。 他有时会觉得受苦是浪漫的,那些情感上的伤痛、生活里的挫折都是磨练人的手段。 但他有时也会想,换做是他嫁了一个赌鬼Alpha,弄到最后妻离子散,林南是否能像方娟一样坚强。 林南想不通,或许能,或许不能,但生命没有如果,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他会想着对方娟好一点,就像方娟为他做的那样。 但两个人再怎么好,都是有摩擦的。 林南和方娟两个人,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但他们的生活观念也是不一样的。 林南有林南的想法,方娟有方娟的想法,他们有些观念根本没法融合。 他们会妥协,会迁就,即使是二十年朝夕相对的母子,他们也一直在学着和对方相处。 方娟有两个Alpha哥哥,一个Alpha弟弟。 林南的大舅舅脾气暴,二舅舅脾气硬,小舅舅脾气倒是最和顺的。 尾胎本就招人疼爱,方娟在几个兄弟中,关系最好的就是那个Alpha弟弟。 当年Alpha弟弟结婚晚,方娟和她妈都愁得不行,后来小舅舅三十岁和一个女Beta结了婚,很快生下了方志远。 不过小舅舅和小舅妈工作都不稳定,总是打些散工,没多久就换工作,有时上晚班,有时周末也上班,可闲了也是顾着各自去玩,对方志远挺疏于照顾的。 方志远从小就是被散养长大的,很小就是跟着各个邻居假的孩子去玩。 林南还记得前年年末时小舅舅和小舅妈关系不是很好,据说总是在吵架,后来不知怎的两个人开始筹划起生二胎的事情。 然而过年后没多久,他俩就又闹着要离婚了。 这次倒是说离就离了,村里要拆迁,两个人又分了家,在那些财产分割上总容易起争执。 方娟和小舅妈吵了一架,还动手了。 林南也很惊讶,在他印象中,方娟就只在和林荣生急眼了的时候动手过,其余时候都是很温和贤惠的一个人,就和大多数人对女Omega的印象那样。 小舅舅和小舅妈协定儿子抚养权给小舅舅。 签了拆迁书,小舅舅带着儿子就搬出了家门。 两人一时间没找着容身之所,方志远还要上学,方娟就说让方志远过来先住一段时间。 林南对表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虽然是亲戚,两人也就是过年过节时见上一面的那种亲戚,并不熟络。 林南想起他,只会想起他小时候抱着手机不松手,见了他就拿他手机、电脑玩。 说实话,并不太乐意这个在九岁就分化成了Alpha的表弟住过来。 如果只是一段时间,林南也能忍。 从方志远住过来到今天,已经三个月了。 “他什么时候回家啊?”林南按捺住语气里的不耐烦,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他知道方娟对弟弟和侄子都好,并不想将他的讨厌展现给方娟看,他也不想方娟觉得他不懂事。 其实小舅舅以前也在方娟家住过,那时候林南还很小,记不得事情,小的时候,林南也最喜欢这个小舅舅。 小舅舅人好,会给他零食,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在几个舅舅中看起来脾气也最好。 可林南长大了,开始明白事理了,对小舅舅的喜爱就减少了。 他不喜欢小舅舅和小舅妈对孩子不负责任的态度。 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表弟一直呆在他家里。 “不知道啊。”方娟也并不确定这件事,刚才喝完汤,她又给自己和林南装了一碗,现在正在等着汤凉一点。 “他之前不就说了要回去住了吗?”林南说。 方志远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就说不再继续在姑妈家住了,他收拾东西要走,也没说什么,还是方娟问他还回不回来,他才说不回来了。 结果晚上他就带着行李又回来了。 来去自如的,一声招呼也不打。 要说之前林南已经有一点不满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对表弟的不满又升级了。 林南挺烦他的。 “那他说了还要继续住啊。”方娟也不太管这事,“他要住就由他住好了,你又在学校,看不着他,管他在不在家住呢。” 可林南总是要回家的啊,回家之后不还是要看到方志远? “他为什么不回去住呢,他爸不是已经找好地方住了吗?”林南说。 “可能是那里离他上学远吧,他从我们家出发上学就坐一个地铁站就到了,多近。”也没有人给方娟说过方志远继续留下的原因,这个借口还是方娟给方志远找的。 林南闻言啧了一声,冷笑着说:“怕是只是因为他爸家新搬过去,没弄网线吧。” 林南也忘了这个理由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听来的,但这个事实他倒是记了很久。 方志远从小时候就没变,一样地那么沉迷手机电脑。 以前他没有手机,只能缠着父母、缠着长辈、缠着有手机电脑的表哥表姐要来玩。 现在他爸妈给他买了手机,估计流量不够用,就需要家里的WiFi。 表弟不缠着要电子产品玩游戏了,但是住得近了,其它比缠着要手机电脑更难忍受的东西也暴露了。 方娟和林南都知道,方志远经常玩手机玩到大半夜。 林南一开始对表弟并没有那么烦躁,除了烦躁之外还是有一点关心的。 一个初二要升初三的学生,一直沉迷手机不是个好的选择。 他一个人住在别人家,林南跟方娟说和他沟通一下,让他学习,教他一些生活的常识还有做人的道理。 方娟也没怎么管,很多时候都是由着侄子的性子,方娟的放纵也使林南更加不满。 “他不是因为我们或者什么其他原因留下来的,他只是为了我们家的网络。”林南冷漠地说。 而且他们还奈何不了方志远,即使方娟夜晚会把路由器关掉,方志远也会自己出来把它打开,根本没法阻挡方志远沉迷手机。 “算啦,别说这个了,估计住完这个学期就回去了吧。”方娟摸了摸碗壁,看已经变温了就递给林南,想着转移话题,“周日你舅舅他们说要过来吃饭,买点菜吧。啊对了,我买了西瓜,你现在要不要吃?” 离这个学期结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林南回家次数确实也不会很多。 林南不知道能说什么,每次提起方志远的事,两人总会不欢而散。 林南难得回家,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方娟吵架。 再忍一忍吧。 况且他听见方娟还是给他买了西瓜,心又软了。 心一软,语气也放软了些:“你不是说西瓜不甜了吗?” “还行吧,”方娟笑起来,眼角处的皱纹深了些,“晚上特意去买的,就你总去买的那个开车拉一堆水果过来卖的那个。” “刚买回来不久吗?放冰箱了吗?”林南把汤喝完,用筷子把里面的肉也吃掉。 晚上吃得少,现在再吃点肉就当补充能量了。 方娟八点多才买回来西瓜放在冰箱里,瓜肉还没冷,母子俩就切了一人一小瓣吃着。 傍晚回家的时候,天空出现了类似火烧云的色彩,可惜林南那时隔着地铁带着尘土的玻璃窗,拍得并不真切。用眼睛看没多久,地铁就过了这条线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地上车站,又开回地底下去了。 林南从相册里挑出一张云彩的图,加上刚才拍的西瓜的图,一起发给了杜一庭。 十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玩,听听歌,喝点小酒儿,气氛马上就热闹起来了。 看起来这些人都是有钱的闲人,一晚上点了不少歌。 点歌的钱,杜一庭和店里对半分,对半分后的钱都超过今天来这的工资了。 不过并不是每天都会有客人,也不会每一批客人都会这样阔绰。 杜一庭唱歌唱一个半小时,半小时休息一次,唱完之后还得留下来坐一段时间。 这群人里不少人喝上头了,脸红红的,有的人歪坐着、躺在沙发上。 他们在玩骰子,都是老玩家了。 一对比,之前林南和杜一庭玩的骰子就跟少儿版一样。 在这,输一把可是要对瓶吹一瓶的。 也哪有什么吻手背,赌注上的亲吻都是按分钟起算的。 杜一庭休息时也被拉着跟人说话,和老板,和客人,连打开社交软件回复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终于过完三个小时出来,杜一庭用手按了按耳朵。 还好,还能听得见东西。 刚才那群人玩得真激动啊,时不时叫一下喊一下,喝了酒唱歌也就罢了,鬼哭狼嚎的,杜一庭快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哭了。 说好唱一个半小时,候场一个半小时,结果加了班,还没有加班费。 累是累了点,今日的入账还是比平时顶班卖唱什么的要高许多的。 步行街的灯熄灭了些,街上的人也少了些,杜一庭走在回家的路上,才终于找着机会回复林南的消息。 不过,十一点多了,林南那时候已经睡了。 杜一庭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一入夜,一降温,夜里的风吹得脸有点凉。 杜一庭学校宿舍是在六楼,出来租的房子也在六楼。 出租屋楼道的灯在每一层转角的墙壁上,杜一庭每次都懒得去开,只借着夜里的一点微光走上去。 这种小楼房多数是出租给外来的务工者住的,房主出租给中介,中介又转租给其它人。 一扇扇铁门关着,金属的反光也跟也夜里的风一样凉。 ☆、第 45 章 杜一庭有两个家。 一个家是出租屋这个,空空荡荡,放着他的生活用品,严格来说,可能也不太算家。 另一个家是他两个爸爸在的地方,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家。 杜一庭离家也是不远的,坐地铁能到,不过要花的时间和林南转公交转地铁的时间差不多。 是不一样方式的远。 他不像林南一样,他的回家时间不太规律。 空闲的早晨里,杜一庭一般都起得晚,到日上三竿了才从被窝里爬起来。 作业不会是他周末早晨的首选项,连早餐也不是。 杜一庭没和林南在一起之前活得跟大隐隐于市似的,起床了能半天不拿手机看一眼。 现在多了个男朋友,而且目前男朋友不在身边,才难得在床上睁开眼会去看一看手机。 他拿着手机下床,把手机架在洗手池的置物架上,看林南早上起来给他发的消息。 林南特别想跟杜一庭吐槽他那个烦人的表弟。 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方志远玩游戏玩到两三点才睡,却要调一个五点半的闹钟,并且闹钟响了三个小时,人却不醒。 隔着两扇门和半条走廊,闹钟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林南能听见,可手机离方志远那么近,方志远却恍然不觉,还能睡。 除了无语,说实话,林南还挺羡慕这睡眠质量的。 林南平时早晨的鸟叫两声都能把他叫醒,哪能奢想这种闹钟断断续续在耳边吵三小时都还能保持安然入眠的神仙睡眠质量。 昨晚林南给杜一庭发了好多消息的,不过杜一庭不是俞廷望,也不是林南的那些可爱的Omega小网友,杜一庭这个人总是像没有烧开的水,不温不火的。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十一二点的时候了,杜一庭才给他回的消息,只有几条,淡淡的,没什么火花,特别朴实。 林南会在私下肆无忌惮地向俞廷望讲方志远的烦人之处,可林南不会坦然地和杜一庭说这些。扪心自问,他也不喜欢有人一直对着他说一些陌生人的坏话。自然也不愿意对杜一庭这样做。 杜一庭也不会向林南吐槽昨晚上班时经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是默默地让林南远离这种乌烟瘴气,那些乱的上班地点,杜一庭从一开始就不会让林南靠近。 他俩的出发点不一样,思维不同,林南是不愿意,杜一庭是不在意,做出的选择却一致,他们的对话框里都是美好的生活。 今早,林南给杜一庭发了自己早餐的照片。 杜一庭从被子里出溜下床,按着手机回复林南:“这是什么?” 昨晚杜一庭吃过东西,桌面还没收拾,他把桌面上的食物丢到已经快要满出来的垃圾桶里,那个一次性饭盒差点都塞不进去。 好不容易把那些饭盒、筷子都放进了垃圾桶里,杜一庭放下手机,把房里、洗手间、厨房的垃圾袋都打结拿出来。 都是快满了的或者已经满了的,还运用了新的垃圾袋才收拾好这些东西。 他把打了结的垃圾袋都放到门边,打算出门再扔。 收到杜一庭回复时,林南已经起床大半天了。 方娟去了上班,方志远在房里还没起床。 林南家的路由器装在入户花园那个地方,就是个普通的路由器,信号没有加强,隔了门或墙,信号都会减弱。 房里的信号不好,手机还能勉强受到些信号,电脑是完全不行,所以林南现在做作业,就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脑。 屏幕右下角的小图标闪烁着杜一庭的头像,林南点开,发现是一条语音消息。 电脑外放的音效总有些失真,林南右键单击语音条转文字,获取杜一庭发来的信息。 语音条很短,电脑一下子就转换出来了。 林南打字回复:玉米羹 接着又拿过手机,贴在耳边听了一遍对方说的话,仿佛是学习疲惫之余的动力。 杜一庭:你做的吗? 林南:不是,是我妈妈做的,好吃,我特别喜欢 林南还是那个林南,不过他对于不同的相亲对象的确有不一样的待遇,杜一庭问他食物是不是他做的,如果是他做的,他会承认。 而对于前相亲对象,对方问了,即使是林南自己做的,林南也不会承认。 林南就要从源头上隔绝未来对象想让自己承担所有家务的念头,所以宁愿让别人以为他不会做饭。 其实即使是杜一庭,林南也不会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原则。是杜一庭先给他做了饭、分享过他做的菜,于是林南也会向他坦诚自己的厨艺。 林南说起这个也会想起之前相亲对象。 林南跟对方说,吃饭的时候闻到外面邻居家飘来的卤肉的香味,闻到好几次了。 对方于是给林南找了卤肉的做法,发了链接给林南。 闻到味道,林南满脑子都是想着外面哪家店会有这么好吃的卤肉。 如果当时对方顺水推舟,约林南吃个饭什么的,林南肯定不会拒绝。 但这个前相亲对象做的事情是,给林南发菜谱,所以林南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林南没说什么,只直言说自己是想找外面的店吃卤鸡腿。 杜一庭回复消息的速度不是很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难做吗? 林南见杜一庭回的慢,也忙自己的事去了,他正在敲字,看见了头像闪烁也等敲完了一行字才点开。 点开时发现杜一庭回复了两条消息。 第二条消息,杜一庭说的是:不难做的话,我学一下,下次做给你吃 林南看到这简单的几十个字,想象对方站在他面前说这句话时会有的动作和神态。 没脑补出来,却脑补到自己指着电脑屏幕大声说“看,这就是我男朋友,他超可爱”的场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杜一庭刚才收拾垃圾的时候从抽屉里翻出了之前画的几张油画。 画一共四张,有人像,有树影,有雪山,还有一张是画的是步行街,画幅都不大,差不多就是杜一庭摊开五指那么大。 是他暑假的时候无聊在家画的,现在看起来,还是觉得不错。 他的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有,他从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卷胶带,撕开了将画贴在墙上。 杜一庭没有什么盯着手机看的意识,林南有时好久都没收到杜一庭的回复。 那时,林南的精神会不太集中,他会心急,会失望,会导致写作业的效率下降,等待的时间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就好像美好的时间平白无故被浪费了一样。 明明刚才还回复的好好的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忽然消失了。 倒也不是说会觉得杜一庭对他爱理不理,但这种说着说着话就半天找不着人的情况会让林南觉得很恼怒,甚至生气。 负面情绪积攒多了并不利于感情的发展,林南又发了几条消息,还是没有得到回复。 林南木着脸,从鼻子叹出一口气,一个键一个键地在电脑敲字:你在干什么呢?要是你再晚点回复我,我能直接睡午觉了。 发出去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个表情包跟着发给对方。 或许对方真的有事情在忙,文字的力量有时是巨大的,光看着冷冰冰的方块字,有时表达出比传达者本身更大的杀伤力,加个表情包,也不至于显得太生气。 杜一庭贴完画,站着看了一会儿还去洗漱了,弄完这些他才拿起手机,看到林南的消息时已经又过了十分钟了。 杜一庭有点茫然,直接给林南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南看到,就用手机点了接通,接着才离开座位,到书包里翻出耳机。 杜一庭拿着手机,看见接通之后没等林南说话就先柔声哄了一句:“宝贝,下次没有等到我回复,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林南刚戴好耳机,杜一庭的声音被耳壁包裹住、满满的被接收到,顿时跟吃了一口香脆松软的桃酥似的,从耳朵苏到了心里。 这还是杜一庭第一次叫他宝贝。 林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有点上头。 “我刚才收拾东西来着,然后我又是刚起床,刷牙来着。”杜一庭用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水,给林南解释着原因。 虽然猝不及防地被撩了一下,但一声宝贝、一句解释收买不了林南。 林南本来兴高采烈的,等杜一庭回复等了半个多小时,加之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林南现在心里还有一点不爽。 “那你继续收拾吧。”林南说。 “我收拾好了啊。”杜一庭放轻了些声音,即使是不时被人说有点直的杜一庭,现在也能听出林南和平时不一样的语气。就,还挺明显的。又说。 “哦。”林南有点冷漠地应了一声。 “啊嗯哦这些语气词不太利于沟通哦。”杜一庭轻笑了一声,他第一次遇着林南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哄才对,他的语气还是柔和的,但不晓得这样还是让林南生气。 “反正也是低效沟通而已。”林南听见杜一庭的话和笑声,刚消下去一点的气怎么好像又消不下去了。 ☆、第 46 章 窗外的天气晴朗,太阳高挂在天空,阳光落了许久的地方被晒得暖洋洋的。 杜一庭坐在床上,手里也能摸到被阳光晒暖了的被角。 现在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也烤得他的手有点升温。 “这么生气啊?”杜一庭轻声感慨似的说了一句。 “我确实有一点生气。”林南用指尖不时点着桌面,脸色也有些肃穆,“如果你有事在忙,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喜欢等回复等半天等不到的感觉。” 开诚布公地说出来生气的原因之后,林南的怒气值也降下去了一点,他又说了一句:“你让我连作业都思考不了了,我没直接打电话过去骂你就很好了。” 林南的语气听起来没刚才那么冲了,杜一庭笑了笑,继续问:“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烦。”林南皱起眉走到阳台上,作业不顺,他等杜一庭消息也等得烦,“谁没事直接打电话给别人?” “为什么不能打?”杜一庭就是林南口中说的那种对方不回消息就会直接打电话的人啊,“我起床之后基到本一个小时不清醒、看不了手机的状况。” “没事的话不就直接看手机了吗,不回消息我就默认对方在忙,别人在忙的时候,我再打电话过去,不就是一种打扰吗?”林南没好气地说。 刚才林南那种冷漠的语气让杜一庭不知所措,现在林南这种略带抱怨的话音反而让杜一庭安心下来。 杜一庭放松下来,直愣愣地卧倒在床上,头也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他压着话里的笑意说:“我是没事不看手机选手。” 林南啧了一声,按亮屏幕给杜一庭发了个表情包:[杀掉你.jpg] “我给你发了个表情包,快看。”林南说。 后面林南还发了一个[反杀jpg]给他。 “给你发回来的机会。”林南小声又说。 没过一会儿,杜一庭的笑声就顺着耳机爬过来。 杜一庭什么都没有回复,只是笑,笑得连林南也忍不住开始笑。 两个人在电话里傻笑了一通,接着没有挂断通话,却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杜一庭闭着眼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听着林南那边细碎的的按键盘的声音。 有时候窗外的人声再安静一点儿,他还能听到非常浅的林南因为在思考而轻轻用指腹点着桌面的声音。 他见过,所以他想象得出来。 林南没有再说话,杜一庭也没有打扰他写作业。 杜一庭把手机调成免提,从床上翻坐起来,下床找出了新买的画刀,今天准备画点什么东西。 原来林南以为和杜一庭通着电话,自己应该很难集中精力写作业。 结果还没等杜一庭从床上下来,林南已经全神贯注投入去思考论文的逻辑了,连杜一庭下床时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忽略掉了。 林南坐在客厅的长桌上写作业,本来这张桌子是用作饭桌的,但林南家没有书房,也没有书桌,实际上它就被林南作为书桌来用了。 他家的楼层并没有很高,长桌旁边就是客厅里的横向长窗,林南抬起头就能看见窗外是小区25层高的楼房。 栋栋高楼从高处望下来是雪花的形状,而林南正对着它们的侧面,看见一列的阳台和拉起了窗帘的窗台。 云从楼间飘过。 隔壁栋有个大叔在阳台正在浇花,他楼上的大妈正在做广播体操。 灵感突然席卷了他,林南手下敲字声几乎没有断过,打下一行后或许会删改几个字,但总体来说写得特别丝滑。 林南敲完一小段之后看一眼时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个小时了。 一旦投入什么事,时间好像消失了一样。 林南回过神来,耳机那边也安静得很。 人呢? 该不会已经挂电话了吧? 点亮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喂?”林南试探着喊了一声。 电话那头,杜一庭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了床上,而自己却站在旁边拿着铅笔勾勒轮廓。 他昨晚临睡前想到一个极好的想法,但醒来之后好像连灵感也睡死了,想也想不起来,现在站在画架旁边半天,怎么用铅笔悬空在纸上都没落下一笔。 毕竟画纸也就只买了几张,橡皮擦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林南在那头不太大声地叫了他一声,他听见了,但是过了一会儿才从想象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嗯?”杜一庭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应了一声。 两个人聊着电话都像把电话当作不存在一样,一旦说起话来了,才记得是有这么个东西将分开的他们连接在一起了。 一时间,属于两个环境的声音重新交换给了彼此。 林南听到回应后笑了一声,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啊。”杜一庭感觉今天自己是画不出来了,放下了铅笔,拿起手机切换回听筒模式。 “你在干什么呢?”林南仰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休息眼睛,过了几秒钟又睁开眼,看着白色的云慢慢飘走。 “画画。”杜一庭回答。 “你还会画画?”林南有点惊讶。 “自学的,还没学多少。”杜一庭空闲的时间说多也不多,断断续续地学了一点,“我朋友圈里有我之前画过的话。” “有吗?”林南自然是翻过杜一庭朋友圈的,“你朋友圈里好像没有画吧。” 杜一庭想了一下:“哦,我朋友圈设置成半年可见了,画应该是半年前发的,现在看不到了吧。” “应该是。”林南又不是杜一庭,哪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的画呢。 “你下次来,我再给你看实物吧。”杜一庭懒得去翻相册了。 “好啊。”林南声音含着笑。 一早上过去得也很快,直到方娟给林南打电话过来,林南才和杜一庭结束了通话。 林南的耳朵戴耳机戴了几个小时,酸了。 他摘了耳机才给方娟打回去。 十一点了,方娟十一点半回来。正是该淘米洗菜做饭等方娟回家的时间了,林南一边给方娟回拨电话,一边走过去准备淘米。 一个月没有回家,两个人、三个人该要多少分量的饭林南还记得清楚。 他从米缸里舀了一杯半的米倒进锅里。 方娟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吗?”林南看电话接通了就直接问——一般方娟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事才打的。 “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方娟说,“你别煮我的饭。” 林南刚把水加到了锅里,眨了眨眼,啧了一声:“晚了。” “这么快做饭了?”方娟也啧了一声。 “十一点了,妈妈,到时候你回来没有饭吃又得说我不做饭。”方娟以前就干过这事。 “行吧,没什么事了,那你就和你表弟自己搞定中午饭吧。”方娟说。 “他都还没起来。”林南一整个早上都没见过方志远出来,大概是还没起床,也有可能是起床了没出来。 “早餐也没起来吃?”方娟问。 “没。”林南又不是他父母,做不到对方志远嘘寒问暖还担心他有没有起来,起来吃不吃早餐。 “随他吧,你中午饭做了叫他起来吃就行了。” “哦。”林南拖着长音沉声应了一句。 相对来说,杜一庭孤家寡人的好处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 到了中午,他想吃就自己做饭给自己吃,或者点个外卖,还可以把钥匙揣兜里走出去吃碗米线。 要是不想吃,蒙上被子睡一觉,没人会说什么。 自由得飞起。 不过最近天台上的葱长得挺好的,没打过化肥和农药都长势喜人。 家里的饼皮也还有很多,他的午饭用一份煎饼卷大葱就可以对付过去了。 煎饼卷大葱是范利安家乡的特产,在杜一庭他们家常常是主食的存在。 杜一庭刚开始时其实也不太吃得惯,后来吃多了,就习惯了。 甚至之前有一段日子,他没赚到什么钱还要交房租,那段时间杜一庭基本一日三餐都是煎饼卷大葱。 没有牛肉酱,也只敢抹一点辣椒酱和黄豆酱,一根大葱分两天六顿吃。 现在有钱了,只要楼上的大葱长得够快,他一顿能吃一根大葱,一半夹在饼里,一半生吃。 还得给表弟做饭的林南又是做好了饭叫他起来吃,吃完还要帮他把碗洗了。 林南对着杜一庭的时候感觉有无限的脾气,感觉生活是明朗的,阳光是灿烂的。 到他对着他表弟的时候,感觉就像处在盛夏最热的太阳底下,脾气正在蒸发着。 天气不冷不热,林南早上没开风扇,坐了一早上又做了饭,身上出了汗。 说生气吧,又没有那么生气,就是有点不爽。 洗完了碗后,他干脆洗了个澡才去睡觉。 他今天就准备耗在这篇论文上了。 上午写了一个上午。 下午林南一起床就打开电脑继续写,写了两个小时几乎头也没有抬过,写得精神紧绷着,都没心情抬头去欣赏蓝天白云和可爱的邻居们了。 写到五点,林南关了电脑,眨了眨酸疼的眼睛。 方娟准备给他做香菇炖鸡,林南也会,他有时调味调得比方娟还好。 林南干脆做饭当休息,把晚饭做好了,方娟回来就能吃饭了。 方志远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呆在客厅,吃完饭就进房了。 像家里并没有多出一个人一样,但林南能听到他房里传出来的声音。 也没必要自欺欺人,多了个方志远,林南始终觉得没有一个人呆在家时那么自在。 晚上是方娟洗碗,吃完饭之后方娟也没什么事干,就窝在客厅里玩手机。 林南继续在客厅里敲论文。 “吃西瓜吗?”方娟正在用手机和别人聊着天,说话的声音和播放语音条的声音都没有打扰到林南。 “不吃。”林南写论文写得像快要枯萎的花朵,连喜爱的食物都没有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 说完之后,又继续投入到论文大业里。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写完这篇论文了。 方娟听到林南说不吃,也没再问他,但是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刀声。 过了一会儿,方娟捧着一盘西瓜出来,盘里有六瓣。 “来吃。”方娟把垃圾桶也拿过来。 方娟把装着西瓜的盘子放在了林南的本子上,林南挪开本子。 “不吃不吃。”林南轻叹了一口气,“我还在写论文,不想弄脏手,你吃吧。” 方娟没说什么,把西瓜捧走,没多久再次拿着西瓜出来。 这次盘里的西瓜被切成了块,上面还放了叉子。 “西瓜还挺甜的呢。”方娟再次把西瓜防护桑莱。 林南看着,笑了笑:“噢。”拿起叉子吃了一块。 是挺甜的。 ☆、第 47 章 为了准备中午的饭菜,林南和方娟一大早就出了门。 “我们是不是应该买一个新的买菜车了?”林南把买菜的行李箱放在门口,一手撑着鞋柜边脱鞋边说。 方娟和林南拉去市场买菜的“车”是之前林南淘汰不用的一个红色布艺行李箱。 林南觉得它当一个行李箱不够格,方娟觉得它当一个买菜车能得高分。 “把这个箱子用烂了再说吧,”方娟也在门口边上换拖鞋,“这个行李箱比之前你买的那个买菜车好用多了。” 方娟向来节俭,林南听着她的话也分辨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不过这也不太重要,他刚才拉着这车去买菜,除了感觉站在人群中有点奇怪之外,手感确实还可以。 “行吧。”林南应了一句。 林南把箱子放倒在地上,拉开链子,里头各色的菜装满了一个26寸的行李箱。 肉菜瓜果……他俩买了好多东西。 “你下午什么时候回去?”方娟把箱子里的水果先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 “三四点吧。”林南把虾先拎了出来,放了一池子水把它们丢到里面,“哎,虾还活着呢!” 虾虾在里面活蹦乱跳的,有几只看起来不太行了,林南拿手指扒拉了其中一只一下,它的脚立马就疯狂划动起来、游进了同伴堆里。 “那还挺新鲜。”方娟挺满意地说了一句后又劝着林南多留一会儿,“晚上吃过晚饭再走吧。” “有点晚。”林南要是按往常他们家六点吃完饭再回去,就要弄到快十点才能到宿舍了。 “早点吃饭嘛。”方娟说,“也就我们几个人吃饭,都是可以自己说了算的,今天下午五点就吃饭,你吃完饭回去也不晚。” “……也行。”反正论文昨天就肝完了,林南晚上回去直接洗澡睡觉就好。 方志远估计还在房里没有起床,林南和方娟回来动静不小,也没有可以收敛声量。 他俩也没去叫他起床——叫他起来半点用处都没有,叫了还不一定起来,才不费那劲。 林南一直觉得表弟在他家,方娟总要管管他,但方娟没有,不知道是惯着他还是什么,林南也搞不懂方娟是怎么想的。 而至于林南这个做表哥的,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代替他的父母、姑妈,去越俎代庖地给他施加管教,而且林南最烦的事情也是要去管教、改变别人。 所以他只能是不管,俞廷望给他的建议也是不管。 林南和方娟一起把买来的菜分门别类放好,把中午准备要用到的菜放在案台上。 几个亲戚是拆迁后搬了家,大舅舅一家现在就住在林南隔壁小区。 二舅舅一家工作作息都忙且乱,好多次家庭聚会都没来,这次也是想着难得人齐,才过来了。 只有小舅舅已经过来林南家几次,认识路。 方娟今早手机滴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你小舅舅到楼下车库了。”方娟把门大开,候着人来。 “哦。”林南看着案台上一堆东西,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林南爱吃,看见一大堆吃的东西放在面前就忍不住高兴。 更何况窗外的阳光还那么好看。 他稍微把东西整理了一下,都放在厨房的一角,然后拍了张照发给俞廷望和杜一庭。 俞廷望没有早课基本过午不起,杜一庭的起床时间是玄学。 林南把照片发过去,做的是等不到任何一个人回复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他刚发过去没多久,杜一庭就给他回了消息。 奇迹。 杜一庭其实也是刚起来不久,正在赶作业的ddl:这么多菜? 林南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回神过来,他的左手还是湿的,收到回复才去拿旁边的擦手巾擦净水滴,双手打字回复。 林南:对,有亲戚要来 杜一庭:[馋.gif] 林南扬起嘴角笑了笑,回复过去:[揉狗头.gif] “大家都还没过来啊?”小舅舅拎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带着他母亲和他新交的女朋友。 “没呢,他们哪有那么早起来。”方娟也跟着进了门,“刚才二嫂才说二哥女儿才起来。” 小舅舅新交的女朋友看着很年轻,林南知道他俩还没结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 “叫姐姐就行啦。”未来小舅妈还是个女Beta,说话语气挺热切的,第一次跟着小舅过来,也不怯生生的。 “外婆,小舅舅,姐姐。”林南挂上礼貌的笑,从善如流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未来小舅妈的面相除了年轻以外,还比之前林南前小舅妈柔和、随和很多。之前林南小舅妈嘴型稍微有点突出,眼睛细长,看起来是有些刻薄的相貌,但林南也对她不了解,只记得后来她和小舅常常吵架时候生气的脸庞,也没法确定她是否正是表面那样不太讨喜的性格。 现在这个小舅妈三两句就能和方娟聊得有说有笑的。 新小舅妈叫杨兰,其他人都叫她“阿兰”,林南好多次听了,总以为在叫他。 小舅舅也买了些菜过来。 “怎么买那么多菜过来?”方娟从小舅舅手上接过来两袋东西,打开看了看,思考着哪些干脆做了吃了,哪些可以放到冰箱里。 林南凑过去也看着,低声附和:“好多。” 有田螺、有生蚝、有排骨、有螃蟹,还有起码有三斤的通心菜。 生蚝、鲜虾养活不了多久,都得趁新鲜赶紧吃了的好。 螃蟹方娟也打算趁着人齐吃了。 方娟本想买了点前胛肉准备做饺子,后来又改主意想着做酿尖椒,现在把辣椒和肉都收起来了,小舅带来了那么多肉类,干脆吃海鲜宴得了。 厨房外的桌子上面放了水壶、茶杯,下面放了烤箱、电饭锅和一箱面条。 小舅妈也把拎着的牛奶、零食什么的放到那张桌子上。 小舅舅把买来的菜放进厨房里:“方志远呢?” “还没起床吧。”方娟把小舅舅买来的排骨放到了速冻柜,让林南把早上买来的扇骨洗一下。 “还没起床?都十点多了啊!”小舅舅皱起了眉头,走出厨房,“我去叫他起来。” 他拎着给方志远买的衣服过去找方志远。 小舅舅先敲了敲门,接着扭动门锁,开了门。 方志远基本不会锁门,小舅舅打开门后果然看见他还在睡。 房里乱七八糟的,衣服随意乱丢,隐约散发一股味道,吃过的零食在小桌上,连包装都没扔,残渣落到了地面,和穿过的袜子距离不远。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床?”小舅舅把衣服放到他床边,“给你买了衣服,快点起来。你这里怎么乱七八糟的,你得收拾一下,不能那么懒啊……” 林南在厨房里,没听见方志远的声音,只听见小舅舅软硬兼施地跟他儿子说着话。 “我来帮忙洗菜吧?”杨兰走进厨房。 厨房也就这么点位置,再站多几个人就转悠不开了,方娟待客之道素来拿捏得到位。 “不用,没什么东西要弄的,你到客厅那坐一会儿,等下就能吃饭了!”方娟把刚买来的水果从袋子里拿出来,带着杨兰到客厅上,“有香蕉,有雪梨,想吃什么直接拿来吃,不要客气啊。想喝茶还是白开水?” 小舅舅说:“对啊,跟姐姐不用客气啊,都是一家人。” 杨兰也是直笑:“别费心,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方娟平时不喝茶,不过家里倒是一直有备着些茶叶,她烧开水泡茶给他们喝。 杨兰陪着老太太在说话,小舅舅还在叫方志远起床。 林南在洗骨头和汤料,先把汤料放进了煲汤锅里。 另一个锅里也在烧水,沸腾后,林南拿骨头在里面焯过水,又用清水洗了一遍才放进汤锅。 “还要做点什么?”林南手湿了,没空回复手机上的消息。 “我看看啊,”方娟把中午要吃的青菜也拿出来,她看着一堆的食材,“你把螺剪了吧。” “啊,”林南应了一声,“……不想弄。” 还那么一大袋。 剪螺可麻烦了,家里的钳子不太好用,得用刀砍。 林南很多时候都说剪螺那么辛苦,要方娟干脆别买,但是方娟不买,别人偶尔却会给,方娟工作忙,还是得林南剪。 林南看见螺都有点PTSD了。 “哎,”方娟收到手机上的大舅舅的消息,“大哥说他们现在过来了,在小区门口,说不认识路。” 从外面进小区还要刷门禁卡,林南自告奋勇:“我出去带他们走进来吧。” “行,那你过去吧,我问一下他们在哪。”方娟直接给大舅打了个语音通话。 林南得了地址后,擦了手穿鞋,带上手机准备出门。 “那些田螺放着我来弄吧,很容易剪的。”小舅舅终于把方志远叫起床了,也过来厨房做帮工了,“这些田螺我昨天就买了,在家里养了一天才带过来的。” 田螺买回来之后得洗过用清水泡一两天,那才能让田螺里外的脏东西都弄出来,保持田螺食用时的鲜味。 “螃蟹要怎么洗?”方娟平时没怎么买过螃蟹,看见还绑着绳子的几个小家伙无从下手。 “就随便用刷子刷一下就行,待会儿直接放在锅里蒸熟。”小舅舅过来拿走田螺和垃圾桶,听了方娟的话准备去阳台里操作。 方娟把钳子、刀和砧板也拿过去:“我看上次朋友用姜蒜爆炒螃蟹,很香。” “是啊,”小舅妈拿着泡好的茶开始倒水,“爆炒肯定香。” “清蒸才原汁原味,我买的大闸蟹,很多黄的,爆炒浪费了。”小舅舅说,“螃蟹你也放着,我待会儿过去洗就行,你把生蚝洗一下吧。” “行。”方娟把生蚝倒出来,一堆泥沙。 林南在他们对螃蟹做法的讨论声中出了门。 ☆、第 48 章 南方的夏天到了九月底还是热得很。 天空大片大片的浓乳似的白云在蔚蓝色中飘过,建筑的明面和暗面对比,更衬托了被晒到的那一面的亮。 林南低着头专往有阴影的地方走,还是有些热。 汗湿过衣服,回家半个小时吹干了,现在出门又开始出汗。 他拿着手机,挑着空就给杜一庭回复消息。 “南南!”表哥最先看到林南,举起手摆动着。 “表哥。”林南笑着也向他挥手,把手机挂在肩上——他的手机绳很长,不爱挂在脖子上,就爱挂在肩膀上或者绕在手上。 大舅舅一家人站在铁门外,等林南过来开门。 “舅舅,舅妈,表哥,表姐。”林南开门后扶着门不让它关闭,一一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这一家人是典型的AO配又生了对AO子女的组合,很多人都觉得现代家庭里这样的组合是最完美的。 林南没分化、年纪还小的时候不太懂,总觉得男的就该叫爸爸,女的叫妈妈,对男Omega舅妈称呼上都觉得是难题,后来才明白。 即使社会上共识都是将承担生育责任的Beta、Omega称作妈妈,林南至今仍对这个称呼感到别扭。 “好久没见啦,南南又长得更好看了啊。”大舅舅长相有点凶,有时爱说教,总显得严肃,但并不是个不爱笑的人,他见到林南就笑起来,走进门后拍了拍林南的肩膀。 林南礼貌地笑了笑,又去看表哥。 表哥是个很文静的Omega,经过林南身边时朝着他笑了笑。 大舅舅和大舅妈有了表哥后,过了三年才生下表姐,后来表哥先分化成了Omega,表姐分化成了Alpha。 表哥温柔、文静,学习好,人也乖巧。 表姐从小就爱跟同学朋友出去玩、出去浪,成绩不太好,高中时学人家抽烟,一开始还被大舅舅大舅妈骂,后来她抽烟这件事半推半就就被家里人接受了。 林南在几个同辈的亲戚中,关系最近的就是表哥了,林南在表哥看向他笑时笑容也扩大了些,显示出高兴来。 不到十分钟,林南就带着大舅舅一家人到家。 大舅舅一家的到来,瞬间把热闹也带到了家里,几家人一见面,先是愉快地大呼了一声。 大家都有段时间没有相聚了,小舅舅放下螺,走过来和大舅舅拥抱了一下,也注意着没让手上的汁液弄到对方身上。 “这是我女朋友,叫她阿兰就好。”小舅舅笑起来,林南发现之前看着还觉得挺年轻的小舅舅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大哥好,大嫂好。”杨兰笑起来很甜,态度也落落大方,特别容易使人心生好感。 “乖,两个人要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哈。”大舅舅也笑着。 外婆也走过来,没说什么,但快乐写在了脸上。 大舅舅脸上的笑容依旧饱满,过去也抱了一下他妈:“老妈子,看着很精神啊!” 外婆被大儿子的拥抱弄得有点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好,嘿嘿地笑着由着他抱。 “你去收拾一下桌面,在大桌上吃饭。”方娟走过来跟林南说了一声。 他们家有三张桌子。 一张放在厨房外,就放点杂物。 一张大桌,就是被林南充当了书桌的那张长桌。 还有一张小桌子,面积倒没比大桌小多少,高度比大桌矮了一半,才约莫五十公分高,对着电视,一般没客人来的时候,林南家就在这张小桌子上吃饭。 “好。”林南把桌面上的电脑、书籍等杂物清走。 方志远已经起床了,窝在沙发上的一角玩手机,听见人来也没什么动静。 “哎,这臭小子!大舅舅来了,还不快来打招呼?”小舅舅对着儿子也不知道怎么管教好,以前管的少,现在要管却管不动。 方志远神色绷紧,从瘫坐的姿势坐直了些,却没听小舅舅的话跟大舅舅打招呼。 大舅舅刚才大笑的表情敛了点,仍是挂着笑,走过去摸了摸方志远的头,语气中看得出来也并没有对此感觉到生气:“这孩子小时候最爱和大伯玩的,怎么现在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了?” 方志远抿了抿唇,还是不说话。 “方志远,我说你……”小舅舅看着方志远跟哑巴一样,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训他,被大舅妈拦住。 “志远害羞了吧?你一骂他,他就更说不出话来了。”大舅妈看见阳台上剪了一半的田螺,“你手上还拿着钳子呢,赶紧干活去吧。” 杨兰准备好了茶水,给大舅舅他们递了过去,也给小舅舅递着台阶:“喝茶,小孩子不懂事,消消气。” “行吧行吧,”小舅舅原先也没打算把方志远臭骂一顿,被家人劝了劝,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就着杨兰的手喝了一口茶,嘟嘟囔囔地又回去剪螺了。 方娟和大舅舅一家人打过招呼后,早就回到了厨房工作。 一大堆的肉,一大堆的菜,要做的事情多得很。 大舅妈也过去问过要不要帮忙,被方娟劝出来了看电视聊天。 林南没用多久就把桌面上的东西清理好了,他到厨房拿了块抹布,将桌子擦了一遍。 方娟干过几年家政,现在在小区附近从事保洁工作,干起活来手脚一向麻利。 林南出去没多久,方娟就已经把汤煲上,把饭煮起来了。 她现在正在和生蚝奋斗着,等林南把桌面收拾好了,就等着把活交给林南——使唤自己的儿子总是最得心应手的。 “……我不会。”林南把用过的抹布搓了搓,挂在防盗窗上。 “学学就会了,快来嘛,我得弄螃蟹了,”方娟笑嘻嘻地把撬生蚝的小刀递到林南手上,“要不你来刷螃蟹?” “我弄生蚝吧。”林南接过小刀,两样东西对他来说都无从下手。 表哥过来看林南和方娟。 “要不我来弄生蚝?”表哥说。 “不用,没事,你坐会儿吧。”林南也不好意思让表哥干活。 他拿着生蚝,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撬开好,感觉整个生蚝是一体的,一点缝都没露出来,他只能哪都撬一撬,看看刀能从哪里能戳进去。 表哥在家也是承担家务的角色,他走进厨房,还是执意要干活,“这么多好菜,我得帮着一起弄,吃着才更香啊。” 方娟笑了笑:“好吧,那你把那袋通心菜洗了吧。” “嗯。”表哥笑着点头,走到林南身边,“南南现在好能干啊。” 能干的南南到现在都没撬开一个生蚝,林南抬起头无奈地勾起嘴角:“都是被迫的。” “哎呀,你们怎么把生蚝撬开了?”小舅舅拿着剪好的田螺走进厨房。 “不用撬开吗?”方娟挺疑惑地问了一句。 生蚝也是林南家罕见的客人,好像是近几年才更普及了,方娟在网上买过一次,好吃是好吃,就是觉着撬开太麻烦,就没再回购了。 “不用啊,这种生蚝直接洗一洗,放上去蒸就好。”小舅舅剪过一盆螺的手上脏兮兮的。 “我还想着撬开然后放点姜蒜粉丝蒸呢,”方娟是那样打算的,“撬都撬了,都撬开得了。” “……也行吧。”小舅舅还以为是林南撬的,“撬起来很费劲,我来弄吧?” 林南也觉得撬起来费劲,不过方娟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小舅舅干:“你去把螃蟹洗了吧,我准备一下开锅炒菜了。” 小舅舅点了点头,拿起刷子和螃蟹又去了阳台那边。 没过多久,二舅舅一家也来了,表姐带他们进来的。 二舅舅和大舅舅二舅舅取向有点不同,他的爱人是一个男Beta,二舅舅脾气硬,二舅妈脾气暴,两人动不动容易吵架,但也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吵架一点也没有损害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林南看来,这两人经常就是如胶似漆的——是林南对爱情理解中不太熟悉的一种,但似乎也充满了乐趣,这种相处方式也让人艳羡。 二舅舅和二舅妈生下了两个Omega女儿,不太爱说话,但很乖巧,一进门就给各个亲戚打了招呼。 林南的两个表妹坐在一边一起看一部手机,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话,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看着就让人开心。 家里人来得多了,空间变小了,除了人之外,热闹也填补了空荡。 难得有那么热闹的时候,林南也挺高兴的。 几个人一起干活,做事的效率高很多。 方娟一直是这样说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小舅舅剪完了螺又把螃蟹拿到阳台刷。 汤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水泡,煲了一个半小时后被拿出厨房。饭也做好了。 两个炉灶都燃起了火,接连或蒸、或翻炒起了菜。 林南这时候也没什么事要干的了,靠在门边看方娟炒菜。 平时爱在宴客时烧菜的大舅舅也钻过来,竖起了大拇指:“大厨啊,要不要我来露两手?” “不用,大哥你厨艺好,我们都知道了,这次你们过来,先尝尝我做的味道。”方娟说。 一个炉灶正蒸着螃蟹。 小舅舅买了好多螃蟹,有十只。 林南之前听他们讨论怎么做螃蟹,其实心里也想给爆炒投一票,甚至想让方娟一半爆炒、一半清蒸。 不过理智遏制了他。 青菜一大盘下锅,翻炒一阵后便缩下去,最后变成满满的一碟被装出来。 林南把菜端出去,放在桌面上时还注意了摆盘。 “快好了,先吃饭还是先喝汤?”方娟把蒸好的螃蟹也拿出来,倒掉了多余的水分。 螃蟹被蒸得通红,八条腿都伸展开,切开后果真有浓郁的蟹黄流出。 鲜虾也是红的,壳薄,虾肉饱满,虾须纤长,一只只地蜷缩在一起。 方娟做的红烧罗非鱼也是卖相极佳,被煎得略微有一点焦香的外皮又加了勾了芡的酱汁焖煮,最后再淋上加了葱段和辣椒爆香的热油。 还有喷香的紫苏炒田螺、嫩绿的炒瓜苗、上汤腐乳通心菜、茄子豆角炒肉片、蒜蓉粉丝蒸生蚝,还有一大锅真材实料的筒骨玉米萝卜汤。 “开饭咯!” ☆、第 49 章 智能时代,吃个饭都是手机先动,人后动。 林南给这一桌好菜拍了个全景图,私聊发给男朋友后,又发到空间去分享生活日常。 一大家子人团聚在一张桌上,木椅换成了高脚塑料凳,十四个人堪堪能围坐在一起。 其实也可以分开坐,但这哪有挤在一起热闹? 大舅舅干脆举起了手机,对着众人录了一圈,弄了个十五秒的小视频发到朋友圈去炫耀。 林南给杜一庭发过消息之后就告诉对方去吃饭了,然后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他饭量不大,但不想过早离席,所以吃得很慢。 而往常吃饭吃得快的,放慢了速度也放慢不了哪去,细嚼慢咽了两口,第三口就忘了自己要干嘛了,依旧恢复到风卷残云的速度。 林南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一点是,舅舅他们几家人都不爱吃肉。方志远更是挑食中的挑食,几样肉里就吃了点虾和生蚝,反而爱吃玉米,就这么点东西,吃了三碗饭。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肉? 林南就最爱吃肉,这一顿肉多于素,就可太合他的意,即使是雨露均沾也是吃肉更多,吃得十分满足。 虾蟹够鲜美,田螺够入味,瓜苗也是嫩得不行。 吃到最后,林南添了一碗饭,本来就是吃菜多于吃饭,彻底吃撑了。 “小南现在上大学了没有?”大舅舅夹了一筷子虾,三两下就将壳剥下来。 “我上大二了。”林南夹了一个生蚝,低了低头,将蚝肉连着粉丝蒜蓉和汤汁都嗦进嘴里。 “都大二了吗?”表哥有点诧异。 母亲这边的亲戚里、林南同辈的,就大舅舅膝下一双儿女比林南年龄大,接着二舅舅的两个女儿、小舅舅的一个儿子,都比林南年龄小。 平时也没怎么联系,表哥表姐不知道林南读书读到哪里了,林南也不知道表弟表妹多大。 “对啊。”林南礼貌笑着点点头。 “在哪读书?”大舅舅又问。 “格文大学。”方娟替他回答了。 方娟坐在林南外婆旁边,时不时给她妈夹菜,不过林南外婆能吃的菜很少,老人家这也怕那也怕,什么都不敢吃,什么菜都是“浅尝辄止”,饭倒是爱吃,一顿要吃四碗。 “诶呦,格文大学可是……”大舅舅瞪大了眼睛,放下筷子给林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用来形容格文大学。 林南谦虚地笑笑,吃着菜没说话。 “表弟表妹们可要向南表哥学习。”大舅舅又说。 “等一下吃完饭就跟表哥加个好友。”二舅妈对他的两个女儿说。 两个小女孩可乖巧了,听完就点了点头。 “志远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表哥。”小舅舅也希望自己儿子学习上用功一点。 “我一直都跟志远说,平时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去问表哥,外面找的家教都没表哥那么高学历,现在又住在一起,多方便啊。” 可方志远就没问过林南作业。 人家可忙着玩游戏,对学业毫不关心呢,林南心想。 林南一直在饭桌上陪到了最后,吃完了就收拾碗筷。 “这么多碗,让我来洗吧。”表哥也帮忙收拾碗筷放到了厨房。 “不用,让林南洗就行。”方娟这样说着,后来林南才想到,方娟说这话时是不是也在炫耀自己的儿子乖巧懂事呢? “没事,”林南让自己脸上挂上一个笑容,“我来洗就好。” “太勤奋了。”表哥夸了一句。 茶余饭后,吃过饭后大家坐一起聊了会儿天,也没那么多话要聊的,舅舅们就说要走。 “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啊。”方娟跟他们说。 “晚上还有事呢,最近报了班,晚上得上课。”小舅舅拿了一大堆东西过来,空手走。 杨兰牵着外婆也慢慢地走出来。 其他舅舅们路过看见林南洗碗也夸:“真乖。” 林南只是浅浅地勾着嘴角,没应声——说实话,他并不喜欢那样的赞赏,他讨厌极了将Omega和家务联系在一起的任何提法。 林南心里不想洗碗,怎么可能会有人天生乐意洗碗? 但他不洗,难道指望方志远吗?有的时候,林南想起方志远那种逃避劳动的行为就觉得恶心。 还是要让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的方娟去洗? 看着洗碗池里一大堆的碗筷,碗摞着碗,碟叠着碟,一大把的筷子勺子,旁边的几个锅也等待着被洗,林南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拿过抹布,开始动手洗碗。 在家虽然洗了几顿碗,但说实话,吃得是真的好。 海鲜也吃了,其他肉也吃了不少,林南爱吃的瓜苗也吃到了,平时在外面要吃到瓜苗可太难了。 林南在家呆了三天两夜,也没怎么深切感受在家的感觉,就要回学校了。 中午吃得太多,加之习惯睡午觉的人少睡一天都不行,林南在地铁上站着都晕晕乎乎地愣着神,整个世界好像被透明的棉花堵着了,他什么信息都接收不到。 经过之前能在地铁上看到晚霞的那几个站时,天已经黑透了,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村庄。 下了地铁之后,不用走多远就能走到格文大学正门门口。 到了十点,路上的人就不多了,林南走在路上,也没管人多不多,反正他整个人已经开始犯困了,只剩一丁点意识支撑着他走回宿舍。 林南给方娟报了平安:我到宿舍了 方娟:收到,我快睡着了,早点睡 林南:[晚安.gif] 杜一庭也半天没给他发过消息了,估计是上班,正在忙。 林南回到宿舍之后,宿舍也是空的,看来黎刻这周也没回来住。 他把钥匙插进门锁里,开了门,开了一年的灯,进门也不用看就知道灯的开关的位置,他抬起手往右边一拍,灯就开了。 接着用脚关上门,把书包丢到座位上。 闲着没事,把柜子上的气象瓶晃了晃,看里头静止的小晶体在液体中起舞。 天气有点热,林南在家洗了澡才出门,回来还是想洗澡,夏天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一天洗两次澡。 林南想睡觉。 十点多了。 也是能睡觉的时候了。 阳台的衣服都懒得收了,林南从衣柜里随便拿了套被他当成睡衣的短衣短裤,洗澡去了。 林南想着热,花洒的水一开始是冷水,他也没调,直接就照着身上打开了水闸,结果宿舍里的水好像比家里的水要凉不少,冷得他一激灵,立马关了。 关掉花洒的开关,就那样等着,水也不会立马变暖。 林南被冷水一浇,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冷清醒了,却还愣着,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打开水闸,慢慢地适应水温。 冷水微微冲散了一点困意,洗过澡后的皮肤冰凉冰凉的,有一种什么事情都做好了的安定感。 感觉躺到床上就能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杜一庭在屋里写了点作业,随便吃了个饼就出门上班了。 他现在工作的店严格来说并不算酒吧,老板选择跟各个旅馆酒店合作,主要供住店的旅客来玩、体验有音乐氛围的夜晚。 店里基本不接散客,都是约好了之后一团人过来就包场。 杜一庭过来上班第三天,今晚的店里也是有客人的。 说是每天要上三小时班,但杜一庭的工作时间也没那么固定。 关老板接了新订单,说客人今晚六点半就想开始玩,让杜一庭过来加个班,算一个小时的加班费。 杜一庭作业没写完,还是出门了。 他背着吉他包,咬着饼走在步行街上。 小河里的水潺潺流动,树影拍打着夕阳的余晖。 “关哥,邵哥,早。”杜一庭推开门,走进店里。 店里灯已经开了,客人还没来。 关老板正在对着电脑看营业数据,听见声音后朝杜一庭点了点头。 “晚上好,”邵老板站在关老板后头,也是在看这个月的流水,他抬起头看着杜一庭随口问了一句,“吃饭了没?” “吃了。”杜一庭回答道。 “今晚得唱两个小时,得吃饱一点啊。”邵老板说,“要是你没吃够的话,我到旁边给你买个快餐吃,行不?” “不用了。”杜一庭不喜欢平白无故承人恩惠,他唱歌也唱了几年了,自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也知道怎么唱比较省力,只是对老板说,“我刚吃过饭才过来的。” “那行,你先上台准备一下吧,”邵老板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好了就直接唱吧,他们也快过来了。” “行。”杜一庭应了一声,走过去舞台那边。 店里的空间挺大的,舞台是一个半圆的舞台,架子鼓、电子琴等其他店里会有的乐器这家店也准备了。 要是没有客人的时候,店里或许就只会有杜一庭一个歌手负责音乐,那时杜一庭能休息的时间更多。 要是有客人,店里就会同时有两三个人表演音乐。 有些驻场的乐手是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精通,到处去店里给人伴奏,他们甚至也都不开口唱,起的作用不大,主要是撑得场面好看些。 反正大多数客人也是过来玩玩,没几个真的懂音乐的,弹错了也没人发现。 杜一庭来得不算早,他来到店里的时候,其中一个乐手早就到了。 对方穿得很正式,白衬衫黑裤子,带着个黑框眼镜,人也长得斯斯文文的,看起来不像会来酒吧工作的人。 他俩之前不认识,这个乐手话也少,两个人点头互相示意了一下就没说什么了。 杜一庭把吉他包放到角落,坐上中间的位置,将吉他插上电,试了下音效。 “民谣吉他?”白衬衫半抬起头问了一句。 “嗯。”杜一庭应了一声。 “我也是弹吉他的,你待会儿打算唱什么?”白衬衫又问。 杜一庭想了一下:“《寥寥此生虚度》,会吗?” “会。”白衬衫点头,这首歌并不算小众,混他们这行的,得不停地学新歌,自然得会,“原拍吗?” “是。”杜一庭说。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白衬衫又问, “都行,你按你平时的方式和进来,我们现在先试一下吧。”杜一庭说。 ☆、第 50 章 唱完歌,一群人却被拉去了吃饭。 主要是关邵二人要请未来想要长期合作的客户吃饭,顺带带上了一群工作人员。 六个人,点了十个菜。 邵老板还在问:“够不够,不够我们再点两个菜,大晚上了,可不能饿着睡觉。” “我晚上吃得少,主要得看你们年轻人能吃多少。”客户大概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是个脾气很温和的Alpha,信息素是书卷味。 挺特别的。 “先吃着吧,等下不够我们再加。”关老板给邵老板和客户添了茶水。 “对,现在都在号召光盘行动。”客户说。 一张圆桌,老板让服务员把多余的座位撤走了,坐起来更宽敞。 杜一庭坐在桌边,桌上的菜比起林南中午给他发的照片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吃的是火锅,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锅,桌面上放了一大堆的生肉、熟食。 “听说张老板今年要在步行街开第四家分店,真厉害啊。”邵老板坐在客户张老板身边,帮他调了调火锅的火候,不停挑起话题。 张老板这家店准备开青年旅店,建安是旅游城市,步行街上的许多旅店都与周边店合作,关邵二人就想跟张老板合作,让他弄个团什么的,让店里的人报名一起来玩。 但他们并不打算今晚就要谈妥这件事,今晚只是想着请张老板吃个饭,聊聊天,拉进一下关系。关系好了,合作也好谈了。 “哎,哪比得上关老板和邵老板,二十郎当岁就开了家那么棒的店。”张老板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不能接受别人的吹捧,可听着其实也挺受用的。 “我俩什么都不懂,摸爬滚打了几年,也没把店里的规模扩大。”邵老板给张老板拿了一勺虾滑,“试试看,这家店的虾滑很不错。” 杜一庭之前也来这家店吃过一次,这家店味道确实做得很不错。 他对几个老板之间的互相吹捧没什么兴趣,不过老板们也不需要这群员工搭讪。 白衬衫和后来来的女主唱聊着天,杜一庭坐在一边,只是吃。 饭桌上还点了酒,象征性地吃过一点东西,大家便开始推杯换盏。 “他家店里今年松露酒做得最好,”邵老板点了两大瓶。 “我不喝,家里老婆不让喝,喝了晚上回去睡不着。”张老板连连摆手,想收起酒杯又没抵得住邵老板的动作。 “松露酒缓解疲劳的,还安神,能促进睡眠。”邵老板给张老板、关老板都斟了满杯,又把酒转到员工们那边,“你们也喝点,松露酒好喝,对身体也好。” 几个员工也不好推辞,实际上也没想推辞,晚上店里没人拉着他们喝酒,现在都斟了一杯。 平时酒吧也没多少这种自家酿的酒卖,杜一庭也倒了半杯。 深褐色的液体在玻璃小杯中清澈透亮。 松露酒的度数不算低,35-40度左右,刚入口时有些烈,喝下去时滑,喝完后嘴里的果香不散。 倒是真的好喝。 “小杜是刚来的啊?”张老板晚上平时没吃夜宵的习惯,坐在一边吃得也不多,喝点酒又要说说话。 “对,刚来不久,这周才开始上班的。”关老板回答说。 “这嗓音很不错啊,感觉是个好苗子。”张老板看向杜一庭,神色也很诚挚,“多大了?” 张老板虽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但气质却像个读书人,不像开店的,像大学里教书的教授。 “二十一。”杜一庭回答道。 “这么年轻,没读书了吗?”张老板穿的也是白衬衫,没打领带,坐在一边脊背坐得直直的,折起来的袖口也折得很规整。 “还在读书,今年大三。”杜一庭看着张老板像教他民法的老头儿,总觉得有些亲切。 “在哪儿读书呢?”张老板温和地问道。 “格文大学法学院。”杜一庭没有隐瞒,松露酒的余香很浓,现在都还在嘴里回荡。 他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把酒香抿住。 关邵只知杜一庭还在读书,却也不知道杜一庭具体情况,知道之后有些惊讶——卖唱的人学历大都不是很高,而杜一庭一个格文大学的学生居然也来他们店里卖唱了,神奇。 像白衬衫乐手,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在外面混了十年。女主唱也就读到大专,幼师专业,平时工作日教小孩,夜晚卖唱就当娱乐。 杜一庭不止在上学,还上的是建安最好的大学,一算来,杜一庭倒是关邵他们店里请过最高学历的人。 “很好的大学啊,”张老板也有些惊讶地一拍大腿,“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啊?” 白衬衫和女主唱也讶异地看着杜一庭,不过大家很快就收敛起了情绪。 杜一庭神色淡淡,礼貌性地勾了一下嘴角,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张老板念念叨叨地说,“我敬你一杯。” 杜一庭没有推辞,张老板酒杯是快满的,他也将自己酒杯添满再喝。 “祝张老板生意兴隆。”杜一庭朝着张老板举起酒杯。 大家也都举起了酒杯。 “干杯!” 窗帘被拉上了,房间几乎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 林南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却被电话声吵醒。 后悔了,睡觉就应该调成静音的,林南被吵醒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社交软件的通知一半时候都被林南关闭了,电话倒是一个月不会有人给林南打一通。 大半夜的,谁扰人清梦? 房里那么暗,是不是已经凌晨了? 身体醒了,灵魂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林南慢吞吞地从床中央把自己蹭到床边去,在黑暗中伸手摸到桌面边缘上的的手机。 他的手机屏幕一向亮度都设置在30%左右,在黑夜中仍是让他觉得太亮,林南眯着眼,只睁开一条缝看着模糊的绿光按在了接通键上,连是谁打来的都忘了看。 林南脑子里昏沉得很,接了电话从嗓子里九曲十八弯地挣扎出一声:“喂?”还带着点起床气。 对方传来的声音更低沉,浸过了酒香的嗓子性感到了极致:“宝贝儿。” 林南握着手机趴在床沿,会叫他宝贝的人就那么一个,只是不明白杜一庭为什么这么晚还给他打电话。 事实上,林南也不知道几点了,迷糊中直觉是自己已经睡着过了,已经到了半夜。 “大宝贝儿……”林南的声音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睡意,但知道是杜一庭打过来的电话后语气还是不自觉放柔和了些,“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杜一庭没有告诉他这是几点,他只是问林南:“我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步行街接我?” “怎么喝醉了啊?”林南迷迷糊糊地应声。 “工作聚餐,喝了几杯。”杜一庭喝了半瓶,“后劲有点大。” 林南犹豫了一下,挣扎,困顿,主要是困,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我不想去。” 他太困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声音都是沙哑失色的。 灵魂像是裂开,清醒的一半拼命扯着不清醒的另一半叫它回来,人仿佛处于没撬开的贝壳中,把辛劳、理智和社交面具都挡在了被窝之外。 杜一庭声音听着还算清醒,一字一句虽有点低沉也还是咬字清晰,可想人应该也是能自己回去的,况且一个身高180+的Alpha,看着又高又冷看起来又能打,没人敢动他吧。 “过来吧,不远。”杜一庭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一点,但林南没睡醒,一句极短的话都要用两三秒来缓冲。 “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可以吗?”林南柔着声子嘟囔着哄,“我明天找你吃饭。”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杜一庭才低声应了:“嗯。” 倒是没听出有失望或生气,语气挺平静的。 挂了电话之后,林南把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慢腾腾地缩回到被子里,把头也蒙住了。 之前林南关了门窗,整个房间像空水缸,耳朵接收到的声音是闷闷的,若有似无的。 在被窝里捂着自己,差点就要睡着,林南怕自己睡到半夜窒息,过了一会儿从被子里钻出来,再次躺好,头枕着枕头,温顺地掖好被角、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 他翻了翻身,又翻了翻身,潜意识里放不下杜一庭。 杜一庭为什么那么晚还在外面喝醉酒了? 男朋友没有男朋友之前喝醉酒是怎么回家的啊? 林南人还是昏昏沉沉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凭着印象伸出手在桌面上摸索过手机来看,快十二点了。 他整个人没力气似的趴在床沿,重新打了个电话给杜一庭,眼睛还是困得不想睁开。 “嘟……”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你出发回家了吗?”林南用胳膊把自己半撑起来,艰难地翻过身挨到墙边坐着,说话时语气很轻。 一边说着话,林南还掀开了被子,动作极慢地地找到拖鞋下床。 从林南的声音中能听出他已经稍微清醒了一点,也但也就仅仅是一点,他的嗓子听起来比杜一庭喝过酒的还沙哑,还有点粘,像被睡意不断用大锤抡着敲打着的年糕。 “没。”杜一庭的声音是沉。 林南不知他有没有故意压低声线,安静的夜里,隔着电话听着对方的声音,声色比夜色撩人。 尤其是林南现在还不清醒,对男色的抵抗力直线下降,杜一庭只说一个字都能在他心上落下重音,脑子里不断有滚动得超慢的弹幕重复着:啊我死了。 “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找你。”林南攥着内裤边摩挲着。 杜一庭像是低笑了一下,没问他为什么改变主意,只是说:“好。” 别撩了,别撩了,人要没了啊。 林南轻咳了一声:“我……换个衣服,马上来。” ☆、第 51 章 开了灯,林南站在衣柜前半睡不醒地找衣服。 他用他醒来的几根脑筋想了想,从衣柜下格里拿出一条工装裤,那条裤子穿着挺舒适,而且有六个口袋。 然后林南关上衣柜门,从另一个柜子的储物格中翻出一管抑制剂,放到小腿旁边那个兜里,再把口袋上的盖子盖上了。 注射型的抑制剂在已经很少会被人买回家里了,现在基本只有医院会用。 如今市面上的抑制剂以口服和药贴为主。 林南拿的是一小管口服型的抑制剂,只有5ML,这种最小剂量的口服型抑制剂是用于发/情期快要消退或者平时偶遇稍浓Alpha信息素的情况的。 黎刻桌面上放着电动车的钥匙,他说他不在的时候,林南可以随便用他的东西,不过林南还是基本没用过。 现在大晚上的,林南确实不想动了,便拿了钥匙出门。 楼下车很多,林南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黎刻那辆被埋没在车堆里的小电动,幸好电量也是足的。 足……个屁。 信了机器的鬼,开始时显示的四个电量全是虚电,经不起一点考验! 林南开着电动车到步行街,一路上电动车主控屏上显示的电量一格格下降,速度开得稍微快一点电量就跳到了一格,才刚开到入口,机器上的人声就疯狂警示说电量不足。 大夜晚的,林南也不愿意折腾了,刚好旁边那条街道上就有电动车充电的电桩,林南把车停到那边找了个空位插好电源。 接着他按着杜一庭给的定位切换成步行模式,走过去。 夜晚凉风阵阵,落下的树叶没有人扫,在地面上被风吹得卷着走。 步行街上的灯光还亮着,也就剩了些公共的路灯还有一些店外不灭的灯牌,大部分店都已经结束营业了,大部分人也已经不在街上游荡。 越是明亮的地方倒越是没什么人,黑夜中还在外面游荡的人各有各的目的。 越靠近导航上的目的地,具体的方向也越是难辨。 林南的方向感不是很好,他绕错了两次街道最后才找到杜一庭。 找到他时,杜一庭正坐在树下明暗交界的地方,得好不容易才看得出那里有个人。 杜一庭坐下来的位置旁边放了几个橘子,原来可能是要用来装橘子的袋子里有不少剥了下来的橘子皮,外面还有没被吃掉的两三个,杜一庭手里也还拿着一个。 拿着橘子在剥的杜一庭很快发现了林南,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嘴上也扬起一个有些懒洋洋的笑容,又向林南那边伸出手:“吃橘子吗?” 空气中吹来橘子的清香。 林南怔了一怔,无声地说了一句:“你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啊?” 他走过弯弯曲曲的街道,低垂着眉眼坐在树荫下又对着他抬起头笑的杜一庭仿佛是他排除万难得到的奖品。 杜一庭是那种光看身影都长得很好看的类型,他比Alpha的平均身高还要高一些,占了身高一大部分的长腿随意地交叠伸向前方,身材有些消瘦却匀称。 他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眼神常常深邃明亮得像藏在星河里的两颗星星,那是林南见他时总是忍不住先看向的部位。 然后是高而挺拔的鼻梁、薄而红艳的双唇、瘦而有力的颈脖……看起来是冷心冷情的相貌,然而林南知道这张脸是多么适合各种各样的笑容。 浅淡的、开怀的、因为客气而显得疏远礼貌的微笑、因为被戳到了笑点又不能笑出来的压抑不住的嘴角,像美景的四季,浓淡皆宜。 倘若一生中哪怕只有一秒,要是曾经看见过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微微扬起浅笑的嘴角,恐怕没人不会在那一刻之后深深地被杜一庭吸引、为他着迷。 那是一张不能不让人感到心动的脸啊。 或许是橘子的味道掩盖了酒味,林南走过去时没有闻见多么浓郁的酒味,反而是有一种属于柑橘的淡雅香气萦绕在鼻间,就跟他以前吃完橘子后留在桌面上的果皮一样。 不过他现在闻到的味道虽然也很淡,但也是更明显,更浓郁,不需要将果皮抓在手里去闻就能闻到。 面对这样的场景,林南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人到底是吃了多少橘子才能有这么一股气息? 他以前怎么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大晚上跑出来,接一个橘子味的酒鬼。 橘子的位置占了杜一庭身旁的座位,林南走过去后也没让杜一庭挪出位置来坐下。 他接过杜一庭手上刚剥下来的半个橘子,掰下一瓣给自己吃,又掰下一瓣喂给杜一庭,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口默默地把剩下的橘子都分吃掉了。 “你的吉他呢?”林南问。 “聚餐前放家里了。”杜一庭回答。 “怎么有那么多橘子?”林南吃完了才问。 “买的。”杜一庭仍靠在石护栏边上,吃完了也没擦手,只是向林南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对手,拿一双醉后蒙了雾的眼睛瞧着林南。 林南也没再多问,两手伸出去握着对方的手将杜一庭拉了起来,对方也还算配合,没让林南多用力就将自己放在对方怀里。 胸膛抵着胸膛,杜一庭在林南嘴上贴了一下后滑过耳边,双手紧搂住了林南的腰,没动弹。 林南舔了下嘴角,尝到极淡的一点橘子甜味。 “你到底吃了多少橘子?”林南笑着轻声在杜一庭耳边问。 他在杜一庭满是火锅味的身上闻到的橘子气息都比酒味浓,从生理和心理都感觉到了一种“五味杂陈”。 “好多。”杜一庭那把醇香低沉的嗓音放慢了语速,就在林南耳边响起,光凭几个字都让林南有喝醉的感觉。 是真喝醉了还是故意想要撩人? 林南心里有点燥,总觉得对方有不轨的意图,分分钟要被撩出火。 “还能走吗?”林南抚了抚杜一庭的后背,隔着单薄的衣料感受温热的躯体,“要我打个车吗?” “不用,再抱一会儿。”杜一庭闭着眼靠在林南肩上,喝过酒的身体是比较热乎,林南穿得也不多,贴在一起的身子体温差特别明显,也刚好中和。 林南也没催他,本来因为运动、又或者是因为见到醉酒的杜一庭而有些加速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他也逐渐分不清靠在一起的是谁的心跳。 他们牵着手,走着走着变成搂着腰,相互倚在一起往杜一庭家里走。 照顾喝多了的男朋友林南没有任何经验,不过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喝醉酒的杜一庭很乖,林南要牵手就把手放在林南手上,林南要抱着腰就将自己靠在林南身旁,他的脚步比起平日来是有些轻浮,但一步一步也还走得稳。 好像是真的喝醉了,一路上眼睛半狰不闭,一副随时躺下就能立刻睡着的样子。 又好像是没有喝醉,林南问他什么,他也还清晰有条理地回答出来。 “你真的喝醉了吗?”林南牵着杜一庭的手走上楼,另只手拿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着前方。 手里牵着的手仍是渗出微微的汗意,也许是对方喝了酒,体温一直居高不下,暖的像个小暖炉,没有被衣料拦隔而直接握在一起的手心更是能直接感受到那股热意。 “喝多了,没醉。”杜一庭落后林南一步,被林南半扶半牵地带着上楼,语气里有些细微的掩饰不住的愉悦。 肯定不是因为喝多了而感到愉悦,唯一让他高兴的原因只有林南愿意过来接他。 被昏暗掩盖住的脸上有一瞬间轻微地挑起了嘴角,连杜一庭自己都没有发现,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转瞬即逝,可那种高兴却留了下来。 他们一步一步、平稳而坚定地走上楼层。 “我都快要睡着了,被你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你以后不要再在大半夜折腾我了。”林南熬了夜就困、不睡觉就失神,他明天还有早课,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大半夜陪着男朋友胡闹,他有些无奈地说,语气却很柔和,要仔细找才能找到藏在语气里的小小抱怨。 对任何一个这样对他轻柔地说着话、提着像是不是建议的建议的人,杜一庭总是容易对明显就在纵容他的话语里得寸进尺。 事实上他今晚没有哪一刻的想法是想过要去折腾林南,他只是喝得多了,突然很想见到对方而已。 就像当初刚认识一周就向林南表白,他还没认识到他的行为在常理上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喜欢一个人、想见到一个人,这种迫切的心情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吧。 喜欢就在一起,想见面自然要争取见一面,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杜一庭向来就是那么一个会努力达成心里的愿望的人,能做的,就去尝试一下,失败了也没关系。 当然,最好的结局是成功。 至少在林南这个方向,杜一庭似乎还挺幸运的。 走上最后一格台阶,杜一庭从背后抱住了林南,他将头抵在林南的后腰上,语速缓慢,声音很轻,在黑夜的楼梯间却很清晰:“我不是喝醉了,我只是想见你。” ☆、第 52 章 活着的这么些年里,杜一庭竭尽全力想要做的事情不过是活下去。 听起来好像他前小半辈子过得有多么凄惨似的。 也不至于。 他是个孤儿,后来才被季明佑和范利安收养,可能和别人比起来,是缺了一点什么,但总的来说也没有让他觉得太难过。 杜一庭固然可以选择更简单的人生,被收养之后去学会依靠他的两个爸爸,去走一些捷径赚到更多的钱,但他没有,他早早选择自己去面对生活里的困难和折磨。 赚钱,享乐,并行不悖。 过得苦的人海了去了,杜一庭无意和别人比较谁更悲惨,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也觉得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一开始知道他身世的人会展现出同情,杜一庭只是回答:其实也就那样。 生活,也就那样。 一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多难过,多出新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大夜晚的有一个人会为你而来,有人牵着你上楼,在你得寸进尺的时候愿意包容,那种感觉……还挺好的。 从前是季明佑和范利安给了他情感上的牵挂,现在则多了一个林南。 杜一庭曾经以为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一度还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悟透了生命的真相而颇有些沾沾自喜。 所以他对于自己的孤儿身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自怜之情,而后来季明佑、范利安、林南……这些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他以为是乍见之喜的,却不知道在哪一刻就走进了他的心,并留了下来。 那些让人生命中忽然就拐了个大弯的事情许多时候都是以悄无声息的方式出现的,或许人一辈子都无法全部弄清自己做出每一件事情的动机。 正如杜一庭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生命因为亲情和爱情而出现了什么样的转折,但他的心态、他的行为却已经逐渐不同于那个当年孤身一人呆在孤儿院角落的小孩了。 杜一庭从背后抱住了林南之后没有松手,踏完最后一格台阶。 他把双手扣住林南的腰上,用胸膛一步一步地推动林南走到家门口。 杜一庭开了门、又关上门,却没有松开搂着林南的手,也没有开灯,始终让两个人置于黑暗中。 寂静的黑夜中,人的触感更加灵敏,更何况一个Alpha凑在林南的颈后轻嗅。 呼气吐息间温热的气息都扑在敏感的位置,有点痒,连信息素都在蠢蠢欲动。 林南抬起手,在杜一庭张开嘴用牙齿抵住颈脖时挡住他的冲动,而杜一庭则开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个轻吻。 林南捂着脖子,片刻后才说了一句:“很晚了,你要洗个澡吗?” 他竭力稳着呼吸,想要降低来自身后人的存在感。 “洗完澡之后,你还在吗?”杜一庭停下了动作,轻声问。 林南喃喃地应了一句:“在吧。” 杜一庭松开林南,开了灯去拿衣服。 白炽灯管歘地亮起,灯光顿时充盈整个房间,夜深了,整座城市安静了下来,窗外也没几家灯光还亮着。 林南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下意识朝着杜一庭脚步声的方向迈了一步,习惯了房间的亮光后便继续抬脚跟在杜一庭身后,最终站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没有坐下。 “你头晕吗,能自己洗澡吗?”林南说话没有很大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声量稍微大点都好像不合适。 杜一庭弯着身子拿内裤:“我要是说不能的话,你要怎么办,帮我洗吗?” “……那我劝你别洗。”林南说。 杜一庭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怕什么?” “怕我吃了你。”林南在杜一庭腰侧拍了拍,低声安抚着,“行了,快去洗澡吧。” 等杜一庭洗完澡,林南也该回宿舍了。 杜一庭拿着衣服进去,过了一会儿,哗啦哗啦的水声就响起了。 林南坐在床边,弯下腰抱着膝盖,无意识地隔着衣料摸着口袋里的抑制剂。 半晌,他又坐起来,用手肘撑着膝盖,有点出神。 房间并没有比之前他来的那一次显得更整洁,桌上用来装烟头的易拉罐也快要装满,地面也有几根头发和看得见的灰尘。 墙上多了几张画,也是在杜一庭进了浴室后林南才发现的,可他此时却无心欣赏。 时间好像真的就只是过去了那么一会儿,杜一庭就出来了。 他没有穿上衣,只穿着一条休闲短裤。 他身上似乎只是随便擦了擦,或者根本就没擦,光裸的上身上面披着一层薄薄的水,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反着光。 杜一庭洗了头,一头湿了的短发乱糟糟的贴在脑袋上,水滴聚满了由着自身的重力从发梢滴落到地板上,也滴落在肩上,然后滑下杜一庭身体。 那一股橘子味更浓了。 林南自认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经得起诱惑的人,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的字典里自制力就是个虚词。 空荡荡的房间里,心跳的声音都仿佛更加清晰了。 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不需要抚摸都能感受到是那么有力。 杜一庭走出来之后,林南才抬起头来。 他注意到了那滴从杜一庭发尾坠到肩膀、从锁骨缓慢地蜿蜒而下后流到裤腰的水滴。 他的呼吸都顿了一下,心脏更加活泼地跳了起来。 杜一庭的腰宽大概就只有肩膀的三分之二,昼伏夜出的工作时间和常常熬夜得来的冷白色肤色显得他更加高挑,肩宽腰窄,肌肉紧实,而腹间肌肉的轮廓清晰却不深刻。 那一颗滑过他身上的水滴原先是极其饱满的,走过一路后越变越小,它在杜一庭的身体上闪烁着钻石般的光泽。 是画龙点睛,还是爱屋及乌? 是因为杜一庭,林南才会连他身上的一滴水的都赋予了浓厚的艺术感吧。 林南一瞬不错地看着杜一庭向他走来,他的胸膛像无风的海岸上拍打着岸边的海浪一样轻轻地起伏着,他担心自己喘出声音来。 他像是真的置身在海里游泳一样,只敢小心翼翼地呼吸。 林南指尖蜷缩了一下,手撑在床上站起身来,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该回去了。” 他的脚步甚至显得有点匆忙,但刚走出两三步,手腕就被抓住,接着被压在了墙边。 林南感觉到自己衣服吸收到了杜一庭身上的水,他想往后退一点,却无路可退,警惕心骤起。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杜一庭喝过酒的低音嗓在林南听起来格外性感动听。 就是因为太动听了,林南甚至觉得口袋上的那管抑制剂都该派上用场了。 心脏乱七八糟地跳乱了节拍,原先精神上的吸引、纯洁的向往和好感全都变质了,生理上处处叫嚣着对对方的欲望。 林南怕杜一庭控制不住冲动,怕对方用信息素压制自己,以防万一,他带上了抑制剂,他需要保持冷静。 “不早了,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林南看着杜一庭的眼睛,只看见深不见底的眼神。 “别走了,好不好?”杜一庭说完后也没等林南回答,就凑上去去吻他。 舌尖撬开了齿缝,抵抗的心思片刻间就溃不成军。 杜一庭快速地用舌头描摹过林南牙齿的形状,将自己的气息灌入对方的身体。 橘子味,还裹着一点微妙的甘甜的酒香,与林南刷过牙后的薄荷茶香碰在一起,越吻越深。 林南手也不知道怎么放好了,在微弱的防御下曾抬起过手,男朋友光滑的肌肤洗过澡后是冰凉的,却烫得他一下子收回了手。 在亲吻中又像是忘了矜持和理智,慢慢地重新抬起手回抱住杜一庭。 林南也吃过杜一庭给的橘子,他的嘴里也有橘子的味道,但又和杜一庭嘴里的有些不一样。 被杜一庭吻上的那一刻,林南就仿佛被一种清爽的柑橘味牢牢统治着,口中尝到了那种泡沫饮料似的微微涩感,就好像磨碎的橘皮,令他回想起无数被他留在桌面的黄白柑橘皮。 而他一向是喜欢柑橘的味道的。 矜持,矜持,矜持,Omega总是被教导着要矜持。 那些人嘴里常常说的话都是那些: Alpha什么年纪都很吃香,Omega过了25岁就不好找对象了。 Alpha可以随便玩,Omega不能交过太多对象,不然就掉价了。 不过林南听了那么多这些屁话,听进去了一点,骨子里却不以为然。 心在最初杜一庭压下来的时候悸动不已,后来慢慢就回过神来了。 他的眼睛睁着,看见杜一庭低垂下的眉眼。 杜一庭的眼睫毛还挺长的,扫在林南脸颊上,痒痒的。 心也痒痒的。 林南在被动的追逐后试探性地探出一点舌尖,惹来更热烈的回吻。 “唔……”林南使了点劲,好不容易推开杜一庭。 推得开人,嘴唇却像连在一起,林南狠下心在杜一庭嘴上咬了一下。 杜一庭吃痛,皱了皱眉退开,目色深沉,看得见初起未消的欲念。 林南哑然,显然自己也已经被勾起了信息素的波动。 也是在这时,他那被美色吃掉的理智才终于回来:光是凭着吃,怎么可能能在身上沾染得了那么深的橘子味? 他眼帘颤了一下,舔了舔唇:“你的信息素是柑橘味的?” ☆、第 53 章 如同一场大雾突然降落到他的身边,将林南禁锢在漫无边界、没有出路的心动陷阱中。 迷雾中杜一庭的家变成了看不见的橘子园,林南轻轻一嗅便能闻到橘子的清幽香气,还混合了成熟柑橘熟透发酵的轻微酒精味。 很喜欢…… 但也有点失望。 难道刚才那样猛烈的心动是因为有着信息素的推波助澜吗? 林南咬得并不用力,杜一庭嘴上微微吃痛,被咬的地方却只是红了一点,没有破。 刚才林南问他信息素是不是柑橘味。 “对。”杜一庭回答林南的问题,同时他又凑到林南面前,嘴唇隔着那么两三毫米的距离在林南唇前逡巡,就是不贴紧。 杜一庭也在闻,闻不属于他家里的陌生味道。 他闻到了,有点淡,香味浓度会有波动,这次应该不是什么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了,那应该就是林南的信息素味,但他不懂。 杜一庭抬起眼蜻蜓点水般地看了林南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盯着林南的唇,低声问他:“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是岩兰草。”林南也没有再瞒——以前不说,也不是不愿意说,只是缺了些合适的时机。 “香根草?”杜一庭以前家附近的小山丘上曾经有很多这种野草。 岩兰草和香根草就是一个东西。 林南点头,嘴唇从杜一庭的唇上擦过,很轻却不容忽视。 “是这样的味道的吗?”杜一庭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眼神略微有点飘。 “偏潮湿时的香根草的味道。”林南顿了一下,他的信息素味道并不怎么甜。 香根草本身是一种带着深沉的泥土味的香气。 它也偏向于木质树脂的香调,还带着一点烟火味,喜欢它的人常常觉得那是一种温暖浓郁的气味。 而林南信息素并没有那么清新,他身上香根草的味道更像是雨后潮湿的香根草,湿润,微苦,让人联想到夏季漫长的雨夜和被大雨冲刷过的泥泞土地。 他的味道比较中性,不算特别,喜欢的人会喜欢,不喜欢的人也有不少。 有点神奇的是,杜一庭浑身带着的是一种凛冽的甘甜,林南身上的味道略带着点忧郁,偶尔的时候,林南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会感觉到更加沮丧。 香根草的气味闻久了会回甘,却不比杜一庭甜。 林南仰起颈脖让杜一庭更好地闻到他的味道,他有意识地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在不扰乱心神的浓度。 到现在都没有人研究出信息素到底是存在于哪一个器官中,能在某些时刻如此浓烈、全面地散发出来,并产生难言的诱惑力。 颈脖间腺体所在的位置气味更浓郁些。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离林南离得那么近,能清楚地闻见他身上不加掩饰的信息素的气味。 杜一庭向来好奇林南的信息素味道,动作也越来越不安分。 他伸出手,用食指挑起落在林南鬓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指尖滑落至覆盖着腺体的位置,轻轻摩挲,而后收回手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微热的肌肤贴近身体,蒸发的水汽烘烤欲望,杜一庭做出的动作像不加管束的野猫,在林南心弦上肆意乱拨。 AO信息素相对,天生对对方有吸引力,林南也能闻到杜一庭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 林南并不想在这时掏出一管抑制剂,这行为看起来对旖旎的气氛杀伤力极强。 他的左手垂下来,不动声色地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你先停一下,”林南没有太强势地将杜一庭推开了一些,让两人动作之间留出一丝可以回旋的空隙,“你再继续释放信息素,我俩会失控。” “你对我的信息素味道很失望?”杜一庭没有错过林南刚才问出话后忽然滑落下来的情绪,信息素不收反增,“为什么?” “并没有,我……很喜欢你的信息素味道。”林南的身体靠着墙,克制着眉头没有皱起,过了一阵继续说,“以前我吃完橘子之后,常常会把橘子皮留下来,放到第二天才丢。” 新鲜水果的味道其实大多都很淡,林南从市场买回来过柠檬,切开放在室内也并不能感觉到多少它在空气中的存在感,更何况是柑橘。 橘子皮的味道,即使是坐在它前方不远的位置,不凑近都闻不到。 导致林南要是把橘子皮放在电脑桌前时,他会在心不在焉时常常拿起果皮去闻那种清新的淡香,闻一次,就又喜欢上它一次。 那种清新的果香尽管留到了第二天都不会像荔枝、香蕉一样会变质发臭、惹来蚊虫,柑橘皮会越留越香,像沉淀了香味被封锁在果皮里,第二天清新依旧。 现在林南可以拥有了一个橘子味的男朋友。 果味在他身上同样美好,甚至更加美好。 好像,光是凭着信息素的吸引力,他每天都能对杜一庭说一百次喜欢你。 “那你在失望什么?”杜一庭一只手撑在林南的脑袋旁边,鼻尖对着鼻尖,垂下来的眼眸带了一丝锐利的感觉,问出来的话也是步步紧逼。 林南皱了皱眉,吸入太多Alpha的信息素使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发/情。他虽然处于一种看似弱势的位置,但神情丝毫不见落于下风的感觉。 他直视着杜一庭的眼睛,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情绪,犹豫片刻后才说:“我以为刚才的心动是全然因为我们自己。” “信息素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杜一庭的眼神暗了下来,语气低沉而危险,“不用信息素我也能干到你全身发软。” 两人信息素收敛,却有别的什么使气氛剑拔弩张。 林南过来的时候穿了一件浅橙色的卫衣,颈脖间是细腻的白,长袖长裤挡了大半的肌肤,衣服下摆遮着裤腰。 杜一庭下腹轻微地向前顶了一下,动作不大,像蹭,像摸,像是在挑逗,一只手在林南腰侧停了许久,随着话音挑开衣料开始向下滑。 林南被杜一庭压在墙边时一直没有挣扎,此时却快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打在手腕上,啪的一声十分清脆,林南的大拇指和中指刚好形成一个圈,锁住杜一庭的手腕。 刚才的话引起林南稍微的不满,林南给杜一庭递了个台阶:“你喝多了。” “我没醉。”杜一庭没接。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开黄腔。”信息素交缠的余韵尚存,林南强撑着,语气冷下来了一点。 “那算开黄腔吗?”杜一庭并不觉得刚才那话有什么不当,他只是向男朋友陈述了一下事实。 林南没作声。 片刻,杜一庭不和林南争论黄腔与否的问题,又问:“即便那个别人是你的男朋友?” 他垂眼看着被林南握着的手腕,扣得有点紧,他动一下都只能引起更大的掌控。 林南清楚地听见了杜一庭的问句,他的目光盯在杜一庭的眉眼上,过了两三秒:“是。” 杜一庭极慢地抬起眼帘,像狩猎的猛兽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凝神望着林南。 被狩猎的猎物并不是什么乖巧的小白兔,温柔的外表摆着说不清的矛盾和尖刺,两人视线相撞、深幽的目光互不相让。 这一场狩猎始终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半晌,杜一庭挣了挣被握住的手,没用多少力气便挣开了。 撤开了骨节分明的手指,红色的印记留在了手腕上。 “呵。”杜一庭从喉间发出一声仿佛气音的的低笑,却没多少感情。他松开林南,转身走向衣柜:“行,你赢了,我送你回去。” 林南被松开后身上的热度在微凉的夜里大片地退去,他怔了一下,仍靠在墙上出神地看着杜一庭的背影。 赢了吗? 这确实像是一场较量。 生活中,明里暗里,不管林南承不承认,他底子就是不愿服输。 在学习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弱,在生活中不愿意承认自己比Alpha差,人人都以为AO配是最好,把A压O当做是天经地义,林南不服。 他向来都不服。 但感情里哪有那么多的胜负,谁输谁赢,都不让人开心。 自己真是个没意思的人,林南自嘲地想。 杜一庭从敞开的衣柜里拿出一件长袖T恤套在身上,又拿出一条长裤,当着他面露出一双线条完美的的笔直长腿。 过了一阵,杜一庭又低声开口:“抱歉,我让你过来接我,并不是为了拉你上床。” 我知道。 林南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空气中的橘子味和香根草的味道敛起来了。 林南挨过刚才那阵轻微的全身发软的感觉,但心里却有把火摇摇晃晃地越烧越旺。 他是不愿认输。 是吃软不吃硬。 杜一庭的道歉勾起他心里轻微的愧疚,抛下礼貌和要维持的体面,林南情绪化、矛盾的心情是日常,宽容自己和宽容别人的点都莫名其妙。 凭什么杜一庭要向他道歉,他倒是替杜一庭打抱不平起来了,此时不管不顾的心情跃然占了上风。 他自然是不愿意被压,同样,他也觉得杜一庭有一样的心思。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好,谁在上大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谁比谁吃亏? 林南猛地跨了两步到杜一庭身边,扯过杜一庭的肩将他摔倒在床上。 杜一庭被林南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有点措手不及,拿着的裤子掉落在地上,床上的被单围着他皱成了放射状。 不疼,有点懵。 信息素下意识释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林南便朝他压了下来。 “我们可以试试。”林南单腿跪上了床,覆在杜一庭上方,眼神坚定,“轻微信息素可以,助兴。” 杜一庭很快反应过来林南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几乎是林南话音一落就在眼神中窜起了火,伸手按下林南的颈脖与他深吻。 ☆、第 54 章 夜空中星斗尽消,太阳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橙红色的晨光射向空中,染红了大片的卷云。 简易的的塑料遮阳棚没遮住初升的太阳,淡红色的晨曦照到黎刻那辆充好了电的电动车车身上。 清晨街上的人还少,陆陆续续有要上班开店的人走出家门,街道上的人声渐起。 公交车里头还挺空,停在车站等上班族和闲的没事的老家伙们上下。 草丛的猫走去路边,朝着行人喵喵喵的叫。 黑夜散去,薄如丝绸的白云在天空中飘荡,似乎天边的涟漪。 淡橘色的阳光渐变成金黄,照入窗间洒下一片金色的长影。 默认闹钟声响了起来,先吵醒林南,又吵醒了杜一庭。 昨晚被落在地上的长裤没有被捡起来,后头地面上又多了浅橙色卫衣、工装裤等其它的衣服。 他俩昨晚没做到最后,初出茅庐,战况算是互相试探了一把,连吻痕的颜色都没那么深。 林南听见熟悉的闹钟声响,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向空中摸了一把,摸空后才想起来是在杜一庭家。 他睁开眼找到手机的位置一划,关掉了闹钟。 被子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对没有穿着衣服的情侣。 “你的闹钟为什么那么早?”杜一庭抬手盖住眼睛,挡住照进来的阳光。 “有早课。”林南懵懵然简单地解释了一声。 昨晚睡得晚,林南醒来后还是困,他把手机丢到枕头旁边,钻下来重新盖过被子抱住杜一庭,在他唇边亲了两下,然后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杜一庭昨晚连拖鞋都没有给他准备,他只好先穿上了杜一庭的拖鞋。 稍大一点,能穿就行。 杜一庭家外面并没有对着任何窗户或走廊,正常情况下外面看不到他家里什么状况。 还躺着床上的杜一庭嘴角扬着,显然心情不错。 林南下床后,他才拿开手坐起来。 杜一庭推开被子看见腰侧的吻痕,笑了起来:“宝贝,你昨晚真热情。” 笑声沉沉,带点哑。 昨晚的回忆轻松一想便能被回想起。 “……” 林南没说话。 腰侧的那枚吻痕不是吻出来的,是咬出来的。 也不算是咬,林南本来挺想咬的,但没舍得,用牙齿轻咬着磨出来的。 他昨晚在杜一庭身上又亲又摸又舔又咬,差不多把看小黄文小黄片时的幻想实现了三分之一。 以前看的时候就是瞎想,没想过实现,没想到真有实现机会时自己还挺迫不及待的,而且这事比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要不是脑袋里还余下一点理智,他估计都收不住地往杜一庭下半身咬去了。 林南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 “你耳朵红了。”杜一庭挑了挑眉。 “大早上的,消停点。”林南有点儿无语,也有点儿能说是恼羞成怒,语气就不太能唬人,“我早上八点有课,待会儿得赶回学校,你不用回学校的话就再多睡会儿。” “怎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昨晚没有脸红,今天起床都还害羞起来了?”杜一庭没管林南在说什么,见着林南脸红还是第一次,逗林南的想法压过了所有。 “反射弧比较长。”林南语气自然,但耳朵上的那点红没有消下去,“而且我们没做到底。” “你是在可惜吗?”杜一庭问。 “或许吧。”林南应。 他俩在上下位置上并没有达成共识,体位问题被提出来后,你进一步时我也要进一步,你退一步时我也向后退,最后双方都展现了自己的大度。 这种互相谦让的没有达成共识依旧让人愉悦,让人抛开深层交流也能先收个甜头。 昨晚仍旧是美好的一晚。 杜一庭赤脚下了床,从身后抱住林南。 他明明那么重,他的拥抱却像是轻飘飘的。 “我好高兴啊。”杜一庭语气也轻飘飘的,高兴得像是要把林南一起拉到天上去那种。 初恋的感觉是如此独一无二,对于林南和杜一庭来说都是全新的体会。 二十岁。 他们都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白纸一张,他们的经历都并不一帆风顺,经历的事情多了,对生活都有一点点的麻木。 但幸好,二十岁还算年轻,浪漫在他们心中还留存有位置。 杜一庭和林南还能从彼此身上去体会那种细腻琐碎的恋人会拥有的各种心绪。 他们还能为了一朵花而欣喜、能为了一个人去辗转失眠,能因为小小的触碰和关系的进一步发展而感到兴奋。 微风吹来浅淡的香,阳光落在房间的地板,楼下传来路过小摊贩的吆喝,相依醒来的平常的清晨,就是这种细腻琐碎,连生活的每一寸都让他们品尝到甜。 林南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深刻地感受到那种奇异的爱情降落在他身上的感觉。 其实很明显,但林南在之前或许没有注意到:他还期待着爱情。 在他早就以为爱情已经于他无望时,他心底有一簇不灭的火苗,是那么热切地、那么虔诚地,一刻也没有停息过地渴求着那虚无缥缈的激情有一天能降临在他身上。 他曾经在杜一庭身上找了、却没有找到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悸动雀跃的心情,居然会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温馨早晨里降临。 在林南和杜一庭认识的这么些日子里,林南并不是完全没有体会到过心动的感觉,但这就跟白马非马一样,今早所体验到的这种心动是跟他之前体会的不一样的。 林南卸下力,靠在杜一庭怀里。他的声音很轻:“我真的喜欢你。” 像是嘴里透露出百般验证后得出的真理,不敢大声言。 “我也喜欢你。”杜一庭边说边蹭,在林南颈后落下一连串的亲吻。 林南一开始沉溺在这样的亲密中,手往后搂着杜一庭,也侧过头去与他接吻,但没过一会儿,林南就先行松开了对方。 “我得赶紧去上课了。”林南最后在杜一庭下巴啵的亲了一下,“再不走来不及了。” 今早响起的闹铃是和之前林南上课一样的时间设置,不过那是从学校宿舍起床、出发,再吃个早饭安安稳稳地去上早课的时间。 平时他起床的时间就比较早,现在在杜一庭家起来,出门买个面包,倒也还来得及解决早餐和上课的问题。 “别去了。”杜一庭搂着林南不让他走,“什么课?翘了吧。” “不行,万一点名了,十分考勤分全扣。”然后林南才回答杜一庭刚才的问题,“公选课。” “我有代课群,基本很快就有人接的。”杜一庭还想拖着林南回到床上,“上课哪有上床好玩。” 林南被拉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被杜一庭有点耍无赖似的举止弄得笑出声来:“大清早的。穿件衣服吧。” 林南回抱着对方的手不太像他平时作风地在杜一庭身后快速揉了两把,然后在他腰侧搔着。 “我不怕痒。”杜一庭挑了挑眉,被挠腰并不会觉得痒,没反应地还是抓住林南。 “嚯。”林南轻哼了一声,作乱的手指从腰侧上移到咯吱窝,杜一庭顿时缩了手。 得了趣,林南干脆转了个身,双手齐用在杜一庭拿给腰上、腋下、脖子处都四处小猫抓毛线球似的捉弄着杜一庭。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杜一庭被弄得笑声不断,在床上侧躺弯着腰,想滚过一边躲过林南的手,笑了一会儿后直接把林南拉下来搂在怀里。 “哎,”林南猝不及防地被拉倒,他的体重加上惯性一下没有缓冲地都落到杜一庭身上,“砸疼了没有?” “没事。”杜一庭双手抱着林南,挺愉快地说。 闹了这么久,两人衣服都没穿上。 林南没法子,笑了笑,下巴在杜一庭肩窝那蹭了两下。 “不玩了,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林南撑起身来,像撕开衣服上的魔术贴一样把自己从杜一庭身上撕开来。 “你早上是什么课?”杜一庭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问了一遍。 “公选课。”林南再次下了床。 衣服躺在地面,没被捡起来还被刚才两人踩了好几脚。 “能去旁听吗?”杜一庭懒洋洋地坐起身来,头发在刚才玩闹间被弄得一团乱。 “嗯?”林南很快反应过来杜一庭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有点惊喜,“你要陪我去上课吗?” “嗯。”杜一庭点点头。 “可以,”林南打了个响指,不是很响,“课上人挺多的,老师不会发现。你快点穿衣服,然后我们路上买个面包就去上课。” 林南先捡起地上的裤子,深色的,看不出来哪里脏,他随意地扬了扬,又拍了两下就穿上去。 接着是衣服,浅色,灰尘就挺明显,林南拿起来拍了拍那上面沾了的尘。 “你该扫地了,”上面染上的灰尘把衣服染了两道灰黑,林南拍了好几下都没把衣服拍成干净的样子,他指着脏了的地方给杜一庭看,无奈地笑着说,“这我怎么穿呢?” 林南有一点点小洁癖,不严重,但要他穿着明显就是脏了的衣服出门去上课,感觉还是挺别扭的。 “先穿我的呗。”杜一庭也终于肯下床,他也捡起昨晚就掉在了地上的裤子,随便地拍了拍就套上去,然后他从衣柜里拿了件上衣给林南。 杜一庭和林南的身材差不多,他的衣服大多是宽松款的,林南肯定穿得上。 “你衣服看起来也不多。”林南说。 杜一庭的衣柜并不是很大,也没装满,看起来就只有几套衣服。 “够穿就行。”杜一庭从地上捡起昨晚的衣服准备穿。 林南拦了一下:“脏了,换一件穿吧?” “我没那么讲究。”杜一庭拿着衣服看了看,“也就那么一点。” “你还有其它上衣吗?”林南拿着杜一庭的上衣,“如果没有的话,那这件还给你。” “有,”杜一庭没那么讲究,不过林南讲究,他也能配合,他没接林南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最后一件短袖,“这下行了吧?” 林南笑了笑,穿上了杜一庭的衣服。 ☆、第 55 章 胡闹了一通,时间变得更匆忙。 兵荒马乱地在杜一庭家洗漱穿戴好,林南和杜一庭又在楼下买了屉小笼包和蒸饺边走边吃,在上课前五分钟赶到了课室。 课室人多,每一排都坐了人。 林南和杜一庭来得晚,最后一排的位置只剩下零零碎碎的两三个,还是不连在一起的。 最后他俩就只好找到了中间的位置坐着,还不是林南喜欢的走道边的位置。 没多久,就开始上课了。 林南没回宿舍,书包也没带,出发前问杜一庭借了本本子和笔到场装样子。 杜一庭平时不用草稿本,直接将一本以前的教材给了林南。 林南拿着杜一庭的书在教室坐下来,玩玩手机、和杜一庭聊聊天,开小差得肆无忌惮。 “这门课有教材吗?”杜一庭什么也没带,只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他和林南坐在相连的位置上,旁边还有其它的同学。 “没有。”林南和杜一庭中间隔了个扶手,他的手放在扶手上,能碰到杜一庭的手臂,“这门公选课其实挺水的,没什么内容,期末会给出背诵大纲,据说给分不会很严。” “怪不得那么多人。”杜一庭向四周扫了一眼。 林南笑了笑:“但这门课开设的时间在周一早上,而且听起来好像很复杂很难上,那时候选课的成功率有79%,我就选了,没想到还挺好。” “意料之外的好。”林南补充说。 林南坐在座位上,没怎么听课,开始玩手机。 俞廷望昨晚回他的消息,他现在都还没回复。 俞廷望说他重色轻友,还真是有点说对了。 跟杜一庭在一起后,空闲时选择和杜一庭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腻歪起来又都不爱看手机。 林南现在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或者上课的时候回复线上的消息,还有打打游戏。 他网友还挺多的,回复起来也不慢,但俞廷望是能和他聊天最久的,不管俞廷望在打游戏还是上课,他的回复都挺快的,林南爱这样的朋友。 和俞廷望聊着聊着,林南才想起来昨晚没把黎刻的电动车推回来。 不过黎刻和他男朋友就住在步行街附近,要是可以的话,林南想问一下他们能不能直接把车带走。 黎刻提过这周要去商都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发。 林南发了几条消息给黎刻,第二节课上课时才得到回复。 08:12 林南:你去商都了吗? 林南:昨晚我出门骑了你的电动车,但没多久就没电了,我把它放在了步行街电动车充电三站充电,今早又忘了拿回来,你好像就住在附近吧?要不……你回校的时候可以骑着它回来? 林南:[小狗划水.gif] 09:02 黎刻:[没问题.gif] 黎刻:还没去,周四再和学姐坐飞机过去,你真的不去吗,到时候我和你可以在酒店住同一个房间? 林南笑了一下:不了不了,你玩得开心点,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 黎刻:好吧[趴下.gif] 杜一庭以前接过代课,公选、专选都接过,算是个挺轻松的活。 不是自己要上的课,找代课的人也就是怕点名,杜一庭在那坐着装一个半小时上课的样子就行了。 现在陪林南上课,也不觉得无聊。 “你在和谁聊天?”杜一庭在旁边见林南像是和谁在说话,偏过脸问了一句。 林南熄了屏,也偏过头小声和他说:“黎刻,之前晚会聚餐的时候你见过的,他坐在我身边。” 杜一庭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你室友?” “嗯。”林南点了点头,“我昨天借了他的电动车,结果刚到步行街就没电了。” 杜一庭哦了一声:“听课,别老玩手机。” 听什么课,这课上有几个人在听的? 林南看着杜一庭,想了一下,明白到他可能是不太愿意看着自己跟别人老在聊天。 将心比心,要是林南看见杜一庭在自己跟前老和别人聊天,估计自己也不乐意。 不过林南不乐意,也就闷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杜一庭那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是林南没有的,或许是林南想要却没做到的,反正林南觉得挺可爱的。 非常可爱,直戳心动点的那种。 林南唇角勾了勾,拿话逗杜一庭:“黎刻问我周末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商都玩。” “商都?”杜一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商都的地理位置,“挺远的。” “对啊,黎刻在那边参加一个摄影交流大赛,说不定我还能跟着他去欣赏一下优秀摄影作品呢,沾沾大神气息。”林南若有其事地说着。 自从杜一庭周末固定在一个地方上班之后,收入还算稳定,也很少在周末再接别的顶班了,卖唱自然也是搁下了。于是周末晚上杜一庭没让林南过来过他上班的地方。 此时他好像没什么理由要林南别去商都。 “你要去吗?”杜一庭拿过林南放在桌面上的手,捏了一下。 “当然,”林南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见杜一庭眉头出现弧度才慢吞吞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来,“不去。” 杜一庭眉头松开,林南也极小声地笑了出来:“逗你呢。” 毕竟在课室里,两人之间的互动有所收敛。 要不是是在课室里,就林南刚才的表现,杜一庭可能就跟他赤诚相见了,昨晚没分出来的上下今天非要来个结果不成。 杜一庭没说什么,直接拉过林南放在扶手上的手到嘴上咬了一口。 林南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杜一庭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像也没收敛多少,小声哎呦了一声,接着余光中看到旁边的同学诧异地望了过来,赶紧挺直了腰背,装着认真上课的好学生样子。 林南看着台上老师在讲课,没偏开头。 过了一会儿,等好像没人注意他们了,他才从杜一庭的教材中找到了一张看似没用的空白的纸张。 “这张纸还有用吗?”林南非常小声地凑过去问杜一庭。 毕竟还在学校上课期间,他俩不是过来谈恋爱的,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杜一庭摇摇头,挑着眉看向林南,表情上写出了“你想干什么”五个大字。 林南笑了笑,拿着杜一庭的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林南爱看书,也挺爱写字的,高中也锻炼出来了写字速度。 他的握笔姿势并不很标准,拇指覆盖在食指的半边指甲盖上,用力也有点紧,但下笔飞快。 不一会儿,林南就将写了字的纸条和唯一一支笔递给杜一庭。并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 我们别说话了,传纸条吧? 上学时候,林南就非常热衷于传纸条这种明目张胆下的小举动,只可惜过了小学之后,也没机会找到合适的人传。 杜一庭目光向下一扫,一眼就把纸条上的字看完了。 林南的字很整齐,大概是为了留出空位,一整行地贴在最上空,看起来既规矩又潇洒。 杜一庭写了一个字,重新把纸笔放在林南面前。 - 可 就一个字,看起来和林南平时写字的风格略微有点像。 林南平时看着自己写的字,并不觉得很好看,但他自己写的“可”字,他认为是他能写得比较好的一个字。 杜一庭这个“可”字与他写得相似,是好看的。 对一个人好感上升的点有无数。 在林南这,字写得好看也是一个因素。 光一个“可”字,林南就觉得杜一庭这个男朋友挺可的。 林南勾了勾嘴角,落笔写下了刚才他想要继续说的话题。 - 我觉得黎刻挺厉害的,才大二,他已经参加过几个摄影大赛,还拿过奖,他都能靠摄影养活自己了。 不过黎刻家里本来就不缺钱,他摄影赚的钱就只当和男朋友去玩的零花钱。 林南有点羡慕。 纸条重新回到杜一庭手上,杜一庭的握笔姿势也不大正确,落笔十分迅速。 纸条上的字多了些,林南就看出来杜一庭的字迹与他自己的字迹有什么不同了。 杜一庭写得很快,下手比林南轻,他的字迹连笔更多,字体也比林南稍大一些,自带一种狂放不羁的感觉。 林南觉得杜一庭的字比自己好看。 杜一庭写的是: - 我不厉害吗? 杜一庭不关心黎刻,他只关心他们自己。 林南差点笑出声来,提笔回复。 - 厉害,你能用音乐养活自己,你超厉害! 他是真心觉得黎刻和杜一庭都厉害。 黎刻和杜一庭的厉害还不太一样。 黎刻家世好,家里人愿意支持他的爱好,他从小就接触相机,想要什么镜头家里都给他买,他也不断地钻研技术,直至越来越成功。 杜一庭的厉害是他自食其力,没有别人的支持也一样拼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杜一庭拿过纸,看见后也笑着写下回复。 - 你不厉害吗? 林南笑容淡了一点,犹豫了一下,实话实写。 - 不,我什么都不会 相片一大堆,不懂一点摄影技巧。音乐天天听,不会一点乐理知识。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一个擅长的领域。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纸张上的字一行行往下堆砌着,杜一庭在传回来的纸上写: - 为什么? 杜一庭看着林南,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 他或许没觉得林南特别厉害,但他从来没有觉得林南不厉害过。 林南看了杜一庭的眼光,一时间有口难言、有笔难写。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哥哥——林南一旦感到无语就会冒出来各种各样的称呼,但他总不能这样写下去。 - 我不会拍照,也不会弹吉他 - 你想学吗? - 什么东西 林南愣住,看向杜一庭。 “吉他。”杜一庭低声说,“我可以教你。” ☆、第 56 章 周四晚上,林南和杜一庭都没有晚课。 傍晚时,杜一庭突然说要带林南去吃烧烤。 他们约在南门见面,林南从宿舍走过去,远远地看见了杜一庭在南门的门口。 林南莫名有一种喜悦的心情,可以类比为去拿期待了好久的快递,走近了,还忽然有一点小紧张,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 “嗨,晚上好呀。”林南走过去,停在杜一庭面前。 “晚上好。”杜一庭勾了勾嘴角,拉过林南的手捏在手里。 他们走到夜晚景云新苑的一条小道,灯光有的亮有的暗,十字路口路边上有一家卖烧烤的店,杜一庭带着林南过来,刚好碰上。 过来之后,林南才知道原来吃的是这个烧烤——小吃摊上的烧烤。 也行吧,林南不挑,好吃就行。 小吃摊上卖烧烤的大哥还没开始做烧烤就被林南和杜一庭赶上了。 “这么早?”大哥就一个人,推着车刚停下来,“可能得等一会哦,烤炉还没热起来。” “这个可以吗?”杜一庭问林南。 “没事,我们能等。”林南笑了笑。 炉里的炭其实是早就备好了的,摊主点了火,扇着风,没多久就冒出烟来。 晚点或许还会有其它小吃摊来,但现在就只有一个烧烤摊和两个站在路边的客人。 风吹落了一些叶子,白天有人扫过,并没有多少落叶的地面上添了几片新的叶子。 杜一庭开始挑起东西,他问林南:“你想吃什么?” 林南走近看:“都行。” 其实林南下午吃过饭,现在并没有太大的胃口。 鱿鱼、鸡腿、香肠、鸡肉串、羊肉串、豆腐、韭菜……差不多也就是些烧烤店里常规有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连生蚝也没有。 杜一庭拿起一串鸡翅,摊主放在他前面一个铁盘。 然后杜一庭又拿起了一串鸡腿放到盘里。 “鱿鱼,吃吗?”杜一庭拿起一串鱿鱼。 “吃啊,”林南站在旁边看着他,目光在杜一庭手上和鱿鱼串上转了转,“你随便挑,我什么都吃的。” 杜一庭笑了一下,将鱿鱼放到铁盘里。 林南走到小吃车上的另一边上看,指着韭菜:“我想要一串韭菜。” 杜一庭过来拿了一串放到盘子里。 “你吃韭菜吗?”林南问。 “你吃就行。”杜一庭说。 杜一庭顺便过来也拿了一根香肠。 也就是几样东西都拿了一串,杜一庭又问林南:“还要拿点什么吗?” “可以了?”林南往盘里看了一眼,东西不多,当零食吃吃,“我吃不了多少,主要看你。” 杜一庭看了一眼铁盘:“那差不多就这样吧。” 杜一庭把铁盘递给摊主。 摊主先是看了看,把铁盘上的串串数了一下:“33块钱。” 林南出门没带什么,只有手机在手上,听见之后就抬手扫码想要付钱。 “我来。”杜一庭拦了一下林南,也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付好了。”林南动作比较快,对杜一庭笑了一下。 杜一庭默默收回手机:“……行吧。”好像抢着买单从来没有抢赢过林南的样子。 摊主已经把烤串放到烧烤架上烤了起来,烟渐渐地冒了出来。 林南走到边上去躲烟。 杜一庭走到了摊主身边,和他聊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林南站在旁边听。 “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在这边摆摊。”杜一庭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敲了敲,给摊主递了根烟。 摊主接过来了,没抽,挂在耳边上:“我刚过来,之前是在金马市场那边摆的。” 聊了一会儿,杜一庭又说:“做烧烤,食材是最重要的,我看你的肉啊、菜啊都挺干净的。” “那确实,我都选的是新鲜食材。”摊主烤一下,将肉翻了翻面,用压板将肉压在烤炉架上,肉汁滴落到微微烧红的火炭上,滋滋作响,香味也出来了。 摊主往肉上面洒了点酱汁,又继续烤。 “酱汁是自己做的吗?”杜一庭问,“很香。” “是啊,秘制酱汁,自己调的。”摊主笑了笑。 肉烤好了。 “加辣吗?”摊主说。 “加一点?”杜一庭看着林南。 “可以啊。”林南点了点头,走回到杜一庭身边。 “那就加一点吧。”杜一庭转告摊主。 “这辣椒面也是我自己家里炒的,特香。”摊主把烤串放在洒调料用的铁盘上,一把地抓着均匀地往上洒调料,然后将做好的烤串打包。 杜一庭和林南都笑了笑,杜一庭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袋子:“待会儿好好品尝一下。” 林南离开时和摊主摆了摆手,摊主也愉悦地摆手和他们告别。 “去我家吃?”杜一庭拎着袋子,边走边侧过头问林南。 林南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过了一两秒才说:“可以。” 街上还是没什么人,但不显得寂寥。 “我以前也做过烤串。”杜一庭主动和林南说起以前的事。 林南还记得杜一庭之前和他说过自己做过咖啡师卖过鼓,看着杜一庭年纪不大,做的事情还挺多。 “什么时候的事?”林南问。 “初中吧,”杜一庭说,“那时候学校门口有一家做烤串的小吃摊,做得特别好吃,快放暑假的时候,我就跟他说想拜他为师,学了两个月。” 林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睛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幅度:“他愿意教吗?” “愿意啊,”杜一庭话里感觉还挺自信,“为什么不愿意?” “感觉像是会不愿意的样子。”林南脸上还挂着笑意,“就不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后抢了他饭碗吗?” “我那时候才是个初中生。”杜一庭也扬了扬嘴角,“我说我就想学着自己做。” 那时候杜一庭身上也没什么钱,买烧烤的次数不太多,但是喜欢在旁边看,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摊主做出一串串香喷喷的烤串递给买东西的学生。 摊主选择在学校门口摆摊,也喜欢跟好看的小孩子说说话,一来二回,对杜一庭留下印象,所以对他提出要跟着学烧烤,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他还带过我去小公园玩。”杜一庭说。 “学了两个月啊?”林南又问。 “对啊。”杜一庭联想起当时跟着摊主学习的回忆,笑容淡了一些,但更持久,带着一种温馨的怀念。 那时候说跟着学,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学,杜一庭也不是每天都会去找他,摊主也没有那么有空。 就那么一周有个一两回的,杜一庭跟着摊主去买食材、配料,看着他腌制和烤肉,相当于一种体验吧。 “学到了什么?”林南问。 “什么都学一下,跟着他看,也上手做,学的时间不长,但要学的东西也不多,最主要是挑好的肉,调料倒是次要的,甚至都不用怎么腌制,买来的肉菜好,怎么烤都好吃。”杜一庭说着,捏着袋子的手指腹相互摩挲了一下,说起来也很久没有自己做过烤肉了。 “好厉害。”林南以前也试过自己烤肉,但不会腌制,他给杜一庭鼓了鼓掌,“那你是不是能做得跟外面烧烤店一样好吃?” “我做的比外面的好吃。”杜一庭十分坦然地说。 杜一庭手上的烧烤对林南来说本来就没那么香,两人聊了一通之后,就更不香了。 林南现在想吃杜一庭亲手做的烧烤。 想象一下杜一庭烤串串的画面,这比较香。 林南咽喉蓦地动了一下:“下次能给我露一手吗?” “那肯定可以,等有机会的。”杜一庭说。 路走了一半,林南渐渐认出杜一庭家附近的路,感觉自己快要把四面八方通往杜一庭家的路都走遍了。 “喝点什么吗?”杜一庭带林南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文新啤酒,挺好喝的,要来一罐吗,还是两罐?” 林南平时是滴酒不沾,这个学期开学后喝酒的次数变多了,也不知道酒量有没有上升,始终还是没发觉喝酒有什么快乐的。 杜一庭挺爱喝酒的,不贪杯,也没见他真喝醉过,时不时也拉着林南陪他一起喝。 烧烤配啤酒吗? 似乎是这个道理。 一罐的话……“你不喝吗?” “我喝家里的烧酒。”杜一庭说。 “一罐就好。”林南作了回答,这回没和杜一庭争着付账。 杜一庭拎着啤酒和烤串,带着林南转弯到了另一条街道上,用不着多久,就能到杜一庭家了。 街道上挺宽敞的,灯光也挺亮,上面的电线多少显得有点杂乱,路边有几家店,里头有老人小孩坐着一起看电视。 再拐进小巷,灯光就暗了下来。 在昏暗的光下,林南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说道:“突然有种,我被一袋烧烤骗回了你家的感觉。而且还是我付的钱。” 杜一庭哑然,发觉林南有时候想的东西比他还要多得多,一时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来应答。 半晌,杜一庭才偏过身,凑到林南耳边缓声问:“那你要不要上当?” 路上没什么人,林南也侧过头,在杜一庭脸颊上落下轻吻:“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林南的心告诉他,它还挺愿意的。 ☆、第 57 章 烤串的竹签比较长,戳穿了袋子露了出来。 杜一庭将烧烤放在床边的长桌上,坐在床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林南过来坐。 “不考虑买两张凳子吗?”林南坐过去,坐在床边吃烧烤,总觉得怕有油迹滴下去。 “为什么要买?”杜一庭在桌面将袋子剥落,打开里面装着烤串的一次性饭盒。 接着他拿纸巾擦了擦啤酒盖,把啤酒打开了,放到林南面前,又拿过放在桌边的烧酒给自己倒了九分满的一小杯。 “那样你就不用坐在床上吃东西了。”林南接过杜一庭递过来的啤酒喝了一口,仍是微苦的口感,喝了一口就没再喝,把啤酒放在了一旁。 “现在这样不好吗?”杜一庭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容易弄脏床啊。”林南说。 “脏了就洗啊。”杜一庭语气随意地回应。 林南颇带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始终作为情侣也不太爱干涉对方的生活习惯,反正弄脏了也是杜一庭去洗。 “吃东西吧,”杜一庭把饭盒往林南那边推了一点。 “好。”林南弯起嘴角应了一声。 盒子里的烤串不多,只有十来串的样子,每样只有一串,仿佛是在试吃。 他俩买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商量,基本都是杜一庭拿的。 林南也没问杜一庭为什么基本只买一串。 虽然之前说想吃烧烤的是他,但是现在刚吃完饭吃不下烧烤的也是他,杜一庭买烧烤的时候,林南想着杜一庭要是多吃点也可以,以后想吃还能有机会来买。 而且林南心里有一种直觉,那家小吃摊不会是特别好吃的样子。 杜一庭从饭盒里拿起一串香肠,“吃吗?” 香肠也只有一串,是热狗肠,薄而透明的肠衣里裹着饱满的红肉。 “不吃,我不太喜欢吃香肠。”对林南来说,那粗粗的一根不喜欢的东西,看起来分量就格外大,他拿起了一串鸡胗,“我吃这个吧。” “哦,行。”杜一庭吃起了香肠。 不急。 林南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用牙咬着鸡胗将它拉出签外,再在口里慢慢地吃着。 走了一路,烤串的温度凉了一些,只剩下温热,肉质烤得比较嫩,少了点焦香的味道,多了点肉汁,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也都不是特别浓。 “好吃吗?”杜一庭看着林南。 “还不错。”林南挺客气地评价说,在嘴里咬了三两下就把一块鸡胗吞吃下腹,“好像不是很特别的样子。” 林南的直觉算是应验了,这家烧烤小吃摊做出来的烤串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我也是第一次在这家店买,味道好像还差一点,下次再带你去别的地方吃吧。”杜一庭吃了两三口香肠,抿了一口烧酒。 他喝烧酒也不能大口大口地喝,不然也容易醉。 “好啊,我好喜欢吃烧烤。”林南笑了笑,也喝了一口啤酒。 “我想试一下鸡胗。”杜一庭看着林南,林南手里的鸡胗串原先是串了四个,被林南吃掉了两个,现在还有两个。 林南微怔一下,接着把鸡胗放到杜一庭面前:“都给你吧。” “不用,我吃一个就好。”杜一庭眨了一下眼睛,视线还是留在林南脸上,也没伸手去拿。 从杜一庭的神情上看不出来什么,喝了两口烧酒也没见脸色变红,他就那样看着林南,深邃的暗棕色眼睛里好像带了点什么别的意味,说不清看不明,绝对不止是鸡胗那么简单。 林南不用太多想就接近答案了,不过他没有接着往下想。 随后他把鸡胗递给杜一庭。 杜一庭接过烤串,看了一眼,目光却不停留在鸡胗上。 他盯着林南的眼睛,不用看便举起烤串到嘴边,微微张嘴咬住一块鸡胗向外拖。 不得不说,杜一庭的动作里没有一点小心翼翼,却准确地咬住了那块肉。 洁白的牙齿咬住绛色的肉,刚抿过酒的嘴唇沾了一丁点水光,给杜一庭的长相平添了一丝艳色。 自始至终,杜一庭都一瞬不错地将目光探进林南的眼睛。 过程中,他一点儿也没碰到签子,把肉叼走后,他把最后一块鸡胗留给了林南。 杜一庭的眼神都没有带一点情/色的影子,却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拉着林南向深渊拖。 林南动作极其轻微地、像是下意识般地抿了一下唇,口干舌燥,他拿过啤酒来喝了一口,然后才接过杜一庭还给他的那串鸡胗。 “挺香的,”杜一庭浅勾嘴角,重新拿起他那串剩下一半的香肠,“你要试一下香肠吗?” “不用了。”林南拿着鸡胗,却又拿起啤酒喝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最后一块鸡胗吃下。 烤串的分量不多,他俩吃得慢,显得多。 林南吃得更慢,有时吃完一串还要杜一庭提起了才拿起下一串。 他们吃过几串之后,就空下了竹签。 鸡翅一串有两个,杜一庭拿着竹签将外面那个捋下来,然后把还在竹签上的鸡翅递给了林南。 吃到后面,即使林南没有故意去想,也忍不住猜测到只买一串的目的是分着吃。 林南对杜一庭有点刮目相看了。 如果杜一庭真是这样想的,那这小心思还真够可以的啊。 不过吃烧烤时,杜一庭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动作。 吃烧烤就是吃烧烤,连分着吃也像是干净卫生,不像有间接接吻的意图。 “吃鸡腿吗?”杜一庭拿起盒里的最后一样东西问。 “你吃吧,我有点饱了。”林南喝下最后一口啤酒。 “行。”连一整个鸡腿能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机会也没想着要把握。 特纯洁地分吃完烤串后,两人又特纯洁地坐在床上聊了一会儿天。 他俩吃得挺干净的,没有掉落一丝渣滓在地上或床上。 林南吃完坐了一会儿后说:“我去洗一下手。” 杜一庭递给他烤串时都用纸巾包过竹签的底部,林南手不是很脏,但还是想洗一下。 他说完后便站起身,走向洗手间的路上时碰倒了放在角落的一叠纸:“不好意思。” “没事。”杜一庭也站起身过来收拾。 林南弯腰捡起散落的纸:“咦?” 掉落在一边的纸有各种形状,有的是活页夹的纸,有的像是从书本上撕下来的纸张,有的还有着思维导图、旁边却写着歌词,还有记着字的纸巾。 “这是什么啊?”林南捡了一些,有的上面画了许多音符,有的上面字迹横七竖八的、难以辨认。 “一些记录灵感的东西。”杜一庭捡起了一些,将林南递过来的纸张叠到一起,放到了旁边,“弹吉他也好,画画也好,有时候灵感来了,又没空梳理,只好随手拿张纸就记录下来,记了一堆幼稚的半成品。” 林南看不懂那些音符表达的含义,一个个地,只觉得挺厉害的样子。 那些歌词,出于礼貌和尊重,他也没有多看,瞄到的吉光片羽也认为挺有意思。 虽说是半成品,也有些让人期待起它完成后的样子了。 “那怎么还有纸巾?”林南问。 “临睡的时候灵感特别丰富,但又懒得起床,笔好拿,纸还得找,干脆就拿了纸巾来写。”杜一庭说。 一般杜一庭记下来后还要整理记到别处,这一堆纸张大多是已经整理过了的,杜一庭没丢,灵感可遇不可求,见着它们能记起自己有灵感的时候,颇有成就感。 东西都收好了放回角落一个小箱子的上面,杜一庭拿了本书将它们压住。 “为什么不直接记在手机上啊?”林南伸出手将纸张折起的边缘摊开抚平。 “手机太亮,有时候会吓跑我的兴致。”杜一庭说。 “噗。”林南没忍住笑了起来。 林南到洗手间洗了手,出来便在显眼的位置看到了杜一庭的油画。 四张油画就挂在门边的墙上,与林南的视线齐平,从床到门,间隔着贴了四张。 三张横版的,一张竖版的。 四张画是不同类型的画。 林南走过去,站到画前近距离观察。 看了一会儿,杜一庭也站到他的身边。 “这都是你画的吗?”林南问。 林南对油画一窍不通,那种条条框框的专业术语一个也用不出来,他看着画,觉得意境挺好的,看得舒服,就是画得好。 他看着杜一庭的画就看得挺舒服的。 “是啊,”杜一庭用指尖戳了戳墙上的油画,上次他只是拿着双面胶带随便地将他们贴在了上面,结果好像好像也不太稳,“今年刚画的。” “你去学过油画吗?”林南又问。 “没有啊,我跟着短视频学的。”杜一庭回答。 林南身为一个画废,突然嫉妒。 杜一庭又从角落拿出那套新的刮刀给林南看:“刚买回来不久,还没用过。我之前用的工具不太行,画上的细节都没法好好弄,所以后来买了这套,还挺贵的。” 他从里面取出一把最小的刮刀,用指腹在上面轻轻蹭了蹭。 “你也太强了吧,跟着视频也能画得那么好。”林南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 为什么有的人随便学学都能画得那么好,而有的人连火柴人都画不好? “不难,我也就跟着视频里画的,我这画得也不好。”杜一庭把刮刀收好,放回原处,“你没看到网上那些人画的,那才叫好。” “……这已经是我这辈子都画不出来的高度了。”林南承认自己绘画没有天赋,早就在这方面放弃治疗了。 ☆、第 58 章 “你画这些画了多久?”林南问。 “有的用的时间长,有的时间短。”杜一庭在画布边上抠了抠,轻而易举地将第一张画取了下来,“贴得不太牢固,改天再重新弄一下。” 第一张画画的是雪山。 “雪山,这个特别简单,画了一个多小时就画出来了,”杜一庭轻轻用手摸着画布,上面的油墨早就干透了,留下了略微粗糙的手感。 “这个是步行街的夜景吗?”林南问的是第二张画。 “对。”杜一庭把第一张画背后卷起来的胶带展平,重新贴回到墙上去,还按了按,“看着很复杂,但其实也不难,我对着照片连线也没勾,直接就下笔了。” 第三张画也有意思。 “树影?”林南看着挂在墙上的第三张画。 那张画主色调是黑白的,枝杈盘旋,有点像恐怖故事里的场景。 “对。这个我勾线都勾了一个多小时,接着画了六个小时才画完。”杜一庭讲起自己的画作也有兴致,他拉着林南向前了一点,“你仔细看,看得到里面有人脸吗,看得出来里面有多少个人脸吗?” 林南转眼仔细看,错综复杂的树枝在局部细节处组成了无数张人脸。 这感觉有点似曾熟悉,他想了想,又想了想,轻嘶了一声,这感觉不就是他在网上看过的逻辑题吗! 震撼林南。 林南没法认真去数,只说:“挺多的。” 杜一庭也不介意林南去不去数,他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想着翻出照片给林南看。 他的相册里照片不是很多,没多久就翻出来了。 “这是步行街鼓楼那边上的一颗老树,傍晚的时候拍的。”杜一庭给林南看。 那张画和杜一庭手机上的图有九成相像。 林南发觉自己是走过那段路的,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过那棵树。 他以为这张画没有原型,结果没想到真实生活中的场景也能那么波谲云诡。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一张图,很有意思的一张画。 “我想着把这些画卖出去,到时候问一下能不能挂在朋友的酒吧。”杜一庭说。 “可以啊,听起来很不错,我之前在文姜里看到了许多卖油画的,卖得还挺贵的,你的画一点也不比他们差。”林南对杜一庭的看法表示赞同。 杜一庭笑了一下,对林南对他的信任觉得有些夸张,不过也继续思考起了卖画的可行性。 “你看这个雪山像建安附近那座雪山吗?”杜一庭问。 雪山只画了一个峰,然后是山脚,林南没去过那个雪山,即使去过也没法知道雪山山脚是不是那样。 大概雪山也长得差不多吧。 “像……吧?”林南不敢肯定。 “实际画得不是它,”杜一庭想了想,“不过可以说是它,那样在这边比较好卖。” “有道理。”林南笑着点头附和。 “不过我得找时间重新画一遍,再完善些细节再拿出去卖。”杜一庭说。 “你好像还没给我介绍这张画?”林南指着那张人像画,其实他最开始最想问的就是这张画,结果说了半天杜一庭也没提到。 画上的女人有一种知性的美丽,带着笑,温柔恬静。 前女友? 林南牙齿轻轻错了一下,心情微妙。 “也是跟着网上学的。”杜一庭没察觉林南的心情,还给他解释,“别看一张半身像好像很简单的样子,实则还挺难搞的,画这张图和画树影花了差不多的时间,特别费神。” “是你认识的人吗?”林南问。 “不是啊,这是一个挺有名的画家画的,我就是临摹而已。”杜一庭否认道,他看着自己画的画,还想着怎么去画得更好。 林南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也没有松下一口气。 也不是特别吃醋吧,他以前也猜得到杜一庭这样的职业和性格,可能交往过不少男朋友女朋友,但是现在就是有一点微妙的不爽。 即使画的不是前女友也有一点不爽。 林南垂了垂眼,状似不经意地继续询问:“你喜欢这种类型的长相吗?”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画作里,偏偏选了这张。 杜一庭终于回过味来,在林南不露声色的神情下窥见一丝他的心情,他忽地笑了笑,放下画作的事情往林南身边更靠近一步:“不喜欢,我只喜欢你这种长相。” 林南瞥他一眼,说信也不太信,但又懒得反驳。 “不信啊?”杜一庭还是笑,举起手搂住林南的肩膀,将脑袋贴近林南脸颊。 “信了信了。”林南由他蹭,敷衍地回答。 杜一庭看了林南半晌,轻声说了一句:“林南,你真可爱。” 林南不是第一次被夸过可爱,夸他性格可爱的人有过几个,他自己也夸过别人可爱,刚认识时他还夸过杜一庭可爱,但他忽然觉得可爱这个词,似乎也没那么可爱。 “可爱”现在变成了一个特别高的通用词汇,适用性很广。 情侣间,Alpha夸Omega可爱,Omega夸Alpha可爱,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而林南此时才发觉,他心里却是会有一点逆反。 可爱带着的那种黏黏糊糊的感情,加之微妙的吃醋混杂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老一辈人口中AO关系中那种无理取闹的Omega,让他心生抗拒。 刚才只是随便一点点不太高兴,现在心情是真的低落下来了。 想得太多,想不通,常常容易导致难过。 林南突然不喜欢别人夸他可爱了,也不喜欢突然不喜欢别人夸他可爱的自己。 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纠结的个性,“矫情”仿佛是社会给Omega打上的一个烙印,林南想躲开,却发觉自己总是忍不住会想很多。 弯弯绕绕的性子对上杜一庭个简单直白的,倒是配对了。 “我眼光很高的,只交过你一个男朋友。”杜一庭轻声继续说,这句话有几分是为了哄男朋友,实则也全然出自真心,“我喜欢你,你最可爱。” 温温柔柔的低音嗓传进耳朵,林南心里那点对杜一庭和自己的不满也就都消散了。 林南转过身抱住杜一庭,就像是带着满身噼里啪啦的火苗浸入了幽潭,他轻声回答:“我知道了。” 半晌,林南又从嘴里吐露出一句轻声的话语:“你也最可爱。” 呆了半天,认识杜一庭越久,了解越多,林南越觉得他像是个宝藏。 夜晚,林南也留宿在杜一庭家。 自从林南上次在杜一庭家睡过一回后,杜一庭后来买了新的拖鞋等日常用品,以备林南过来时能用。 林南早上被自己的闹钟吵醒了一回,然而按掉之后又回到床上继续睡,等到杜一庭的闹钟响了,也是迷迷糊糊,不愿起来。 杜一庭倒是醒得比林南还早一点,好歹是听了自己闹钟响愿意起来。 但他也没起来,半撑着身子在床上看林南。 眼睛里看到的画面美好得像画,杜一庭握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怎么总看着我?”林南迷糊中感觉到杜一庭的视线,不知道他拍了照,嘴上说的话还带着未醒的笑意。 “好看啊。”杜一庭没有一点犹豫就说了出来。 他手机早就放下了,伸出手在林南的脸颊上摸了摸。 林南笑了,仰了仰脸在杜一庭手上蹭了蹭,他睁开眼睛:“几点了?你还调了闹钟啊?” 林南之前都没把闹钟和杜一庭联系起来过。 “是啊,今天早上有课。”杜一庭说,“时间还早,现在才八点半,想带你去吃了早餐再过去。” 林南慢吞吞地思考了一下才问:“什么课?能去蹭课吗?” 林南之前一直有蹭课的念头,从来没有实施过。 “劳动法。”杜一庭眼神转了转,“能去。” 这节课是必修课,是法学专业的两个班一起上的,带林南过去好像不太合适……不过,带他去,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那我得去,”林南故意用拙劣的演技给自己安排了原因,“我得多了解些法律知识,为我以后的就业作保障。” 杜一庭也听出这是借口,勾起嘴角笑了:“难道不是我更重要吗?” “不,”林南伸了伸懒腰,“是为了普法知识教育。” 杜一庭没催着林南起床,昨晚他俩想再进一步又再次失败了。 “你呀你,”杜一庭想起这事就有点无奈,捏了捏林南的脸,“我主动,你紧张,让你主动,你比我还紧张。” 杜一庭用的力度不是很大,林南稍微感觉到有一点疼,但也不是很疼。 “哎。”林南理论知识丰富,到了实践终归有点怂,他带着一脸无辜地看着杜一庭,眼神里写满了“我也想但我没办法”。 “我都没觉得疼,你倒收手得比我还快。”杜一庭被气笑了,但神情里的无奈多于生气,他简直拿林南没办法。 “你一开始不也挣扎来着吗?”林南说的有点慢,也有点没底气。 “可我后来不是很配合你吗?”杜一庭起初和林南交往时并没想过林南居然想上他。 为了林南,他的底线退了些,这事也没那么难接受——虽然杜一庭有几个晚上曾经为了这事失眠过。 但他最后克制住了Alpha本能在床上躺平,尽全力放松自己,结果林南态度倔强,事到临头却打退堂鼓。 “不是……就……”林南谈起这些有点支支吾吾地,“感觉太紧了。” 虽然并没有紧到有被箍住的感觉,但是林南总觉得手指伸进去后就被包围住了,也因为不是身处下位,体会不到杜一庭会有多难受,稍有点想进一步的心就怕杜一庭自己忍着不说,心跳咚咚咚地,阻止了动作。 “你连一根手指也没伸进去吧?”杜一庭事实上就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受,林南就撤回了所有试探。 他掐了林南一阵也收手了,没用多大力气却也在林南脸上留了红,又忍不住在发红的地方安抚似的贴了贴。 讲真,林南昨晚估计连一个指节都没完全探进,试了两次就不愿再试。 那种手指被紧紧包裹的感觉仿佛仍存,大清早的,云霄飞车就开得飞起,林南躺床上想起来都有些心跳加速。 林南:“……就,挺难的。”这事比他想象得要复杂。 “不急不急,冷静冷静,”林南又从被窝里伸出手覆在杜一庭的手上,脸上的笑容倒有点像赔罪,“我们来日方长。” ☆、第 59 章 下午林南和杜一庭都各自有课,他俩一起吃了晚餐,杜一庭就去上班了。 林南在宿舍里写作业写到困,夜里睡得挺沉。 半夜,他听见门口有响声,眼皮动了动,醒了。 黎刻拉着大箱的行李轻手轻脚地进房,在黑暗中视线撞上了坐起来的林南。 黎刻怔了一下:“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他已经尽量放轻声音了。 “没事,我浅眠。”林南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语气有点迷迷糊糊的,“怎么这么晚?” “飞机晚点了。”黎刻还是把行李箱推了进来,里头放着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我还以为你会回家呢。”林南下了床,开灯。 “本来是那样打算的,不过我在酒店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带家里钥匙。”黎刻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房里突然亮起的灯。 黎刻刚从商都晚点回来,神情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疲倦,但气质还是很好。 “你不回家?”林南有点疑惑,黎刻是和他男朋友同居,为什么今天回宿舍而不回和男朋友一起的小住所。 “家里的钥匙不小心被我弄断了,戴文斯出差去了,估计要到下周才回来。”黎刻打开了箱子,里面整理得很整齐,他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这样……”林南了然地点点头,他还是好困,和黎刻说了两句话就回到了床上,抱着白白鲸半闭着眼靠坐在床头,“交流会好玩吗?” “好玩,”黎刻看出林南想陪他说说话,笑了笑,“困了就睡吧,我洗个澡也该上床了。” “嗯,”林南眼睛没什么焦点地应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带了点兴奋地说,“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黎刻拿出衣服准备去洗澡,虽然不知道林南想干什么,但是毫不犹豫就告诉了他自己有空。 “我们明天买点东西回来做火锅吧?”林南提议道,天气转凉了一点,他馋了,“当是庆祝你去交流会。” “好啊。”黎刻一下就答应了,拿衣服去洗澡的时候顺便关上了灯,“晚安。” “晚安。”林南缩回被子里,想吃鱼,想吃麻辣锅底,想吃…… 天光大亮,林南已经醒了一段时间,回复完了杜一庭昨晚的消息,在看书、做摘抄,等黎刻醒。 他俩的床位之间没有帘子什么的阻隔,林南把椅子搬到了阳台外,不时往外看看楼下的植物。 黎刻起床、洗漱。 “你还是起得那么早?”黎刻伸着懒腰走出阳台,“好勤奋。” 林南站起来,挪开椅子给黎刻走过去刷牙:“是啊,就随便看看书而已。” “这是什么书?”黎刻看过去。 林南合上书,把封面给他看。 “噢……”黎刻恍然大悟似的发出一声慨叹。 “你吃过早餐了吗?”黎刻又走回宿舍,从自己桌上拿到电动牙刷和牙膏出来。 “没,等你一起吃。”林南也把椅子和书收回宿舍,走出阳台和黎刻说话。 黎刻一只手拿着牙刷刷牙,一只手握成拳往腿上锤着,听见林南说的话后笑了。 “好呀,我们要去哪吃早餐?”黎刻说,“饭堂?还是到外面再吃?” “都行。”林南转身靠在阳台的栏杆边上,“我们要不去景云新苑那边那个市场买菜吧?” 林南和黎刻之前也有试过自己在外面买了东西打火锅,次数不多,他们一般都是到怡和路那边买菜的。 南门那边的路远一点。 “可以呀,我还挺少走南门那边的。”黎刻喜欢到处出门,倒也无所谓,“不过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去景云新苑买菜,难不成是想偶遇男朋友?” 林南笑了出来:“我男朋友能不能在早上起床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黎刻也笑:“我男朋友也是。” 戴文斯做的是游戏主播,平时嘴比较笨,但游戏技术好,又肯花时间,做视频、直播时讲起游戏嘴皮子利索地得很,熬夜也是常有的事。 景云新苑是这十年间新修建的小区,里面的市场没有怡和路那边大,没有怡和路那边热闹。 这边的水果档就没有那边多。 肉菜还是不少的,基本的种类都有。 “我们要一样青菜够了吗?”黎刻问,“生菜还是油麦菜?” “要一颗油麦菜大概就够了吧?”林南说。 他们也就两个人,吃不了多少。 黎刻正站在一旁,拿起一颗油麦菜,正准备递给摊主。 林南站在旁边,突然又说:“要不要一个莴笋,上面叶子也可以吃?” “好呀。”黎刻看着林南举起的大莴笋,上面的叶子垂下来,快要碰到林南的头发,他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我想吃的东西好多。”林南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些蠢蠢欲动。 黎刻对吃的欲望没有林南重,他倒也知道林南爱吃。 “我想吃肥牛。”林南说。 “买呀,现在就走过去。” “我想吃脆皮肠。” “没问题,我也喜欢吃脆皮肠。” “我想吃金针菇。” “没问题,刚才我看到有一家卖金针菇的。” “我想吃鱼。”林南几乎把想吃的都买了。 “买呀,”黎刻手上拿着菜,说完之后顿了一下,“我们会不会买得有点多了?” “就买一点点,”林南把黎刻拉到卖鱼的店前,“你看,巴掌大一片。” 卖鱼的大叔正在杀鱼,铁箱里的鱼新鲜得活蹦乱跳,黎刻往后退了一点,既然林南这样说了,他也就随林南的意:“行,想吃就买吧。” “好嘞,”林南笑了起来,走向前去拎起那块鱼肉给店主,“叔叔,能帮我们切一下吗?” “得等一下。”店主说。 “没问题。”林南笑着说。 最后他俩买东西,买的分量都挺少的,但是种类挺多,林南还挑了些水果,于是两人手上拿了一堆,像是两个人吃不完的分量。 “买了好多,好像要吃不完了,但是看着高兴。”尽情买吃的能使林南快乐。 黎刻拿着菜,在回程的路上边走边笑着问:“要不叫上别的同学一起来吃?” “不了吧,”林南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愿意应付新的社交,“我们先吃吃看,吃不完再看看怎么办?” “好的呀。”黎刻点了点头答应了。 说林南完全没有抱着想要偶遇杜一庭的心思而选择去景云新苑这边这个市场,不太可信。 但林南说不知道杜一庭早上会不会起床也是真的。 林南就是像杜一庭当时在晚会上想碰见他一样想碰见杜一庭吧。 几率或许不大,但它存在。 他出发前给杜一庭发过消息,问他起床没有,到了买完菜回去也没有等到回复。 果然还是没有遇见啊。 杜一庭其实一早就睡醒了。 他手机半夜被扣了话费,之前又忘了充值,结果停机了自己都没发觉。 他还是拿着手机一直在用,都没发现。 杜一庭在对着拍下的林南的照片在准备画油画。 手机被调成了常亮模式,颜料和调色板都摆在了旁边,小水桶已经装了水,平时被放在衣柜背后的画架也被拿出来架在了有阳光的地方,一切万事俱备,灵感也充足。 他拿着铅笔细细在画布上勾勒,在画林南这件事展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和谨慎,对此事倾注了百分百的注意力,势必要在这个早上画出一幅满意的作品。 杜一庭也有信心能画出来。 “你还没给我说摄影交流会上的事呢。”林南主动承担了多一些的重量,在他眼里,黎刻就是那种温柔文静型的Omega,是不太舍得让他多干活的,“摄影大会是不是特别多大神?” “有几个,”黎刻把头发撩到耳后,“他们拍的照片好强,构图和后期都特别棒,我还和一些大神交流了经验,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呀。” “你拍的照片很好看啊。”林南见过许多黎刻拍的照片,“很厉害了。” 黎刻笑了笑:“和他们一比我差远了。” “反正你也还年轻,等你到了他们那年纪,你也能出很好看的作品。”林南安慰道。 “有的人很年轻就能拍出很好的作品了。”黎刻说,“但我也不和别人比。” “对。”林南也笑了笑。 “而且我之前接了个拍悬日的工作订单,我一直想接这个单子好久了,终于接到了。”黎刻挺开心的。 “真好。”林南也为小伙伴感到高兴,“到时候一定也要将照片分享给我看看。” “一定!”黎刻笑着答应道。 “你是和师姐一起去的吗?”林南好奇地调侃道,“交流会上的人脾气好吗,有没有认识些新的朋友?” “嗯。”黎刻先是应了林南第一个问句,“师姐有给我介绍一些朋友,但会上大多数都是Alpha,年龄差、性别差在那,聊几句也都没想着加好友。总体来说挺愉快的,不过也有烦人的事情。” “怎么了吗?”林南问。 “有的人会调侃我和师姐的关系,说我和师姐是一对,好像把这当成了默认的事,我和师姐解释了,他们也还是继续开这些玩笑。”黎刻皱了皱眉,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讨厌。 他们回到了宿舍,打开门,把东西都放到了阳台上。 黎刻平时不怎么逛市场,也不下厨。 林南翻出锅和碗筷,让黎刻洗一下、还有把菜洗了就行。 肉都让店老板切好了,林南现在只要清洗一下就好,他也不爱弄肉,但吃的欲望战胜了其它。 “所以你新动态就是在说那些无聊乱开玩笑的人吗?”林南拿着肉细细地清洗着。 海浪是目前最大的社交互动平台,林南偶尔会玩,也关注了黎刻的账号。 黎刻常常会在海浪上分享许多摄影、外拍作品,他不吝于分享对生活的感受,也偶尔晒一下恋爱日常,拥有挺多粉丝的。 林南翻得不多,就是昨天下午刷海浪的时候刚好看到黎刻的消息,就看了一眼。 【如果某些人能管住自己的嘴,那么我想大家对Alpha们的看法也能更好一些。】 黎刻平时并没有说过自己厌A,所以林南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有点疑惑,但当时跟杜一庭在一起,也没怎么多看。 “我就只看到了这条,是说交流会上的人吗?”林南边洗着肉边问。 黎刻其实发了两条动态,一条是长文,有说缘由,看起来林南并没有看到。 “是,也不全是。”黎刻犹豫了一下,把洗好的青菜和金针菇放到大碗里,“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你想要知道吗?” ☆、第 60 章 听见黎刻的话后,林南愣了一下:“我能问吗?” “可以的,就当个笑话听吧。”黎刻并不是一个在自己情绪上扭捏的人。 黎刻顿了一会才开口,大概是整理好了思绪才愿意透露实情:“刚才也和你说过,会上有几个Alpha摄影师见我和师姐经常呆在一起就总在开玩笑说我俩是一对,说我和师姐很配。” 林南蹙起眉:“听起来就像是海浪上那些特别没有素质的人说的话。” “还没完,”黎刻撇了撇嘴,把水倒进锅里插上了电,“后来我在海浪摄影社群里看到有人说‘Omega有张脸就好,像某某那种资历的也能傍上大神去参加摄影交流大会。’说的是我的名字。那条微博说得挺难听的,暗示我爬上了师姐和另一个大神的床。” “你能去不是因为你上年拿了一个很有含金量的比赛一等奖吗?”林南一脸无语,而且说Omega靠脸就行,“什么智障言论。” “但有的人就爱往别的方向想。”黎刻微耸肩膀,笑得很无奈。 “为什么啊?”林南当然相信黎刻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平白无故就这样造谣吗?” “可能是因为我和师姐还有几个摄影师住的是同一个酒店吧,有一次我还东西给大神,就到过他房间一次,没进去,但可能被人看见了。”黎刻那天敲完门没留意有没有别的人,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人拿出来造谣起哄。 “你没有反驳吗?”林南把肉都洗好了,分开装在盘子里。 “没人听,他们只当是玩笑,我也不想太小题大做。”黎刻把林南洗好装了盘的东西拿出去,“海浪上那个我看见就转发反驳了。” “什么人呐?”林南问。 “不知道,海浪上面那个是个小号,没几个粉丝,我去看了一眼,有照片,有点眼熟,我不认识,肯定也是参加了交流会上的人。”黎刻笑着眨了眨眼睛,“后来这条微博被挺多人骂了,他就直接连账号都注销了。不过我保存了截图。” 黎刻能坦然地说出这些事情时,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和林南讲这个也是让他当一个笑话看。 看着林南替他生气,他倒感觉到些暖,不气了。 “南南真好。”黎刻笑着反倒安慰起林南,给林南杯子里倒上了一杯可乐,“别为这些事情生气啦,都过去了,我们不能跟这些没有素质的人计较。” 林南狠狠地叹出一口恶气:“也是,狗咬人,总不能咬回狗。” 黎刻笑了起来,连声附和:“对对对,吃东西吧。” “嗯。”林南闷声应了。 林南和黎刻把东西都端到之前黎刻买在宿舍的一张折叠桌上,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美食的确能缓解心情,黎刻看起来也没被这件事情影响多少心情,林南也渐渐放下心来。 他和黎刻在远离床的位置架起了小桌子。 折叠桌摊开后也并不大,上面放了两个锅和各色小盘的菜。 以前买回来的一次性碗碟剩得不多了,装盘时还用上了买菜时店家提供的塑料盒。 一个清汤锅,一个麻辣锅,两个锅都不大,都已经沸腾了,里面七分满的水翻滚着冒出气泡。 林南将买来的鸡肉穿成了串,放到了两个锅里,又各自丢下去了一些丸子。 脆皮肠切了十字,没多久就浮上来,微微在水面上荡着,在锅里的边缘转着圈。 他俩一人一个碗,肉熟了后夹到碗里,然后都举起了镜头拍照。 黎刻从行李箱里拿出单反,简单调了一下就对着沸腾的锅和碗里的肉拍。 单反连着手机,拍完就传到黎刻的手机上了。 黎刻发给林南,也发给戴文斯看。 “真漂亮。”林南夸了一句。 林南也拍,拿手机拍,拍了发给方娟和杜一庭看。 镜头动了之后,他俩才动。 “慢慢吃,不急。”林南抿了抿唇,举起可乐杯要跟黎刻碰杯,“祝黎刻同学以后成为大摄影师,然后不要再遇见那些垃圾Alpha。” 黎刻拿起果醋也和林南碰杯:“希望南南不会碰见这些烦心事。” “要我遇见这种事情,会很想打人。”林南喝了一口可乐,从外面买回来之后放了有一个小时,已经没那么冷了。 “你会打架吗?”黎刻小口地喝了一口果醋。 林南却也很坦诚:“不会。” 黎刻偏开头笑了起来。 在宿舍里吃火锅没比外面好吃,自食其力有不一样的乐趣,特别的环境也有气氛加成。 阳台上的门敞开着,锅里的水沸腾着,宿舍里的成员坐在一起聊着吃着。 吃完最开始下的肉菜后,林南放下了更多的肉到里面。 两个锅,一个是小的电饭煲,一个是泡面锅,宿舍里的电压不太高,放了肉之后等再次沸腾要很慢。 黎刻吃东西,吃得不少,不过他吃得慢条斯理地,偶尔想要从锅里夹出来什么。 林南拦了一下:“生肉有很多细菌,等火锅沸腾后几分钟再吃吧。” 黎刻边吃着,也边看看手机,忽然皱了眉,看了好半天也没有再拿起筷子。 林南留意到黎刻皱起来的眉头,从碗里捞了两个开了花的脆皮肠到黎刻碗里:“怎么了吗?” “有个摄影大神转发了我的长文,说要帮我讨回公道。”黎刻看着海浪后台的消息提示,原博原先只有两三百条的回复,现在已经有上千条了。 “这不是好事吗?”林南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还以为大神是好心。 “他刚开始时说我在挑起性别对立,”黎刻脸上的神情晴转多云,他有一双天然双眼皮的眼睛,开心时睁得大大的,仿佛会笑,现在难过的时候耷拉了下来,像挨了打后无精打采的狗狗。 黎刻把海浪上顾德安的最开始艾特自己的那条消息给林南看:“他要我先拿出证据,时间地点人物,指名道姓说出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开过这种无聊的玩笑。” 林南特缓慢地歪了歪头,满脸讶然的疑惑:“操?”这人莫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转发黎刻文章的大神叫顾德安,主拍人像商业摄影,入行已有二十余年,他在线上十分活跃,爱好为人师,粉丝有三百多万,是黎刻的十五倍。 顾德安说要帮黎刻,不是私信黎刻询问实情,而是直接公开转发黎刻抱怨在会上受到骚扰的长文,质疑黎刻同时又摆出自己愿意提供帮助的姿态,在海浪上连发好几条消息催促黎刻,说要为Alpha们洗清罪名。 看得林南一脸茫然加无语。 “他这是想帮你?”林南把手机还给黎刻,不爽,郁闷,他拿起一串鸡肉串,嚼了两口压压惊。 “害我吧。”黎刻嘴角向下,“我把那个造谣小号的截图贴出去,他又转发了,让说做这种事的人赶紧站出来,敢作敢当。” “你不还有一张那个人的照片吗?”林南生气的时候吃东西能吃得特别起劲,他把签子都咔嚓一声咬断了,又吐出来。 黎刻:“……我没存。”中年落魄啤酒肚Alpha形象,存下来会伤害手机。 “会上没拍合照吗?”林南又问。 “拍了,但场地准备的摄影设备出问题了,结果照片没了。”黎刻自觉倒霉,惹上顾德安更是霉上加霉,“顾德安……他转发截图之后还呼吁说大家把私人合照发出来,让我去认。” 林南:“……” “他早上才转发的,现在有几个摄影师都只是站出来说跟自己没关系,也很少有发照片的。”黎刻说。 林南不想抱着太消极的态度去揣测人心,但说句实话:“谁无缘无故想要惹上这些事啊?” “顾德安吧。”黎刻也无奈得很,他没觉得自己之前发文抨击那些嘴贱的人是错误,但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境况。 “他也开过那种无聊的玩笑?”林南和黎刻同款皱眉。 “那倒没有。”黎刻在会上也没碰见顾德安几次,“好歹是大神,哪会管我们这种小透明。” 顾德安现在要来管他的闲事,黎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顾……”林南停顿了一下,咬了下舌尖继续说,“那人干嘛要自己跳脚,搞得风风雨雨的?” 林南连提到顾德安的名字都觉得晦气,只好用顾某来代替。 “可能因为觉得我说Alpha不好,也骂到了他?” “他的行为不就证明A的确是口无遮拦,多管闲事吗?”林南没好气地说。 林南拿着自己手机也在看顾德安早上在海浪发的消息。 【转发黎刻的消息:A又怎么样,O又怎么样,请你不要挑起性别对立。如果某些人能管住自己的嘴,那么我想大家对性别平等的看法也能更好一些。】 底下评论有不少人跟着顾德安骂黎刻在故意挑事博眼球,还有很多人影射黎刻肯定是行为不端就惹来 【你说你受到了骚扰,拿出证据来,有没有录音,有没有消息截图?有没有监控视频?说出具体什么时候、是在哪里、有什么人参与了,你说对方注销了账号,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黎刻转发贴出造谣者消息截图。 【对你的遭遇我觉得很同情,我身为一个Alpha,尊重和爱护Omega群体。玩摄影的Alpha都是高素质高道德的人,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要是知道是谁,不要怕,说出来。@摄影者协会@同参加摄影会的友人ABCD】 黎刻发一条消息,顾德安转发后发好几条,一时间竟难以分清受害者是黎刻还是顾德安。 对方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搞不懂的还以为黎刻是加害者呢。 林南看完顾德安海浪号下来,确信顾德安一定是有什么大病。 大无语事件! ☆、第 61 章 阳光初照。 日上三竿。 太阳西斜。 房间地面上随意地放了好几种颜色的颜料管,用过的报纸团散得七零八落,不同尺寸的画笔、刮刀也被搁置在随手可取的位置。 棕褐色的木板上颜料被用得快连在了一起,每次杜一庭拿起调色板操作时,别在旁边的两个小油壶里面的油面就会微微地晃动起伏。 杜一庭只穿了一条牛仔裤,咬着笔、单腿跪在一张摊开的报纸上,正在把它撕开几块。 阳光从窗外洒金在他背后,他的手上染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色块。 他撕开报纸后抓成一团握在手上,另一只手取下咬在齿间的纤细笔杆,笔杆也在使用后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画了一天,杜一庭几乎都想请假不去上班把画画完,结果完工得似乎比想象中还快一点。 饿已经饿过了两轮了,杜一庭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白,踉跄了一下,差点向油画倒去,幸好稳住了身子,没让一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用掌心没沾上颜料的地方按住眼睛,缓过了刚才那阵眼冒金星的感觉才慢慢睁开眼。 油画还没干,杜一庭站在画前有一种站在山巅睥睨众生的气势,画得还挺满意的。 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填满了他,远远越过了饥饿感。 但他的身体仍然是饿,连续七八个小时的构图设计思考和蹲着、弯着腰作画的劳累压得他有些头疼。 杜一庭家里除了手机,没有任何显示时间的东西。 他想拿手机看一眼,不过手上颜料乱糟糟的,就没去碰它。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上的东西,把画作摆到阴凉通风干燥的地方等画风干。 报纸和简单的水无法擦掉油画颜料,杜一庭带了松节油到洗手间里洗了半天才洗去。 接着,杜一庭洗了个澡。 天色看起来还很亮,他只能凭此猜测他现在上班也不会迟到。 况且,手机也没响过,理应是没错过什么重要的事的。 等到他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杜一庭才发现手机消息空荡荡的原因是因为欠费…… 家里没拉网线,自己失联了大半天才发现。 但时间的确还早,还够他慢悠悠地吃个饭再去上班。 杜一庭到楼下的便利店冲了话费,顺便到旁边的米线店吃个早午晚餐。 他终于收到了林南发来的消息,但他回复消息过去,林南却过了好一阵都没回复他。 每个人的世界像是一条线,这些线平时会平行,偶尔会相交。 当杜一庭在画画的时候,他想不到林南在干什么。 当林南在在吃饭的时候,他也想不到杜一庭在干什么。 他们可能都会想,大好的周末、往常空闲的时间,对方是如何度过的呢? 时间看起来很空,过起来很快,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周日,黎刻本就不太乐观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海浪上的事情还挂在热搜榜的末尾,黎刻忙于应付朋友的问候和各种阴阳怪气的消息,昨晚有个同学发给他一张朋友圈截图,里头直白地说LK□□,一千一晚,已经快睡完整个学院了。 同学问黎刻是不是真的。 黎刻气炸了,一整天就为了澄清这些空穴来风的消息而忙得心力交瘁。 太恶心人了。 黎刻还没立刻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南,林南还以为黎刻只是在线上的事情烦心。 就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黎刻现在能做的只有凭着网络上发出来过的摄影师的合影去找那个造谣者,他向摄影协会发了消息请求帮忙,还向举办方的场地负责人询问是否可以提供些消息,但都只得到了无用的官方回复。 黎刻一直尝试在找说他□□的谣言的更多信息,他拿着打了码的截图去试图追寻图片上谣言的源头,每问一次,都是把伤口剖开一次。 林南看着黎刻脸色始终不虞,想带他出门走一下,散散心也好,问就是不肯出门。 黎刻窝在宿舍里抱着手机和电脑,时时刷新新的消息。 林南一整天也没出门,选择陪在黎刻身边。 他回复杜一庭消息慢了点,也没跟什么人聊天——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中午和夜晚他和黎刻点的都是外卖,时间难熬,林南呆在宿舍写作业,也有点难集中精神。 八点多时,他问黎刻要不要去运动,黎刻摇摇头,还是拒绝了。 林南呆宿舍都呆得快要郁闷,只好一个人到操场跑步。 这时间正是晚上学生夜跑的高峰期,今天是周日,操场上的人也不少,两人三人地结伴跑步说话。 运动能使人短暂地忘掉生活中的烦恼。 但运动过后,郁闷的事情没有解决,散心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很郁闷。 这种心情真像被绑着一块大石头压在海底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比起运动时带来的呼吸困难还要难受得多。 林南在宿舍时,不自觉也会像黎刻那样时不时就去看一眼海浪上的消息,顾德安还在那高举正义大旗,黎刻看着刷手机很多,更新的动态却很少。 林南倒是转发过黎刻的消息几次,还回怼过黎刻评论底下那些特别恶心的话——什么都有,说黎刻身正不怕影子斜却把小事化大的,说黎刻肯定是真干了这事才会急得跳脚的。 人微言轻,黎刻说的话根本不如顾德安有影响力,林南回怼的力度也根本不如那些网络喷子。 运动完一身大汗,林南去超市买了两瓶酸奶,自己喝一瓶,另一瓶给黎刻。 回去的时候,黎刻好像是刚讲完电话,把手机刚从耳朵边上放下来。 林南开门后,黎刻怔了一下,然后勉强撑起嘴角说:“戴文斯,刚比完赛,准备去聚餐,她说他明天回来。” 话刚说完,他的嘴角还保持着向上的弧度,眼泪却划了下来,他偏过头抹了两把,想装作没哭过,却忍不住。 林南和黎刻说不上是多熟的关系,大学舍友里的关系不过也就是点头之交,处得好点也就是普通朋友,朝夕相对况且不能堆砌出多厚的情谊,何况是林南和黎刻这种不朝夕相对的。 往常两人也不会常常一起约着去玩,到了寒暑假可能一条消息都不会想起来给对方发。 可林南此刻看着黎刻哭,还是感觉到钝刀子磨肉一样的难过。 黎刻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也不抓着林南或其它人拼命吐槽、撒娇卖萌找救命稻草,自己扛着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偶尔显露出来的一点崩溃更招人心疼。 林南轻轻地关上门,握着手中的酸奶走进房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是该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吗? 是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 好无力,好像什么都帮不上忙,好难。 林南走到离他不远的位置,停下,没有再靠近,他将酸奶递到黎刻手上,轻声地问:“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对不起。”黎刻哽咽的声音根本掩盖不住,低下头也不敢再看着林南,只是反反复复地对他说着,“对不起……” 林南也没怎么处理过看着别人哭的情况,只能按着本能去拿过纸巾递给黎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黎刻要向他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有,”黎刻接过纸巾,用了好几张纸巾也没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我……连累你了。” 林南又茫然又心疼又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完全不知道黎刻说的是什么事。 黎刻收不住哭泣的势头,拉过林南坐在床边,告诉了他缘由。 “有人造谣……”黎刻还是觉得提起那人的谣言都觉得侮辱性十足,说了几个字就开始转成打字。 【有人在学院墙上说发我是□□才每天能买得起名牌用具,说我总夜不归宿就是因为这个……他朋友圈也发了好多这种谣言,然后还说你爱逛夜店,在外面乱交朋友,和我一样都不正经】 黎刻给林南看了那些截图,大多数都是造谣黎刻,只有一两条提到了林南,虽然不是指名道姓,但报了学院班级和姓名缩写,跟指名道姓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些话比顾德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要恶毒。 朋友圈里的截图没一个真字,却说得确有其事,底下的讨论也是粗俗恶心到让人看一眼都想举报。 林南看着黎刻缓慢地敲出一个个字,淌着眼泪给他点开一张张截图,听着他泣不成声的道歉。 ……好无语啊。 生活怎么会那么让人无语。 为什么有的人空口无凭地造谣都还有人信? 为什么有的人闲得没事都要多管别人的事? “我……服了。”林南一边拍着黎刻肩膀轻轻安慰,一边沉声叹了一句。 这世道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找到没打码的头像,认出来是以前社团里向我表过白被我拒绝了的一个Alpha学长。”黎刻一脸愧疚地跟林南说,他没想过这件事还会牵扯上室友,“我已经向辅导员报告这件事了,学校正在调查。” 黎刻甚至这两天和戴文斯通电话的时候不敢说出全部实情,怕戴文斯放弃重要的比赛都要飞回来。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做事不能不管后果,每个人肩上都有自己的责任。 黎刻不想戴文斯因为这时候没在他身边而感到愧疚,也不想戴文斯会抛下工作和粉丝的期望来陪他度过这段时期。 “这,都,算,个,什,么,事,啊?”林南被气得说话语速很慢,一句话里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同嚼碎了骨头往外吐骨屑渣子一样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对不起。”黎刻低着头,声音哭得有些哑,仍旧跟林南道歉。 “醒醒,不是你的错啊,”林南抓着黎刻肩膀晃了晃,“都是那群傻逼的错。” “傻,逼。”林南顿了一下,骂了一句还嫌不够解气,又继续骂,“傻,逼。” 平时矜持端庄讲礼貌,难得说脏话实在觉得解恨。 林南没怪黎刻,清者自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说:“不要靠近傻逼,会变得不幸。” ☆、第 62 章 “嘟……” 杜一庭下了班,发消息给林南,林南没回复。 他回了家,把吉他放下,拨了个语音电话给林南, 林南还在黎刻身边,听到铃声响起,看了一眼,犹豫片刻,挂断了。 杜一庭:? 怎么个回事,连电话都不接了? “谁?”黎刻情绪有所平复,从桌上抽了张湿纸巾按了按眼角。刚哭得狠了,声音一下子还没恢复过来,平时温柔的温声细语如今带了些沙哑。 他偏过头擦拭脸上的泪痕,有点儿不好意思让林南瞧见。 “杜一庭。”林南实话实说。 “怎么不接?”黎刻问。 “不知道,”林南也不太确定,“可能被那些狗Alpha弄得有些影响心情。” 往日里,要是他把这事给俞廷望说,俞廷望一定说出Alpha都是这样的狗东西、当Alpha就是好之类的话。 如果说林南还只是有时候厌A,觉得部分A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俞廷望就真是时时日日大多数时候都觉得A们厚颜无耻、高枕无忧。 俞廷望也常希望自己是个A,不过,更多时候,俞廷望根本就不稀罕出生。 当俞廷望对Alpha进行全盘否定时,林南时而也会反驳,垃圾的人就是垃圾,不分ABO。 林南最厌A的时候还相信世界上有好Alpha的存在,俞廷望自始至终懒得去寻觅这个可能。 但林南无可否认的是,他自己也知悉这个事实:Alpha的确比其它人享有更多的优待。 他们被当做社会精英、家庭栋梁来培养,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社会给予他们的便利,却不以为然。 许多人总爱问,为什么现在的Omega们越来越不想结婚生子。 Omega们为自己争取着平等的地位,不愿意按照传统的配对关系来度过一生,Alpha们说,都是Omega们的问题。 但他们忘了看看自己。 有相当一部分Alpha,对自己在爱情、家庭中的定位和责任仅局限在为家里赚钱。 找不到对象,说Omega拜金,为了找个恋人,就说要多赚钱,却没想着说提升一下自己的内在和外表。 找到了对象,总免不了吵架,三言两语不顺气,找朋友、发网上,说Omega爱□□耍脾性。 家务是Omega的。 生孩子,Omega的天职,养孩子,Omega的本分,当Omega孕期和坐月子期间失去工作不得不依赖Alpha赚钱养家时,Omega连抱怨对方回家乱丢袜子都变成了不理解丈夫在外辛劳工作养家。 林南有一阵子极其厌恶Alpha。 林荣生就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不做家务,不养家,不修边幅,林南拥有的是他跟彩虹出现频率一样的父爱,更多时候林荣生带给家里的是伤害。 林南没有什么异性朋友,他似乎没有什么异性缘,他有过想要靠近的人,最终只是不了了之。 除了父亲,离得最近的是方志远。 和表弟住近了,对Alpha的厌恶直线上升。 因为方志远,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家庭里,Alpha一生的字典里就没有出现过“家务”这个词。 家务算是林南躲不开的心结。 除了林荣生和方娟,林南姑妈的夫妻相处方式也差不多,她一辈子伺候着姑丈,连出门都要赶回家为懒惰的丈夫做好晚饭。 林南的舅舅们或许会下厨,但承担家务的重担依旧大多落在另一半身上。 林南有两次心血来潮,突然问起两个Alpha同学从小到大需不需要做家务,他们的回答果然没让林南意外。 地没扫过,碗没洗过,厨艺技能仅点了一个煮泡面,家长们是不会拿家务活去烦他们的。 偶尔收拾一下桌面,自己洗内裤算吗? 可能算吧。 要是想要自欺欺人安慰自己,那就说算吧。 他们自以为付出了很多,实则不懂别人的痛苦。 他们以为自己的收获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却不记得社会连努力的机会都没给别人。 林南厌Alpha,性别意识不觉醒也罢,一觉醒便觉生活中处处有偏见。 他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的。 并不是全部Alpha都是那么令人讨厌,但他现在仍是有一点点将余怒波及到了杜一庭身上。 不过,也就只有一点点,杜一庭与他的相处中,给了林南把他排除在那群不太好、不喜欢的Alpha们的理由,给了林南喜欢他的理由。 另外是,有一点不方便。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关于黎刻,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如实和杜一庭说,接了电话万一对方问起缘由,也不好解释。 黎刻听到林南的话倒是笑了一笑:“其他人是其他人,杜学长是杜学长,你这样不接电话,杜学长多无辜啊。” “嗯。”林南闷声应了一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心里不跟着脑子走啊。 “我的事情……也不用忌讳和学长提起。”黎刻大概猜得到一点林南的顾虑。 现在网上也都传开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况且黎刻对林南还有一点愧疚,看着林南因为他的事情心情不好、被牵连,自然更不希望他和杜一庭的感情受到影响。 林南还没说什么,杜一庭再次给他打来了电话。 这次林南没犹豫多久,就接起了。 “晚上好啊。”林南的语气有点游移不定,听起来接了电话也不太积极。 林南站起来,向黎刻递了个礼貌的笑,走到阳台外去听杜一庭的电话。 阳台外黑夜沉沉、星光点点,树影、人影在路灯下摇曳。 “要出去一起吃点东西吗?”杜一庭洗了把脸,走到窗边看明朗稀疏的月光。 “不了吧。”林南缓声拒绝,语气并不激烈但坚定。 “在忙?”杜一庭又问。 “不是。”林南回答。 杜一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是察觉到了男朋友心情的不妥。 “心情不好吗?”杜一庭放低了声音。 林南抿了抿唇,杜一庭的敏锐在他的意料之外,林南沉声嗯了一声。 “为什么?”杜一庭问,“是因为我吗?” 前两天林南的态度都是正常的,周末林南的回复才变得又少又慢。 他在想,他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难道是因为周六的时候大半天没有回复吗? 没给杜一庭多想的机会,林南很快告诉他:“不是。” 又顿了一下,林南才放轻了声量说:“最近室友发生了一点事,这几天我想陪在他身边安慰一下。” 他还是没说黎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校园上的谣言,林南并不以为很严重,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和杜一庭说。 林南看了一点截图,那家伙说的关于林南的消息好像也不是完全错误。 他的男朋友,杜一庭,确实是在酒吧工作。 酒吧也算是夜店吧。 所以说,说林南常去夜店不准确,说林南去过夜店倒是真的。 这玩意儿还真真假假,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也没多大的事情,人也抓到了,事情应该很快就解决了。 “发生了什么事?”杜一庭还记得林南的舍友黎刻。 那个和林南确定关系的夜晚聚餐时,坐在林南身边一直和林南说话的人。 那个和林南一起上课时,林南坐在他身边一直用手机在线上聊天的人。 那个想带林南去商都玩的人、林南夸他特别厉害的人。 杜一庭不是想刨根问底,他就是……有点吃醋。 小二十岁第一次打翻了醋坛子,微妙的酸气在心室里弥漫,裹着了身体,像要带杜一庭飞到遥望的月亮上。 “啊……”林南仍觉得这是黎刻的隐私,自己心也乱着,情愿等杜一庭发现,不想开口说别人的是非。 “啊?”杜一庭跟着林南啊了一声,一点疑惑,一点不满,“不能说吗?” 忠诚不用刻在脸上,信任就是无条件也会信。 他信林南没什么,但还是不爽。 “一言难尽,”林南叹了一口气,“事情还没解决,黎刻男朋友在出差,可能还得过两天才回来,这两天我就多陪陪他。等事情解决了,得了空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林南没意识到杜一庭在吃黎刻的醋,但无意中却缓解了杜一庭的焦躁。 “我能做点什么吗?”杜一庭实际不常生气,吃醋也少,也很很容易哄。 “应该……没有。”林南自己也帮不上忙,语气低落。 “很不开心啊?”杜一庭也舍不得林南不开心,“这样吧……” 杜一庭没有没有听林南提要求就放弃,他拿起放在墙边的吉他,说:“我给你唱几首歌?” 林南怔了一下,随之心底的火苗漫上来,眼前一亮:“我能开扬声器吗?” 音乐能安慰林南,也能安慰黎刻。 杜一庭缓慢地开合眼皮:“可以。” 他拿起吉他,将手机放在床上。 林南开了扬声器,走进房间。 音乐缓缓地流淌出来。 ☆、第 63 章 手机被放在房间中央,不知道播到什么时候才停止。 林南和黎刻伴着音乐声入睡,开始时翻了几次身,后来就睡熟了。 林南早上醒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闹钟响起来——手机昨晚一直没有挂断语音通话,没电到自动关机了。 他醒了,不知道时间。 爬起来,看见桌面上的闹钟显示06:29。 在没有响起来的闹铃即将响起来的前一刻起来了,然而一分钟过后,闹铃没有如约而至。 阳台外天色已经亮起,奶油白的云铺在蔚蓝色的天幕上。 林南下了床,将手机拿去充电。 刷完牙,时间也很早。 黎刻还在睡。 林南想着先去饭堂买个早餐再回来和黎刻一起去上课。 林南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拿了钥匙,把手机连上充电宝,准备出门。 现在的手机大多都是快充,手机充了十分钟,没有自动开机,却开始有点发烫。 林南还没开机,先开了门,被门边的人吓了一跳。 黎刻的说在外头出差的男朋友,戴文斯,带着行李正靠坐在他们宿舍门口的墙边。 他和林南上次见他的样子并没有改变太多。 仍旧是那套看起来有些复古的衣物搭配,五六厘米长的黑发浓密柔顺地贴在脑袋上。 垂着头,并拢弯着腿,脑袋靠在膝盖上,好像是睡着了,但在林南被吓得低声惊呼时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憔悴的脸。 戴文斯肤色本就黝黑,估计一晚上没休息好,衣服被不舒服的姿势压出了褶皱,黑眼圈也有点浓,刚长出来的胡茬也没刮。 林南的心跳在那一刻差点蹦上一百八——要是这才是心动,那刚才比爱情里的悸动要刺激多了。 林南刚才被吓得弹跳到旁边去,差点把手机也丢出去。 他捂着心口定了定神,睁开眼闭眼,睁开眼闭眼,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错觉。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你也是飞机晚点了?” 戴文斯睁开双眼,但是发觉眼皮很沉,那是疲惫在作祟——比赛的劳累、对黎刻的担心、连夜奔波的疲倦。 “黎刻呢?”戴文斯没有回答林南的问题,一心挂念着黎刻。 “在睡。”林南半天才走过去一步,“你要进去吗?” 刚好刚才林南也还没关门。 戴文斯探过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黎刻背对着门口还在睡。 戴文斯相处起来还是那副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像小说里传统社会里的那种Alpha,沉默得像一片刚播种过庄稼种子的黄土地,沉默得像一座无言的大山。 林南不知道戴文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说:“我去买个早餐,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吧,你想吃点什么?” 戴文斯这才回过头来,脸上捎带着些歉意:“不用。”想站起来,腿却麻了。 林南也不与他争辩,看出他腿麻后伸出手拉起他:“先进去吧,要是给其他同学看见你在门口,也不太好。” 戴文斯终于点点头答应,小心翼翼地拉着箱子入门,坐在一边看着黎刻。 林南边下楼,边将手机开机。 他点开和杜一庭的对话框,昨晚的通话记录显示异常挂断,也没有留下时长记录,还是不知道昨天那通电话持续了多少小时。 他给杜一庭发了消息,短短的从宿舍到饭堂再到宿舍的距离的等待时间里,没有收到回复。 估计是还没起来。 林南来得早,饭堂人少,早餐也没准备得那么快,他随意选择了几样打包带回了宿舍。 宿舍里,黎刻已经醒了。林南开门时,两人正抱在一起依依不舍。 林南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有点尴尬:“我好像回来得不是时候?” 黎刻在眼角处抹了一把,从戴文斯怀里退出来些,然后才对着林南扬起一个幅度不大的笑:“可能是你打开门的姿势不对。” 大概是黎刻把事情完整都告诉戴文斯了,现在戴文斯看着黎刻的眼里满满都是紧张和心疼。 林南挑眉笑了一下,眼神里没什么调侃的意味,更多是一种温情的鼓励,他走进房间并关上门。 他在折叠桌上放下了一堆的早餐,包子、黄金糕、皮蛋瘦肉粥、肉夹馍……也不知道黎刻和他男朋友喜欢吃什么、能吃多少,总之准备得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 不管之前经历过多大的狂风骤雨,太阳第二天照常升起。 天大的事情,睡一觉,仍没有解决,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会忽然想通,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得去就过,过不去也就那样。 睡了一晚,也也许是戴文斯突然出现的缘故,黎刻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戴文斯解释说自己因为担心黎刻,推了比赛后的那些聚餐,比赛完就立马飞回来了。 这男朋友对黎刻实在上心。 林南看着他俩感情那么好……说实话的,有点想杜一庭了。 林南买了很多,自己早饭的食量也不大。 他吃了点东西,把大部分的都留给他俩。 戴文斯本来不想吃,被黎刻说了两句就动手吃起东西来了。 “我上午请了假,不去上课了。”黎刻喝了一口豆浆,告诉林南。 林南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不过黎刻请假也是情理之中,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嗯,好的,老师问起来的话,我就跟他说一下。” “谢谢,”黎刻说还有一件事,“下午辅导员说让那个Alpha给我们道歉,两点半,在学院办公室,别忘了过来。” “我也要吗?”林南感觉自己在里头的戏份并没有多少,要是说那人生编乱造林南私生活的寥寥数言被留意到了的话,大概是黎刻给他争取的。 “嗯。”黎刻点头,又指了指戴文斯说,“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去南门那家海鲜酒家,他拿了第一名,他请客。” 第一名只是个由头,实则是黎刻和戴文斯都真心感谢林南这两天选择陪在黎刻身边,想请他吃顿饭聊表心意。 “啊?”林南怔了怔,“不用了吧?” 林南不想当个电灯泡,有猜测到对方可能是想感谢自己同时也觉得受之有愧,没说出来是怕自己自作多情,还有……那地方看着消费就很贵。 黎刻和戴文斯可能本来就有钱,不在乎这个,但林南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好意。 “没事,就一顿饭而已,吃完饭下午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学工办。”黎刻说。 戴文斯说的话很少,偶尔一两句也是在赞同黎刻的话,看得出来,他也不在意那顿饭会花多少钱、是不是电灯泡——谁会在这时候保有恩人是电灯泡的想法? 反正戴文斯表现出来就是也希望林南一起去吃饭。 林南不会安慰人,连拒绝都没点满技能。 情急之下,林南搬出瞎编的借口:“真的不用,我中午约了杜一庭一起吃饭,下午我自己过去就好。” “让学长一起来吧。”对于弹了一晚吉他的学长,黎刻自然也是感激的。 戴文斯手上拿着林南买来的包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望着林南,流露着恳切。 “嘶……”林南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对,自己在瞎编的路上也是越走越远,“他,他可能有点害羞,不能和陌生人一起吃饭。” 黎刻昨晚大哭,睡了一晚眼还有点肿,可能刚才抱着男朋友也哭过,现在眼也红红的,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又不是没见过杜一庭,面对那么多观众唱歌不怯台,还一起吃过饭,相安无事,现在林南说杜一庭怕生,谁信? “总之不太好,我去上课了,下午见!”林南看出他不信,也没法找补,眨眨眼,溜了。 出租屋里,杜一庭被冷醒了。 他的手机放在床边,人抱着吉他躺在床尾,被子也没盖。 他昨晚弹着弹着、唱着唱着就睡着了。 手机的电量剩下薄薄一层,不时弹出窗口提示要充电。 入睡的姿势不对,起床时整个人腰酸背痛,右手被吉他压得发麻,右腿被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得失去了知觉。 起床都费了老大劲,往手上腿上敲打两下,敲出一阵电击似的酸麻。 提示充电的窗口夹杂着特别关心的对话窗口,杜一庭拿起手机准备看林南发来的消息,刚一解开锁屏,手机就宣告无电关机。 连时间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操。” 杜一庭把自己摊在床上,有点像楼下煎饼店摊完饼再摊鸡蛋那样将自己摊开,再缓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胳膊和腿还有点酸疼,嗓子更疼。 杜一庭怀疑自己不是拿嗓子唱了一晚上歌,是梦里接着拿它跑了一百公里,现在吞口唾沫都跟咽沙子无异。 他皱着眉,缓慢地进行着洗漱工作。 昨晚唱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林南和他室友有没有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被安慰到,不知道是自己先睡着了还是对方先睡着了。 怎么觉得有点失败呢? 想看一眼手机,结果关键时刻还关机。 想见林南,他在干什么啊? ☆、第 64 章 林南一大早在宿舍门外捡到了黎刻的男朋友戴文斯,接着上完课又在课室的门口捡到了自己的男朋友杜一庭。 林南:“?” 这是男朋友们什么新的流行行为吗? 他上完课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杜一庭盘腿坐在课室外边楼梯口的休息椅上在发呆,走过去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杜一庭人才醒过来,一把握住了林南的手。 林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歪着头挑眉笑了一下:“在等我吗?” 周末的心情压抑得像立在荒漠中或山崖上的平衡石,靠一个支点短暂地支撑着自己,不知道遇上点什么就炸了。 事情似是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睡了一觉只是能稍微缓解心情,并没有解决问题,心情还是沉甸甸的。 厌A是真的,喜欢杜一庭也是真的。说起来,那些负面的情绪有时候就像一个轻飘飘的幻影,没真正面对时总觉得像山影一般巨大压在心头,真正碰上了,实际也并没那么困难。 总之,林南看到杜一庭时,心情有变好一点。 杜一庭也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朝着他点了点头。 正值下课时分,下课了从课室里和从外面走进教学楼准备上课的人都很多。 杜一庭放下腿站了起来,跟林南融入到人流中。 他早上醒来没多久就一直想着要找林南,上次过来陪林南上过课,还记得他周一上午是在哪里上课。 杜一庭来的时候也晚了,这门课的第二节课刚开始,他就没有尝试进去找林南,于是在外边坐着,一直坐到了刚才林南出来。 教学楼下花坛里的桂花和菊花开了,香气溢出到整个架空层,飘散到行人道上,消散在旁边蓝绿色的湖水上。 林南拎着一个斜挎包,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并没有收到杜一庭给他发的消息。 “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就跑过来?”林南将手机挂在肩上,又将包的背带套过头,背起来,“万一我一下子没留意就错过了呢?” “忘了。”杜一庭回答的时候倒是很坦然,他出门时只带了手机和水壶,其它什么都没拿,“错过就错过吧,反正我总能找到你的。” 嗓子疼,杜一庭说话说得很慢,沙哑中另有一番磁性。 林南听到杜一庭的话后怔了一下。 “声音怎么哑了?”林南伸手摸了一下杜一庭的喉结。 “昨晚唱歌唱得有点久吧。”杜一庭倒是不太在意,收了收脖子夹住了林南的手,很快又松开。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现在的收入也足够了,这几天休息一下嗓子也可以。 林南这时也想起来杜一庭昨晚是在外面上班唱完歌之后回来又给他和黎刻唱了不知道多久的歌,顿时有些心疼和愧疚。 没有人告诉过林南,其实他的眼神不太藏得住情绪。 除了那些刻意要掩藏的时候,平时他的心情简单得像玻璃盖里的食物,一看就一清二楚。 杜一庭看见林南眼里的心疼,搂着他向自己身边靠安慰道:“没事,以前刚学唱歌的时候没用对方法,嗓子隔三差五都累得疼得慌,那时候说话都出不来声,现在好多了。” 林南听完,半晌没想到要说些什么……好像更心疼了呢。 “有吃点什么药或者润喉糖什么的吗?”林南问。 杜一庭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嗓子疼,喝水也疼,不喝水也疼,不过他眉头也没皱,习以为常般地说了一句:“没有。” 倒不是他故意不吃或者说觉得吃不吃都无所谓,而是他好久没唱得嗓子疼了,家里药过期了,润喉糖没准备,又懒得买。 林南记得学校里也没有药店——原先有,后来关闭了。 “超市里不知道有没有润喉糖,等会路过去看一下?”林南觉得这想法大概可以一试,润喉糖多少有点作用。 两人走出教学楼,杜一庭问起:“室友的事解决了吗?” 这不是昨晚才和他提起的事吗,一晚上能解决什么? “你说呢?”林南疑惑地朝着杜一庭那边偏了偏头,又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调侃道,“我好像还没学会在梦里解决事情的魔法。” “哦。”杜一庭应了一声。 他俩走到校园主干道上,早八两节课上完时间还早,林南先和杜一庭走去了超市,买了润喉糖。 杜一庭打开盖子,拿出一颗吃了,给林南也递了一颗,心理安慰大于实际效用。 走出超市,林南又问:“你吃早餐了吗?” “没。”杜一庭醒来洗漱后就出门了。 “要不要到饭堂吃点早餐?”林南指尖在腿侧敲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好像没什么东西。” 十点钟,早餐大概撤得差不多了,午餐又没那么快准备好。 “或者到外面吃吗?”林南补充说。 “不用,我不饿。”杜一庭也不是第一次不吃早餐就出门了,他吃早餐的频率大多是想起来、有心情就吃一下那样,“没多久就要吃午饭了吧?” “嗯。”林南点点头,想了一想,“要不,我们现在到学三二楼坐一下,待会儿一起在二楼随便吃点?” 杜一庭轻点了一下头。 走了一段路,杜一庭又开口说道:“二楼的麻辣烫就挺不错的。” “你这嗓子,还要吃麻辣烫啊?”林南无奈笑着。 “我一般去学三二楼都是吃麻辣烫的。”杜一庭用舌尖裹着糖在口腔里转。 林南没说他也是十次去学三二楼八次都是吃麻辣烫,他说:“二楼粥粉面饭都有,面条和盖饭的味道也都不错,二楼的自选应该也还可以。” “想吃麻辣烫。”杜一庭说。 “对嗓子不好。”林南说。 “想吃。”杜一庭坚持。 “行吧,不点辣的应该还好?”林南先妥协,就一顿麻辣烫,看着他放凉了些吃,不也跟面条一样而已吗? 杜一庭笑了一下,表情里有一点得意。 学三饭堂门开了,灯还没开,风扇也没开,一排的打饭的窗口都是暗的、没有人。 饭堂里也没有人,显得很空旷。 室内虽没有开风扇、空调,但胜在阴凉,也不热。 大概再等一个小时麻辣烫就开门了,现在玻璃橱柜摆了些菜品,但没人,学三二楼室内室外都有桌椅,人也少,也算适合自习。 他俩挑了麻辣烫窗口前靠墙的位置坐下了,光线不强不弱,坐得比较靠室内,也刚好能感受到外边吹进来的风。 这样的光景总是容易使人恍惚,错觉以为生活就是那样美好且无忧无虑的。 人像空气里漂浮的尘,轻得没有任何烦恼。 林南带了课外书,但只带了一本。 林南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书,递给杜一庭:“这本散文集还挺好看的,许多话美得像诗句和歌词一样,你可以看看,说不定还能对你有什么灵感。” 杜一庭给林南画了一幅画,但没想过给林南写歌,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些新鲜的念头。 他眼睛眨了一下,没说话,接过来林南递过来的书。 杜一庭做的是要比说的要多一些的,有些话,没到那个份上,他不想说。 不太想做无意义、无法保证的承诺,没有说出来的事突然做了,能把它变成惊喜——事实上,他也没想着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有一些浪漫的念头他也不自知。 大致地翻了几页,杜一庭以一目数十页的速度把不大的书翻完了。 “你看吧,”杜一庭把书还给林南,昨晚没休息好,现在也不太看得进去书,况且他往常也不怎么看散文,“我想补觉。” “嗯?”林南怔了一下,想到杜一庭昨晚给他弹了不知道多久的歌曲,顿时答应了,可是,“要回家吗?” “在这。”杜一庭从林南对面的座位站起来,坐到林南旁边去。 身子一斜,就侧倒枕在林南腿上。 林南看着杜一庭的动作,多少预料到了一点,在他躺下来的时候稍往后退了一点,让对方顺利地躺到自己大腿上。 压上来的重量倒也不是很重,看着对方的姿势总觉得不太舒服。 饭堂的长椅很窄,不比林南拇指和中指两指张开的距离多多少,杜一庭横着侧躺在上面,腿也放在上面,居然看起来还挺稳。 林南替杜一庭理了理衣角和胡乱垂下来的碎发,声音放轻了一些:“这样睡舒服吗?” 杜一庭嘴角扬了一下:“还行。” “那行吧,”林南顺便捏了捏杜一庭看起来还挺好捏的耳垂,“睡吧,待会儿叫你。” “嗯。”杜一庭闭上眼睛,没在说话。 林南一手搭在杜一庭的脑袋上,时不时攥着对方的头发轻轻捏揉,一手从包里拿出纸巾在桌面上擦了一下,才将书本摊在桌面上一页页地翻阅。 没过多久,杜一庭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林南看书也看得很慢,慢慢地看,慢慢地出神。 黎刻身边现在有戴文斯陪着,也不用他担心。 等杜一庭睡醒了,他们能做麻辣烫今天开门营业第一桌的客人。 ☆、第 65 章 灯歘地一下全打开了,整个饭堂亮了起来,门外的阳光也热烈地投射在大地上。 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风扇也缓慢地开始转动起来。 杜一庭眼皮动了一下,头往里偏了偏。 林南的心也蓦地一动,像酒精轻轻碰到了伤口,一触即分的的麻和辣。 但杜一庭没有醒,他只是将头偏了几个角度,无意识地接着继续睡了过去。 手机里黎刻又问林南和杜一庭要不要一起来吃饭,林南依旧婉拒了。 等到食堂人越来越多时,林南才用指腹在杜一庭脸上搔了几下,叫醒了他。 杜一庭眼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身子也动了一下,刚才林南盖在他身上的外套险些就掉了下来。 他转了转脖子,看到林南的下巴,眼神里有些茫然。 这个姿势睡觉还是不是很舒服,睡醒之后昏昏沉沉,比不睡还累,还加剧了身体的酸疼。 “睡得好吗?”林南没想到杜一庭真能睡着,扶着外套,低下头问他。 杜一庭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抬起手搂过林南的后颈,想拉下林南和他亲吻。 林南怔了片刻,不明所以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弯了腰、头垂得越发低,察觉到对方意图之后才停了下来,悬在不远的上空,用手覆住杜一庭的口鼻。 “现在饭堂里人挺多的。”林南直视着杜一庭的眼睛,轻声对他说了一句。 刚才杜一庭是醒了,但那时他和世界好像隔了一片玻璃,看见林南,一时间却没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杜一庭眼睛又缓慢地眨了两下,接着周边的声音才被解除了屏蔽,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窗口前面的点菜和上菜的声音,风扇转动时轻微的嗡嗡嗡的响声……逐渐都进入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下,杜一庭才真正醒过来,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在林南旁边坐了起来。 “困吗?”林南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杜一庭枕过的地方锤了两下,又问,“饿了没有?” 脑袋不重,压久了也是令人有些酸麻。 杜一庭看到林南捶腿,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主动帮他捏揉几下:“还是有点困,估计还是没睡不够,也有点饿了。” 杜一庭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林南看着他,无端笑了一下。 “几点了?”杜一庭收回手,用指节抵住额心,手肘撑在桌面上。 周边人已经算是不少了,刚才林南说要做麻辣烫的第一桌客人,这个念头到现在已经被泡在麻辣烫的大锅锅底里了。 林南拿过放在旁边的手机看时间:“十一点半了,再等一会儿下课的人就要过来了。” 身体上的酸疼也不是多大的事,两人坐着缓了一会儿就一起去麻辣烫前面选菜了。 麻辣烫窗前也有别的人,三三两两地在说着话。 林南和杜一庭也各自拿着菜筐站在玻璃窗前,旁边两个同学在聊着天,说不出来有没有收敛声量,但站在橱窗前的人来人往、靠得也近,他们说的话也被旁人听见了。 “之前我报了学校社团的摄影课,我还上过那个学长的课,那时候我还觉得他气质特别干净,没想到实际上是那样的人。” 兴许是在饭堂这种人多的地方里,“那样的人”没有被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 杜一庭和林南错过了话题的开头,但看来还是赶上了陌生同学间的闲聊——他们没想听,但距离就那么近,无聊的话音止不住地要涌入耳朵。 “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吧,现在就只看到他一个人这样说,也没有见到学校通报。” “底下有评论也爆料举证,应该是有几分真吧。学校里出了这样的事,恨不得掩盖起来。” “看朋友圈里说他几乎每周都要约p,学校里居然做得那么猖狂,之前完全都没听说过,感觉就离谱。我要有这样的舍友,直接举报。” “不是说他舍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吗?交了校外的男朋友,天天出入夜店,两个人各玩各的,不愧是一个宿舍的。” 林南猝不及防地听到了几句他们聊的话,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刚平复过来一些的心情又往下落了一点。 他皱了皱眉,但不想跟这种无聊的人当场理论。 林南信奉不和傻逼论高下的原则,理论不清还招惹一身火气。 偏偏两个人说个没完。 “前年据说数院的有个学生喝酒喝到半夜进医院,今年社会学系又传出这样的消息,社会学系的名声大概也要被破坏了吧。” 话里大有指责那些“行为不端”的学生是害群之马的意思。 “大学生去清吧喝喝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爱约p爱泡夜店就不太好了吧,把学校的斯文之风都都玷污了。” “我还没去过酒吧呢……在夜店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工作的人,干净也干净不到哪去吧。老爱去夜店的也肯定是爱玩的人,大家怎么那么开放?”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在酒吧里找男朋友。” 林南就当旁边是两只苍蝇在说话,夹了些菜就跟杜一庭说:“我可以了,你选完了吗?” 杜一庭从玻璃柜上格夹了些冻豆腐:“行了,去排队。” 林南所处的位置离出口近一些,杜一庭站在玻璃柜边缘,他把夹子放到筐里,换到另一只手拿着。 路过刚才那两个同学的时候,他拍了拍刚才说不会在酒吧里找男朋友的那个人的肩膀。 杜一庭的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挺扎心:“放心,酒吧里的人看不上你。” 他俩有没有刻意收敛音量林南不知道,反正杜一庭是肯定没有收敛,林南走在前面听到杜一庭的声音,不快就散了,甚至有点想笑。 那同学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想说什么,却又有点怂,终究是两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谁也没跟上杜一庭脚步说什么。 他俩在窗口结算菜品,刷完饭卡之后回到座位上等。 没等多久就拿到了两碗麻辣烫。 学三二楼的麻辣烫汤底没有加牛奶,也没有番茄锅牛油锅,原料的汤底看着挺清淡的,油也很少,呈现一种几近透明的暗黄色,汤里有细微的一点椒香味,有与其它地方不同的独特吸引力。 林南刚才心情不大爽利,于是也没留意杜一庭选了些什么,等两碗麻辣烫拿到手,林南才发现杜一庭还是选了辣。 “不是说好不吃辣吗?”林南笑得有点无奈,说到底,选择还是杜一庭做的,但终究会有一点体贴和关心没被重视的感觉。 “微辣,”杜一庭和林南点的都是微辣,饭堂大叔颠勺的时候手抖了抖,两个人的辣椒分量看起来不太一样,杜一庭那碗的辣椒看起来多一些,但是比起他们上次吃牛肉米线时的红色汤底其实好上太多了,“我之前来这吃都是点正常辣的。” 林南无论在什么店里吃麻辣烫,基本都是点微辣。 现在他微辣碗里的辣椒分量和平常差不多,是他喜欢并且能接受的最佳风味。 林南也知道杜一庭平时吃麻辣烫会点得辣一些,但此时也是着实在担心他的喉咙。 他有时候活得太随便了,林南总希望自己的存在多少能让他的生活能有些改善。 学三二楼的麻辣烫加辣不会有太多油,用的是辣椒籽没加辣椒皮,那些籽也像是被二度切碎过的,不至于成末,却也比外面的更精致些。 两人碗里的汤都只浮了一点红色的油点。 “你能把辣椒分我一点吗?”林南看着杜一庭的碗,一小部分的辣椒已经滚到了汤里,而大部分仍浮在食物的上方,没被浸没。 林南看着杜一庭,并不强求,语气里也没带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如平常的一问。 杜一庭看着自己的碗,像林南知道他的饮食习惯一样,他也知道林南的饮食习惯,也知道林南此刻要他碗里的辣椒不是想为了让自己加辣。 半晌,杜一庭才松了口:“好吧。” 他坐在林南对面,把面前自己的托盘向对面推了一点,闭上眼睛,带着两分失去了麻辣烫的灵魂的心疼催促:“快把辣椒拿走。” 林南笑着将手挡在杜一庭眼睛前,一筷子把培根夹着辣椒整片带走。 “好了。”林南松开手,将托盘推回去。 失了辣椒的、加了辣椒的麻辣烫味道都也不错。 “对了,你们社会学系出了什么新闻吗?”杜一庭想起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黎刻跟林南说有人在学校里造谣时,林南还以为这事就只是一个人的无聊下作之举,况且他自己没有听过相关的消息,就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还是有点什么的。 谣言不见天日,在沟渠里发酵,那股恶臭终会传出来。 事到如今,林南也不想瞒着杜一庭了,不过,饭堂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吃饭的心情。 “我周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心情不好,”林南说,“吃完饭后再跟你说。” ☆、第 66 章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林南尽量轻松而简短地将周末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杜一庭。 他们是情侣,他应该学会更多地将自己的事情与对方分享,林南心想。 他俩坐在上次坐过的的秋千上,秋千没有更换,也没有变得更破烂。 还是只有林南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荡起秋千,带动了杜一庭的位置也有轻微的晃动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大朵的浓白色的云,可是这样的天空还不够好看。 它仅仅是有点好看,还没有打动林南——林南见过更好看的天空。 杜一庭听完之后好半晌都是沉默,脸色不虞。 比生气更生气的是自己对此无可奈何。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林南拉下秋千,搂在怀里。 “嘶,”林南毫无心理准备地被拉下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不过现在是被紧紧拥抱住,从对方的力度上感受到杜一庭的在乎。 林南连复述发生在黎刻身上的事情都会觉得生气,此时却反常地笑了一下,“你松开一点,有点疼。” 可杜一庭一点也没有松开,甚至反之,双手禁锢的力度更大了。 情绪的担子变成了两头有人担着,重量没有减少,原先扛着的那个人轻松了些。 林南伸手拍了拍杜一庭的后腰:“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很生气。” 生气的是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空口造谣、火上加油。 生气的是那些人什么都不了解就劝人大度。 生气的是Omega遇上这些事总是不如Alpha便宜行事。 他生气的当然不止是因为接连发生在黎刻生活里的不幸,是他在这些事里感受到了一种物伤其类秋鸣也悲的难过。 让人生气的事情太多了,只要活着,这操蛋的生活每天都可能会发生令人生气的事情。 可以勇敢地去面对,也可以懦弱,可以逃避,有的人不喜欢听那句“它总会过去的”,但事实的确是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罢,就是总会过去的。 林南回抱住杜一庭:“这两天,你多陪陪我吧。” 他俩在树下开始接吻,阳光穿过被微风吹拂的树叶间的缝隙荡在他们身上。 下午的时候,林南过去学工办,杜一庭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杜一庭没进去,在会议室门口外头的落地玻璃窗旁边的休息区站着。 林南进入学工办的会议室,里面只有几个老师。 过了一会儿,黎刻和戴文斯坐电梯上来,黎刻看到杜一庭时愣了愣,接着向杜一庭打了声招呼:“杜学长,我是黎刻,林南的室友,这是戴文斯,我男朋友。” 杜一庭对黎刻还有印象,点了点头:“你们好。” “南南呢?”黎刻在杜一庭四周的方向清扫了一眼,没看见林南。 “在里面。”杜一庭回答说。 “抱歉,”黎刻垂了垂眸,戴文斯站在他身边,“让你俩也都折腾了。” “不是你的错。”杜一庭和林南都不怪黎刻。 黎刻怔了一下,记忆中林南也说过这样的话,眼睛突然有点发酸。 他咬住自己舌尖,克制着泛滥的情绪,又问:“你不一起进去吗?” 杜一庭摇了摇头,既然事情解决了,他就不进去了,林南也没让他进去。 毕竟事情的主角还是黎刻,林南也不是不想杜一庭进来,是他俩默契地选择了一个进去、一个在外面等。 戴文斯是校外人员,黎刻原先想着没关系,如今看到杜一庭在外面,于是也让戴文斯在外面一起等着了。 黎刻也推开门进去,剩下戴文斯和杜一庭两个人在外面。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会议室的门外。 前台的工作学生不时抛过来好奇的眼光,看两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师拉着一个学生也走进了会议室。 杜一庭和戴文斯都看到了,杜一庭还站在窗边,看向会议室的方向,戴文斯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会议室的墙边。 会议室里,人终于到齐了。 社会学系系主任是个挺和蔼的中年教师,柔和的眉目下带着些严肃:“都先坐下吧。” 两个系的系主任坐在主席台的位置。 林南和黎刻在一边坐下,社会学系的几个老师坐在他们的身边,化学系的老师拉着朱谷升坐在对面的一边。 社会学系的辅导员清了清嗓子:“今天把你们叫到这来,主要是想弄清一下最近校园里的一点谣言,近日我们收到黎刻同学的举报,说有人捏造事实,中伤他和室友林南的生活作风。经过调查,我们发现造谣者的账号实际由朱谷升同学拥有并操纵。我们两个学院的领导收到消息后都十分重视,今天这场会议就是来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实情和经过,现在三位同学都已经在这了,接下来我陈述一下事件的经过。” 辅导员昨晚熬夜梳理出了事件的经过,删减了些粗鄙的言语,既是不想让学生受到二次伤害,也是为造谣者保留一分体面。 桌面上每一边都放了一沓纸,是黎刻交给学院领导的证据,是没有删减过的朱谷升的各种朋友圈截图和他在群聊或者私聊里的聊天截图。 黎刻不想翻开,于是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更多的其它东西——后来两个学院联合第三方调查,也搜集到了更多的证据。 系主任们昨晚收到通知,关于学生们的生活作风问题,他们也在忙碌的生活之余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上午处理完紧急事务后就过来了解情况。 两位系主任前面还比其他人前面多出来一份三位学生的档案,光看成绩和获奖情况,都是挺优异的学生。 这件事说起来也没多长,不到五分钟就说完,证据也都摆在那了,说是了解情况,其实也就是一场道歉和和解的会议。 三个学生都在沉默着,林南不时担忧地看着黎刻。 “接下来有什么补充和解释的吗?”辅导员说。 “不是我。”朱谷升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外面的天气阳光普照,鸟儿落在枝头,杜一庭无心欣赏,会议室的门关上了,站在墙边的戴文斯只偶尔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也无心去听。 朱谷升的声音并不洪亮,他说的话在会议室的人都听见了,有点儿没底气,却又在恬不知耻地否认着:“这个号不是我的。”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手机只能关联一个账号,我用的是这个账号。” 事情败露之后,当辅导员联系他,他就把另一个软件卸载了,把账号也删除了。 他咳了两声,把自己的没底气用一种虚弱的语气掩饰着:“我这两天病了,非常难受,做不了这样的事情。” 朱谷升的面前还放着一张道歉信,字迹潦草,有折痕和水痕。 黎刻找了一天的证据,从不止一个人的口中得到确认造谣者的账号就是属于朱谷升所有,他之前也的确拒绝过朱谷升的表白。 他确信是他。 黎刻猛地抬起头看朱谷升,只看到他蓬头垢面低垂头的样子,眼泪从黎刻的脸颊上划了下来。 “敢做不敢认吗?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吗?”林南很生气地拍了一下桌面,掌心顿时火辣辣地疼,不过没被当事人顾上。 几个老师刚为朱谷升的厚颜无耻感到惊疑和无语,又被林南这用力的一拍惊到身形一动。 不过,也是。 光看着朱谷升的档案,成绩在化学系系排名前30%,两年助教经验,获得过创新创业大赛的团队二等奖,也获得过不少个人奖项。 看着多优秀的一个学生。 看着多不像是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的人。 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从搜集到的证据里显示,朱谷升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只不过是之前都是小规模的一些闲言碎语,没像这次那么过分。 其它人也没像黎刻一样勇敢地站出来指责对方,于是也都就不了了之。 社会学系的辅导员拿出纸给黎刻擦眼泪,走到他身后轻轻拍着背轻声安慰着。 在周末,社会学系和化学系的行政老师都为此事加了班,不留余力地搜集着证据。 带着朱谷升过来的辅导员之前和朱谷升沟通过,朱谷升已经承认了错误,并也愿意道歉,现在又忽然反口。 化学系系主任皱着眉:“这件事情已经在公安局立案了,学校和警局在各方面都搜集了不少资料,是得到了足够的确认才找你们过来谈话的,我们爱护每一位学生,希望你们在这场谈话里能达成和解。” 坐在朱谷升身边的化学系辅导员才是第一年当辅导员,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辅导员的工作真是不好做。 他年纪轻轻,心身都充满着疲惫,语重心长地跟朱谷升分析着利弊,劝他识时务。 朱谷升被老师拉到前面做检讨和道歉,朱谷升支支吾吾,趁着其他人注意力的松懈,一改之前虚弱之态拉开门想逃跑。 ☆、第 67 章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朱谷升风驰雷掣地跑了出来。 戴文斯站在门边愣了一下,伸出手却抓空。 杜一庭看到人后直觉不对劲,往前跑的路上撑在假花坛难度十级地跳了过去,花坛重量不大,轻微地晃了一晃又立稳了。 杜一庭跳过去后晃都没晃,单手撑了一下地面又接着追,终于在楼梯前抓住了朱谷升。 朱谷升一只手被拉住了,想甩开没成功,人被拉到身前脖子被禁锢住时抬手想向后肘击,被挡住,接着被杜一庭拉住了两只手压在身后,还想用脚踹。 “朱谷升,你厉害了啊,在学校都敢给我动手!”化学系辅导员原是拉着不情不愿的朱谷升上去道歉,没想着一松手人就跑了。 他很快也反应过来跟在朱谷升追了出去,差点撞到戴文斯的手,还没来得及留意周边是什么人就往前继续跑着追人。 辅导员的动作没有杜一庭快,接连看到朱谷升当着那么多老师同学的面逃跑、被抓住还想打人,心里的火一冒三尺高。 这什么破学生? 这什么破职业? 谁爱教谁教! 谁爱做谁做! 化学系辅导员这一嗓子喊得可亮,喊得杜一庭和朱谷升都愣上了一愣,朱谷升也就再也错失了打人和逃跑的机会。 “安分一点,行不行?”化学系辅导员见朱谷升没有再挣扎的意思之后放满了脚步揉着额心走过去。 这句话他不止想对朱谷升说,他在职的这七个月几乎每天都想对他负责的那些学生说。 辅导员走过去,虽然不知道杜一庭哪冒出来的,反应还那么快,但他还是先向杜一庭道了谢:“同学,谢了,也帮我把他拉回会议室一下。” 辅导员实在是心累了,也怕朱谷升再给他跑一次。 但朱谷升的确是没再作妖了,估计是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化学系辅导员跟杜一庭一起拉着不挣扎之后像一团烂泥一样的朱谷升走回会议室。 会议室里几个老师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戴文斯也在刚才进到会议室里了,站在黎刻身边护着他。 林南看见杜一庭和老师一起拉着朱谷升,愣了一下。 林南,说实话,看不懂朱谷升的操作,但他大受震惊。 都到了这时候了…… 证据都放在桌上了,还想否认。 人都被抓到会议室里了,还想跑。 罪加一等两等。 问题是想否认就能否认吗?这地方想跑就能跑吗? 跑得了今天,以后难道还跑?不用上学了? 在刚才杜一庭和辅导员出去追朱谷升时,黎刻和老师们说了戴文斯是他男朋友,老师同意了戴文斯在旁边旁听。 接着林南和老师们说明了一下杜一庭是他男朋友,老师也都同意他俩在会议室里旁听。 会议准备继续了。 杜一庭松开了朱谷升,也站到了林南身边去。 系主任们换到了主席台两边的位置,让朱谷升站在主席台那接受批评。 化学系辅导员站在朱谷升身后。 社会系辅导员站在门边,顺便把门锁上了。 朱谷升一直愣着,听到黎刻说戴文斯是他男朋友之后就一直紧盯着对方。 “你看什么?”黎刻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了,看向朱谷升的眼神里满是冷漠。 朱谷升想起以前的黎刻都是温和的,不说重话,温柔柔得像水、像云,斯文中带着一点文人的忧郁。 他想起他香水下甜橙味的信息素。 他想起黎刻连拒绝他时都是那样温和,带着些许歉意,不像现在那样眼神冷得掉渣。 但他也同样想起黎刻后来再也没教过摄影课。 黎刻的那份温和从来不止对着他,朱谷升想起来了,他也对着别人笑,对着别人细心地教导,想起他和室友的关系甚至要比他们之间更好。 也想起来黎刻在他再次表白后毫不犹豫的拉黑。 所以他怨了,他怀恨于心,得不到的就想毁,开始给黎刻编造谣言。 为什么,为什么黎刻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为什么他对他笑了之后还要对其他人笑? 以前也有其他的Omega这样对他,Omega是不是都这样爱吊着Alpha玩? 为什么,为什么黎刻还和他的室友一起出门买菜又一起笑着回校园? 对了,他的室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他室友交的是什么男朋友,一个酒吧卖唱的,一个在乱七八糟地方工作的不正经的人。 所以黎刻、黎刻的室友、黎刻室友的男朋友,通通都不是什么好人吧,自己不过是将真相揭露出来了罢了,别人只是没发现。 他说的都是真相,他们都不是好人。 哦,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被他忘了很久的事实,黎刻拒绝他的话就是说有男友了。是朱谷升自己刻意把它忘了。 就是他吗? 朱谷升坐在椅子上,失神而茫然地看着戴文斯,突然发了疯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呐喊,整个人向着戴文斯的方向冲去,被已经看过他一次逃跑并时时盯着他的化学系辅导员拉着。 紧接着社会学系辅导员也过来一起拉住了他。 “你就是黎刻男朋友?”朱谷升还在挣扎着向前,语气带着愤懑,也没想着打人,就是一直挣扎着、用着力地想向前走。 黎刻和戴文斯站在一起,戴文斯不知道朱谷升是冲着他来的,他把黎刻护在身后,也不懂得回答一句是。 但那种沉默的保护着的黎刻的姿态已经是默认了。 “他有什么好的?”朱谷升此刻像是被激发了潜力,奋力地挣扎着,两个系辅导员一人拉着他一边,要花的力气也不小。 绝望亦能给人动力,朱谷升现在就是这样。 “他哪里比我好?”朱谷升那几声都是喊出来的。 黎刻要是找了个特别优秀的男朋友,他也就算了,但戴文斯看起来那么普通、那么平凡,他不服。 朱谷升的身高、样貌都算是中规中矩,平时戴着一副金丝方框眼镜,可挣扎和抓斗中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个角落。 戴文斯长得高,皮肤黑,浓眉方脸,五官没有朱谷升端正精致,光看外貌两人还真难分个高下。 比学历,那朱谷升学历要比戴文斯好得多。 比口才,戴文斯说话、会哄人的水平不如朱谷升万分之一。 但人的喜爱并没有标准,黎刻喜欢戴文斯,那么朱谷升再怎么样,在黎刻心中他都比不上戴文斯丝毫。 而在其他人眼里,朱谷升是比戴文斯长得俊些。 戴文斯看起来木讷,但木讷也比朱谷升的巧言善辩好,他看起来心思是那么单纯。 化学系辅导员原先也知道朱谷升这号人物,以前觉得他乖巧、斯文、能干、讨人喜欢,现在观感直线下降。 朱谷升身上的信息素也有些失了控,柠檬的酸仿佛超了标,一点甜也没有,让人皱起了眉。 “你哪里都比不上他,”黎刻看着朱谷升,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不配。” 林南也站在黎刻前面,杜一庭在旁边握着林南的手。 林南觉得朱谷升又蠢又坏,看向他的眼神都是鄙夷和不屑。 朱谷升眼睛发红,嘴里念念有词:“我不信,你在说谎。” 林南:“你真的不配。” 化学系系主任:“朱谷升同学,你冷静点,你这样是无补于事的。现在要讨论的问题不是黎刻交了什么男朋友,而是你要向黎刻和林南同学赔礼道歉,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学校会给你严重的行政处分。” “待会儿还要去警局录口供,你这样的不配合是十分不负责的态度,你不仅没对自己负责任,你也没对你的家人、同学和老师负责任。”社会学系系主任说。 黎刻往常用香水用得比较淡,今天也是。 他散发出自己身上的一点的味道,是临时标记过后染上了戴文斯身上陈茶的信息素味。 朱谷升还记得他的味道,在会议室里一下子闻出了黎刻的信息素味,贪婪地拼命嗅着,但似乎又与印象中的味道不同。 “闻到了吗?进行过临时标记的味道。”黎刻记得朱谷升诋毁过自己就是用甜橙气味勾引别的Alpha,他抱着戴文斯,“我的初恋是他,为我标记过的人是他,我和他见过彼此的父母,我们的关系是两家人认定的。” “你如何比得上他?你在我心中连他一根脚趾头都不如。我讨厌柠檬味,我对你只有厌恶。” 朱谷升听到黎刻的话先是怔了一怔,没再在空气中寻找属于黎刻的气息,接着便是喃喃自语:“是吗?” 门外学生助理敲了敲门,递过来一片Alpha抑制贴,朱谷升任由他们给他在后脖子上贴上。 “你呢?”朱谷升忽然问起林南,“也被标记了?” 杜一庭侧步将林南挡在身后,林南冷漠地看着朱谷升,就像看着一只行将就木的虫子,懒得回答。 朱谷升的目光在林南和黎刻上停留:“□□配狗,天长地久。” 杜一庭目光忽然变得凌厉,冲上去一拳打在朱谷升腹部,在他想要弯腰时又抓住他的衣领:“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压低过得声音竟把沙哑也盖住了,像完全冰冻后的柑橘。 “同学,别冲动。”其他老师来劝架,毕竟暴力是不可取的。 林南也向前安抚杜一庭,杜一庭松开了手,林南拿过桌面的纸巾替他擦手。 最后朱谷升变得颓然,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肯说,老师们只好把他送进了警局。 当晚道歉信公开发在了朱谷升的两个个人账号和学校的官方账号上,朱谷升被行政拘留三日并被勒令对黎刻和林南做出赔偿和声誉上的恢复,学校还对他做出了休学一年的处分。 ☆、第 68 章 林南和黎刻都转发了朱谷飞的行政处罚和道歉信。 那些在线上线下帮着黎刻东奔西跑的同学朋友也转发了这个消息。 谣言止于智者,但那些未经证实的猎奇的闲言碎语却总是容易被人听信。 那些人或许也是觉得无所谓,听过了再传播,延伸出无数添油加醋的版本。 有时也会很幸运地,受害者沉冤得雪,真相被公之于众、甚至引起了比之前更大的关注。 一石激起千层浪,同学们或感同身受、或义愤填膺,纷纷都知道了校园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 方娟不玩海浪,只看朋友圈,林南转发了朱谷升的道歉信之后,方娟没到五分钟就给他打了电话。 林南那时候还和杜一庭呆在学校湖边的长椅看着月亮吹着风,接到电话之后把整件事情用一两句话就企图想把这件事情打发。 成年人向家里报告消息常爱报喜不报忧,林南已经拉着杜一庭陪自己不开心了,不想再让方娟为他担心。 林南就随口跟她说是学校里有人乱说话骂人,现在都已经解决了:“没什么事啊。” 毕竟一件事情落地,造谣者得到了惩罚,林南心情轻松了不少。 杜一庭看着他,林南对着杜一庭挤眉弄眼地逗着对方,用口型告诉他:“我妈。” “你差点吓死我了,”电话那头的方娟有些惊魂甫定,“又是公安局盖章,又是什么诽谤造谣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怎么这被你说得像是我干了什么、被公安局抓了一样?”林南哭笑不得地调侃道。 “呸,别瞎说。”方娟说,“我现在心还怦怦跳的。” “先不和你说了……”林南要解释朋友圈的事不太好解释,他想了一下,伸手握住了杜一庭的手,“对了,我好像没告诉你,我交男朋友了。” “?”方娟愣了一下,注意力果然一下被转移了,再开口也有点激动,“什么时候的事?谁?哪里的人?” 林南这话说得太突然,杜一庭看着他也愣了一下,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呆愣的神情。 林南弯着嘴角,轻轻一挑眉,眼神在昏黑的夜里依然明亮,像星光、月光融在了波动起伏的海浪上。 杜一庭回看着他,半晌也笑了笑,低头在林南握着他的手背上印了一吻。 “怎么不说话?”方娟问了一堆问句后又说。 林南看着杜一庭看得出神了,方娟嚷了两句才让他回过神来。 “就你上次给我介绍的那个去博物馆的人呐。”林南说。 “谁?”方娟已经失去关于博物馆的印象了。 “你还记得你旅游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摄影的大哥吗?”林南说。 “什么摄影?”方娟没想起来自己认识什么学摄影的人。 方娟大多数时候记忆力都蛮好的,但有时候健忘起来,林南都佩服。 “得,等我回家再和你说吧,我现在正在和对象约会呢。”林南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方娟想起来了,他手上捏着杜一庭的手,挑眉歪了歪头,又放低了声音对方娟说,“嘘,拜拜,早点休息,晚安哦。” 说完林南没等方娟继续追问的机会,迅速就把电话挂了。 没过一分钟,他收到来自方娟的语音消息。 方娟(气愤地):“臭小子!” 接着第二条消息很快也发送过来,语气柔和了些。 方娟:“早点回家。” 林南勾了勾嘴角,低头回复了一个“收到”的动态表情。 回完消息后,林南把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抱住了杜一庭,头也挨到他脖子边,半挂在杜一庭身上当一个人形挂件。 因为林南说过喜欢杜一庭身上的柑橘味,之后杜一庭每次和林南单独待在一起时,他都会有意识地释放出一些信息素的味道。 男朋友的喜欢,自然是越多越好。 夜里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好像把人心里的一块地方也吹软了。 “你今天下午真帅。”林南把下巴搁在杜一庭的肩上,低声说出来的话跟着风飘进了杜一庭耳中。 杜一庭眼帘动了动,有些受用又有些疑惑:“那平时呢?”疑问的语气里倒不像是执着于答案的样子。 他用一只手回抱着林南,另一只手摸着对方的头发——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林南的头发比他细软一点,萌生了喜欢摸对方头发的小习惯。 “也帅。”林南轻笑一声,他抬起手也轻柔地抚摸着杜一庭的发尾,“寒假的时候,你愿意跟我和我妈吃顿饭吗?” 林南在之前其实有点犹豫,一开始没想着告诉方娟是因为怕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稳定,怕告诉方娟后会被问长问短而自己又没办法回答。 他起初连告诉俞廷望自己和杜一庭在一起了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常常和俞廷望交流厌A心得也说过自己对杜一庭没有那样的心思,这打脸来的呦…… 后来林南没有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但拖着拖着,他还是没有告诉方娟自己交了男朋友这件事。 说白了,林南也就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一般的恋爱进程是什么样的、是否需要那么快见家长。 而后又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恋爱方式,他和杜一庭怎么相处、谈恋爱的流程是怎样的,只要合理,怎么样都行。 即使不合理,两个人能达成统一的意见,也行。 林南最重视的人是方娟,现在杜一庭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他希望方娟和杜一庭都能知道彼此的存在。 今晚忽然想说,于是就说了。 一般来说,这个年龄就相亲的人不是很多。 从这一点上来说,杜一庭和林南的恋爱是有点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的相亲也不是传统的相亲。 也许双方的父母已经忘了他们曾经给自己的孩子介绍过别的孩子,但是至少这件事在他们心目中还是有印象的。 他们实则还是算是自由恋爱。 杜一庭不知道林南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但他并不打算拒绝。 听完林南的话后。杜一庭没多犹豫,他在林南耳后落下一个轻吻,直接就答应了:“好。” 林南双手圈住对方,笑了笑。 今晚黎刻不准备在宿舍住了,他要和戴文斯回到他俩的两人小屋里去住。 戴文斯能给黎刻的是不一样的安慰。 在这个夜晚,林南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他俩。 “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帮黎刻做点什么,我转发、澄清,但也没人理我。”林南窝在杜一庭怀里叹了一口气。 林南从来没有想过要出人头地、一呼百应,甚至觉得没钱没朋友也能过得很快乐,但只要遇到事了,他就发现这样的想法也太不堪一击了。 就像现在,他发觉他对黎刻能做的事情只有陪在他身边,拿食物、话语等东西去安慰对方,实在有些无力。 平庸和弱小并不是罪过,但有时的确让人沮丧。 杜一庭喜欢林南,喜欢他的矛盾,喜欢他莫名其妙的倔强和坚强,也喜欢他毫无防备将自己的脆弱袒露在他面前。 黎刻对于杜一庭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而且杜一庭明里暗里还吃过点他的醋。 但林南为了他感到难受、还为帮不上忙而内疚,杜一庭愿意帮黎刻,不过也同样帮不上什么忙。 “术业有专攻,事情总会解决的,你别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杜一庭的嗓子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说起话来喉咙已经不怎么痛了,低沉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沙哑。 “所以人还是需要朋友的吧?人脉也很重要。”林南情绪不是很高涨,他往日里并不爱广交朋友,现实却告诉他他这样是不行的。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换一种方式,或绕远一些,世事哪能都如愿完美地解决?”杜一庭的说法里听起来几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不过那不是放弃,是一种不纠结的通透。 杜一庭手机里有许多人的联系方式,季明佑和范利安的阅历也交到一些五湖四海的朋友。 人脉有多重要,杜一庭没体会到,他一个人生活过,也好好地活了下来。 林南听着杜一庭的话,心情似乎是好过了一点。 转而又有点唾弃自己的自私和虚伪,想着自己是不是说出刚才那番话就是为了博得杜一庭的安慰。 好多好多话想说,但他抱着杜一庭,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杜一庭说的也许是对的,自己没必要有那么多旺盛的自责的心态,也不必要求自己什么都会。 杜一庭见林南没有说话,难得地多说了些:“戴文斯不是挺有名的主播吗?他都去联系当时活动和场地的负责人了,也在海浪上发了消息声援黎刻,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 “对哦,”林南记起来这事,“干脆看看现在事情发展怎么样了好了。” 林南松开杜一庭,拿起旁边放着的手机开始查看起海浪上的动态。 杜一庭没有用海浪,坐在林南的旁边撑着椅子仰头看湖边月色。 林南刷了半天,脸上神情愈渐明朗——有更多的人为黎刻说话了。 戴文斯平常是技术流博主,路子走得端端正正,他没怎么晒过黎刻,但老粉丝们知道他有对象,他转发事情的始末后,新老粉丝都自动愿意去为他对象发声。 学校里的事情也牵动了一波校友为黎刻说话。 “事情真的变好了。”林南笑了笑,重新抱住了杜一庭。 ☆、第 69 章 “走啊,”林南牵着杜一庭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我们快点过去。” 杜一庭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急什么?时间还早。” 他俩现在赶往的是黎戴两人约了他俩去吃饭庆祝的约会。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前几天舆论转向后,有人用小号匿名私信黎刻造谣者之前放出来过的海浪消息截图。 黎刻凭着印象想起了对方的作品,继而找到了对方,算是个不太火但已经在摄影圈混了挺多年的一个摄影师。 他找出来那人信息一比对,确认是会议上起哄过的人。 核实后他直接放出证据,要求对方道歉。 有其他摄影师也站出来,证实那人说过些不干不净的话。 黎刻还想要顾德安道歉,但有点难,表面上来看,顾德安竟是站在他那边的。 戴文斯艾特了顾德安,让他给黎刻道歉,一部分网友和顾德安的粉丝踩着踢踏鞋在正常人思维的雷点上疯狂起舞,说黎刻自己都没说话,戴文斯瞎操个什么心。 于是黎刻也转发了戴文斯的动态,又艾特了一次顾德安。 顾德安却开始装死了。 人们又是健忘的。 黎刻的事情算是落下一段帷幕了,几天过去了,学校里的风头也渐渐弱下去,网上讨论黎刻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相信再过不久,这段发生在黎刻身上的波折就会被广大网友忘记,只成为当事者的一段经历。 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这些天里,黎刻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 同学,甚至老师,在线上为黎刻发声,写一篇篇小短文澄清黎刻的为人和抨击造谣行为的卑劣。 他的父母知道后一直失眠、一直为他努力找出造谣的人,黎刻父母经商,这些天找了不少朋友帮忙。 戴文斯带着他夜里吹风、白天沙滩散步,买给他最喜欢的礼物,从回来后几乎是片刻不离黎刻的身旁。 林南尽自己可能地也在线上线下竭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黎刻。 发生的不是好事,但在过程中,黎刻看到的不仅是那些不好的东西。 林南和黎刻他们约在校外有点远的一家自助烤肉店上,这家店走的是中高端路线,价格稍微有点贵,但据说出品挺不错的。 去那家烤肉店坐地铁大概要四十分钟,途中需经过一次换乘。 前段时间电商大促,林南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现在的物流速度很快,没多久就都送到了,林南把东西洗了也都还没用过。 今天出门,他把之前买来的新衣服穿上了,背了个新买的包,包里还放了一本新拆的书,还带了一根铅笔,用来看到有趣的地方就划线。 他出门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架势,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倒不像是出门来吃顿饭,像是过年带着男朋友去走亲访戚去了。 林南的小背包和他平时风格稍有些不太一样,仅仅能容纳下一本巴掌大的书的小包可切换成双肩包或者是单肩斜挎包的形式。 灰色的材质搭上深浅两种橙色的前袋,包上配着可撕开贴上的魔术贴表层小配饰,有橙色的圆圈、深浅绿纹交替的椭圆、顶上顶着绿叶的扁胖红心等图案。 林南看着这包越看越满意,不时就要伸手去摩挲一下底下的小柑橘。 他俩站在地铁车厢无座位的角落,地铁一转弯,那位置就有些摇摇晃晃。 杜一庭喜欢牵着林南的手,两个人窝在角落,相互依靠着,偶有一些摇晃,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们偶尔说说话。 林南常常会留意到窗外漂亮的风景,一望无际的田野、高高低低的平房、蜿蜒前行的公路、还有连绵不断的远山,他都分享给杜一庭。 不过乘坐交通工具时他俩话都不太多。 可,不说话,他俩也不觉得无聊。 林南站了一路、走了一路,一直都没想过要把小包里的书拿出来。 杜一庭撕下包上面的小柑橘,像橙子,也像柑橘,此时他俩都当是柑橘,所以它就是柑橘。 “把我挂在身上?”他手上拿着小柑橘看了几眼,另一只手拉着林南没有松开,神色带着几分笑意,看向林南的眼神里满是亟待解释的样子。 “是啊。”林南没多犹豫,其实他买这个包时还不知道杜一庭的信息素味道是柑橘味,现在误打误撞地,对这个小包也越发满意起来。 地铁在轨道上拐了个弯,车厢连接处的直线被折弯,站在角落里的人晃了一晃。 杜一庭身子一下没保持好平衡,向前倾倒,被林南圈住了腰。 林南的笑脸近在眼前,他说:“没法把正主挂在身上,只好拿个替代品了。” 刚才突然一倾,杜一庭差点把小配饰弄掉在地上,不过他下意识把它攥在了手心。 两人顷刻靠在了一起,杜一庭顺势也环上林南的腰,把手心里的小柑橘塞到林南手中:“你要想把我挂在身上,早说,你一句话,我就出现在你身边。” 林南不信,听了后直笑。 情侣间有些话,说来本来就不是为了信的,说了就只是让对方高兴。 他俩都知道,所以林南只是笑,杜一庭也笑。 过了一会儿,到站了,杜一庭牵着林南的手走出车厢:“抓紧了。” “那是,”林南脸上的笑意没有下去过,他手上还握着被杜一庭捂热了的小配饰,“得抓紧我的小橘子啊。” 杜一庭、林南比黎刻、戴文斯到得早一些。 店里人不是特别多,再等一会儿估计也不需要排队。 林南和杜一庭在店门口等了一会儿,戴黎两人就来了。 戴文斯看着是有点呆、有些沉默,但和黎刻在一起时,他又显得和平时一个人时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不一样,很难说。 只能说两人的气场不需说话都能让旁人感觉到他们的甜蜜。 有被秀到。 他们四个付了钱,进入餐厅。 窗边的位置是没有了,他们在里头挑了个假庭院式的小包厢坐,又各自拿了些食物回来,生的和熟的都有。 林南早有准备,今天穿的也是不显脏的衣服。 他还挺喜欢烤肉的,刚开始没多久就自告奋勇要烤肉。 一章四人桌本身只有一套烤肉的工具,戴文斯不爱说话,做事却很利索,他向店员拿了干净的夹子和剪刀,黎刻那边的烤肉是他负责着。 店里的肉都是腌制好的,林南拿的东西不多,他挑的都是那些精致而看起来好吃的东西,拿的东西要不就是可以切割的,要不就是四的倍数。 他往烧热的炉子上放了一片不太厚的黑椒牛排,往旁边又放了些牛柳条和小块的嫩牛肉,饶有兴趣地翻烤照顾着。 这家店的招牌就是定时供应的西冷牛排,一人限拿一份。 杜一庭和黎刻过去一人拿了一份,每份的分量还挺大的,要是食量小一点的人,吃过一份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了。 他们尝了一下,牛排的味道的确不错。 黎刻和戴文斯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黎刻话说得多,戴文斯话说得少,但他坐在旁边,边烤肉,听到他们聊到有趣的地方就笑,整个人的温度都显得很柔和。 “顾德安有和你道歉吗?”林南将牛排翻面,血沫沾到滚烫的油滋啦滋啦地向外迸溅,但没有溅得很高。 “没有哦。”黎刻轻轻地冷哼一声,“能不能等到他道歉都是个问题。” “……” “不过他之前发表的那些话,底下评论之前都是一些向着他的言论是热评,现在前排骂他的多了。”黎刻又笑了笑。 “好吧,那至少还有点安慰。”林南用夹子压了压牛排,它又渗出一些血水。 “上周末我的情绪不太好,一并影响到你的心情,还有之前的事情也连累到了你,我感到很抱歉。”黎刻眼帘半垂,盯着林南的手。 戴文斯停下了烤肉的手,仿佛黎刻情绪反应机器人一样垂下了眉眼。 杜一庭握住了林南放在椅子上的手。 对面两人忽然略显乖巧的样子令林南有点好笑:“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和道歉了,同寝室一年多了,你是不是太客气了一点?” “不多。”戴文斯闷闷地说了一句,他想起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陪在黎刻身边就觉得有点难过。 “我都没帮上什么忙。”林南将牛排翻面几次、再烤了几分钟后,夹起来在干净的盘子上开始用剪刀剪,接着把肉分成四小份,“好啦,都过去了,下次多带着我来这里吃饭就好。” 多点人吃饭的时候能点更多的菜,能吃到更多的味道。 黎刻平常不怎么会吃自助餐,认为店里的肉质比较差,这家例外,他们家的西冷牛排品质还是不错的。 林南倒挺爱吃自助的,但平时很少能找到伙伴一起来吃。 杜一庭把林南分好的小碟的肉放到对面桌上:“都过去了,之后就开心了。” “是,”黎刻抬起头接过杜一庭递过来的肉,“谢谢。” 戴文斯也跟着黎刻有点拘谨地笑了一下,继续翻烤着炉子上的肉。 ☆、第 70 章 建安这边,不少自助烤肉店是集烤肉和火锅一体的,而林南他们来的这家自助餐厅只有烤肉,没有火锅,他们还是吃得挺欢的。 林南爱吃肉,不挑肉,能吃到肉就快乐。 烤着的东西也比烫着的要香。 他喜欢拿回来各种各样的肉片回来烤,吃着分量也不多,味道还很赞。 他有时会拉着杜一庭一起去拿东西,后来两次杜一庭自己去帮他拿点肉回来,林南烤,烤得不亦乐乎。 杜一庭和戴文斯吃东西都不挑,倒是黎刻吃的少一点。 林南多数是烤给杜一庭吃的,戴文斯不声不响地,消灭食物的速度也很快。 黎刻也喜欢拉着他去拿些新的东西,肉给戴文斯,甜点和水果给自己。 牛排半个小时供应一次,黎刻主要吃这个,切东西也是戴文斯争着帮他切好了,而他也不时给戴文斯喂几口——非常腻歪,有点没眼看。 大一入学时,林南就知道黎刻是由父母和男朋友一起送他来开学的。 林南知道黎刻男朋友很久,却是最近才有机会近距离和他接触。 百闻不如一见,他俩的感情比黎刻平日里说得还甜。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林南将烤好的嫩牛肉粒分了一半给杜一庭——这玩意儿出乎意料地好吃,在他心中已经超越了这家店的其他食物。 林南之前也知道些戴文斯的信息,不多,现在倒有几分想了解他们故事的心思。 黎刻思索了一下:“五六……年了吧?” “四年零三个月。”戴文斯补充。 倒没想到是戴文斯记得更清楚,林南一怔,同时又计算了一下他们说的时间:“所以你们高二就在一起了吗?” “对。”黎刻笑着点了点头。 这也是让人有点惊讶。 黎刻的家乡并不是什么大城市,戴文斯和他是同乡人。 “他那时是在我高中附近开书店的,我有时放学了就会去那里看看书,一来二往,彼此混了个脸熟。”黎刻叉起一个小番茄吃掉,又去叉起一个。 “只是混了个脸熟?”林南抓住了关键词。 “对。”黎刻颇有些揶揄地看了看戴文斯,“连我坐在店里,他都不怎么和我说话。” 却会送上新买切好的水果、下雨时关了书店送他回校,默默地做一切力所能及对黎刻好的事,笨拙而又诚挚。 戴文斯也不争辩,在黎刻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地笑着,张口接了黎刻递给他吃的小番茄。 “幸好表白是他开口的。”黎刻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个笑。 戴文斯笨拙的真诚不仅能打动他,还能打动他的父母。 这家自助餐不限时。超过两点就不再供应牛排。 他们四人吃得也是不紧不慢,没了牛排也慢慢地烤着肉吃、吃点水果和甜点。 一顿午饭吃了近三个小时。 黎刻戴文斯想带着他俩去周边的商城散步消食。 可杜一庭晚上还要上班,林南就和他一起坐车回去了。 杜一庭比林南早一个站下车,林南打算回校洗个澡,拿点东西,夜晚等杜一庭下班了才一起回家。 夜色渐深,林南一回头发觉时间早就不早了,杜一庭的电话还没到。 他打电话过去,却没想到听到的声音不是杜一庭的。 周五、周六、周日的傍晚要去上班,杜一庭其实损失了不少周末和林南相处的机会。 店里的客人不少时候都要杜一庭陪着喝点酒。 杜一庭从底层摸爬滚打过来的,从来没把自己姿态放得很高。 五湖四海皆兄弟,不是兄弟,萍水相逢也是缘,别人态度好地、开开心心地递过来两杯酒,他也就接了。 今晚来的是外地客人,酒量杠杠地,人又豪爽热情,拉着杜一庭聊天说话、喝酒喝了许久。 剩一个女主唱王倩颖跟个伴奏的,两人没喝酒,在台上唱了一宿。 总得有人唱歌,也总得有人喝酒,杜一庭被拉去喝酒了。 两个老板也在旁边跟着杜一庭一起劝酒喝酒。 关老板觉得吧。 杜一庭这个人说不上有多好。 样子长得有点好。 来酒吧卖唱的人颜值有些参差不齐,大多都在中上之姿,杜一庭那模样也是挺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了。 性子也说不上有多好。 看着冷,相处起来又觉得其实还随和、好说话的。 不故作清高,也不庸俗到底,有点独特,假以时日混下去,可能能混成他们店里的台柱。 杜一庭喝酒的时候也不多说话,一杯接着一杯。 平时他喝酒脸上不显酒色。 今晚总归是喝多了些,脸上的白也染了些红,越喝倒是把外表的清冷融了不少,他半道去洗手间用冷水扑脸。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邵老板也跟上来,趁着得了空的时候悄悄地问了杜一庭一句。 杜一庭眼神没保持平时的清明了,他笑了笑,却没回答。 往常里他也会和客人喝两杯,但今天杜一庭是格外好说话,客人递的酒他一杯都没拒绝。 “小杜?”杜一庭才离开片刻,客人又开始找他了,“来啊,继续喝啊!” “哎,在我这边呢,”邵老板高声应了一句,搭上杜一庭肩膀,“行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了,回去陪客人说说话,再喝点。” 杜一庭看了一眼时间,离下班时间不远了,但桌上的客人看起来好一阵应该消停不下来。 他知道林南在等他,所以今晚多喝其实也是想早点把客人打发,结果他们酒量超乎杜一庭想象。 喝多了,早就开始胡吹海侃,就是不醉。 再这样下去,杜一庭倒是先要醉了。 “待会儿我能准时下班吗?”杜一庭一口喝了半杯温开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点。 “几点了?”邵老板凑过去杜一庭那看他手机,“就差十来分钟啊,嘶,估计不行。” “喝不下了,再喝就得醉了。”杜一庭说,“我晚点还有事,男朋友在等我。” “醉了没事,待会儿我打车送你回去。”邵老板摆摆手,毫不在意,“男朋友而已,多等一会儿有啥关系,难得今晚大家都那么高兴,你再多待会儿,今晚的小费都抵上一个月工资了。” 杜一庭没说话,他缺钱,也没那么缺钱,相比多赚两个钱,他宁愿回家找林南。 邵老板见杜一庭不说话,又拍了拍他肩膀,继续说:“你可不能这样啊,你面试的时候我们都可说好了,我们这有时候陪一下客人、加下班,都是当时跟你说过的,你也可都答应了的。” 杜一庭垂下眸,睁开眼:“行吧。” “喂?”一道女声从杜一庭的电话里传过来。 “你是谁?”林南心神一凛。 对面的女生没答,反问:“你是杜哥的朋友吗?” “我是他男朋友,”林南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了,拿了背包就准备向外走,“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 “哦,”王倩颖应了一声,淡淡地,“我是他同事,他喝醉了,现在我在店外陪着他,你知道他在哪工作吧?” “知道,我现在马上过来。”林南抿了唇,快步下楼。 “那你过来吧,我先挂了。”女主唱的声音挺温柔的,也有点低沉的优雅,而林南此时听了没有半分欣赏之心。 这声音从男朋友的手机里传来,林南总觉得今晚的云带点绿,估计蝉也在上头鸣,听着就觉着聒噪。 杜一庭,你完了,失约,喝醉,还让个女生给接电话。 林南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校园,刚好有出租车经过,他直接打车到离杜一庭工作的店最近的下车点。 工作不到一个月呢,都喝醉两回了。 上一回林南急匆匆赶过去之后,瞧见杜一庭也没醉。 林南心里希望杜一庭这次也是只是骗他的,但他又觉得,杜一庭不会开玩笑到让另一个女生接他的电话。 有点儿担心,又有点儿生气,这次是喝了多少? 也明知道今晚自己会去找他,还喝那么多? 虽然是一个Alpha,杜一庭就不能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吗? 这男朋友怎么回事? 担忧和生气糅杂在一起,越想是越心焦。 林南大步走在近凌晨快无人的步行街街道上,一步一步地,踏碎了夜晚的寂静。 林南还不太认路,心急之下走错了两三回才找着店门口。 杜一庭坐店门前的长椅上,一女生站他旁边扶着他。 杜一庭摇摇晃晃地,王倩颖在旁边扶稳了他,还开口说着话。 林南离得远,听不见,看见两人的动作,火一下从脚底烧到头上了。 好家伙,这干什么呢? 走过去后,林南发觉杜一庭醉得都没意识了。 “你好,我刚和您通过话的,是杜一庭男朋友,接下来把他交给我就好了。”林南礼貌地开了口。 林南把杜一庭扯离王倩颖身边,拉到自己身上靠着。 杜一庭醉醺醺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搂着林南,可醉得厉害了,抬起手没到一半又垂了下去。 王倩颖看着林南看了两眼,松了手,由着他把杜一庭拉在怀里,又把旁边的吉他提起来递到林南面前:“他的。他喝了不少,估计没法走动,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今晚打扰了。”林南把她手上的吉他接过,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 “行,那我走了。”王倩颖也没再多说什么,刚杜一庭半醉半睡推开过她几次,她是没想再留了,犹豫了一下,最后视线停留两人身上片刻,转身就走了。 林南搂着杜一庭,背着他吉他,瞪着杜一庭,瞪了好一会儿:“回去再和你好好算账。” 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 ☆、第 71 章 建安天气温差有些大。 没什么风的凌晨,却比白天冷得多。 林南背着一个包,又背了杜一庭的吉他包,杜一庭靠在他身上倒没感觉有多大的重量,但他要怎么带着回去,这是个问题。 杜一庭挨在他身上,拉着他走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南没有喝酒,此时都觉得有些头疼了。 思考一番后,他打算先把杜一庭放回长椅上——做这动作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摆弄大型布娃娃,就是这布娃娃重量挺不容小觑的。 杜一庭有点瘦,可身高和结实的肌肉实实在在摆在那,体重自然不低。 他拉开杜一庭时,杜一庭还老大不乐意的,搂着林南不愿撒手。 林南用信息素安抚着杜一庭,拉了几次才把他拉开。 杜一庭靠坐在长椅上也要拉着林南的手。 林南没法,之后拖着个大型挂件将自己的包系在杜一庭的吉他包上,接着把吉他包背在身上。 好不容易才带着杜一庭打车回到他家附近,街巷路窄,司机没法开进去。 下了车后,林南又是半搀半扶地带他走到了家楼下。 林南身上有杜一庭的楼下和家门的钥匙,进了门,面对着楼梯,想到要上五层楼,好半晌愣在了那里。 有点心累。 身体也有点累。 ……想在杜一庭醒来后想劝他搬家,搬个有电梯的住宅。 要不戒酒得了。 杜一庭究竟为什么那么爱喝酒? 喝醉了的杜一庭醉态也还算可以,不作不闹,不打人也没有乱抱树。 特别乖,安安静静地,就是无意识昏睡的状态。 乖,但在外面实在让人不放心,谁知道下次他会不会被谁就拉走了。 林南要带他回家说难也不难。 拉着他走,杜一庭不会反抗,只是也不怎么配合。 也得亏林南平时锻炼得多,换个别的Omega当他男朋友,杜一庭今晚就是个沦落街头的宿命。 林南背着两个包,还是搀着杜一庭上楼,差不多也是搂住腰拽他上去,上了一层楼就觉得费劲得不行。 那姿势不好用力。 放弃了。 他把杜一庭丢在楼梯上,杜一庭坐也坐不稳,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就出溜下去。 林南上来时开了楼道间的灯,过了一会儿,又暗掉了。 他没再按,楼梯连着走廊,走廊上一扇扇紧闭的门,林南怕扰了别人家清梦。 况且楼层走廊上也有窗,外边的楼房、店面亮着的光也照进来了一点。 林南气是气,心里仍是顾念着杜一庭,放的动作轻,没让他磕着碰着。 醉了的人倒不在乎,大有一种躺哪都是睡的放松姿态。 杜一庭靠在台阶上,身子微微侧着,仿佛睡在自己床上一样安稳。 林南趁着照进来的光看着躺在那的杜一庭,可气又可爱。 折腾了这么一路,林南似乎觉得今天分外地累。 可能是因为熬夜,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搬醉鬼,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体会起来格外艰难。 饶是这样冷的天气,林南身上的衣料已经被吉他包的背带捂出了汗,动一下都能感觉到粘腻。 背上也是出了一层薄汗,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反正就是不大舒服。 林南解下吉他包,放在一旁,活动了一下手脚。 杜一庭的模样大半隐在黑暗里,不妨碍林南一下子捏住他的鼻子。 等到杜一庭皱着眉张开嘴时,林南又抬起他下巴不让他用嘴通气。 呼吸被阻,杜一庭眉目越皱越深,抬起手漫无目的地拍打。 拍在手上也没多少力气,抬起的手复又垂下,开始动着脑袋挣扎。 林南松了手,在暗下来的光线里看着杜一庭。 “挺好的,还打我了。”林南垂着眼看他。 杜一庭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身子动了动,找到了舒服的方式接着继续睡。 “记账上了。”林南弯着腰,凑在杜一庭面前,声音也很轻,“知道了吗?” 按着杜一庭的脑袋点了点头后,林南又在杜一庭唇上亲了一下,离开时舔了对方唇缝。 “都是酒味。”林南没忍住笑了笑,然后认命地把吉他包让杜一庭背上,而自己则背着杜一庭上到五楼。 屋里灯亮起来,仿佛是绝处逢生的光。 而光在大清早时让林南看见,就不显得是什么好东西了。 杜一庭家里连个能看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林南一醒基本瞌睡就跑了七八分,看着天色,思疑时间还很早。 拿过手机一看,果真。 才六点刚过。 林南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再躺回床上时撞见了眼睛半睁开的杜一庭。 “头疼。”杜一庭也睡不着,宿醉后的身体沉甸甸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林南掀开被子,盖在身上。 床上是层薄棉被,在这样的天气里正适合。 清晨的被窝里还留存两人睡过的体温。 “该。”林南打了个哈欠,面对着杜一庭把被角掖好。 “身上也疼。”杜一庭把林南拉过来搂着。 “别撒娇。”林南抬手搭在杜一庭身上,温热的触感使人流连。 “没。”杜一庭将林南搂了个满怀,林南身上的体温没那么热乎,有点儿凉,抱着也很舒服。 杜一庭用另一个人的体温去抗衡绵长的头痛。 “真的疼。”杜一庭嗓子沙哑低沉,像磁石吸引铁屑一样吸引着林南每一根神经,“你昨晚是不是对我干了点什么?” “我能干什么?”林南有点好笑地反问道,“再睡会?” 他还想睡,闭着眼睛窝在杜一庭怀里,还没能到迷糊的状态又被杜一庭手口并用地缠着,想睡也难睡。 “不睡。”杜一庭的手在林南腰上、臀上捏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要是我们什么都没干,为什么我们都没穿衣服?” 杜一庭把这当成证据,但他俩平时睡觉其实不怎么穿衣服。 “哎,”林南笑着叹出一口气,“把你弄回来就已经够精疲力尽的,你都忘了吗?” “忘了。”杜一庭昨晚的确是喝断片了,什么也不记得,“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你怎么回事?”林南顺口就在杜一庭身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扯着皮肤用牙齿磨。 “嘶。”杜一庭抽了口气,也没多疼,就是要出出声表示一下。 “昨晚喝多少了?”林南被杜一庭拉着不能睡,新账旧账一起算。 “昨晚……确实喝的有点多,”杜一庭原来没想喝那么多,“主要是那酒喝着没什么感觉,后劲很足,没留意就喝多了。” “我过去的时候,你跟你女同事还挺亲密。”林南松了口,看着对方身上被咬出的红印,在锁骨薄薄的一层皮肤上,没破皮。 “不熟。”杜一庭二话不说就和同事撇清了关系,的确也不熟,印象里也没什么和她有关的片段,“我和她昨天怎么了吗?” “没什么,”林南也就是随便吃吃醋,也不当真,“不过你得记住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要记得避嫌。” 杜一庭低沉地笑了一声:“知道了。” 安静片刻,杜一庭又问:“所以昨晚你是和她一起把我送回来的?” “我一个人带你回来的。”林南在杜一庭身上捏了一下,比杜一庭捏他的力度要大。 “我能走?”杜一庭好久没试过喝得那么醉了,“能上楼梯?” “我拽着你走呗,上楼梯是我背你上来的,所以我现在也腰酸背疼着呢。”林南语气里带着一吹就散的抱怨,“不然还能咋地,把你丢在路边吗?” “辛苦了。”杜一庭笑了笑,“帮你活络活络。” 杜一庭的手又挪到林南的后腰上,捏两下又捶两下,更像是在占男朋友便宜。 “帮你洗澡也好难哦,你瞎撩完就睡了,”林南由着杜一庭的手在自己身上作乱,“洗完后我自己身上衣服都湿透了。” “那你为什么要穿衣服?”杜一庭提出了直击灵魂的提问。 “……”这不是怕自己忍不住真干点什么吗! 杜一庭醉得没什么意识,林南自己一身汗,一身水,身心俱疲,大半夜的还要不要睡哦。 林南没说话。 杜一庭贴在林南身边,好像从这也体会到林南没说出来的话一样,一时间只低低地笑着。 笑完后,杜一庭忽然又说:“我打算辞职了。” 林南愣了一下,从杜一庭怀里半仰起头看着,看到对方神色不似作假:“……倒也不必。” 林南也不是这个意思。 要是他真那么容易吃醋,杜一庭以后干脆都别在任何酒吧、餐饮店里工作了。 “不是,”杜一庭要辞职自然不是只是因为昨晚,只是昨晚的事情让他更加坚定了决心,“我不太喜欢店里的环境。” “为什么?”林南问。 “挺多原因的,”终究就是太商业化了,杜一庭习惯却仍不喜欢,感觉自己是一个歌唱机器,要满足客人各种各样的要求,“不自由。” 林南半晌没说话,消化着杜一庭说的答案。 自由,一直也是林南所向往的东西。 “是吗?”林南默了默,用脚尖勾住杜一庭的足趾,“我也不太喜欢你工作的地方。” 杜一庭和林南窝在被窝里说话,说着说着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他挑了挑眉:“你又没来过店里,怎么知道不好?” 明明杜一庭没让林南过来过,林南也一次都没来过,难道从面试时林南就不喜欢那地方了吗? “面试的时候啊。”林南对它第一印象就一般,只不过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林南都不大愿意去干涉杜一庭的决定。 “嗯?” “不是说要陪酒什么的吗?”林南坦诚起自己听到过的对话时有些许不好意思,“你和老板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 “所以你并不喜欢我这工作吗?”杜一庭又问。 “也不是不喜欢吧,就是,可能也……”林南也知道要分清理想和现实,“哎,反正你高兴就好。” 不过要是如果是在一起之后杜一庭才去面试的话,林南想他会让他考虑下拒绝。 杜一庭低下头,与林南接吻。 ☆、第 72 章 林南是想睡觉的。 一般他过早醒来之后,能有一半的概率能再睡过去。 前提是,他的确很困,环境也允许。 而现在杜一庭拉着他说话,手上的小动作不断,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也惹人清醒。 天色渐渐就亮了。 床上轻微的香根草气息和柑橘气息混杂在一起,渲染出暧昧的味道。 杜一庭醒了,头有些疼,没想过再睡。 他搂着林南当大型的抱枕——可他之前其实并没有在床上要抱着什么东西的习惯。 谈了恋爱果然是不一样了。 喜欢抱着男朋友也是顺其自然养成的习惯。 他另一只手在林南头上,把玩着对方的头发,用拇指固定着、然后用食指卷着一缕缕发,企图把它弄乱。 但林南的头发软、柔顺,杜一庭放开指尖后,那被卷过的发丝没消多久就再度伸展开来,恢复原来的形状。 长期练吉他的人手上都会起茧。 杜一庭从高一开始练,练了六七年。 起初他拿着把小破民谣吉就跟着学,练得指腹、手心上的起了血泡和茧子,很痛,大冬天里皮肤皲裂、手指上有时练着练着血沾在吉他上,吓得季明佑拉着他上医院。 后来季明佑和范利安给他买了把好的吉他。 杜一庭继续学,手上的茧子会被磨掉,反复几次,落了又结,结了又落。 手指尖变硬,厚厚的茧子在常按弦的地方凹了下去,又被磨薄,掉过几层皮后就定型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磨出了茧子后,茧一直会存在,但弹吉他的时候,手不会再痛了。 杜一庭的手背是光洁的,只剩下指尖的位置有薄茧。 那稍硬的老茧在林南的皮肤上游走,有点儿让人发痒。 不知道杜一庭从哪学来的手段,指尖若即若离地从肩胛骨滑落,再圈住。 因亲吻,嘴唇变得有些湿润,现在喉咙又有些发干。 林南没怎么动,只是抱着杜一庭的手紧了些。 入眼就是刚才他在杜一庭身上弄出的红色咬痕,如今林南又低头咬了一下,给他偏了角度再咬出个新的来,像个略微有点对称的心型。 接着林南仰起头来,看见杜一庭放在桌面上的罐头烟灰缸。 “好像……好久没在你身上闻见烟味了。”林南说话声音有点轻,呼吸却重。 他把一条腿伸进杜一庭的腿间。 “戒了。”杜一庭话语简短,声音低沉。 “啊?”林南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说不清只是在疑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出声。片刻又补充性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杜一庭不徐不慢地回答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可能和你在一起,心情比较好。” 杜一庭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了,大概比他学吉他都要早一点,从一点点,到能一根接着一根地吸。 这玩意儿也像磨茧,抽惯了之后就知道怎么抽不让自己难受。 后来养成了烟瘾,没有可以去戒,也只是时不时抽上一根。 再后来,遇见了林南。 杜一庭发现:“你不太喜欢烟味吧?” “我……没说过吧?”林南思绪浮沉。 “别人抽烟的时候,你会躲开。”杜一庭说,又低声笑了一下,“但你从没躲开过我。” 实际上,林南对杜一庭抽烟这件事情没太大感觉。 他自己不抽烟,对烟味其实不算讨厌,偶尔为了养生下意识会远离。 林荣生一直抽烟,林南从小闻见很多回,觉得那味道苦,一直没有提起过尝试这东西的兴趣。 吸烟没什么好处,但杜一庭抽烟的动作有点帅。 他身上的烟味也不浓——这个林南从第一次坐在他身边时就知道。 林南有时喜欢观察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也从影视剧上看见过抽烟的人物,不少人能把烟抽得很好看,但杜一庭的好看在林南心目中又有一点点特别。 他也把手伸到对方身边,投桃报李,听见杜一庭的气息陡然加重。 “大哥。” 林南的声音带着点笑。 林南不为人知的趣味是喜欢把比他年纪大的Alpha叫做“大哥”。 杜一庭在林南胳膊上捏了一下。 “哥。” 林南感觉这个称呼应该能在床上引起更多的兴味。 杜一庭在林南屁股上捏了一下。 “学长。” 林南压低了一点声音。 他的嗓音比较干净,没杜一庭那么沉,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压低了,依然清新。 “一庭。” 接着没等杜一庭捏他,林南又继续用不同的称呼喊他。 “杜一庭。” “你,都没……”杜一庭手上玩了个花样,林南顿了一下,然后跟着用同样的节奏和方式回报在杜一庭身上,“没怎么叫过我,的名字。” 一样的动作仿佛在弄着两个人。 杜一庭现在的感觉有点儿微妙,和林南干这事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的感觉都挺新鲜的,都是愉快的。 “你要我怎么叫你?”杜一庭回问。 他的嗓子大概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也有过很干净清亮的时候,现在经历过烟酒的浸染,又多了一层风味。 简简单单一句话,都有着勾人的资本。 林南没有回话,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杜一庭捏着林南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温热的喘息扑在对方的鼻间。 “学弟?”杜一庭在林南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平日里干净纯粹的眼神让人心动,浸了欲望的直白眼神令人喜爱。 “嗯……”林南眼帘被吻过,有轻微的痒意。 “男朋友?”杜一庭啄吻一下他鼻尖。 “嗯……”林南仰头回蹭杜一庭的鼻尖。 “南南?”杜一庭亲在林南的唇上。 “嗯……”林南用舌尖回吻过他嘴唇。 “宝贝儿?”杜一庭将贴近的身躯更加拉近,将林南未出的声音以吻封存在喉间。 他俩互相逗弄着,没有丝毫紧迫,也不像想要发泄什么,像在玩。 在舌尖互相追逐的过程中两人都抒发了自己的快感。 好一会儿,林南骤然发力,将杜一庭压在床上。 林南脸上染上了一点红:“叫得不挺好听的吗,平时为什么不叫我?” 杜一庭在笑,手还搂着林南的腰,感受他身上刚出的一层薄汗。 “宝贝,来吗?”杜一庭心里想的分明也写在了眼里。 林南跪在他身上,也没想要继续克制:“东西准备了吗?” 杜一庭拉开床边的抽屉,将工具递给林南。 看来是早有预谋,林南喉结蓦地动了一下。 杜一庭没想着反抗,谁上谁下这种事情他早做好了心理建设,等这一天都等了蛮久了。 不用林南推,他自己都弯起了一条腿。 “知道怎么做吗?”杜一庭问。 “知道,我……各种资料都看了一些。”林南回答。 “别紧张。”杜一庭安稳得就跟要去做个大保健一样,他的眼睛眯起来,声调都变得慵懒。 “我不紧张。”美色当前,林南嗓子有点发干,眼神直勾勾的,打开盖子的声音清脆得像炸开了小小的烟花。 “那你也别太快了,我第一次。”杜一庭的手也伸展开,大喇喇地躺在床上。 林南用手捏住杜一庭的嘴巴:“你还是别说话了。” 信息素的味道扩散得有些不合常理,香根草的味道逐渐甚至盖过了柑橘的清甜。 手指抽出来后,林南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杜一庭心理上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他拉着林南靠近自己。 林南顺势趴在他身上,偏头吻在他嘴角,叹了一口气说:“我发/情期好像到了。” 杜一庭愣住了。 接着林南翻身下了床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杜一庭还光着在床上愣神。 林南的发/情期一向不准,迟到多于早到,他也有预备抑制剂在包里……没想到还刚好在和杜一庭差点要做点什么的时候赶上了。 他拿出包里的抑制剂喝了,翻身上床抱住杜一庭:“抱歉。” 喝过抑制剂后,林南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收敛了许多。 发/情期倒也不是不能做了,就是有点儿不方便。 有的Omega发/情严重时,全身发软,失去力气。 林南一向还好,发/情期除了没法好好控制信息素的弥漫外,身体机能几乎没有失去。 不过这两年他的作息规律差了点,发/情期到来第一二天身体都有些疼,没以往那么生龙活虎了。 “要不……”林南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点点点在手机的某个难找角落里翻出一个之前下载的视频,“我们一起看个片?” 杜一庭眼神幽幽,心里压着火,眉眼上也带了些性/事再次被中断的不耐烦,却也不愿在这时候强迫林南。 他没怎么照顾过发/情期中的Omega,但至少听说过这时候的Omega是较于平常脆弱的。 所以他只能压着火,等待欲望平息。 林南得不到杜一庭的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着,语气里带着哄人的意思:“想象就是一切,我们可以脑补一下。” 奇奇怪怪的音乐背景。 没穿衣服躺在一起的两个人。 趴在杜一庭身上听着听着忽然睡着了的林南。 ☆、第 73 章 怪不得昨晚搬杜一庭回家特别费劲。 困乏、疲倦,早上醒了都还能睡着。 林南醒来了,眼睛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被子安好地堆在身上,杜一庭却不知道去哪了。 “杜一庭?”林南的声量被睡眠吃了一点,不哑,轻轻的,带着点晨间久睡后醒来的温吞。 他这一睡睡了近两个小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耀眼。 枕头和被子上似乎还留存一点杜一庭的味道,林南在床上又呆了良久。 空气将杜一庭拿给的味道推往林南鼻间,林南浸润在充满着杜一庭生活气息的空间中。 他将邻居家传来的饭菜香味等杂质剥除,如同剥开橘子的外皮,最后像是一瓣瓣品尝柑橘一样将留在房里的柑橘清香气味、洗浴用品留在衣服上床上的淡淡香味等属于杜一庭的气味吸收入体。 片刻后,林南才掀开被子下床,身体上的酸疼被睡眠治愈了些,双脚站稳在地面,还是有一点不太舒服。 抑制剂只能压抑住信息素的失控和那份对Alpha的强烈渴望,其它并没有什么影响,发/情期带来的酸疼还是会酸疼,该分泌的还是会分泌,林南也没办法。 房间里并没有传来杜一庭的回应声,林南穿上衣服在屋里走动着去找杜一庭,也没看见人。 衣柜里冬天的衣服被放在了夏□□服的上面——杜一庭的衣服并不是很多,夏天几套,冬天几套,连半个衣柜都装不满。 角落里的画架没收起来,盖着的一块布下面似乎有一张画。 林南没去翻开,不知道麻布下的画是进行时还是完成时。 他从床头柜上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正准备给杜一庭打电话。 可他刚点开通话界面,方娟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嗨,早上好啊,我的妈妈。”林南热情地和方娟打了个招呼,同时又有点疑惑,不知方娟大清早打电话过来的用意。 林南偶尔接起电话时热情的招呼是真心,掺杂着仪式感,他觉得这样欢快地接起电话能使生活的色彩更浓烈一些。 不过电话那头常常体会不到林南这种浪漫。 “吃早餐了没?”方娟同样也不能注意到林南这些细节里的小心思。 “吃了啊,”林南暂且搁置了打电话给杜一庭的念头,跟着方娟寒暄起来,“你呢?” “我也吃了。”方娟也没让林南等多久,她和林南的通话频率很低,没两句话她就直接切入了正题,“你之前说交了男朋友是真的吗?” 在此之前,林南没有向她透露出一点儿征兆,甚至还说过要保持单身到老。 方娟从几年前就开始希望林南早点找到对象,但当林南真的找到对象并告知她时,她又觉得太突然了。 她隐隐地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才一眨眼,她忽然才意识到孩子的确长大了。 那个会乖乖在家做家务、做好饭等她回家的林南,那个忙着学业被方娟切好了水果喂到嘴边的林南,变成了会在电话里告诉她他正跟男朋友在约会的林南。 方娟有一瞬间的惊慌,不过很快就被惊喜掩盖,她难得在夜晚没有睡好,在今早向林南拨了电话。 她得问清楚呀。 “当然是真的啊。”林南也才忽然想起自己向方娟坦白了的事,有点讶然地笑了一下,“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那谁知道啊。”方娟小声地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仍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对方人好吗?” 想起杜一庭,林南唇角的笑容弧度变得柔和,话里也带了些不自觉的温情:“很好。” 方娟几乎没有听过林南的这种语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张了张嘴,半晌才又问:“你很喜欢他?” “嗯。”林南没有多少犹豫。 他还点了点头,即使方娟并不能看见他点头。 “那好,你喜欢就好。”方娟喃喃道,“他和你同校吗?” “同校,他大三,法学系的。”林南回答。 “法学系?法学系挺好的,”方娟接着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他是本地人吗?家住哪里的……” 林南一头扎进方娟的问题海洋里里,身体本身的轻微酸软和刚醒来时的迷糊使他真像是在海里浮沉一样。 不过此时他脸上一直挂着笑,不自觉地、发自内心地觉得日子是快乐的笑:“问题太多了吧,我回家再跟你细讲吧。反正一切都挺好的,你要相信你儿子的眼光。”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方娟抓紧机会就问,“带男朋友也回家来看看啊。” “快了吧,”林南想了想,“也快期末了,寒假带他回去。” 林南在杜一庭眼里是神奇的,不亚于杜一庭在林南眼里的特别之处。 早上杜一庭还没感叹完林南手机里居然有片,那嗯嗯啊啊的声音播着,他倒是硬了一硬以示敬意。 结果没多久就发现林南睡着了。 不是……男朋友□□地躺在自己身上,不起点生理反应都对不起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吧? 那样全无防备的姿态,杜一庭恨得牙痒痒的,心里翻过好几个念头,要不把人这样做了,要不把人那样做了。 这样的姿势也很方便,换个方式也……靠,脑子里一堆黄色废料。 反正林南发/情期,林南在上不方便,换个位置不就结了嘛。 标记,即使是临时标记,都能使Omega在这时期变得好受些。 可能林南不愿意啊。 算了。 想了很多,杜一庭最终只是伸手关了林南手机丢在一边,望着天花板平复。 林南早上睡着之后,杜一庭也跟着睡着了一会儿,只是没多久他就醒了。 起初和林南玩闹时,照进来的晨曦有些苍白。 到后来再醒来,秋日的阳光铺满了房间,橙色的光晕照暖了盖着的油画、床上的棉被和林南的脸和脖子。 杜一庭的身体被林南压得有点麻,他很轻微地、试探性地动了一动,那些被压麻的部位瞬间传来一阵酥麻,交叠在一起的皮肤最暖,一动再接触到空气,都觉得微凉。 杜一庭躺在床上看早晨的暖金色褪去,接着一点点地将自己从林南身下挪了出来。 杜一庭很少早上会去逛市场。 他一个人向来吃不了多少东西,偶尔买一些都够自己吃好几天。 不过今早他出门了,去市场,他想给林南准备丰盛的午餐和晚餐。 他发了消息告诉关邵两人自己要辞职——工资刚发,小费从来都是日结,杜一庭不需要担心老板会拖欠他薪酬。 然后他熄灭了手机屏幕。 俩老板没那么早起来,即使两位老板要挽留,杜一庭也是铁了心的要辞职的。 宿醉的头痛、被压麻的身躯、做/爱未遂的不满很快都散去了,杜一庭一路上心情都很好,一路都在回忆林南身上的味道。 香根草,也没有很苦,闻久了也觉得有些甜。 林南的味道尝起来干净、温暖,略带点苦涩,沾染了欲望时会变得沉郁,更温暖,也更甘甜,偶尔也会变得更富野性,有点辣。 所以到市场要买点什么好呢? 买点猪肉,可以做饺子。 买点牛肉,据说可以补充蛋白质。 买点鱼虾什么的也可以,好久都没吃过什么海产品了,饭堂里的做得也不好。 水果也要买,林南喜欢吃水果。 嘶…… 杜一庭按照自己的设想买着东西,不知不觉手上的袋子越来越多。 买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很快他又觉得没关系,他们现在拥有一整个周末的时间。 杜一庭拎着两手的满满当当一层一层地走上台阶。 五楼。 他以前数过一次楼梯的阶级数目。 一层楼有两节楼梯,一节有11级,1,2,3……110级。 等杜一庭走到第110级台阶,他的家门就在面前。 他靠近那扇不锈钢的铁门,听见门里传出的拨打电话的声音,接着是自己裤兜里的电话铃响起。 杜一庭没有拿起手机,而是直接在门上制造出了一些声响。 两方的铃声都还在响着,林南打开门,有些诧异,接着眼里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杜一庭还没进门,林南走上来抱了他一下,并在他唇间落下一个热情而轻快的吻。 “早早早,这么早出门了啊?”林南眉开眼笑地还抱着杜一庭,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早啊,买了点菜。”杜一庭在林南过来时抬起了双手去迎接他的拥抱,此时被抱着,手上都还拎了一堆东西,没放下也没推开林南,“不进去吗?” 杜一庭凛冽的轮廓笑起来并不会收敛,嘴角张开便像灿烂的阳光。 他笑着说:“没想到我男朋友那么野,喜欢在门口搞事情。” 林南听到杜一庭的话后失笑,手上的力度紧了紧:“喜欢吗?” “喜欢啊,再多亲一会儿?”杜一庭挑着眉笑,好像是真的要林南这样做一样。 林南却笑着松开了手,拿过杜一庭手上的东西,给他分担了一半的重量。 ☆、第 74 章 买回来的肉食蔬果全部被放在了厨房的案台上,杜一庭挑了些中午需要用到的食材,其它没动。 林南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又洗了点水果放在桌面。 他转身,看见杜一庭在洗碗池前清理买回来的鱼。 厨房里有窗,是打开的,外面的太阳轻飘飘地落了进来。 林南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杜一庭。 一人做饭,一人从身后抱着。 林南以前从图书馆看过一本教Omega烹饪的书,他看到书里有一段话,看了一眼就把书关闭了。 他凭着一句话确定自己不会喜欢那本书,也没想要记得,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想象一下,当你的Alpha下班回来之后,看到你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你站在干净得能闪着光的厨房窗台前,正从锅里捧出撒上了葱段、姜丝的鱼,你的丈夫从身后圈着你的腰,难道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家庭留影吗?” 现在林南抱着杜一庭,似乎是AO位置互换了,可他此时根本没想起这些来。 家务本来就不应该只落在一个人的身上,Omega不是天生就只适合待在厨房,做一桌的菜去讨Alpha的欢心。 杜一庭站在那,林南也不会因此将他的形象和柔弱贤惠的Omega联想起来。 林南抱了他一下,但很快就松开了手,离开的时候手上还稍微用了点劲,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和那书里描绘的温情场景毫无关系。 这餐饭,主厨是杜一庭,林南只是稍微帮了一下忙。 两个人吃饭,杜一庭做了三个菜,做出来的东西都挺有模有样的。 林南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又单独发给了母亲和朋友炫耀。 林南先夹了一块鱼肉,有点惊喜地偏过头看着杜一庭:“很不错啊,这鱼做得比我好吃多了。” “是吗?”杜一庭先勾了勾嘴角,接着才也夹起一块鱼肉,他挑的是刺稍微少点的鱼,吃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新鲜鱼买回来就是好吃。 其余的两道菜味道也很不错。 “真神奇,你做菜居然比我好吃。”林南没吃早餐,做完饭早就饿得不行,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 “不行吗?”杜一庭挑了挑眉,他对自己的做菜水平同样自信,今天也没有失手。 吃完之后,杜一庭躺在床上瘫着。 杜一庭家还是没有凳子,林南洗完碗后走过去坐在了床边,顺道把杜一庭拉了起来。 “刚吃完就躺下,对消化不好。”林南说。 杜一庭懒散地被拉起来,歪坐在林南身边。 他们做饭的时间晚,吃完午饭都下午两三点了,不早不晚的时间,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林南吃得有点撑,但也有点懒,只是不散步窝在家里好像又有点无聊的样子。 下午三点的阳光仍是有点晒有点烫人,杜一庭也是宁肯窝在家也不肯出门——他并不是好动的性子。 “你作业做完了吗?” “……没。”这还真被杜一庭给提醒了,但林南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这周作业不多。” 大好的周末,写什么作业! “那来睡觉吧。”杜一庭拖着林南一起往下瘫倒在床上,“养好精神,夜晚再玩。” 晚上能玩什么,好家伙。 “……我睡不着。”林南一脸诚实地回答。 然而被杜一庭拉着,躺在床上,林南下午意外地入睡了。 睡醒之后,天已经黑了。 中午的剩菜有一点,杜一庭加热之后又做了个虾米蒸蛋。 晚上两人把菜都吃光了,还去楼下散了散步。 “一天过得真快啊。”林南进屋后伸了个懒腰,“散完步,洗个澡,又到时间睡觉了。” 吃饱喝足,心情愉悦,发/情期也没有那么难过,到晚上的时候林南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这几天激素分泌还是比较旺盛。 “几点了?”杜一庭关上门。 “九点多了。”林南看时间不勤,不过他对时间还挺敏感的,大多数时候都能说出相近的时间点。 林南惯常的生活习惯是只有身上是干净的时候才会上床。 可杜一庭的家并没有凳子,床充当了座椅的功能,就导致每次入屋后要坐都得坐在床上。 林南还是有点别扭。 “你在这住了多久了?”林南从包里又掏出一瓶抑制剂喝了。 “半年多。”杜一庭看着林南喝抑制剂,半透明的塑料管里装着棕褐色的液体,林南一饮而尽。 杜一庭似乎闻见了西瓜的味道——抑制剂也有各种味道,大多是水果味。 他的抽屉里也有Alpha的抑制剂,不过Alpha不需受发/情期的苦,抑制剂只是预防偶尔碰见浓烈Omega信息素而失控的情况,杜一庭的抑制剂放在抽屉里一直都没有用过。 对杜一庭的回答,林南哦了一声,陷入了思考。 先后洗过澡后,林南才坐在了床上。 杜一庭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的水滴浸湿了一点衣服:“对了,我差点儿都忘了。” “嗯?”林南盘着腿坐在床中央,闻言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深的疑惑。 杜一庭没有靠近床,他沿着床走到了画架所在的地方。 “你新画的画吗?”林南白天就留意到着张画,不过当时没有好奇。 他还记得杜一庭说要把挂在墙上的画复刻,然后拿去卖。 用布盖着的画架上似乎架起的是一张较大的画,大概有A3那么大,比杜一庭平常画的要大两倍。 “嗯。”杜一庭含糊地应了一声。 说是新画的,其实也画了一段时间了,得益于最近干燥起来了的天气,油画上的颜料干得也比较快。 林南往床尾的位置挪了挪,靠近杜一庭所在的位置。 杜一庭把画架上的布掀开,随意地丢在一旁。 画布上的人像霎时展现在林南面前,他愣了一愣:“是我?” 杜一庭点了点头:“画得还不错吧?” 林南觉得,杜一庭真的很会捕捉生活中那些场景里不一样的角度。 这张油画偏写实风格,画上的林南侧着身子躺在杜一庭的这张床上,露出了半边光裸的肩膀和半张侧脸,手臂随意地搭在枕头上。 焦点是林南,画在林南上的笔触要细腻些,被阳光照耀的白皙肌肤真如照片拍出来一样光滑。 接着从林南的脸周边开始作模糊化处理,整张图非常恬静,和谐。 林南从这画里知道了他在杜一庭眼中的样子——比他想象中、想要展现给杜一庭的更要美好。 在往后的日子里,林南不止一次会想起这张画,他会记得杜一庭当时的眼神,热烈、灿烂又温柔,带着期待和欢喜。 “送给我吗?”林南不止有一点感动,声音变得有点轻。 “对啊。”杜一庭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看到林南脸上的惊喜和慎重,嘴角勾了起来:“只有一张,非卖品。” “谢谢……” 话语的尾音消散在亲吻里。 结合之后,他俩才知道彼此的身体曲线是多么地相配。 杜一庭能摸得到林南跪在他身体两侧的双腿,林南弯下身能亲吻到杜一庭,连贴在一起的骨头都似乎相契合。 林南的发色几乎融进夜色里,垂下来的发丝轻轻刮在杜一庭的脸上,杜一庭却没说痒。 今晚的月光并不比前几天要亮,屋里的灯被熄灭了,却不妨碍杜一庭凭着自己的好视力看清林南此刻的样子。 松开手,星星点点的亲吻落在屋里,成了一片流星雨。 林南仰起的颈脖曲线都让人着迷。 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事常常会使人觉得新奇有趣,有的东西只看过一眼、只尝过一次,那就会渗进骨子里,叫人忘也忘不掉,一次次地去追寻。 有的人喜欢看星空,喜欢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描绘它的美不胜收,他们写出攻略告诉别人要如何从中获得乐趣。 但每个人的体会终究是不一样的。 没见过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有壮观,只惊鸿一瞥便让人难忘,观赏的过程中神思恍惚。 舌尖划过皮肤表面,杜一庭品尝到一种类似雾面的朦胧感,林南的身影模糊在月色里,皮肤上的细汗是香根草的沉郁香味。 他们的姿势达到了一种诡秘的平衡,有一个阶段林南只靠着一个支撑点,总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可又总只是有惊无险。 林南的心跳得有点快。 好几次林南以为杜一庭已经要带他摸到那片星空了,以为他一伸手就能触及,但没有,他们都没有到达终点。 杜一庭带着他走向神秘的区域,他毫不犹豫地跟随。 牙印落在后颈,真如小小的烟花在体内缓慢地盛开。 林南那一刻的喘息声喑哑、空灵,撩人得像杜一庭喝过最喜欢的酒,怎么听都不够。 柑橘混合了香根草,形成更稳固悠长的香味。 林南在先前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和一个Alpha做这种事的场景,无论是在上还是在下,都使他觉得抗拒。 是在和杜一庭交往的过程中,杜一庭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 微风将他推向了杜一庭,又把杜一庭推向了他。 夜晚还漫长,星空的浩渺应从各个角度去领略。 一层的愉悦过后体会另一层面的愉悦,两人乐此不疲地探索着彼此。 林南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令他沉醉的事业里,他的体验是全方面的,他的每个感官都参与到了其中。 先前听说的时候,他空有理论,得到了概念和分析,等到他真正触摸到对方,他得到的感受丰富起来了,他发现了那些他在查资料时体会不到的鲜活的感知。 何其有幸,能够见到璀璨的星空。 这种星月的美是难以描述的,恐怕只有体会过的人、身处其中的人可以理解仰望时的悸动。 人是能触摸到星星的。 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一个小小的开关,牵起一阵颤动。 当林南将星点落在杜一庭身上,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血液欢欣地奔涌,他意识到身体里深厚的欲望。 尽管夜色清冷,林南和杜一庭此时感受到的是热情燃烧的温暖。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抬头望着同一片星空,他们几乎不怎么说话,只需要几个亲吻,几个拥抱和几个笑容就足够了。 他们沉溺在各自得到的欢愉里,有着共同的惬意。 杜一庭陷在柔软的床单里,林南俯身从上方看进那双他心里嘴上夸过无数次好看的眼睛。 周围都是暗的,在林南眼里,杜一庭的脸在那样的黑暗里依旧瞩目,那些黑暗在他周围形成诱人的背景,然后让林南的视线焦点只有一个杜一庭。 林南凝望着那一张他这辈子估计也忘不了的脸庞,记忆中他遇见过那么多人,怎么能想到他是最好看的呢。 他的那双眼睛,在往外蹦星星。 ☆、第 75 章 杜一庭从小生活的环境和普通家庭其实有点不一样。 他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里,对自己的家长和出生一无所知。 孤儿院也就是普通的孤儿院,院里的叔叔阿姨好是好,尽管他们是真正想对这些孩子好,但也无法成为孩子们真正的家长。 他们的爱是有限的,要分给那么多人。 杜一庭生活在孤儿院里的十一年,见过了无数的离别,逐渐导致他有些不太会和别人相处。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才被季明佑和范利安领养。 季明佑和范利安都对杜一庭很好,他们是真心喜欢杜一庭、对杜一庭好。 但被领养后没多久,杜一庭就分化成了Alpha,而季明佑和范利安两个人都是Omega。 季明佑和范利安无法标记对方,而刚分化的Alpha信息素并不稳定,时常会影响到他俩。 两个爸爸虽然在领养之前有和杜一庭说明过家庭情况,但带他回家后也十分注意自己的举动,生怕对杜一庭造成不好的影响。 被杜一庭的信息素影响后,他俩服用、注射抑制剂的频次大幅增加。 他们没有怨言,但杜一庭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于是初中就申请了寄宿,只有周末自行服用过Alpha抑制剂才回家。 但杜一庭只住了一个学期,还是被他俩叫回家了,他们觉得杜一庭在家会过得更舒服。 杜一庭一向一个人惯了,不受拘束,对两人对他的好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季明佑和范利安对他好,他也对他俩好,他愿意认这两个爸爸。 他们和真正的一家三口没什么区别,在一起生活了九年。 季明佑和范利安用真诚和爱填补了杜一庭。 进入大学后,杜一庭在学校住宿,想要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季明佑和范利安有点儿舍不得,想要承担更多身为长辈的责任,但也最后还是答应杜一庭的请求、遵从他的意愿。 即使杜一庭没有在家,他俩对他的关心依旧。 “小庭每天爬五楼会不会很累啊?”季明佑拎着给杜一庭的衣服走在前头。 他俩都太久没有爬楼梯了,走到三楼就觉得有些疲惫。 范利安拿着给杜一庭做的小菜走在落后季明佑一两级的位置:“他还那么年轻。” 范利安也不常运动,跟季明佑一样,也有些累了。 “应该让小庭再租个好点的房子。”季明佑上次过来的时候就说过这话,现在没有电梯又再提了一次。 说到这个,范利安也是赞同的,他顾自点了点头:“没有独立的卧室,厨房连着客厅,做饭时的油烟都飘屋子里去。” “也不知道小庭平时在家做不做饭。”季明佑叹了口气,停在转角处休息了一会儿。 “那要是点外卖的话,上楼下楼拿外卖、丢个垃圾,都挺累啊。”范利安追上季明佑,自己也气喘吁吁地,却轻轻拍着季明佑的背帮他顺气。 杜一庭住在外面,季明佑和范利安偶尔会做了小菜拿过来。 “小庭一个人生活在外面,太不容易了。”季明佑顺过气来后握住了范利安的手,拉着他一起继续向上走。 “我们以后多过来走动,给她带点好吃的。”范利安牵紧季明佑,微微笑着,说着还显露出一点得意,“我做的黄豆酱,小庭可喜欢了。” 季明佑也微微笑了起来。 “你说小庭会喜欢我这次做的衣服吗?”范利安见季明佑笑了,嘴角也越发向上。 季明佑手上拎着的衣服都是范利安新设计的。 “会喜欢的。”季明佑捏了捏范利安的手宽慰道,“衣服上的图案可爱又不幼稚,长袖的套头卫衣年轻人也喜欢,这天气也适合。” “那小庭男朋友会喜欢吗?”范利安又问,“没问过尺寸,不知道他穿不穿得下。” 他俩已经知道杜一庭交了男朋友的事,做的衣服也有给林南做。 “会喜欢的,你别担心了,”季明佑说,“我们定做的不是宽松款吗?” 说着说着,他们就走到了五楼。 一堵门的距离,杜一庭和林南还在床上。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轻脆,林南听见了,但他完全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林南睡的位置正对着门,再细听又没有别的动静,他的心悬起来了,推了推睡在身边的杜一庭。 门外。 “得先敲一下门吧。”季明佑握着范利安的手提醒道。 先前季明佑和范利安过来也会敲门,可有时杜一庭不在家,他们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哦对,我都忘了。”范利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被轻轻推了两下,杜一庭就醒了。 同时铁门被敲响的声音响起来。 “小庭?”范利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爸。”杜一庭有些迷糊地睁开一只眼睛,又提了声音向门外的人说,“等会儿,我还没起来。” “你爸怎么来了?”林南仍是有点愣,却手脚麻利地起身从落在一边的衣服穿好,把杜一庭的衣服也递给了杜一庭。 杜一庭拿过裤子穿了,一边将上衣也套好,一边走过去开门。 “爸?”杜一庭拉开了门。 季明佑看着一脸睡眼惺忪的杜一庭,笑了笑,接着目光很快也看到了站在屋里有点不知所措的林南。 范利安和季明佑都有些惊讶。 林南哪想得到那么快就步入了见杜一庭家长的阶段,昨晚刚跟杜一庭才有了点更加深入的了解,又是在这样毫无准备又有些尴尬的情况下见到对方家长,林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站直了身子,紧张到想给他俩鞠一躬,语气也干巴巴地:“两位叔叔好。” “林南,我男朋友。”杜一庭往脸上抹了两把,懒洋洋地侧过身让季明佑和范利安进屋。 “你好啊,不用那么紧张,小庭跟我们提起过你。”范利安拿着菜先进门了,笑着和林南打招呼道。 他俩的笑都很真诚,又灿烂,让林南的紧张稍微减少了一点。 “早啊,”季明佑也走进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很早了,刚醒吗?” “……是。”林南心里有些尴尬,脸上倒是礼貌且温和地笑着,不让人看出半分不好意思来。 季明佑和范利安相处起来都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凑得近了,林南能闻见他俩身上相近的淡淡木质香水味,沉稳中带着点甜。 “小庭这没张凳子,怪不方便的。”范利安将带来的小菜都放到杜一庭的冰箱里,转身一看,季明佑和林南坐在床上在说话。 杜一庭家里洗漱间只有一个,现在正轮到杜一庭去洗漱。 刚才的时间里,林南匆忙地洗漱一番后便出来陪着两位叔叔说话。 听到范利安的话之后,林南立马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对方:“叔叔您坐。” “不了,你坐着,这不还有位置吗?”范利安笑着坐到季明佑身边。 “小南,坐吧,”季明佑带着微微的笑意仰着头对林南说,“我叫你‘小南’会不会觉得有些别扭?” “没事,不会,”林南在杜一庭两个父亲面前总免不了有些紧张,“叔叔喜欢怎么称呼我都可以的。” “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范利安提议道。 “如果你和小庭下午没什么事的话。”范利安又补充说。 他俩原先只是想过来在杜一庭家吃个饭,但林南也在,杜一庭家也不适合招待人。 想走,又架不住看见林南之后的惊喜与好奇。 季明佑和范利安都挺喜欢林南的,看着特别简单好看一小孩,看得出来杜一庭和他在一起也很放松和开心。 “啊,好的,好的,”林南点头应了,“我们下午没事的。” 杜一庭走出来,洗过的脸神清气爽,看不出熬过夜的样子。 “这一袋是什么?”杜一庭看到季明佑带过来放到衣柜旁边的牛皮纸袋,拎起来往里看了一眼。 “给你买的一些衣服,要入冬了,怕你衣服不够。”范利安站起来,走到杜一庭身边,“还有你爸自己设计的家庭装,这次做的是套头卫衣,你俩应该都穿得上。” 范利安看着杜一庭,说完又看着林南。 “我也有吗?”林南有点意外。 范利安笑着点点头。 “这次来得匆忙,不知道小南也在,没准备见面礼,”季明佑带着礼貌的歉意,站了起来,“下回你和小庭一起回家吃饭,叔叔再给你补。” “没事,您别那么客气……一庭,”林南说,“一庭对我来说就是礼物了。” 林南说完之后咬了咬牙,把自己麻到了。 季明佑愣了一下,随即偏开头握拳挡住强烈的笑意。 范利安也压着笑,说:“那不行,小庭也是我们的,不能完全给你。” 杜一庭对林南说的话也有些意外,听着他们讲话,站在一旁,眼角嘴角都弯着。 林南先是有点尴尬,后来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寒假吧,”杜一庭说了个时间,“寒假我带他回家。” ☆、第 76 章 可寒假不是眨眼就到了吗? 大学的寒假从考完最后一科的那一刻开始,不过林南在学校多呆了一周才回家。 林南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杜一庭坐在林南的床上看着他收拾东西。 杜一庭考完试还比他早一点。 “你寒假不回家吗?”林南站在衣柜前,把常穿的衣服收进手提袋里。 林南除了入学时带过一个行李箱,此后回家再没有用过行李箱——他的行李通常都不多,电脑、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 “不回。”杜一庭抱着吉他盘腿坐在床沿,手上拨出的旋律是林南熟悉的旋律。“寒假酒吧热闹,我家那边没什么酒吧。” 林南把衣服卷好放进去,合上衣柜,回头勾着嘴角看他一眼:“去玩?” “赚钱。”杜一庭把人勾过来了,隔着吉他亲昵地吻在他唇上。 “就不能不回去吗?”杜一庭亲完人后没有放开林南,一脚勾着他小腿,一手揽住他的腰,“床分你一半,不收任何费用。” 林南被吉他硌得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蹙起的弧度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他嘴角保持上扬的形状,问:“还负责我的三餐?” 杜一庭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调笑道:“一日三餐?”同时将吉他丢到了一旁。 “可以啊。”林南离杜一庭又近了些,话语里自是不甘示弱。 林南被杜一庭半抱着,他单手扶在杜一庭身侧,另一只手搭在杜一庭的肩膀上,他俯身看向杜一庭的眼里带着挑衅和撩人的笑意。 “所以要来和我住吗?”杜一庭想起之前两人在床上时的回忆,顿时有些心痒痒的。 “不行哦,”林南逗人逗得自己笑出了声,眼角也弯起,他在杜一庭唇角回吻了一下,松开对方想站起来,“我得回去陪陪我妈。” 其实这学期到了后来,林南在杜一庭家住的次数也多了,几乎是半睡在宿舍,半睡在杜一庭家。 到了寒假,杜一庭不回家,林南要回家,两人距离一计算,两人要见面反而比平时难。 杜一庭拉着林南的手没放开,反倒把对方着一齐躺倒在床上。 他神色坦然、语气也坦然地反问着:“男朋友不重要吗?” 林南心里总是想着,为什么杜一庭连撒娇都那么自然? “重要啊,怎么会不重要?”林南趴在杜一庭身上,一只手肘将自己撑起,拉开一点距离,没把全部重量压在杜一庭上,林南的嘴总是很甜,“要是我能分成两半,一半陪你,一半陪我妈,就好了。” 林南说着话,那一点故作苦恼的演技十分不认真,反而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全都清明。 杜一庭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林南嘴巴:“你怎么那么会说话?” 他这说话艺术,连杜一庭一个长期混酒吧的都自愧不如。 林南还是笑,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杜一庭的指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哄到你了吗?” 想当时,杜一庭和林南分吃葡萄,林南都怕杜一庭舔他指尖,现在林南做这动作倒是熟练而麻利。 杜一庭被舔后没有收回手,被舔过的指腹按在林南下唇,视线也凝望在那里。 他垂着眸低声说:“我都快被你哄昏头了。” 林南语调带笑,说话时上下唇数次吻过杜一庭的指腹:“寒假就一个月,不要太想我。” “你还想一个月不见我?”杜一庭一挑眉毛,语气却变得有些沉。 “舍不得呢。”林南说。 “我寒假有空就去找你,”林南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有空,两个地方毕竟离得有些远,动不动过去找男朋友好像也不是很好,“你有空也可以过来找我。” 而且两人之间一来一回三四个小时的交通时间也不容忽略。 杜一庭倒没想那么多,还在同一个城市里,见面并不是难事。 “你什么时候有空?”杜一庭问,“寒假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啊,”林南说,“估计也不会去找工作,大概是每天都会有空的。” “为什么?”杜一庭又问。 “有点想找,但是以前找过,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短期工,”林南实际上没怎么正经去找过工作,偶尔提起心思想找时又不得其妙。 “需要我帮忙找吗?”杜一庭在这方面有点经验,他认识的人也多,假期里需要人手的地方不少——要是帮林南找了份在附近的工作,说不定还能把人留在家里呢。 “不要。”林南挑眉笑着一口回绝,“我懒。” “反正也快到春节了,假期也不长,干脆就呆在家里好好地度假好了。”林南补充道。 林南之前找到一些网上的兼职,收入不高,但好歹有点收入。 这些兼职,大多都是多劳多得,到了寒假他可以努力点。 “那你什么时候才过来找我?”杜一庭还没和林南分开,先要和他约定再见的时间了。 “想了就过来。”林南用指尖轻轻点在杜一庭唇角。 “那你多点想我。”杜一庭对林南说。 林南笑了:“好。” 把要带回家的东西都装到书包和手提袋里之后,林南开始收拾宿舍。 林南在收拾的时候,杜一庭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没有抱起吉他,反而拿过林南床上的大型抱枕揽在怀里。 “你还带书回家看?”杜一庭看着在整理书架的林南疑惑地问,“有作业?” “不啊,我基本都不带书回家,太重了,”林南收拾东西也能分出心和杜一庭自如地对话,“社会学系一直寒暑假都没有作业,难道法学系有作业吗?” 林南最喜欢大学莫过于寒暑假没有作业这一点了,而且大学的可自由支配时间确实多。 “没有。”杜一庭捏着鲸鱼的尾巴,“那你现在在干嘛?” “就是把书整理一下而已。”林南回答。 书架上有不少林南买回来的课外书,平时书签等杂物和一些小玩意儿也会被林南随手放在书架上,他每次回家前都会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南把书架上的书按尺寸大小排列好,又把多出来的、放不下了的教材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接着他拿出不用的卷子,开始把装了书的书架封起来。 看得杜一庭有点愣。 “为什么要收拾?”杜一庭理解不了似的继续追问道。 “不封起来,寒假回来这些书都要落尘了。”林南用透明胶把展开的卷子贴在书架的边缘,看起来粘得有点随意,但把书本和外面的空气都隔绝开了。 杜一庭点点头,应了一声:“噢。” 懂了,是爱干净的男朋友。 不用的教材书,林南用一个以前存下的快递箱装了,也用胶带将它密封起来,放在书桌下。 被子、床单、枕头等被塞进了衣柜。 杜一庭抱着白白鲸站在一边:“这个要带走吗?” 他箍着白白鲸的大头晃了晃,这个抱枕中午夜晚被林南抱着,已经沾染上了林南的味道。 “不带,”林南并不觉得带它回去是个好选择,一个背包一个袋子已经是他能接受的行李的极限,也没必要要把抱枕带回家,“给我吧,放衣柜就好。” 杜一庭想了一下:“要不给我?” “给你?”林南不解地偏过头。 杜一庭没说话,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南没怎么思考,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一个答案,很快弯唇笑着说:“好啊。” 林南背着书包,手提袋和大抱枕被杜一庭拿着。 杜一庭说好要送林南回家,林南答应了,在地铁站前转身却拦住杜一庭:“好了,就送到这吧。” 杜一庭这次过去并没有想过要停留,送完林南就要再坐车回来。 “不是说好我送你到家门口吗?”杜一庭停了下来,却没有让步。 之前就这个问题,林南和杜一庭商量过,杜一庭想送林南回去,林南觉得路途遥远、也不想杜一庭在送完他回家之后自己辗转近两个小时回来。 就,很多事情就是“可以,但没必要”。 林南觉得自己挺多时候都是挺好哄的,他只需要一个心意的表达,只要对方说,他就信了,并能把对方说的话当成落实了的实际行动。 他知道杜一庭是愿意送他回家的,那就够了。 地铁上这个时间段并没有很多人,林南和杜一庭站在入闸口的一侧,看起来跟那些平时在地铁上依依惜别的小情侣没什么两样,所以也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要是你送我回去,我会忍不住再送你回来的。”林南无奈地笑了笑。 理性上,他怎么想都没有让杜一庭那么折腾地跑来跑去的道理。 “那你就跟着我再回来。”杜一庭的目光落在林南的脸上。 林南微微挑眉,嘴角还是挂着无奈的笑,好像在面对一个不讲道理的大孩子——但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想。 杜一庭知道林南回家是势在必行的事,而他想要送他回去的决心也是势在必行的事。 这并不关乎于什么礼貌或是绅士风度,他纯粹就是还想再和林南待一会。 杜一庭脑海里的想法并没有那么浪漫,但他的直觉是:他想看林南回家路上看过的风景,想让林南各种各样的记忆里都有一个他。 “你可以留我吃个午饭。”杜一庭给了林南一个周旋的办法,这似乎还是从林南身上学过来的。 “这样就不像是送我回家,像是跑到挺远的地方吃饭?”林南自然明白这个提议的用意,本质上还是要送林南回家,欲盖弥彰地遮掩。 “过些日子吧,等我和我妈说好了,再正式地让你过来吃饭。现在太匆促了。”林南将手覆在杜一庭拿着他布袋的手的手背上。 “你知道我不是想吃饭。”杜一庭握着布袋,没有松手的意思。 林南眨了眨眼,半晌笑着吐出一口气:“那太麻烦了。” 杜一庭也盯着林南,片刻后清晰的话音传进林南的耳朵:“你对我来说不是麻烦,即使是麻烦,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第 77 章 “到家了吗?”林南咸鱼一样瘫在自家的沙发上。 他伸手拨开阳台的窗帘,然后是将自己那边的落地玻璃窗拨到不挡住视线的一方——其实玻璃窗会像一层滤镜使风景更好看,但那样林南就感受不到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了。 “半小时前就到了。”杜一庭以林南同款姿势躺在床头,接到林南电话后又卧倒在从林南那得来的大鲸鱼上。 杜一庭如愿送林南到家了,林南和杜一庭在外面吃了午饭,接着等到杜一庭离开后两个小时,才给他打电话。 “今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南心情颇好地望着天空中飘过的白云。 “困,想睡觉。”杜一庭半闭着眼睛,四个小时的车程着实折腾。 “那……”林南不确定是不是该让奔波的男朋友先好好休息。 不过,杜一庭很快又说:“但更想你。” 什么土味情话,林南内心腹诽道,又不自觉笑了起来:“聊会儿?” “嗯。”杜一庭应声。 林南选择回家的这一天是周五,他回到家的时候方志远还在上学,方娟还在上班。 他把行李放在了客厅,先躺在沙发上睡了个觉,睡醒后就给杜一庭打电话了。 “吃饭了吗?”林南看着客厅上的钟表,聊半小时左右他该去做饭了。 “没,不饿。”杜一庭说话的声调有点儿慵懒。 毕竟跟林南吃饭才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不饿也很正常。 “我都快该做饭了。”林南没等杜一庭问他就自报了。 “这么快饿了吗?”杜一庭记忆中的林南食量并不大。 “主要是到饭点了,吃点儿东西,省得夜晚饿了再找东西吃。”林南说,“你晚上不打算吃饭了吗?” “到时再看吧。”杜一庭含糊地应着,打了个哈欠。 “你做饭?”杜一庭又问。 “嗯……大概是。”林南回了家,做饭的任务总要落到他身上的。 “要做给你表弟吃啊?”杜一庭语气里带了点不爽。 之前林南告诉杜一庭自家状况时,没忍住吐槽了一点方志远。 “要吧,”林南在这方面倒不是很介意,“反正做饭就是多下点米的事情,做菜也是。要是让我单独给他做,那就不可能了。” “让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杜一庭说。 “叫得动才行呢,”林南倒是无奈,“而且我都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不想和他说话?”杜一庭略有些诧异。 “……是的,就是那种连跟他说一个字都不想说那种。”林南说。 大概之前对方志远埋在心里的不满累积得太严重了,导致现在连一个字都不想和对方说。 杜一庭究竟是没有领略过和方志远同居一室的感受,不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样的体验。 不过即杜一庭真和方志远共处一室,可能也只是眼不见为净。 杜一庭现在能体会到的烦躁,只是林南克制隐忍下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所以杜一庭能说:“说不定那么久没见,他变好了呢?” “……”林南啧了一声,“好了,我们说点别的吧,不聊他了。” 要是林南那些烦人的亲戚真能因为不见面就能变好,那世界都能和平了。 杜一庭躺了一会儿,听见林南去做饭,自己也从床上下来了。 林南家里依旧没人回来,林南开了免提,一边淘米做饭,一边跟杜一庭继续聊。 “你要做什么菜?”杜一庭进自己厨房溜达了一圈。 “嘶,我得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林南打开冰箱,“太复杂的东西我也不会做。” 林南只打开了冰鲜那层,毕竟即使速冻柜里有肉,现在也来不及解冻了。 林南家的冰箱里向来东西都不少——方娟是买了吃不完,林南是个爱屯食物的。 “菜还挺多的,”林南翻了翻冰鲜层里的东西,挑了一些菜和方娟放在里头解冻的肉拿出来,“苦麦菜……我不喜欢苦麦,还有鸡肉,干脆做成汤好了。” “苦麦做汤不苦吗?”杜一庭菜谱里基本没有过苦麦菜的存在。 “煲汤还好,不怎么苦。而且还有肉。”林南说,“冰箱里还有豆角,做个豆角炒蛋好了。” “挺好的。”杜一庭随口附和道,炒蛋基本炒什么都好吃。 杜一庭打开了自己冰箱,里头也有不少林南买回来的菜。 “我吃点什么好呢?”杜一庭像是在问林南,也像是自问自答,“算了,吃个饼。” “又吃煎饼卷大葱?”林南将洗菜盆加水涮了涮,又开水龙头添了半盆水洗苦麦菜。 “对啊。”杜一庭关上冰箱,故意说道,“反正也一个人,随便吃点就得了。” “天台那些葱都被你薅秃了吧?”林南上次去看过杜一庭种的葱,种在天台,自生自灭,居然也长得挺好。 “秃了就再种两茬。”杜一庭不甚在意地说道。 说着,门口传来了响声。 “咦?”林南以为还是方娟提早回来了,他扭过头去看。 是方志远。 林南欣喜的神情凝固了一瞬,转回头迅速降温。 方志远也是一愣,没想到他表哥突然回家了,愣过后跟往常一样径直进了房。 “怎么了?”杜一庭拿出饼皮铺在保鲜膜覆盖了的砧板上。 林南关了免提,拿起手机:“我表弟回来了,估计我妈也差不多回来了,晚点再聊?” “行。”杜一庭从一旁拿出各种酱料。 “别吃大饼了,吃点好的吧。”林南临挂线时说。 杜一庭没说话,一不小心挂了电话。 挂了语音通话后,林南才想起来,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拨视频呢? 不过算了,平时都是面对面,突然来个视频通话,怪尴尬的。 林南点开手机,没看见杜一庭再发来消息,点开了音乐播放器,继续摘菜。 过了一会儿,林南把烧好的水倒进锅里,把洗好的鸡肉和苦麦菜都加进去,盖上盖子大火烧着。 寒假要不要到什么地方走走呢? 有了男朋友,旅游也该带上男朋友吧? 不过杜一庭好像又忙又不忙的样子,不知道他想不想去旅游。 林南把豆角洗干净切成粒,走到厨房外拿蛋的时候听见门口有异响。 这次该是方娟了吧? 林南拉开木门,方娟在外面拉开了防盗门,正靠在墙边换鞋。 林南没说话,挑着眉看向方娟。 方娟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了门后的林南,也挑了挑眉,眼角嘴角都弯了起来,明知故问道:“哎呦,是谁呦?” “你说呢?”林南笑着靠在鞋柜旁。 “我的宝贝儿子咯。”方娟把换下的鞋放在外边的鞋柜,关上门进来。 “那当然咯。”林南也走回到厨房。 “做饭了?”方娟走进来,看到冒出水汽的电饭煲和保持着沸腾的苦麦汤。 “嗯。”林南拿了蛋,敲开打到一个大的碗里。 “这么乖哦?”方娟语气挺高兴的,掀开盖子看了看汤,“这个汤弄多久了?” “二十分钟左右吧。”林南加了少许盐到碗里。 “那差不多就可以了。”方娟把盖子重新盖回去,“豆角炒蛋?” “对。”林南点点头。 “吃得那么朴素?”方娟本来对晚餐有别的安排,“我再加个葫芦瓜炒粉丝?” 家里有菜富余的时候,方娟总是爱做很多菜,结果也总是留下剩菜。 “不用了吧?”林南不想第二餐把剩菜加热了又吃,“鸡肉好多呢,我中午吃饭晚,吃不了多少。” “真不用了吗?”方娟已经把葫芦瓜把冰箱里拿出来了,“三个人,三个菜,刚刚好啊。” “不,”林南坚决拒绝,“你就当我不在就行了。” 最后林南煎了蛋饼,努力保持一个圆的形状,但两面的金黄有些不一样。 方娟把捞出来的苦麦菜和鸡肉翻炒了一下,又涮过锅,做了姜汁酱油。 林南装饭。 方娟见他装第三碗,才问:“志远回来了吗?” “嗯。”林南点了点头。 “在房里?”方娟把炒好的酱油加到一个小碗里。 林南又点了点头,从消毒柜里拿出三双筷子。 “给你表弟拿那双圆的,你吃饭也认准一双筷子,各有各吃。”方娟见林南拿筷子时说,又说,“你去叫他出来吃饭。” “我不去,”林南拒绝,“你去。” 林南把饭菜拿出来,开了电视。 “志远?”方娟拿出菜,提高了声量喊道。 没人回应。 “志远?”方娟又喊了一声,“吃饭了,快点出来。” “哦!”方志远从房间里应了一声。 但是没人出来。 林南从手机里挑了一个二十分钟左右的视频,投屏到电视上看。 桌面上三个菜,他拍了照发到对话框里。 “吃吧,不用等。”方娟放下两盘菜后,又走进厨房把酱油拿出来。 林南坐下,放下手机,拿起碗,等到方娟也坐下才开始吃。 “怎么没带男朋友一起回来?”方娟坐在林南旁边。 “没,等过几天的吧。”林南笑了笑。 “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你男朋友是什么人了吧?”方娟对这个话题充满着热情。 过了好一会儿,方志远才带着手机出来吃饭。 ☆、第 78 章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林南面对方娟关于杜一庭的问题,实在是没法再回答了,“等之后见面你再慢慢问他吧。” 林南这时才充分了解到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交了对象这件事的好奇心是多么浓厚。 方娟问杜一庭的身高、年龄、体型,不比一次体检想要知道的东西要少。 问学业、爱好、以后的就业方向,堪比一次学院发下来的就业规划作业。 还问父母、兄弟姐妹、家乡在哪……说实话,其中的一些问题林南自己都不太清楚。 方娟问他们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林南也不好说他们第一次出门的地点选的就是酒吧——方娟大概接受不来。 别说方娟了,林南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找一个常混迹在各种酒吧、餐饮店的歌手做男朋友,尽管此酒吧非彼酒吧。 虽然有些东西迟早是要坦白的,但是倒也不必还没见面就把所有都抖落。 “那他什么时候过来?”方娟问,“他过来吗?还是我们约个地方一起到外面吃饭?” 他们三个人吃着饭,就跟两个人在吃饭一样。 方志远在旁边一直在玩手机,对电视没有丝毫兴趣,对方娟和林南的聊天也没有兴趣。 “他过来吧,”林南想让杜一庭看看他现在生活的地方,向他展示他精心布置过的衣柜、他小时候的照片和他的各种小玩意儿,“你想他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周日?”方娟一般都是周日休息。 “今天就是星期五了,你想他后天就过来吗?”林南吃完了饭,放下了筷子,“太快了吧?” “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吧?”方娟对自己儿子的对象还是挺好奇的,不过也确实不需要那么急于一时,“那你说什么时候。” “下周日吧。”林南也没多犹豫。 “好。”方娟愉快地答应了。 方志远跟以往一样,吃饭时一声不吭,全程打游戏。 他比林南稍慢一些吃完饭,吃完了饭之后拿着自己的碗筷走进了厨房。 林南有点讶异:莫非士别三日,真要当刮目相待,现在方志远都会自己收拾碗筷洗碗了吗? 不过林南显然是要失望的。 方志远走进去才一分钟不到就走出来了,再次回到他的房间并关上门。 至少,林南不应该相信方志远能在毫无水声传出的一分钟把自己碗筷洗了。 林南吃完饭没有离开饭桌,还坐在那慢条斯理地陪方娟吃着饭。 坐了一会儿,林南也走进厨房。 人心里总是存在着一些侥幸,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还是想要试探一下希望。 林南从冰箱里拿水果出来,到水槽旁边拿刀和洗水果。 而水槽的正中央正整齐地放着方志远的碗筷——所以林南就不该有一点抱着方志远会主动洗碗的希望。 再坐回到饭桌旁边,林南利落地将苹果削皮,分了一半给方娟。 林南吃东西比方娟快,吃完了水果也在愣神。 方娟吃完饭之后就把空了的碗碟堆起来,拿进厨房。 片刻,林南才反应过来,用夸张的带着笑的语气说:“哇,我妈妈这么勤奋的?” 方娟也用一种失真的、不日常的语气回复:“那当然咯!” 杜一庭在出租房的天台上只拥有一个塑料箱的“土地”,他种了半盆大葱,两棵辣椒,还有一棵番茄。 番茄苗长得倒是又快又高,没多久就长到超过半米了。 林南上次跟他一起上来看时,还夸过这棵番茄苗挺漂亮。 可惜就是不结果,要拿手碰一下它的茎叶,手上还会沾上一股特殊的气味。 杜一庭好几次想把它拔了,到了最后都没动手。 当然,这也包括有懒惰的成分在。 他从天台拔了一根大葱,又在原来的位置洒下新的种子。 盆里栽种的大葱没有别人栽种在大地上的种得高,杜一庭浇水也不勤,但味道还是很香。 杜一庭把盆里的几棵小东西拍给林南,带着他的大葱,哼着歌下了楼。 结束一个学期学业回家的大学生,到家的最初几天通常都比较快乐。 林南吃完饭继续瘫倒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意外地发现有来自荣姨的消息。 自从上次荣姨从建安旅游回家之后,林南和她一直没有联系过了。 林南有些惊讶地点开对话框。 荣姨:小帅哥,在忙吗? 林南给荣姨回了一个熊猫翻滚的表情包。 荣姨:我们分别两个月了!好想你哦[大笑emoji][大笑emoji] 林南没想到荣姨还回来联系他,乍一想,还挺暖的。 荣姨的消息接着发过来:什么时候过来玩呐?春节时我们这边很热闹哦~ 林南笑了笑,继续给荣姨回复消息。 林南转过身,也把荣姨找他的消息告诉杜一庭。 方娟在厨房洗了碗,又搞了一下厨房的卫生才走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坐到林南旁边问:“对了,你跟之前那个Alpha还有联系吗?” 林南:“……?” 林南倒是没什么疑虑,方娟口中说的那个Alpha就只可能是林南那个前相亲对象。 “早就没有联系了啊。”林南坐直了一些,仍是挨在沙发上。 “哦。”方娟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林南疑惑。 “我上周和隔壁栋那个阿姨吃饭,就那Alpha的姑妈,”方娟也是刚好想起了这件事,“她说她侄子约你出来,你每次都不答应哦?” 林南眨了眨眼:“?” 这大哥这么直白的吗? 和大哥认识都是暑假的事了,现在过了小半年,也好几个月没联系了,林南没想到这件事也有后续。 就,离谱。 “也没有吧。”林南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他也没约过我几次啊。” “他约你出去,你都不肯去?”方娟看着林南,继续追问。 “我不是去过一次吗?”林南回答说,“爬山那次,我还告诉你了呢。” 方娟记得林南是有一次说过和对方出门爬山了,不过朋友的话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方娟还是继续问:“他说约你一次出门都很难,你总是拒绝说没空。” “……没空啊。”林南仔细回想当时,没空是真的,不想去也是真的,“有一次是我做着小组作业,八点他给我发消息,我十点才看到。” 那次是真没看到。 不过林南挺庆幸自己没看到,不然还得找借口拒绝。 “他老是约我散步,还是到了晚上才邀约的那种,我又不经常看着手机,哪知道哦。”林南颇有几分强词夺理的理直气壮。 他余光看到杜一庭的消息亮起几次,低下头又回复杜一庭的消息。 “除了散步,就没约过其他地方了吗?”方娟问。 “……约完爬山,还约爬山,我就不想去了。”林南说起这事,确实有点心虚。 虽然没有每次拒绝,也就是邀请五次,拒绝了四次而已。 大哥约的活动他没兴趣,爬山的体验也只是一般,再约爬山也实在太没有新意了。 林南叹了一口气:“聊不来,感觉没有共同兴趣。” 林南现在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而且男朋友还是个挺好的人,现在对着方娟提起前相亲对象也不再只是那种无奈又烦躁的心情了。 “一周上班五天,周末双休,工作日八点出门,七点到家。” 林南曾经和他每天都有聊天,知道他生活规律、作息正常,这倒没什么。杜一庭作息乱七八糟的,唯一的好处是能在假期也有很多时间陪林南。 “他说他没出门旅游过。” 林南喜欢旅游,每个假期都出门旅游。杜一庭也是去过不少城市的人,而且林南能感觉得到杜一庭愿意跟他、或者带他到处去玩。 “我问他有什么爱好,他说没什么爱好。” 林南自己也经常觉得自己是个挺无聊的人,但不至于觉得自己没有爱好,而杜一庭的爱好和特长则是多种多样。 “他说他不看影视剧,不看综艺,不看书,不打游戏,也不怎么喜欢出门。说实话,我挺纳闷的,那他平时的生活都是怎么过的?” 不管怎么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法,只是林南发觉对方似乎比他更无趣,不知道如何能和对方相处和聊下去,不如和杜一庭在一起时自在快乐。 方娟听林南解释完一通,也有点拿不出话来应答。 听起来,确实有点无趣。 好吧,可能不止一点。 方娟至少也知道自己儿子喜欢旅游、喜欢看书,跟什么都没兴趣的人大概是聊不到一块去的。 “当不成情侣也就算了,不过人家要是下次约你,也不要总是拒绝嘛,当朋友也很好的啊。”方娟说,“而且他爸在驾校工作的,下次你介绍表弟表妹过去学车,说不定也有优惠呢。” “好的。”林南假笑着答应,心里暗自拒绝,拒绝无用社交! 方娟看林南一直在拿着手机聊天,又问:“在和杜一庭聊天?” “是啊。”林南脸上的笑真诚了一些。 “那你和他有共同语言吧?”方娟又问。 “那肯定的啊。”林南笑着回答。 ☆、第 79 章 从学校读书一个学期回来,家还是那个家,连阳台上花草摆放的位置都没变。 沙发还是那么软,对面住着的大楼还是那么多人,晚上的广场舞音乐还是那么强劲。 林南心情很好,接连着在浴室看见方志远泡着的衣服时都只是皱了皱眉。 他将衣服挂在架子上,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酸臭味。 桶里只有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方志远平时会去打篮球,估计是他运动后回来被方娟说了,就把衣服泡在了这里——方娟一向都让方志远运动后要及时把衣服换洗,换也难,洗就更难了。 之前林南还在浴室里发现过方志远换下来的袜子,泡在小桶里,三四双,泡在小桶里,泡了一周。 这两件衣服不知道在桶里已经泡了多久,林南首次能知道衣服能散发出发酵的泔水味,连桶里的水都变浑浊了。 好多句脏话哽在喉间,林南皱着眉把桶踢到洗手盆下面去。 林南把手机放到门口边上的架子上。 他点开音乐播放器,忽然想起之前录过杜一庭的唱歌视频。 又点开了自己的存储空间,可惜当时就只录了几个,现在要洗澡,也不好播放。 林南播放了一会儿,又认命地点开了音乐APP,播放自己的歌单。 说起来,现在他的歌单也混杂了许多民谣。 是杜一庭推荐的。 杜一庭带他走进了新的天地,林南饶有乐趣地想。 林南很少有依赖什么人的心情,也许是因为方娟从小就跟他说,只有自己是最靠得住的。 所以他出去旅游、出门上学一月两月的,不太会想家。 但事实上,他心理还是对家里有很深的羁绊。 他不比杜一庭,杜一庭很早就自己出来生活。 要说起来,杜一庭和别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才是他生命中的短暂时光。 但在过去的一个学期里,林南和杜一庭几乎是朝夕相处、每天见面,乍一分离,两个人都有些不习惯。 那种不习惯还是生理心理上的。 林南回家前,在杜一庭家住了三天。 等到杜一庭重新回归一个人在家的夜晚,总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空荡荡的房间,衣柜里还有一两件林南的衣服,送林南的那张画林南并没有拿走,如今正挂在床前一起床就能看见的地方。 能和林南在线上聊天,能打电话听他的声音,要是杜一庭想,他还可以给林南打视频电话。 但是,距离确实是拉远了。 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思念,杜一庭第一次体会。 那是连酒精和香烟都压不下去的感觉——杜一庭并不是完全戒烟,只是在林南面前不抽,平时抽的频率也减弱了而已。 杜一庭去了严春望的酒吧,这次没有背上吉他。 找严春望,去他家酒吧就可以了,基本找一次,在一次。 杜一庭过去,也没有提前跟他说,去了就看见严春望还是以他熟悉的姿势在酒吧里唱歌。 不过只有杜一庭过来的时候,严春望就没有送他一句“欢迎好朋友的到来”。 严春望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朝进门的杜一庭弯了弯眼睛。 杜一庭朝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今晚酒吧人不少,杜一庭来的时候已经坐了好几桌。 杜一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半打啤酒,严母给杜一庭打了折。 “你家小孩儿呢?”严春望等到晚间歌曲营业时间结束才坐到杜一庭对面。 这时店里大多的客人都已经走了,严春望向剩下的客人轮流说了几句话,敬了一杯白开水才坐到杜一庭身边。 “什么我家小孩儿?”杜一庭反问。 他面前的空酒罐已经堆了四五个,杜一庭的眼神仍旧清明,只是稍有一点困意,主要是林南平时拉着他早睡,没有夜间运动而林南又在身边的夜晚,这个时间点大都是刚睡着的时候。 人的习惯是会改变的,杜一庭的生活作息也因为林南而变得更有规律一些,他不讨厌这种变化。 “还能有谁?”严春望轻轻笑着,握着保温杯和杜一庭碰杯,“你男朋友。” 和严春望碰杯后,杜一庭把这罐剩下的一点也喝掉了,又开了最后一罐啤酒。 啤酒的酒精味是比较淡,不醉人,不浓烈,但对于杜一庭来说,也有喝它的乐趣。 杜一庭缓慢地垂眸,又睁开:“你这话说得我养了个小孩儿一样。” “想得美啊,”严春望笑了起来,他将保温杯搁在一旁,袅袅的水汽升起,“想要小孩跟你对象说啊。” “再说吧。”杜一庭还没和林南过够二人世界。 “所以你男朋友呢?”严春望又问。 自从杜一庭找了男朋友、又找了份固定的工作之后,他都没怎么过来找过严春望,仅有的几次露面都是带着林南一起过来的。 严春望这顺序有点弄反了,杜一庭是先有了工作,才有了男朋友,不过这顺序也并不重要。 “回家了。”杜一庭说。 “放假了吗?”严春望每天就呆在自家酒吧里,岁月过得都有些类似。 “嗯。”杜一庭应了一声。 “怪不得。”严春望露出了然的表情,对这两天酒吧生意好了和今天杜一庭过来都得到了答案,“怎么没跟着他回去?” “他回家,我跟着回去干什么?”杜一庭抿了抿唇,喝了一口酒反问。 “见见他家里人,打好关系啊。”严春望笑,露出带着牙套的牙齿,牙套已经带了一年多了,早就不会影响他唱歌了,“或者只是单纯多跟他待一起,也挺好玩的吧?” 杜一庭又喝了一口酒,没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该不会说你和他呆着呆腻了吧?”严春望调侃地问。 “没有。”杜一庭淡淡地看了严春望一眼,“我下周过去他家吃饭。” “真要见家长了啊?”调侃归调侃,严春望真听到杜一庭已经要去见林南家长时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嗯。”杜一庭微微颔首。 “你们这进度,还挺快啊。”严春望带着些许惊奇的语气说道。 他对林南的了解不是很多,只记得刚开学时杜一庭带他过来过两次,那时他就看出这两人大概有些苗头,再后来就说在一起了。 才几个月,双方都已经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他见过你爸了吗?”严春望又问。 杜一庭又点了点头:“上次他们过来,刚好碰见了。” “哇,恭喜啊,”严春望坐直了身子,“下次你俩一起过来喝酒,我请客。” “谢谢。”杜一庭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 等放假放了几天,新鲜回家的大学生就变成明日黄花了,再也得不到重视。 方志远也放了假,林南每天白天还得和他待在家。 所幸方志远最爱窝在房间里,出来一次要不是吃饭,要不就是出去打球,省下了林南和他面面相觑的机会。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林南以为自己“厌A症”已经全然痊愈,面对方志远,他才发现,有些A的确是令人厌恶。 像是用涂改带将不好的东西盖住,但涂改带的质量不好、或者是随着时间将纸片风干,盖着的地方又露了出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么讨厌方志远,俞廷望和其他朋友劝他眼不见为净,可林南就是觉得方志远像苍蝇,不咬人,但看见他在身边飞来飞去都会觉得恼怒。 - 可能就是觉得不公平吧。 俞廷望一针见血地指出。 俞廷望常常都是一种敷衍的态度在生活着,肆无忌惮地熬夜、沉迷游戏、无心学习,但在一些偶尔的时候,他会露出平时被他隐藏了的尖刺。 林南姿势不太雅观地躺在房间的床上,露出半截腰身。 要是方志远不在他家的话,林南一个人在家可以随意地选择躺的地方,而现在不行。 房间里有点闷,窗帘完全没被拉开,偶尔有风吹得两层窗帘浮动。 对的,就是不公平。 林南为方志远在他家却可以什么都不做暗自生气过很多回。 凭什么林南需要和方娟承担所有的家务,而方志远住进他家、同一屋檐下,却可以像个来住旅店的客人,什么都不用做,甚至把他家的环境弄乱? 这种不公平到底是由什么造成的,林南也不清楚。 碍于礼貌和亲戚情,林南之前忍住了对方志远的抱怨。 林南鲜有的几次和方娟发牢骚,均以双方都不满意的结局收场。 - 就离谱呗,反正你妈也不管,你也别管就行了 林南徐徐地叹了一口气,倒也不算特别无奈,只是有点儿无奈。 这天气还不算太冷,床上还开了风扇。 他把压在腹部的薄被挪开。 林南:不然还能咋地 林南:反正帮他洗衣服是不可能的,帮他洗碗也是不可能的,房间乱七八糟我也不会帮他收拾的 只是心里还是有气。 衣服确实是没帮他洗过,但偶尔浴室里笼罩的气味令人作呕。 洗碗还是像之前一样分工,林南不可避免地会洗到他的碗。 房间林南也没帮他整理过,但吃完没扔的食物残渣和穿过而不丢去洗的衣服熏臭了房间,偶尔开门会传出一股味道。 林南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包容度去包揽没被均分到这个屋子里三个人的家务。 那些林南没承担的重量,终究还是落到方娟身上。 也许林南也不是厌A……就跟林南之前和俞廷望说过的那样: 人的垃圾,和性别无关。 但要想通,和在生活中摒弃这种偏见并不容易的。 ☆、第 80 章 方娟:“所以我们真的是有缘啊,兜兜转转还是要成亲家!” 方娟还没下班,发着语音条跟范利安在聊天。 自从她知道杜一庭就是当时介绍给林南的那个相亲对象之后,她这两天就又拾起和范利安的聊天对话。 范利安线上交流多数是用文字,别人给他发语音条,他也是回文字。 但现在对面那人不一样啊,那是亲家! 于是范利安也给方娟回着语音条。 范利安:“巧了哈,当时俩孩子没见面,都以为要不成了。” 范利安:“没想到最后两人还是在一起了,说起来,还是俩孩子有缘呐。” 原来家里只有季明佑和范利安的交谈,一点点背景音乐,滴滴滴的工作提示音,现在家里多了方娟和范利安的交谈声,倒变得热闹起来了。 方娟:“是啊是啊。” 范利安:“上次我和我爱人见到了小南,那可真是个好孩子。” 方娟有点惊讶,也为林南被夸而沾沾自喜:“什么时候见到的?我都还没见过一庭呢。” 范利安不好描述当时的场景,只是笑了笑说:“上次也是无意中碰见的,小庭跟我说周末要去小南家?” 方娟喃喃几句,才按着语音条说:“对啊。”声音里带着笑。 方娟还没见到杜一庭,因为林南和范利安,却已经开始对杜一庭有所期待起来。 “我的厨艺怎么好像都没点进步?”林南戴着耳机,手机揣在裤兜里,白色的线飘荡在衣服外边。 林南已经开始重拾家里的劳务工作,早上看书、摘抄,中午做饭扫地,下午睡觉、看书、做饭,夜晚看视频、运动。 枯燥的生活过起来实际并没有那么枯燥,事实上做个饭都是特别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往往不经意之间,时间匆匆而过。 他正在把番茄切成粒。 “是吗?”杜一庭其实也没怎么试过林南的手艺,他俩在一起很少自己做饭。 “我上次在你家做的那个蒜香排骨也不好吃啊。”林南打算做一个番茄汤,教程还是网上搜的。 “还可以吧。”杜一庭说,“我们那次把排骨都吃完了。” 林南当然会希望,回应自己厨艺不好时,杜一庭能用更肯定更积极的词夸他。不过林南很有自知之明。 “主要是你吃的。”林南笑,“我的厨艺水平有点忽上忽下的。” “你做的菜都挺好吃的,”杜一庭想了想,回忆吃到过的林南做的菜,挺实事求是地说道,“红烧鸡翅好吃,炒饭也很好吃。” 林南低声哈哈大笑起来:“炒饭用的叉烧粒和脆皮肠都是它本身就好吃,你家的酱油买的也不错。” “而且我想给你留下好印象啊,”说这句话时林南放轻了声音,渐渐才恢复声量,“所以给你做的都是我的拿手好菜。” 算是拿手好菜吧,或者说是做得最多的几道菜。 蒜香排骨第一次他自己在家做的时候很成功,给杜一庭做的时候有点儿没那么成功。 “怪不得都那么好吃。”杜一庭不在意是什么原因导致好吃,反正结果是林南做的东西好吃就可以了。 “小伙子很会说话啊,”林南笑着将切好的番茄粒装在碟里,“我自己做的东西自己都不太愿意吃。” “我愿意吃就可以了。”杜一庭走出地铁车厢,准备换乘。 杜一庭的声调挺无波无澜的,但架不住声音本来就挺好听,林南特别吃这一套,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简简单单的话,在细节中给他感动得不行。 林南心里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的。 杜一庭正在回家的路上,季明佑和范利安所在的那个家。 他乘坐地铁坐了一半,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刚才杜一庭说完话后,林南那边半天没有传来动静。 杜一庭也没有催他说话,等到他换线上了新的车厢,赶巧,林南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嘶,刚才油差点溅到我手臂上了。”林南刚把带了汁水的番茄粒倒进锅里的热油里,番茄粒比较多,但还是溅了几点热液出来。 “小心一点。”杜一庭不在林南身边,只能无奈地轻叱一声。 林南得了关心,嬉笑一声,继续翻炒。 “你回家后很忙啊?”杜一庭有几次找林南,林南都好像在忙什么事的样子。 “嗯,”林南用鼻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混杂在翻动锅铲的声响中,“我妈每天叫我做家务呢,扫地都得一天扫两三遍。” “三遍?”杜一庭略带讶异地反问。 “对啊,家附近有工地,地板容易脏。”林南说。 方娟说地板脏了就要清理,林南不愿意,但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过他更愿意是找一个时间,一天扫一次地、拖一次地,而方娟中午晚上看见一次催他一次,结果林南在家闲着的时间就被家务占了不少。 家务活不多,也不少,琐碎磨人,将林南规划好的时间切割成一块一块。 “我三天不扫一次地。”杜一庭说,“一天扫三次,我都没法想象你家得干净成什么样子。” “笑死。”林南笑着将准备好的热水倒进锅里,“其实也不怎么干净。” 三天不扫一次地或许不是杜一庭夸张化的表达,但杜一庭不故意弄脏的话,他家三天不扫一次地好像也不是很脏。 但林南家确实容易惹尘,白色的地板也容易显脏。 他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的,反正他家的家务一向多到离谱。 林南不喜欢做家务,但是生活所迫。 “我真不喜欢做家务。”林南宁愿多赚点钱,买各种智能机器。 “那就不做了。”杜一庭说得倒是轻巧。 “不做我家就成垃圾堆了,”林南笑着反驳,“或者你男朋友就被他妈打死了。” 打死不太可能,骂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罩着你。”杜一庭说。 回答杜一庭的只有林南的笑声。 片刻后,林南盖上锅盖,让番茄汤焖煮一会儿:“你到哪里了?” 杜一庭报了他现在到达的站点:“半小时左右就能到家了。” 门口的门响了两下,林南没转头,余光中看见方志远拎着一大袋零食快速地走进房里。 不愧是他的好表弟,有零食自己藏着吃。 林南啧了一声。 “怎么了?”杜一庭问。 “没事。”林南往后靠在冰箱上,“你是不是后天早上过来?” “嗯。”杜一庭应了。 “从你家到我家远不远啊?”林南又问。 “不到一个小时。”杜一庭之前查了路线。 “真近。”林南又笑了,“以后得多往来啊。” “那是。”杜一庭也笑了,附和道。 此时是正午时分,林南客厅墙上的挂钟、杜一庭手机上的时间都显示还差23分钟进入12点。 现在的阳光耀眼得可以,穿透澄澈的大气层,落在所能接触到的所有生物和非生物上。 风力很微弱,吹得路边大树叶子的浮动也微乎其微。 这样阳光灿烂的天气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能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事情,有生生向荣的希望。 连谈着同城异地恋的小情侣几天没见面了都感觉开心。 也毕竟再过两天就要见面了。 范利安和季明佑都是自由职业者。 杜一庭回家的时候,季明佑和范利安都在家。 “爸。”杜一庭拿钥匙打开了门。 “小庭。”季明佑带着笑走过去,视线落在杜一庭后头。 “回来了啊。”范利安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杜一庭,也如季明佑那样看向杜一庭身后,不过目光比季明佑要明显些。 杜一庭关上门。 “林南没来吗?”范利安简直要探出头往后看。 “没。”杜一庭还在想为什么季明佑和范利安会觉得今天林南也会来,才想起来他之前跟他俩说过寒假要带林南回家吃饭。 杜一庭现在才发现,在别人的眼里,他和林南成为了一体。 范利安和杜一庭把做好的饭菜捧出来放到饭桌上。 家里又是好久没有三个人在一起吃过饭了,他们家吃饭时不怎么会说话,等到吃完饭后才打开了话匣子。 “最近过得好吗?”季明佑每次都喜欢问杜一庭这个问题。 孩子在外面,总是会担心他过得好不好,季明佑和范利安也不例外。 “挺好的。”杜一庭把茶杯放下。 “钱够不够用?”范利安坐在季明佑旁边,也跟着一起问些杜一庭的近况。 “够的。”杜一庭耐心地应答道。 “不够就问我和你爸爸要,不要常常熬夜,别太辛苦了。”季明佑的眼神关切,话语温润。 “小南最近过得好吗?”季明佑又问。 “也挺好的。”杜一庭笑了笑。 “他回家了吗?”季明佑并不清楚林南放假后是跟杜一庭一起住还是什么的。 “嗯。”杜一庭应声,“我周日去他家。” “第一次登门,礼物都准备好了吗?”季明佑微微地笑着,“需不需要我和你爸给你提供些参考意见。” “那是最好不过了。”杜一庭才想起来这件事。 还来得及。 可另一边,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着。 ☆、第 81 章 林南和方娟其实不怎么吵架。 两个人之间有争执的时候都是点到即止,很少发展成什么激烈的场面。 但方志远出门打篮球的一个傍晚里,林南和方娟吵了一架。 那时光线已经昏暗了,林南搬了个小凳子,趴在沙发上看书,看到日落也没怎么动身,等到没有阳光了,他就躺在沙发上和别人聊天。 直到方娟下班回来。 林南昨晚刚和方娟吐槽过方志远的行为,现在在和杜一庭聊天时用的是语音通话模式,说他下午看的那本书剧情简直让他窒息。方娟听了,以为他说方志远自私,然后脸色不大好地问。 林南和杜一庭说了再见,随手点了红色的挂断,也没认真看就把手机放到了一旁,然后才给方娟解释,跟着她才恍然。 不知从哪起的头,他俩又说起了方志远的事情,一顿从来没有爆发过的争吵在屋里炸开了。 不激烈,却伤人。 “你侄子什么时候才能回他自己家?”起初林南只是语气挺随意地一问。 “反正他在这又不招你惹你的,他喜欢住就让他多住一阵子咯。”方娟把东西往入户花园的桌面上一放,“他爸总是上班,他回去没人陪他说话。” “他在我们家需要我们陪他说话吗?”林南并不赞同,他一向都没法赞同,“他在我们家不也只是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打游戏吗?况且他当时都说要走了,结果悄无声息地又搬了行李回来,不就是因为他家没法拉网线吗?” 方娟看了林南一眼,默不作声,回房换下了工作服。 林南把方娟的沉默当成默认,他压着冒出来的火苗问:“你让我洗碗做各种家务,为什么不叫你侄子做?” 有很多事情,林南也知道方娟也知道,方娟一样知道方志远沉迷游戏,不喜欢他挑食和自私懒散的行为。 但林南在意,在意到厌恶,而方娟似乎不在意。 “他年纪还小,你多体谅他一下,让着他点。”方娟说。 “年纪小就要体谅了吗?”林南语气变得有些不虞,“而且他也不小了吧,今年都升初三了吧,一天到晚只会打游戏,玩到上课打游戏还被老师收了手机。” 本来后天就要见杜一庭,林南这两天心情都挺愉悦的。 有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有点阴沉了吧,让人的心情不太好。 也可能是最近的气候都有点干燥,林南心里窝了的火逐渐燎原。 “我……真的觉得他的行为太让我觉得恶心了,”林南并不愿意用这样的词去形容别人,他说的话很慢,是心里压抑的愤怒推出了这句话。 “他过来快一年了,洗过一次碗吗?”相处久了,林南都不觉得不洗碗是最过分的,更过分的是,“每次叫他洗碗,拖延一两个小时,拖到没人注意就进了房间,拖到我们忘了,等你给他洗或者我第二天早上起来洗。” 外婆住林南家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就拖到让外婆洗。 林南疼惜方娟,疼惜外婆,结果方志远将方娟和外婆的好意置之不理。 “他的衣服,你不叫他洗,臭得不行他都不理,连你帮他洗他都懒得放出来,后来你让他自己丢洗衣机洗,那些衣服袜子在桶里泡个七八天,把水桶和浴室都熏出臭味还要泡着,晾在阳台都随风飘进来一股水渠的味道。” “自己买零食,自己拿进房,自己吃完,我们家里的东西他倒是吃得欢。”所以林南的确说过他自私,“他把我一箱全麦面包吃完了,我喜欢的高钙奶我自己都没怎么喝,一箱就没了,方便面也被吃完了。” “他挑食,外婆担心得不行,‘吃这个吗’‘吃这个吧’‘为什么不吃’‘吃点这个吧’‘吃点那个吧’‘你怎么什么都不吃’‘为什么那么挑食’……”林南机械性地模仿着外婆的语调。 “你也是每天担心要给他吃什么,买菜思考他会吃什么,做菜都要挑着他愿意吃的做,你和外婆和最好的、舍不得吃的留给他,可他还是什么都不吃。” “不吃就不吃吧,我现在也不怎么管他了,”方娟沉默了半晌后终于说,“你多吃点,不好吗?” “我吃啊,”林南气得冷笑,“我什么不吃?” 与方志远极度挑食完全相反,林南是极度不挑食。 “你不觉得生气吗?你和外婆处处想着给他改善伙食,他根本就没领情,连吃饭都要三催四请。”还有方娟常说让方志远去向林南请教作业,然而方志远从早到晚挂念的只有游戏。 “生什么气?”方娟语气挺平淡的,“他不吃是他的损失,他不学也是他以后自己负责。” “你让他住在我们家,你应该要管教一下他吧?不能纵容他每天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地混日子。”林南握着手机,由它硌痛自己的皮肉。 他并没有发现,黑了屏的手机那头的语音通话并没有挂断,通话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增加。 “他爸妈都不管,我有什么资格管他?”方娟不以为然,“你是他表哥,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叫他改啊。” “我算个什么人?”林南皱着眉抬起眼,“我管得动吗?” 林南不是没有管过,他试过几次,叫他洗碗,叫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要催无数回才会洗一回。 叫到后来方娟自愿帮他洗,她说:“叫得动他,自己都洗完了。” 方娟也管过他,叫他洗衣服,叫他收拾房间,她说的话全被当作耳边风。 大家热热闹闹地想要和他说话,他一个人冷冰冰地坐在那,吃完就走,只顾着自己的手机游戏。 “都是亲戚,你不知道,他爸以前对我很好的……”方娟说。 “我知道,你说过,可是你对他也很好啊。”林南觉得方娟帮过小舅舅已经很多了,“小舅舅好,所以你就要对他儿子好吗?这样溺爱真的是对他好吗?” 林南曾经有过让方志远改正坏习惯的想法,健全他的人格什么的,到后来全都作废,只余不满——他无法理解方娟对方志远的偏袒,林南每次提起方志远的问题,方娟就会指责他一次。 “你现在帮一下他,他以后也会帮你的。”方娟永远有她的理由,哪怕是林南不理解的理由。 “我不需要。”林南对这个设想感觉不屑。 林南也不相信,即使日后真的需要有人帮忙时,方志远能帮得上他。 方娟叹了一口气:“他爸妈都不理他,他很惨的,你体谅一下他吧。” “我,体,谅,个,屁。”林南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问道,“我不惨吗?” 方志远父母离异,林南的父母难道没有离异吗? 方娟和林南经历了多少的颠沛流离,挨过多少的苦,方娟向林南吐过多少的苦水,林南现在的平稳和幸福是从风雨经历过来的。 可方志远凭什么? “你要有点良心、同理心,得顾念一下亲戚情吧,”方娟的声量也不大,她只是皱了皱眉,“你知道你有时候脾气真的很奇怪吗?” “我有时候没法理解你,你太难相处了。”方娟语气并不强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南和方娟之间存在代沟,方娟之前理解不了林南说要单身一辈子的想法,现在理解不了他对方志远的厌恶。 林南一直对方志远生气,生气他的一举一动,生气方娟和外婆对他的纵容,也对自己生气。 俞廷望也跟他说过,就不管他就好了。 林南没办法做到不被方志远影响心情。 或许就是俞廷望一针见血说的那个不公平的问题吧。 林南知道这个世道就是不公平的,但他还是向往着公平,可方志远的存在就时时提醒着林南怎么努力,不公平都还是会存在的。 林南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变轻了,语速也变缓了。 “我也不理解。”林南很轻地说。 凭什么呢? “从小到大,你告诉我要做那么多的家务,扫地、洗碗、拖地、擦窗、洗衣服……而方志远可以什么都不做。” “我学习,一科一科的作业,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我在做作业的时候听到方志远房间里传来的打游戏的骂声和笑声,我为了赶课业大清早起来,他的闹钟可以响两三个小时都不关。” “我省吃俭用,找兼职,企图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方志远不务正业也可以得到他爸妈无穷无尽的物质供养。” “吃饱了睡,睡醒了玩,每天想干什么干什么,除了玩游戏还是玩游戏。衣服不用洗,作业不用做……” “妈,为什么啊?”林南说这话时声音更轻了,他问的是方志远,却也不止是方志远了,“为什么他能过得那么快乐?” 屋里很空,外边也没什么声音,方娟不必费劲就能将林南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林南的声音哑了,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脸颊滴落到了沙发。 一滴又一滴。 方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林南向来是坚强的,乐观的,不需要人操心的,而现在林南在她面前哭了。 方娟心里也很难受,心里针扎一样地疼。 “我,”方娟站在那里,面前的林南不是她惯常了解的样子,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希望你变得……” 林南轻轻打断了方娟的话:“希望我变得更优秀吗?” 学习、家务、品德、人际交往,方娟把自己从生活里学到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林南。 “是,”方娟的语气干巴巴的,“我并没有逼你。” “我这辈子都没那么快乐过。”林南笑着说,泪水从他牵强的笑容里滑落,“为什么,就因为他是Alpha吗?” ☆、第 82 章 “不是,”方娟给林南的回答是接连的否认,“不是,你是Omega,一样很优秀。” “我好想当个废物,”林南有些难过。 他也知道方娟对待他和方志远的差异不是因为性别差异,也或许确实是因为他重视林南,才对林南要求更高。 但有很多东西,林南也想不明白、说不明白。 这其中肯定是有一些林南没有想通的地方,不止是因为方志远爸妈都不管他,不止是因为方志远年纪小或者他才刚到他们家不久。 肯定是有一些原因,比如这社会风气对方娟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她如此宽松地去对待方志远。 不全因为是性别,但总会有性别的因素在里面。 无解。 而且林南是真的想过像方志远那样,当一个废物,每天收获简单低级的快乐。 方娟听了林南的话后半晌没出声,开口时语气也低落了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样说,对得起我吗?” 林南从来乖巧懂事,不惹事,没有过分的要求。 如果人的一生有一条明晰的界线,那么在方娟的印象中,林南从不做出界的事。 方娟一周上六天班,打几份工,努力地工作、赚钱,给林南更好的居住和伙食条件,供他上大学,而林南却说想当个废物。 而对于林南来说:想当个废物,对不起方娟的养育。奋发向上、勉励自己自律积极,对不起自己。 真难。 林南抬手不甚在意地抹了把眼泪,一手的湿润。 他轻声地说:“那我能怎么说呢?”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郁蓝色的天幕笼罩着大地,一弯新月挂在树梢。 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是一片朦胧的黑。 林南自己拿纸巾擦过量的泪水,方娟站在一旁有些无措。 良久,方娟没有再说话,林南也没有再说话,眼泪仍掉了一会儿才止住。 正在他俩僵持的时候,方志远回来了。 林南没躲,短暂的哭泣后,脸上的红也迅速退却,恢复成平日的样子,只眼里有点水光,掩藏在黑暗的夜里。 他冷然地看着:方志远路过客厅时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扭回视线,低着头走进了房间。 方娟在林南身边站了一阵,犹豫片刻——林南没有看出来方娟有犹豫,但她脑海中的确有过挣扎,她走到方志远房间外敲了敲门。 “吃饭了吗?”方娟敲了几下后扭开了房间的门。 方志远今晚回来得挺晚的,这个时间已近七点,林南和方娟同样也还没吃饭。 “没。”方志远在房间里,开了灯,正低着头准备打开游戏。 “你自己晚上煮点东西吃。”方娟对他说,“冰箱里有肉有菜,中午的冬菇鸡肉加热就能吃了。” 林南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给方志远做东西吃了,方娟此时也不可能触林南霉头。 “嗯。”方志远一般也不会表示不满,他就应一声。 “别打游戏了,煮饭吃饭,今年就要中考了,好好学习。”方娟关门前又说了一句。 “嗯。”方志远仍只是低声应一声,和他以往的行为完全一致。 客厅没有开灯,方志远的房里漏出一线光亮,被内墙挡住了。 方娟走出来,她和林南说:“我约了朋友,出门一趟,冰箱里有菜,想吃什么吃什么。” 她的语气说不上平静,也没有安慰,在林南听起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事实上,方娟的语气比平日要轻柔一点,林南也没有发现。 林南侧着头,看夜空中瘦削的月亮,没应声。 方娟也没再多做别的解释。 很快,咔塔,砰,咔塔,砰,木门和防盗门打开,又关闭,屋里复归于寂静。 林南松了身上的劲,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委屈。 更委屈了。 林南不是真的想当个废物,他也不是真的没有快乐过。 有的人的生活就是一帆风顺的,一帆风顺的人也会有难过,林南知道的。 林南的生活经历过波折和风雨,但那些经历并不全然让他难过,他懂得知足的。 他只是,不满方志远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收获快乐,不满他以一种全然不需要努力的姿态就可以获得林南一直都在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境遇。 林南久久地望着窗外的月亮,眼泪又重新滑落下来,痒痒的,心里有点闷。 过了一会儿,林南换了一套衣服,去浴室。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鼻尖都没红,看不出来哭过的样子。 不过也许是眼里被水浸润过,他此时的眼神柔和脆弱得像一段悲伤的纯音乐。 怎么吵完架,方娟就出门了呢? 都不心疼一下自己儿子的吗? 林南朝镜子里的自己扯了个笑,可眼泪又掉下来了。 有点烦人。 林南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爱哭。 不过,难过就哭呗,怕什么掉眼泪。 洗了把脸后,林南也出了门,出门前往兜里揣了手机和一包纸巾。 林南下了楼在小区里面走。 他家小区的面积不是很大,他五分钟就能走完一圈。 昏黄的光影照着树影婆娑,红的、白的、碎花、小花、挂在树梢的和挂在草丛的都有。 楼下有一个很小的小广场,那里光线稍微亮堂一些,家长带着孩子在打牌,老人家在跳广场舞。 林南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从人多的地方绕到一个人也没有的小径里。 吵完哭完之后的心情就跟下过雨的天空一样,林南现在心里空空的,既没有忧愁,也没有快乐。 但是有时候走着走着,可能是看见了一只小鸟,眼泪莫名其妙就流下来了。 断断续续地,好像要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感觉今天流的泪比他印象中加起来都多。 在楼下抬头看月亮,它似乎离他更远了。 林南走出了小区,那条路有一条长长的斜坡,除了保安亭里有个在玩手机的保安,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走累了,他就坐在公交车上的站台长椅上。 旁边有块公交车站牌。 他家位置有点偏,经过这站的公交车路线就只有三条。 林南侧着头看着那块牌子,计算着自己出行的每一条路线。 如果要去杜一庭家的话……杜一庭家在哪? 林南转回了头,摸了摸站台上的玻璃,即使在黑夜中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指腹抹上了一层灰。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没有靠在玻璃窗上。 那弯月亮还挂在他的面前,高悬在建筑物的上空。 很尖,只有一两分圆,洁白,看不出上面有一颗尘埃。 林南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打开了杜一庭的对话框。 他清了清嗓子,确认声音和平时并没有很大区别后拨了个语音电话。 嘟。 一声。 嘟。 两声。 嘟…… 第三声的嘟声才刚响起,杜一庭就接了电话。 林南笑了一声,不是勉强的。 但他把自己的声调调成乐观开朗的频道,这多少是装出来的:“嗨,晚上好啊。” 林南的故作轻松听起来挺真的,要是杜一庭没有在电话里听见他和他母亲的吵架之外,杜一庭估计不会对这样的林南起疑。 可杜一庭听见了,几个月的相处也足以令他明白林南没那么容易能释怀过来。 在杜一庭的心里现在的林南必然是难过的,但他却在自己面前装作不难过的样子。 杜一庭听到林南的话,回复的语气很平静:“晚上好。” 太平静了,显得有些冷漠。 林南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电话连着的两人静默了半晌,杜一庭低声叹了一口气。 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林南。”杜一庭声音不是很大,带着点疲惫。 但他压低的声音像是一吨棉花压在林南身上。 林南听出里头的失望,可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杜一庭忽然对他产生了失望。 林南有点怔地盯着路面和月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母亲伤了他的心,现在连杜一庭也要让他难过吗? 一辆公交车开过,开了门,见林南没有上车的意思,车上也没人下来,没停留多久便关了门,又开走。 公交车的灯光在林南脸上反射出一道细细的水光。 “杜一庭。”林南压低了声音,使语气变得疏离,不让杜一庭听出他这边的异样。 他不知道杜一庭为什么突然喊他全名,他现在反叫杜一庭的全名也没什么目的。 像是一种无形的对抗和较量,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要对你好了。 你要那么陌生地喊我,那我也不要对你那么亲密了。 电话那头的杜一庭平日里是有点直,但也不是傻。 林南忽然喊他全名,语气也不是很好,他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也知道林南这下是不高兴了。 杜一庭也反应过来,是接电话时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可是他对林南也有生气啊,刚才隔着电话听着他和家人诉苦、吵架,杜一庭对林南也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委屈和难过一样。 听着他哭,自己也仿佛大哭了一场。 杜一庭很想抱着他,安慰他,但是他们相隔了一个小时的距离。 他在单方面的通话挂了电话,等了许久,才等到林南给他打来电话。 但林南一出口便是装作若无其事,杜一庭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不被信任的愤怒,心里充满的都是各种激烈的情绪,让他一下子没能语气平和地回应林南的“晚上好”。 不好。 这个晚上一点也不好。 可杜一庭不敢再用严厉的声音再吓他了,谁知道林南是不是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偷偷掉眼泪。 杜一庭握紧了手机,看着车上掠过的昏黑的影子,他难得地想起和林南认识的那个夜晚。 沉默再延续了片刻,杜一庭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公交车还有一个站,我快到你家了,需要我帮你把表弟打一顿吗?” ☆、第 83 章 “打他?”林南讶然反问。 林南在生活中离打人和挨打都很远,他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要是打方志远一顿……能使他洗心革面吗? 打人的心思还真被勾出了个苗头,不过, “算了吧。”林南觉得即使采取了武力手段也无法解决方志远的问题。 同时,他下意识向马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 他站起身,探出头向远方望去,也没在下一个路口看见有公交车的身影。 “你表弟很欠揍。”杜一庭陈述他的观点。 “是,”林南固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打他也没什么用。” 打轻了,和没打没区别,打重了,倒也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 打完他,说不定还让他觉着自己委屈,林南和杜一庭还理亏。 林南的眼泪早因为吃惊而停了,他没想过杜一庭会突然过来。 “你怎么忽然来了?”林南问。 杜一庭沉默了一下,坦诚地说:“刚才的事,我都听见了。” 杜一庭乘坐的那班公交车每个站点距离比较远,这趟车也违背杜一庭的心意开得慢慢悠悠地,但也的确是快到了。 等过一个漫长的红灯后,公交车继续向前。 林南这才真正明白杜一庭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才反应过来杜一庭为什么忽然问他要不要帮他打表弟。 刚才是哭傻了吧,现在才恢复了理智。 “我不是按了挂断了吗?”林南有些茫然地反问,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按错了吧。”杜一庭没法得知林南是不是手滑,“反正我都知道了……”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 公交车上的到站提示音响起,杜一庭的话音中断,他抬起头看站点。 要到站了。 他看向窗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公交车逐渐停稳,林南跟着车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到了后门的位置。 车上人本来就不多,下车的乘客只有杜一庭一个。 随着车门开启,杜一庭看到了林南,大步从车厢跨到了林南的面前。 “抱一下。”杜一庭没说什么别的,他看着林南,伸开了双臂。 杜一庭今晚穿了件浅灰色针织长袖毛衣,搭墨绿色亚麻休闲长裤——他选择的面料总是很柔软,看起来就很好抱的样子。 杜一庭那一步一下就跨到了离林南半臂不到的距离,林南眼帘颤了两下,双手比理智更快地抱住了杜一庭。 抱一下,落到实际变成了实打实的深吻。 什么委屈、纠结和愤懑,都融化在披着月光的亲吻里. 唇齿交缠,林南闻到了那阵令人心安的柑橘清香。 那一瞬间,林南忘了今晚更需要安慰的人好像是他自己来着。 虽然林南住的地方是有点偏远,但好歹是小区前的一个公交站台,不远处还是个有几个小区的十字路口,夜里还是有不少人走过的。 两人公然地在大马路旁边吻得你侬我侬的,吸引了好几个路人回头看。 林南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后来倒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俩亲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林南拉着杜一庭在小区附近走。 林南在面包店买了两个泡芙,分给了杜一庭一个。 杜一庭对泡芙没什么兴趣,不过林南递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接过来了,拿在手上,也没吃。 到后来,两个泡芙都进了林南的嘴里。 杜一庭说,在林南和他妈吵了一会儿、杜一庭发现林南哭了的时候,他就出门了。 挺意外的,林南完全不知道原来那通电话还保持着,也没想到杜一庭知道自己难过的时候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出门来找他。 跨越地铁和公交,大夜晚的来送一个安慰——杜一庭的出现对林南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其实林南以前憧憬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难过伤心又怕自己矫情,他连痛苦都不敢全然托付,连说自己的经历都要补充一句“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连厌恶他表弟,林南都显得迟疑——好像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要那么讨厌表弟,是不是他自己自私和懒惰,也真的如方娟所说的没有同理心? 他向来渴望一个分享对象,但他也向来没有得到。 方娟不能理解他,俞廷望沉迷着游戏逃避现实,他自认为最好的朋友凌湛是个分享欲极低的人。 他确实很有分享欲,但他并不想总是做那个唯一挑起话题的人,也不想看到自己巴拉一大段只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 林南知道人生路都是单行道,所以他逼着自己学会和独自相处,学会和每个朋友保持不一样的距离,让自己变得尽量得客观、乐观、积极向上。 那些悲伤和难过一次次被削弱、被压抑在心底。 林南说“没关系”。 心里也想着没关系。 但他需要安慰的。 这同时常被人歌颂的美好爱情一样,总有人在描绘着它的美好,可于林南来说,那都是传说的东西,是可望不可即。 要是有一个人告诉他:“这关系可大了,你就应该生气,你就应该难过。” 那林南当然是会感动。 杜一庭就是那个人。 他没说出声,他用行动告诉林南了。 杜一庭始终用事实告诉林南他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好还是坏。 暖融融的,是林南在冬日里遇见的灯火,让他一下子把傍晚的争吵、心怀的不满都一时忘却了。 林南朝着杜一庭笑。 杜一庭明白那个笑并不全心全意,又或者说,林南努力想让杜一庭觉得自己并没那么难过,但他失败了。 那个笑发自真心,却只是一种安慰,对他和自己的安慰。 林南弯起了嘴角,却无法使眼睛戴上笑意。 他哭了一晚上的,脸上的神情因杜一庭到来而有些回温,仍有掩不住的低沉和疲惫。 路灯下光影浮动的脸因哭泣有些失色,眼睛肿起来的幅度十分之轻微,鼻尖没有红,眼睫毛也没有挂上一丝一毫的水珠。 林南一边走,一边举着泡芙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吃着,嘴边沾了一丁点奶油,不一会儿就会用舌尖舔走。 杜一庭是猜想,也有些肯定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他问的是在公交车上通话的时候,他俩都知道。 但林南还是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才明白过来,随即诚实地应:“嗯。” “如果,”杜一庭少见地有些欲言又止,他顿了一下,然而还是选择继续问出自己心中的问题,“如果我没听到你们吵架,你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吗?” 杜一庭不太想去承认,他现在有些过于了解林南,他猜到林南不会说,或者说也是掩盖了七八分的原情绪。 就像林南曾经给他说过表弟的事,但林南从来没提过,他表弟烦人如斯。 林南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事瞒着杜一庭。 太难过了,必须要找杜一庭讨点甜的。 林南咬到了泡芙最中间的位置,这家店的奶油做的是轻甜口味,淡香不腻。 奶油融化在口腔里,像是哭累后的能量补充。 “会啊。”林南回答。 然而杜一庭继续追问:“什么时候?” 这问题对于林南来说就有些复杂了。 什么叫“什么时候”? 这件事情发生在傍晚。 情绪的一时崩溃导致林南的朝气也罢工了好一会儿。 刚吵完那会儿,林南提不起劲去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他看花,看草,看挂在空中的月亮,看路边走过的行人。 等到他冷静下来,他点开了和杜一庭的对话框,也许那时候他是想告诉杜一庭的,也许会过了一晚上才告诉他。 都有可能。 杜一庭问的或许是这个? 于是林南有些迟疑地回答:“等我调整好情绪的时候吧。” “至少不要让我的情绪影响到你,不希望你也有那么剧烈的难过和生气,”林南伸出手握住杜一庭的手,“我好希望我给你的情绪都是开开心心的,不希望我成为你的大麻烦。” 林南不想无时无刻向别人传递负能量。 他自己分明在心里藏了许多坏念头、丧气的想法,但他每天拍照分享生活、转发搞笑段子,给出每一个开朗的笑容,都让人从中得到美好的记忆碎片。 他俩走进小区楼下无人的游乐区,杜一庭的手抚上林南侧脸。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杜一庭借着月光看进林南的双眼,“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我爱你,我想陪着你。” “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麻烦,是我自私,我渴求你需要我麻烦我。你自己哭这件事,我回想起来都难过得想哭。” “你爱我?”林南怔愣地问。 爱比喜欢重得多。 “我爱你。”杜一庭回答得坚定。 爱就爱了,确认后无需回避。 林南把杜一庭拉回了自己家,偷偷地把他藏在自己的房间。 到了夜里,房间锁上了门,两人相拥着说着悄悄话。 林南跟杜一庭说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的奇奇怪怪的烦心事。 林南一向信奉抱怨、后悔都是于事无补的…… 但说实话,抱怨找到正确的倾诉对象,可它可太爽了。 ☆、第 84 章 林南的房间并不很大,放了一张大床,一个落地贴墙衣柜,放了一张椅子在床尾用来放衣物,其余就放不下什么了。 天色蒙蒙亮起,房间拉了双层的窗帘,一层遮光帘,一层半遮光帘,可光线还是从两边的缝隙透进来。 到了寒假,林南的闹钟还是照常响起。 昨晚弄得有点晚,林南几乎是陷在昏睡中,被闹钟闹醒后仓促关掉闹铃。 清晨比较安静,房门关了,窗也半关。 闹钟响了三四秒,杜一庭也被叫醒了。 照进来的阳光是柔和的香槟金色。 林南把放在椅子上的手机拿到床上,躺回去的时候看见杜一庭睁开的眼睛。 他又钻回到被子里,面对面地看着杜一庭,还伸手摸了摸杜一庭的脑袋,手法有点像撸猫猫狗狗或者人类幼崽。 “乖,再继续睡会。”林南趁杜一庭没在意撸了两把,心里有些满足,嘴上轻柔地哄着他继续睡。 杜一庭这时候不能跟着林南起床,杜一庭要见方娟不能是用这样的方式。 “嗯。”杜一庭像是没发觉林南的行为,早就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又睡着了。 林南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到杜一庭的腰上,脑袋也埋到杜一庭枕头上,离杜一庭的脸离得极近——拿他来挡阳光。 被子被林南平日用的沐浴露香熏染,也带了些香味,杜一庭没醒来时呼吸之间带了点淡淡的柑橘味。 喜欢。 平日里,林南和方娟的起床时间差不多。 方娟早上会做早餐,林南保持早起,就能得到早餐。 有时,林南起得比方娟早一点。 有时,方娟起得比林南早一点。 但最近,林南早起之后养成了在床上玩一会儿手机的习惯,他从床上起来时方娟都起来了。 他躺在床上,身体和脑袋也都昏昏沉沉的,但也睡不着了。 林南分出半边耳朵听了听外边的动静,方娟好像还没起床。 林南躺了一会儿,意识越来越清醒后也就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床了。 他走出房门,开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杜一庭窝在床上睡得正熟。 他小声地关上了房门。 林南从房间里走去洗手间,看见方娟已经起床了。 他抿了抿唇,没跟她打招呼。 方娟也看到了他,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林南脚步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视线低垂着走进洗手间。 他倒不担心方娟会突然推开他房间的人去检查有没有人——一般方娟和方志远都不会进他房间。 他们家的早餐偶尔是饭,偶尔是面,要是前一天晚上有剩下的饭,那早餐就会是炒饭。 昨晚家里没开灶,林南的晚餐只是两个泡芙,现在早饿得不行了。 他也不知道方娟昨晚出去之后有没有吃东西。 今早的早餐是两碗面条。 并且因为平时他俩饭量不大,两个人的早餐,方娟只下了一个半的面。 一人一碗丝瓜蛋面,方娟给林南那碗还比给他自己那碗大一点。 另外方娟还烫了一碟油麦菜。 林南刷完牙后,一碗面条和青菜都已经放出来饭桌了。 “里面还有一碗面,还没拿筷子。”方娟解下围裙挂在厨房的挂钩上。 林南没应声,但进去拿了面条和两双筷子出来。 方娟是做完早餐才去刷牙的。 林南拿了东西出来后坐在饭桌边,选了小一点的那碗放在自己面前。 米黄色的面条上面铺了大半碗的丝瓜,青翠嫩绿,加了姜的鸡蛋不平均地放在大的那一碗那里。 方娟洗漱用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出来了。 两个人坐在桌前,话也不多。 吵完架之后,林南睡了一晚,气已经消了,但现在总觉得他和方娟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想说话,又没什么好说的。 方娟跟他说话,他又觉得好像白吵了一架似的,有点不满。 想起方娟昨晚没管他哭,直接出门了,林南仍旧觉得不爽。 “昨晚有吃东西吗?”方娟究竟是多活了几十年,道行要比林南高许多,脸皮也厚些。 她说起话也比平常柔和一丁点。 “嗯。”林南略带情绪地应了一声,又是不满又是尴尬的,总之就是别扭,也没反问方娟昨晚有没有吃饭。 都是成年人了,自己都会照顾自己。 方娟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面,想把大的那碗推给林南:“你吃这碗大的,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林南把小碗往自己面前又挪了一点,双手捧着碗边做出防备的姿态。 方娟没被林南不冷不热的话影响情绪,她也看出林南现在气是消了大半了,心情可能还没恢复过来。 嗯……带孩子真是一生的难题。 小的时候愁,大了也愁,果真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方娟也没有硬要找话题,拿着大碗将一半的鸡蛋分给了林南,林南这倒没有拒绝。 她吃了几口面条之后又问:“明天一庭是要过来?” 林南眨了一下眼,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方娟昨晚回来得比较晚,那时回来看到林南房间里灯亮着,也听到林南房里有声响,没多久就关了灯,撞见走出来的林南。 儿子没有出去夜不归宿,她也就安心了,根本没有想到儿子出过门,还带了别人家的儿子在家。 刚才看见林南房里门关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们这边风挺大的,常常把会没关的房门吹到关闭。 屋里也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想到有人在里面睡觉。 方娟又问:“什么时候过来,我和你早上去市场买点菜?” 林南家小区附近并没有什么大的市场,只有一些小的卖菜的连锁店。 他们有时会坐一站地铁,到一个大的市场去挑选新鲜的肉菜水果。 那里多一些本地人自己种的菜,方娟喜欢这些原生态的东西。 林南想了想,他也不知道杜一庭明天什么时候过来,但他点了点头。 “今天中午煲个汤?”方娟很快已经把面条都吃完了,“鸡肉和菜干我都已经拿出来了,再蒸点鱼干,鱼干也已经拿出来了,你剁点姜末、加点酱油,在做饭的时候一起放下去就可以了。” 又是吩咐今天要做的工作,林南有点不耐地应了一声:“哦。” 吃完早餐后,方娟也没在家里待多久就出门去上班了。 林南把碗放进厨房,又跑回到房里去抱住杜一庭。 昨晚多是林南说,杜一庭听。 杜一庭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他听着林南说话,讲他以前过去的事情,但他不评判,也不会给出自己的意见。 林南说得舒畅,他就凝望着林南,认真又安静。 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林南倒是先睡着了,接着杜一庭抱着林南,渐渐地也入眠了。 杜一庭不认床,到了林南家也很快能睡着,早上被吵醒过也能很快再次入眠。 林南看着他,昨晚听他发牢骚的杜一庭看起来很帅气,今早睡得半窝在被子里的杜一庭也帅气。 喜欢。 再次躺上床后,林南没有睡着,也没有去闹杜一庭。 他轻轻地怀抱着杜一庭,也拉着杜一庭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跟着端详着他的五官,思绪乱七八糟地发散着。 有时候什么都没想,却不觉得无聊。 杜一庭动了一动,眼皮缓缓睁开,醒了过来。 林南看着他,朝着他扬起一个笑脸,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尖:“早啊。” 杜一庭很浅地在林南唇上贴了一下,手里稍微紧了紧,林南自己往他怀里钻。 “刚醒?”杜一庭低声问。 “没有,我已经吃完早餐了。”林南如实地回答。 “你家里人呢?”杜一庭醒了,但他还没想起床。 “我妈去上班了,我表弟……”林南始终提到表弟的时候情绪都不太高,“估计还在睡吧,他早上一般都不会出房门。” “哦。”杜一庭缓慢而有点迷糊似的应了一声。 林南看着杜一庭迷糊的样子也可爱,嘴角轻扬着问:“我早餐吃了面条,你等会想吃什么?想吃我做的面条还是想跟我到外面去吃点别的东西。” 时间还很早,必要时候他还能鸽了家里的午餐和杜一庭跑出去玩。 杜一庭对早餐好像不太感兴趣:“都行。”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着,视线落在林南的脸上,搂着林南的手挑开衣服下摆摸在光滑的皮肤上。 侧着拥抱的姿势并没有那么舒服,杜一庭搂着林南,林南也慢慢从侧躺变成半趴在杜一庭身上的姿势。 随着杜一庭动作越来越往不太纯洁的方向走,林南才不太认真地挡了一挡。 最后两人也没真那么刺激地大白天在林南床上就做起来,只是互相弄了弄,出来了就算了。 日上三竿,窗外的光线更亮了,连遮光帘也若有似无地透着光。 房间已然是亮起来了,却也没有完全明亮。 发泄过后,悠闲的早晨时光显得更余韵悠长。 被子被拉到了一边,半遮地落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上,杜一庭和林南接了个十分慵懒的吻。 ☆、第 85 章 林南做的面条只是很普通的面条。 煎蛋,面条,火腿肠,调味料只加了盐、酱油和胡椒粉。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条,说不得有多美味,却是林南一个人时候最喜欢做的食物。 林南平时还没有火腿肠呢,拿着煎蛋和面条就可以对付过去一餐。 偶尔有肉丸时,也会加点肉丸,不过他家基本不会有肉丸的存在。 同样的食材,在不同人的手里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林南给杜一庭煮了一碗面,杜一庭吃了几口,和他自己平时做的也不一样,味道新奇而可口。 “好吃。”杜一庭坐在饭桌旁边,拿着筷子吃。 林南坐在旁边,看着他吃,听到夸奖之后笑了笑。 方志远在房间里,似乎是没有睡醒。 林南说方志远睡眠很沉,一般外边有什么声响他应该是听不见的——林南猜的。 杜一庭在林南家就正常活动,没有鬼鬼祟祟的。 两人心里也确实没想着太避讳方志远知道杜一庭过来。 林南虽然已经吃过早餐了,在给杜一庭做早餐时也没预料自己的分量,但他看着杜一庭吃自己做的面条时,食欲仍是有些蠢蠢欲动。 炒饭和蛋面几乎是他从不失手的料理,他怎么做自己都很喜欢,都觉得好吃。 他对这两项烹饪信心十足,也会被自己的手艺馋到。 他看着杜一庭,时不时视线下移,看着那碗面。 火腿肠也是他平时很少吃的东西。 林南的眼光太过简单,即使经过一些收敛也还是直白得很。 有几次杜一庭看过去,林南都毫无察觉。 杜一庭夹起一块火腿肠,那是林南切成片后煎过的,边缘和表面都带着金黄色的微焦。 林南的目光隐秘地随着火腿肠片移动。 杜一庭把那片火腿肠喂给了林南。 林南没客气,吃了后露出满足的神情。 香! 杜一庭把碗放到林南面前:“吃两口?” 面条已经吃了一半了,火腿肠和煎蛋还没吃完。 “不用了吧,我不饿……”林南顿了一下,是杜一庭将筷子递到了他手上,于是林南改口了,“我就吃一口。” 林南夹起一筷子面条,吃进嘴里后眉眼都弯了弯。 “好吃。”林南轻挑眉毛,语气间有些许得意。 他把碗筷递回给杜一庭,杜一庭也没推托,重新就着林南吃过的碗筷继续吃了起来。 又吃了两口后,杜一庭也慢悠悠地勾了嘴角:“是挺好吃的。” “你表弟还挺能睡。”杜一庭吃完,把汤也喝掉了,碗里干干净净的。 他收拾吃过的碗筷到厨房清洗,林南也没阻止他,靠在一旁看着杜一庭。 林南看着空掉了的碗自然生起几分满足感,不过提起方志远,态度还是一般般。 “那是,”林南说,“毕竟每天打游戏都能打到深夜。” 林南和方志远就是特别不一样的两个人。 林南从小被管教得也不严,但是对自己还有几分自律和约束,也说不上重不重视学习,反正就是该学的时候都好好学了。 而方志远家教是真的不足——对于这点,林南曾有过同情——从小除了玩游戏还是玩游戏,到现在该学习的时候也是玩游戏。 没人教他怎么做人,没家教,没礼貌,也没点脸皮,对自己的生活就是将就,大概也无所谓是睡在垃圾堆还是空调房。 林南以身作则,每天看书、学习、爱干净,做好自己的事。 后来林南才醒过神来,无论林南成绩有多好、家里有多少书、笔记有多厚多认真,方志远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林南怎么做都影响不到他。 就像方娟和外婆无论做了多好吃的菜,方志远依然挑食一样。 所以林南说实话,看不上方志远。 而方志远说不定也在心里瞧不起林南。 林南让方娟管教方志远,说方志远现在不吃点教训,以后就会在社会上吃教训,方娟说那就让他以后再在社会上吃教训好了。 林南总是忍不住帮方娟承担本应属于方志远的任务,林南现在想通了,以后方娟要帮方志远,他无所谓了。 方志远的人生是方志远的人生,任他以后吃不吃苦头都好,林南不想管了,就当他是二氧化碳吧。 其实,林南并不是抗拒方志远在他家借住许久。 林南所想要的不过是方志远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该是他做的却让别人做,自己惹的东西却让别人收拾烂摊子。 但方志远没有做到,而方娟也站在方志远那边。 杜一庭无法全然感受到林南和方志远住在一起时所受的痛苦,但他理所当然地坚定地站在林南那边。 林南对方志远的描述并不都是抱怨,他在说方志远不好,可他也质疑自己做得不好。 杜一庭发觉林南给自己很大的枷锁,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林南自己想通。 他看着方志远的房门,若有所思。 “真的不想打他一顿吗?”杜一庭手有些痒,“不是说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林南愣了一下,随后失声笑出来。 杜一庭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狠,他平日的举动看起来也不像是冲动的人。 林南笑了一下又出声调侃:“你是个大三的法学生,居然想殴打未成年吗?” “法律也有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杜一庭淡声道,“我打他一顿,我也愿意因此负法律责任。但他欺负我男朋友,我需要讨回一个公道。” 短短几句话,在林南心里转了好几回,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半晌,他伸出手撑在杜一庭的椅子靠背,凑过去吻杜一庭。 这个吻有点轻缓,并不带着什么□□的感觉。 它轻飘飘地落在杜一庭的唇上,像夜空的云层靠近月亮,短暂地凑在一起。 林南不需要说什么,这个吻就诉说了他的感情。 “我们有别的方式。”半晌,林南退开了一点,另一只手还在杜一庭的腿上摩挲着,“或许,我也就是应该学会无视他。” 之前有一段时间,林南过得太累了,对方志远简单快乐的生活就格外愤懑。 而现在林南有杜一庭,许多事情也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他面对方志远还有一些不满,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不甘了。 昨晚和方娟的吵架,也算是刚好凑到了吵架的时机吧。 把话和方娟都说开了……其实也挺好的。 杜一庭不知道林南说的别的方式是什么,是等他走还是继续忍。 杜一庭需要是实际就能解决林南问题的方式。 “你们家不关路由器吗?”杜一庭在出租屋没有拉网线,现在也才想起来这件事。 林南说方志远留下是为了网络,平时也醉心于游戏,那干脆到了夜晚把WiFi关掉不就好了吗? “关过,”林南和方娟自然尝试过,“但他自己夜晚又出来把开关打开了。” 林南带杜一庭去看路由器的位置。 路由器就在入户花园门口的一个墙边暗格里。 “这东西没有锁,他想开就开了。”林南说。 林南打开了暗格给杜一庭看,路由器和网线都在那里。 方娟曾想着夜晚十点就断网,但是放置着路由器的地方没有设置锁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方娟关网,方志远出来打开暗格的门,就又开网了。 要是说夜晚睡觉时把连着路由器的网线或插座取走放在房间里,也能断网,不过林南和方娟对修网络一窍不通,怕这样弄一弄就弄出个麻烦来,也没弄。 而且也确实麻烦。 “那就加个锁?”杜一庭提议道。 “怎么加?”林南也不是没动过这主意,但具体操作起来似乎并不容易。 暗格就是一个长方体的凹陷,暗格的门是一个网状的长方形,刚好贴合墙壁。 “在旁边钻个孔,用那种细的铁链,然后在外头加个锁。”杜一庭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林南顺着杜一庭的思路想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还有些别的担忧。 “万一瓷砖裂了呢?”林南问。 暗格旁边的墙体都已经贴上了瓷砖,要是钻孔钻裂了一块,恐怕影响美观,而且也不知道换一块瓷砖好不好换。 “换。”杜一庭的想法比较直接简单,“或者我给你画,保证比原来好看。” 这下林南可就来劲了:“好,就这样说定了。” 空谈无益,实干就最重要。 林南和杜一庭经过短暂的商讨后就动工了。 他俩出门到五金店买了铁链和铁锁,五金店也不远。 林南临时在小区群里问邻居借了个电钻,杜一庭拿着很快就钻出了一个孔来。 瓷砖多了一个孔,一点也没裂。 铁链穿过暗格门和新钻出来的墙中通道,买来的铁锁也安稳地套在了链子上,整个过程算上买东西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意外地顺利。 林南看着瓷砖,甚至还有点惋惜:“没裂也能给我画个画吗?” “可以,我明天带点颜料过来。”杜一庭很快就答应下来。 给家里的无线网装了个锁,作用并不一定有很大。 林南和方娟白天自己也要用网,方志远白天玩手机游戏依旧畅通无助。 加了锁后,林南也只会在夜晚十点后将网络关闭。 方志远没了无线网或许还有流量。 对于林南来说,十点以后的夜晚就剩下没多少时间了。 而对于方志远一个常常玩手机游戏到凌晨不知道几点的人来说,夜晚还很漫长。 这一举动也不是什么大举动,给不了方志远什么大教训,倒是应该能让他的日子过得没那么舒坦。 杜一庭来了,又走了,真就完全没被方娟和方志远发现。 他第二天还要来。 ☆、第 86 章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林南和方娟其实很像,吵了一晚也很容易消气。 到了晚上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林南和方娟又恢复到往日的相处模式了。 晚上这顿饭是林南煮的,菜是方娟炒的。 林南放假在家的时间里,大多是会摘菜洗菜,但炒菜则是他有心情、有空的时候才会做。 今晚他家做了三菜一汤,有点儿丰盛,但最后都吃完了。 “晚上整理一下家里,把所有窗户都擦一下。”方娟说。 “嗯?”林南有些不解,“又没到过年。” “窗户脏了就要擦啊,”方娟是那种常常觉得自己家里不够整洁卫生的人,“明天一庭不是要过来吗?总得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啊。” 林南轻抽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不用那么麻烦吧,窗户还挺干净的啊。” 尤其是阳台的玻璃窗,看着没什么灰尘。 “一堆一堆的灰尘。”方娟说,“别人要是过来,看到我们家那么脏,得多失礼。” 林南在这方面总拗不过方娟,有点无奈地答应了:“行吧。” 方志远在一旁玩游戏、吃饭,感觉明天有没有人过来、家里要不要搞什么卫生,都与他无关。 “志远的房间也该收拾了,”方娟忽然对着方志远吩咐道,“你那些衣服穿完老不丢去洗,吃完的东西又不拿去扔,现在房间都一股酸臭味,明天有客人过来,你今晚把你房间都得收拾好,那些垃圾该丢的丢了,衣服该洗的都洗了。” 沉默地听方娟说完后,方志远闷声“嗯”了一声。 “十五六岁的人了,不要太懒,平时打完球回来一身汗,那衣服就该直接换洗了啊,”方娟说,“就那几件,手洗能有多难?” 方志远沉默着,没说话。 他也没什么表情,不像林南被方娟唠叨完时偶尔会露出不耐——某种程度上说,方志远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空心玻璃一样,什么东西都不往自己里头装。 “志远也放假了,接下来我们轮流洗碗,”方娟接着说,“你洗晚上,表哥洗中午。” 方志远愣了一愣,略微一点头应声道:“哦。” 接着难得没有直接吃完饭就回房间了。 林南中午没在家吃饭,他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才回家准备做菜做饭什么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方娟和方志远说了什么,方志远这次答应得倒挺快。 林南坐在饭桌旁边,早就已经吃完了饭了,面对方娟的决定,他不置一词,不过心里是有些舒坦的。 不管方志远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至少方娟现在又开始催他干活了。 生活也总是要有些改变的吧。 方志远洗了碗,接着回房间,没收拾东西。 方娟叫了他好几次,没叫动,最后还是亲自进他房间里把零食袋、饮料罐等垃圾都收拾出来了。 干活时,林南开了音乐,一边听着歌一边干。 两个人换了新的沙发罩,把沙发挪开,扫过了底下的灰尘。 阳台的落地窗,林南拿着毛巾湿擦,方娟拿着刮板把水抹干。 家里能拆下来的窗户也被拆下来擦洗了一回。 客厅的摆设也被弄得更整齐了。 一晚上,林南和方娟在家里搞了次简单的大扫除。 林南干活时始终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见到整理、清扫过后的家里焕然一新,倒也觉得不错。 搞卫生时,每件事情做起来比想象中都还要费劲一些。 也就做了这么些清理工作,林南和方娟身上都累出了一层汗,不多久衣服就都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幸好方娟也没想着让林南把衣柜里的衣服都重新拿出来整理一遍,两人还能赶在平常的休息时间前把大扫除工作完成。 林南今晚洗澡的时间也比平时用得久一点。 洗完澡后,他感觉连每个毛孔都散发出一种清爽的滋味。 在睡前,他给杜一庭打了个视频电话。 据说杜一庭这两天都是在家里,没在出租屋那呆着。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杜一庭也是正好洗完澡。 杜一庭接到林南视频电话时还在浴室,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接了林南电话后,则是没打算穿了。 他拿着带进浴室的上衣走出来,直接把衣服丢回了衣柜里。 背景一开始是在浴室,这浴室是在房里的浴室,杜一庭举着手机走出去,画面的背景接着就转到了杜一庭的房里。 他房间看起来还挺大的,白色的墙壁,浅黄色的木床,整体看起来要比出租屋要整洁些。 书桌上放了几个玩具,林南还记得之前见过的杜一庭家做的潮玩,现在放在杜一庭房间里的应该也是杜一庭爸爸设计的, 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浅白色的吊椅。 镜头随着杜一庭的走动稍微有点晃动,接着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大毛巾,走到吊椅上坐着。 画面一下子跟着杜一庭陷了下去,林南看到杜一庭其实连裤子都没怎么提好,松松垮垮地露出腰身和一截内裤边。 “不冷吗?”林南看着他的举动,明白杜一庭暂时是不打算把衣服穿上了。 “不冷。”杜一庭回复说。 其实有一点冷,但杜一庭不在意。 他的头发刚洗过,湿哒哒地还往下滴着水。 杜一庭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把手机架在一旁,拿着毛巾往自己脑袋一通乱擦。 手机的镜头正对着杜一庭的整个上半身,背景是玻璃窗外的夜空。 柔和的黄色映在杜一庭身上,仿佛将他披了一层暖光。 杜一庭平时不常去锻炼,身量一直不太厚实,也不壮硕,身体都是些精瘦的肌肉。 他也喜欢吃好吃的东西,但对食物和三餐要求不高,不像林南那样老想着美食,不会对吃的产生什么非要吃不可的欲望。 吃的不多,人长得高,身型自然偏瘦,他身上肌肉的线条细长优美,腰腹间轮廓清晰。 林南上手摸过,很紧实。 饶是碰过、摸过、亲过也咬过,再看过去也是会被吸引住目光,尤其是隔着屏幕看,看到又实际接触不到的时候,更令人欲罢不能了。 杜一庭低着头擦头发,林南有一半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对方光裸的腹部上,垂下来的毛巾偶尔会挡住林南的视线,形状恰到好处的那几块腹肌若隐若现。 林南的眼神不饥渴,只是有点想看而已。 林南默不作声地欣赏了一会儿后还是出声提醒道:“我看着你都觉得冷。” 最近天气转凉了些,林南也是刚洗完澡,开了窗,窗外吹着小风。 林南无论是季节,睡觉都喜欢衣物越少越好,于是洗完澡后穿的是背心短裤,他的脚还没干,只半个身子窝到被子里,风吹到皮肤上,还是觉得有些凉。 同一座城市,气温差不会很大,他觉得杜一庭大概会冷的。 而且,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实在太抓人了。 杜一庭看得出来林南有被自己吸引到,挑眉勾了勾嘴角,仍是没把衣服穿上。 “今晚在做什么?”杜一庭开口转移了话题,“一晚上没回我消息。” “大扫除。”林南如实回答,说完后自己又笑了笑,压低了声量对杜一庭讲,“我妈说怕你明天过来,看到我们家太脏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她不知道你都已经来过了。” 杜一庭也跟着林南笑了笑:“你家挺干净的。” 昨晚杜一庭过去,夜晚的时候没看清什么东西,白天光线足够了却也没把注意力分在林南家的摆设上。 “你明天来能看见更干净。”林南察觉到自己脚干了,将脚缩近了被子里。 接着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两肘支在枕头两侧撑着下颚,手机则被放在了床头。 镜头一晃,从这个角度,杜一庭能看进林南领口,胸腹若隐若现。 杜一庭眼神变暗,垂了垂眼,又睁开,不大清楚林南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他没有去提醒对方。 正说着话,方娟洗完澡看到林南房间的门缝里还亮着光,过来敲了敲门:“还不睡觉?” 方娟一向是早睡的,也让林南也早睡。 林南偏了偏头,看向门的位置,提高了声量应了一句:“准备了,你也快睡吧。” 他没有锁门,不过方娟也没有开门进来,得了林南应声之后就再催促了一句就离开了。 林南转回头来,压低声量跟杜一庭说:“我妈。我得关个灯。” 然后他往床边挪动身子,伸长手去关了灯,伸手时露出的腰线在杜一庭面前一闪而过。 房间里的两层窗帘一直没有被拉开,灯熄灭后房间便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不见了。”杜一庭屏幕上属于林南的那片区域光影模糊,甚至分辨不出来林南在哪。 林南的手机支在床头,杜一庭那边是亮的,林南的手机在自己黑暗的房里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他躺回来的时候顺手拉开了半米窗帘,让外边的光线照进来。 毕竟是夜晚了,住宅区里的灯光也没有很亮,现在杜一庭也就是勉强看清林南的轮廓。 林南退回到镜头前,把上衣和裤子都脱掉,再重新盖上被子。 ☆、第 87 章 “你在干什么?”杜一庭问。 光线太暗,杜一庭根本看不清林南那边在干什么,只听得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看见林南举手抬腿的动静。 “脱衣服。”林南带着轻松笑意的声音响起,“我是准备要睡觉了的。” 这语调怎么听都有点欠。 “不能开灯了吗?”杜一庭将手机往自己面前移近了些,林南那头依旧模糊。 杜一庭房间里的光线充足,落在他微垂的眼睫毛上,有些意味不明。 “我在假装我已经睡了呢。”林南现在的声量是压低了的,他们家隔音不错,其实他正常说话大概外边的方娟和方志远都不会听到——更何况他俩此时应该是在各自的房间里。 “没有台灯之类的吗?”杜一庭又问。 “没有,”林南很快便做出一个略带慵懒语调的回答,他家还真没有台灯,“不太需要吧。” 脱完衣服后,林南把自己重新裹在了被子里,仍是趴在床上、仰着头看向靠在床头的手机。 手机屏幕是亮的,依稀照出林南的脸,而其余都隐没在黑暗中。 “我看不清你的样子。”杜一庭始终盯着屏幕,“你脱衣服难道不是给我看的吗?” 林南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的影像很快也通过网络传送到杜一庭那边。 “就像你现在不穿衣服那样?”林南换成了单手支撑着脑袋的姿势,歪着头笑着反问。 杜一庭眉心微动,随即嘴角也勾了起来。 “对啊。”杜一庭坦然地承认。 林南笑容的弧度有向上的趋势。 “那我是为了睡觉的。”林南说,“你也知道我睡觉的习惯。” “你要睡觉了吗?”杜一庭暗自将牙齿轻轻错了错。 “差不多了。”林南笑嘻嘻地说。 但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想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杜一庭霎时有些无言。 “不过我还想和你聊聊天。”林南又说。 杜一庭没说话,半晌才开口:“那我想看你。” 这话杜一庭没说全,不过他俩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早上不才看过吗?”林南明知故问。 “我想你了。”杜一庭垂下眼看着林南,语气放低也放轻了,目光像月色一样有些柔和,整个人有点像眼巴巴盯着食物的大猫猫。 林南的心也因为这句情话而蓦地变得跟棉花糖一样软绵起来,还是那种用了过分糖量的棉花糖,超甜,连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都变得有些甜。 “你现在不正在看着我吗?”林南用手摸了摸屏幕里的杜一庭,手上传来手机视频久了之后微微发烫的热度。 “想亲你,想抱你,想和你做,想闻你事后湿润微甜的信息素味道。”杜一庭压低了的嗓音对林南杀伤力十足。 林南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喝酒喝多了的人都会把嗓子带上一种独特的味道,一开口就让人沉醉。 每当杜一庭用这样的声线和林南说话,或者当他一边唱歌一边注视着林南时,林南总有些遭不住。 周围的环境老是这么安静,反衬得他的心跳那样突兀,浓郁的爱情令他变得喉咙发干,连说话都变得有难度。 杜一庭说完那句话后,两人都静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两人突然默契地同时开口。 “你……” “我……” 杜一庭和林南听到对方话音都停了下来,望着屏幕相视一笑。 “你先说吧。”林南说。 “刚想起来,你前些日子说让我录几段我唱歌的音频,我录了。”杜一庭说着,同时操作着手机上的文件发送给林南,“不过是趁上班时候录的,不知道录成什么样了。” 林南脸上显现出惊喜的神情,手上也按着接受文件:“没关系,之后再多录点。” 杜一庭笑着点了点头。 “你刚才想说什么?”杜一庭发完文件后又恢复了聊天窗口。 林南接收完文件,又重新带上一点温柔的神色:“明天,明天我们就能见面了。” 离明天并没有多久了,但这句安慰好像太过轻飘飘。 他们需要的可能不止是见面,或许需要火辣的亲吻、酣畅淋漓的□□,又或是长久的温存才能缓解这一瞬间的悸动。 而谈到明天,杜一庭垂了一下眼眸,沉声应道:“嗯。” 紧接着,杜一庭也关了房间的灯上床,却打开了桌面上的台灯,使林南依旧能看清他。 林南观察着杜一庭的反应,眨了眨眼睛,问:“你紧张吗?” 平常好像不怎么见到杜一庭紧张的样子,但这次毕竟是见家长。 “有点。”杜一庭如实回答。 特别紧张倒算不上,紧迫感稍微有点,不过经过昨晚林南和他妈吵架的波折,那紧张感莫名其妙消失了大半。 “不紧张哈,”林南安抚道,“我妈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她知道你是之前她给我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后,结合对你爸的印象,对你还挺满意的。” 提到杜一庭父亲时,杜一庭怔了一下。 两边光线都有些暗,林南没瞧见杜一庭眼里一闪而过的怔愣。 “明天你什么时候过来?”林南仰头仰得有些累了,拿过手机侧躺着枕在枕头上继续和杜一庭说话。 “八点出门?”杜一庭说。 “这么早?”林南感觉杜一庭平时八点还没起床。 “我爸说早点过去比较礼貌。”杜一庭也躺下来,用林南同款姿势和他讲话。 “不用那么早,十点坐车过来就好,”林南看到屏幕里两个侧躺着的人,笑了笑,“我和我妈早上去买点菜,你中午过来吃饭就好。” “你做吗?”杜一庭有点好奇地问。 “我妈做,”林南说,“她做菜很好吃,你可以期待一下。” “已经和好了?”杜一庭问。 杜一庭没和季明佑或者范利安吵过架,对应付家庭争吵毫无经验。 他忽而一想,又联想到自己和林南的未来,希望以后也不会和他有吵架的机会。 “算是和好了吧。”林南抬了抬眉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他也只知道自己家是什么状况、不知道别人家吵架是什么样,他解释道,“我和我妈,吵架也没谁会认错道歉,过一会儿就当这事没发生过那样。” “哦,那也挺好的。”杜一庭话语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像是思考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爸说。昨晚你妈一直在跟他聊你的事。” 林南一愣。 林南之前没对方娟说杜一庭家庭的状况——方娟没问,他一时也没找着合适的提起方式。 所以昨晚给范利安发消息之前,方娟还不知道杜一庭是被领养的,是聊了之后范利安才告诉方娟的。 “昨晚我妈说约了人,是你爸?”林南有点诧异,心里有些难言的情绪。 吵架之后方娟不咸不淡的反应一直是林南哽在喉间的一根细刺,虽然最后吞下,但当时的不舒服仍在记忆里。 林南没想到方娟说约了人原来不是要出去玩,而是跟别人在聊他的事。 “不是,”杜一庭也是今天回到家才从范利安那得知这件事,“我爸没有出门,你妈好像只是一个人去了附近的湖边散步。” 林南仍是有点愣:“我妈怎么会去找你爸?” “……”杜一庭想了想,“好像是因为我们两的事,他们最近线上交流比较频繁。昨天下午他俩都还在聊着天来着,所以晚上你妈妈才把这事告诉了我爸吧。” 杜一庭还把他爸告诉他的事告诉林南:“她挺担心你的,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比较合适。” 林南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眉头也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伸展开了。 他确实是没想到方娟会去跟朋友说他的事,不过今天和方娟呆了一天,方娟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没有道歉,没有殷勤的讨好,也没有来跟他诉诉衷肠什么的。 这件事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就翻篇了。 好像也不错。 由于方志远,林南其实和方娟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不得而终,这次大吵之后,仿佛又有了点改变,只是也不知道这改变有变多久。 说到底,林南现在对方志远最热切的愿望是他赶紧离开他家。 但除了林南,或者加上一个杜一庭,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想。 就,只能顺其自然,能争取的争取一下,剩下的听天由命看奇迹。 “算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林南对吵架这件事没那么在意了,“吵了就是吵了,我难过的时候她走了就是走了,即使现在都和好了,留下的伤痕依旧会在的。” 林南垂着眸,视线没有直视杜一庭。 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像撕开了袋子的薯片,暴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变得不松脆了,像被浸湿了似的。 不开心也就一点点。 林南说着会留下伤痕,但这点伤痕是会被时间抚平的,连疤也不留下。 杜一庭看着林南,将手机拉到了怀里:“来,男朋友抱抱。” 林南看到杜一庭那边的屏幕渐渐变黑了,知道对方是真的把手机当成他搂着了。 林南没去搂手机。 他把上下唇抿住,随即很快松开,发出一声响亮清脆的“啵”声。 “亲你一下,明天再还我一个吻。” ☆、第 88 章 建安市中心的地铁人流量总是很大,即使周末早上八点也常常人山人海。 因此,杜一庭不太喜欢坐地铁,他不喜欢那种被人群推上车、站在车厢上身不由己的感觉。 不过,他家并不在市中心,有点偏的地理位置连地铁也是人少得很。 他很轻松就提着礼物就上了车。 车厢上空空荡荡,银白色的长椅上稀疏地坐着人。 到换了公交也是一样没什么人,杜一庭坐在公交车后半段的座位上。 汽车摇摇晃晃,他打开了半扇窗,看外面摇动的树影。 他比原先约定的时间要早得不少,幸好林南和方娟出门也早。 林南收到杜一庭消息后走出门去接杜一庭,见面先是兑现了昨晚说的那个吻。 “你买的东西可真不少啊。”林南松开杜一庭,看着他左手一袋果篮,右手一袋礼物盒。 “嗯。”杜一庭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 接着两人才往林南家方向走。 方娟在厨房里正准备着食材,看到林南带着杜一庭回来后擦了擦手走到门边。 “我男朋友,杜一庭。”林南还维持着拉开门的姿势,头歪了歪,点向杜一庭的方向。 紧跟着又偏过头:“我妈。” “阿姨好。”杜一庭走进门,礼貌地跟方娟问好。 方娟和杜一庭对上了眼,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给别人留下好印象。 “哎,你好你好。”方娟印象里对杜一庭的期待没有落空。 “这是给您带的一点小礼物。”杜一庭提了提手上带来的东西。 “来吃顿饭,带什么礼物啊……那么破费。”方娟听过范利安说杜一庭不太懂人际交往,但今日一见完全没这样觉得,心里对杜一庭好感度又增几分,“我和南南早上也买了很多水果,你买的果篮那么漂亮,待会儿再带回家吃吧。” 林南接过杜一庭带来的果篮,摆到了旁边的桌上,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另外一袋礼物。 “没事,能放,可以慢慢吃。”杜一庭把另一袋礼物递给方娟,“我自己做的小东西,希望您能喜欢。” 方娟有点诧异地接过来:“喜欢,肯定喜欢,你先坐会儿,很快就能吃饭了。” “需要我帮忙吗?”杜一庭问。 “不用,”方娟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菜都准备好了,我炒一下就行,让南南陪你在外面坐一会儿。” 出门之前林南就是和方娟一起整理买回来的食材的,现在要到炒菜的环节上,林南能起的作用也不算很大。 林南干脆听了方娟的话,拉着杜一庭到客厅坐着。 他小声地对杜一庭说:“是不是比昨天昨天干净多了?” 玻璃擦过了,地板扫过也拖过,杂物被收起来了,书柜平时盖着的布也掀了起来,甚至林南连家里植物的叶片都修剪了一下。 而杜一庭从昨天就只觉得这房子明亮干净,到今天也没看出来有多大的不同。 “看起来差不多。”杜一庭说。 “差远了,”林南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什么眼神呢?” 林南从刚才就对杜一庭送的礼物有一些好奇,听见是他自己做的便越发想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东西送我妈?”林南问。 “你猜。”杜一庭不徐不慢地让林南保持好奇。 “画?”林南没有头绪。 那个礼物盒不是很大,看起来也不像是装了一幅画的样子。 “不是。”杜一庭回答。 “玩具?”林南其实觉得那盒子也不像是装玩具的样子。 杜一庭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林南看着杜一庭,不想猜了。 “披肩。”杜一庭揭晓答案。 林南愣了愣:“披肩?” 这答案再给他十次机会,他都猜不出来。 他没想到杜一庭会送披肩。 “我想了好久,不知道送什么好。”杜一庭说,“我爸跟我说,之前一起旅游的时候看见你妈特别喜欢买披肩,刚好我家里有些做好的染料,时间也来得及,于是就染了条披肩。选的布料质地也比较软、薄,平时还能当围巾用。” “你也太厉害了吧。”林南惊了。 杜一庭挑了挑眉,有些得意,这几天的功夫没有白费。 “其实不难,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花纹。”花纹是杜一庭用防染浆画的,做起来工程比染色还麻烦。 “我能去看看吗?”林南听着就觉得复杂,不知道杜一庭是怎么弄的。 “礼物送出去了,现在你得问你妈。”杜一庭说。 “我偷偷看一眼。”林南说得倒是很光明正大,并且很坦然。 杜一庭勾了勾唇角:“其实我做完之后有拍照。” 方娟叫林南叫方志远起床,林南还是不愿,方娟自己去了。 她敲了敲门之后,打开门发现方志远已经醒了。 “醒了还不赶紧去洗漱?”方娟不太满意地对方志远说话,“外面那个是你表哥男朋友,待会儿有礼貌一点,快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方志远在玩手机,没作声,看了方娟一眼,点了点头。 “别玩手机了,快去。”方娟又催一次。 方志远打游戏打得正热火朝天,仍是只是点点头。 方娟没再管,掩了门继续去做饭。 过了好一会儿,方志远才从房间里出来去洗漱。 方志远发型是Alpha中常见的一种发型,两侧剃短,中间长些。 他头发几个月没剪,长长了些,有些枯燥发黄。 黑黑瘦瘦的,眼睛很小,肤色的黑感觉连黑眼圈都遮住了。 杜一庭看见方志远,不动声色地打量几分,看完后视线也没多做停留。 趁饭还没做好,林南拉着杜一庭去阳台看他种的各种植物——林南种,随缘长。 “你表弟好像跟你长得不太像。”杜一庭在俯下身子看林南种的辣椒时说。 蹲在旁边给杜一庭讲解的林南:? “我表弟为什么和我长得像?”林南不解。 “他不是你表弟吗?”杜一庭反问。 “所以呢?”林南抬头看杜一庭,“他又不是我亲弟弟。” 杜一庭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林南看了看被收割过的辣椒苗,思考了片刻:“不过他和我舅长得好像也不太像。” “你和你妈妈长得都好看,他长得不好看。”杜一庭老实地说出觉得不像的原因。 杜一庭说这话的表情挺认真诚恳的,不像是在故意诋毁还是什么的。 倒是这样,弄得林南一下子笑出声来。 林南转回头,低头看着自己那棵辣椒苗嘎嘎嘎地一通傻笑,好半天才说:“大概是熬夜熬的吧,‘熬夜丑’是真的。” 熬到眼肿无神,肤色也比较暗沉。 杜一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林南说的有道理。 “所以你也早点睡,早睡早起身体好。”林南忍着笑又说。 “你陪我就早点睡。”杜一庭说。 方娟做菜,林南和杜一庭负责装饭、拿菜。 今天方志远叫一回就出来了,只不过仍是不说话,坐到饭桌边看了看饭菜,默不作声地等吃饭。 桌上的饭菜挺丰富。 四个人的午饭,做了六个菜,道道都有肉。 林南看着就食欲大动。 “坐这吧。”林南给杜一庭留了他身边的位置。 杜一庭坐过去。 “吃饭吧,”方娟也已经坐下来了,礼物放在一边,笑容堆在脸上对杜一庭说,“随便做了点,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吃的菜。” “看起来都很好吃。”杜一庭诚挚地夸赞道。 “我经常跟他夸你做的菜好吃呢。”林南轻松地笑着对方娟说。 方娟也笑起来,说:“你做菜也好吃,你怎么不做?” “你做菜比我好吃。”林南说。 “你做菜比我好吃。”方娟反驳。 “你的好吃。”林南挑挑眉,继续反驳。 方娟不和林南一般幼稚,把话题转向杜一庭:“一庭会做饭吗?” 杜一庭点点头。 “他做饭也好吃。”林南在旁边忍不住补充。 中午轮到林南洗碗,方娟说让她洗,林南拒绝了。 杜一庭说让他来洗,林南也拒绝了。 杜一庭到了林南家之后有点粘人的倾向,林南走到哪,杜一庭就跟到哪。 林南洗碗,杜一庭也站在他旁边。 “你可以到外面去看电视。”林南洗碗速度不慢,先洗筷子,再洗碗碟,接着是锅,有理有序的。 “不。”杜一庭拒绝。 林南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厨房,厨房里的一举一动外面都能看到。 杜一庭站在林南旁边,什么都做不了。 “你站这不无聊吗?”林南又说。 “不。”杜一庭摇头。 “好吧,”林南笑了笑,“那你站过来一点。” 杜一庭站过去了一点。 “也别太过来,小心水溅到你身上。”林南洗碗时,水哗哗地流。 “哦。”杜一庭又站得稍微远一点。 “还紧张吗?”林南偏过头小声地问他。 杜一庭摇摇头。 “我妈不凶吧?”林南都怕前几天自己和方娟吵架,给杜一庭留下不好的印象。 杜一庭又摇摇头:“你妈相处起来很亲切。” 林南弯了弯嘴角,点头:“是,她平时脾气还行。” “我爸脾气也很好。”杜一庭说。 “嗯?”林南疑惑,怎么忽然提起他爸。 “所以过几天你来我家,不用紧张。”杜一庭打的是林南见他家人的主意。 “……”林南还没把这事安排上日程呢,“什么时候?” “等你有空的时候吧。”杜一庭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可林南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吗? ☆、第 89 章 林南倒也不是不想去见杜一庭两个爸爸,主要是上次见面的场景有点太兵荒马乱,给林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能苟还是再苟几天吧。 “等我们旅完游吧。”林南想了一下之后说,“你有想过去旅游吗?” 和杜一庭出门去玩的想法是老早之前就有的,在和方娟吵架后变得特别强烈。 这也是之前有和杜一庭提过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特别详细地讨论过。 杜一庭没太在意林南的逃避,他站直着身体立在一旁。像是被林南的提议勾起了兴趣:“去哪?”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林南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沥水架上。 想去的地方? 杜一庭初中刚毕业那会儿有挺多想去的地方的,不过那些想法渐渐随着岁月消散了。 走了许多地方,其实也都大同小异,当年眼中的奇观,现在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杜一庭摇了摇头,反问:“你想去哪?” 锅碗瓢盆都洗完了,林南把洗碗池边上的水擦了擦。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思考,动作都变慢了些。 片刻,林南慢声开口:“想去北方大草原吃烤全羊吗?” 杜一庭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笑了一下。 又拒绝道:“去近一点的地方吧。” 林南也没反对,寒假时间有点短,去远的地方玩得不尽兴。 接着又是陷入了一轮新的思考。 平日里看到各种图片、视频,是这也想去,那也想去,结果真想着要去什么地方玩,又想不到想去哪。 过了一会儿,林南想起来了一个地方:“文姜古镇?” “你不是去过了吗?”杜一庭微怔。 “去过也没关系啊,我还挺想再去一次的。”林南扬眉笑着,“文姜古镇呆着挺舒服的,我喜欢那里的氛围。” “可以。”杜一庭点了点头。 “那我们过两天就出发?”林南拿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一遍,确认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才用旁边的擦手巾抹干手,“不然再过几天就到年末了。” “好。”杜一庭答应道。 原来林南还担心方娟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会对杜一庭造成烦忧,结果几个人坐在一起时,就只有吃饭和闲聊。 杜一庭在林南家吃了晚饭才离开。 剩下林南和方娟在客厅的时候,方娟还是在聊杜一庭的事情。 “一庭他气质和他爸不太一样。”方娟坐在沙发上,看见了林南回来后抬头和林南说。 方娟只见过范利安,范利安相貌和性格都很柔和,常常带着温柔的笑意。 而且很健谈,相处起来很舒服。 杜一庭也不是不柔和。 他的长相比两个爸爸都要锋利得多,话也少很多。 说实话,林南对杜一庭家里人不是很了解,听了方娟这话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走进厨房,从冰箱拿了个桃子出来吃。 方娟见林南拿了桃子坐到他面前开始削皮,于是坐起来瞪着他:“还吃,不是说晚餐吃得很太饱了吗?” “嘻,”林南笑了一下,“吃得下水果。” “我刚才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方娟有点无语地又躺回到沙发上。 “听见了,”林南不太在意地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咯。” 林南回来后,方娟也不玩手机了,就想继续和林南聊杜一庭的事情。 “他长得有点……”方娟皱着眉思考着形容词,“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就跟电视上走秀那种男模一样。” 林南今天心情很好,听着方娟的描述也没听出是对杜一庭不满的意思,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就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实际上话也不多。”方娟又说,“他脾气怎么样?” “挺好的,没见过他有什么脾气。”林南回答。 “真的?”方娟有点不信。 但她那种不信,就是单纯觉得杜一庭长相不是应当是那么柔和的不信,却不是不信他没在林南面前发过脾气——有时候人的思想就是那么神奇。 林南抬抬眉,懒得辩驳。 他的桃子削好了皮,他问方娟:“吃吗?” “不吃。”方娟摆摆手。 林南一口咬下去,清脆爽甜,嘎嘣嘎嘣的。 方娟看了一会儿林南啃桃子,半晌又说:“看起来有脾气也好。”不容易让别人给欺负。 最重要的是,对林南好,就好。 方娟一直在旁边说话。 “一庭那长相是真没的挑。” “法学专业也好,出来还能当律师,当律师多好啊。” 反正对杜一庭是有点赞不绝口。 林南一口接着一口地啃桃子,嚼得能当场录一段A□□R。 “说起来,他们家,两个Omega带着一个领养的Alpha……”方娟语气忽然变得有点怅然。 林南抬起眼,警惕地看着她,怕她接受不来杜一庭的家庭构成。 “挺不容易的,”方娟把话说完,“你们能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着吧。” 林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方娟刚知道杜一庭家情况时,心情是有点微妙。 但范利安给方娟留下的印象真的好,后来因为林南爽约又对范利安有些愧疚。 见到杜一庭后也是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虽然话不多,但家教很好,而且显而易见对林南和她都用心。 又会音乐,又会画画,林南不就最喜欢这些不太实用的东西吗? 还有,林南最近的状态……除了吵架那回,他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都真的很开心,尤其是今天,林南的笑容就一直没放下去过。 在之前暑假的时候,方娟也不知道林南是怎么了,时不时就会陷入消沉,但这个寒假林南就没怎么不开心过。 方娟想可能是因为杜一庭的原因——实际上杜一庭确实是部分原因。 方娟当然希望林南找个有钱的对象,最好还要是那种看着温和好相处,家庭和睦健全那种。 不过,现在林南很开心,没有什么比林南开心更重要的。 林南把桃啃完了,才想起来没给方娟说出门的事。 “妈。”林南把桃核丢进垃圾桶,语气变得十分乖巧。 方娟一脸狐疑地看向他。 “我后天要跟杜一庭去文姜旅游。”林南说。 “哦,那你去。”方娟眯了眯眼睛。 “赞助我点钱吧。”林南笑嘻嘻地凑到方娟身边。 “走开。”方娟不太用力地推开林南,没推动,故作凌厉的语气里满是破绽,“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仔细听,语气里还带着笑,像情侣间的打打闹闹。 亲情和爱情果然有共通性。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林南对方娟的假意威胁毫不畏惧,仍然笑着凑过去,“要不要我给你削个桃子?” “不要。”方娟一口拒绝林南的讨好,但口却松得很快,“两千够不够?” “够了够了。”林南笑着答应道,他本来还没想得到那么多呢。 “我要睡觉了,”方娟带着一点力度都没有的骂骂咧咧推开了林南,往房间走的过程中给林南转了两千,“赶紧毕业结婚,烦死了。” “谢谢妈妈!”林南嚷嚷道。 文姜古镇离建安并不是多遥远的距离。 那边就是一个古镇,周边多是实打实的朴实农村,没什么深度开发的景点。 林南还已经去过一遍,所以他俩要做的准备不难。 他送杜一庭去坐车时就大致和杜一庭商定了出发时间和方式。 杜一庭回家就告诉了季明佑和范利安,他俩也十分支持杜一庭和林南多出去玩。 “我给你转点钱吧?”季明佑说,“你好久都没怎么出去玩了,和小南吃好一点住好一点。” 家里的经济主要是季明佑掌握着,范利安手头也没什么钱。 杜一庭谢过季明佑的好意,婉拒道:“不用给我钱,我平时打工赚的钱够的。” 季明佑还是转了一笔钱给杜一庭。 杜一庭见家长,季明佑和范利安在家也想着他。 “今天到小南家顺利吗?”季明佑给范利安和杜一庭都热了一杯牛奶。 三个人一起坐在客厅里,舒缓的轻音乐当作背景音播放着。 “很顺利。”杜一庭说。 “那个礼物她喜欢吗?”范利安问。 “喜欢。”杜一庭微微笑起来。 不仅方娟喜欢,林南也很喜欢,在线上一直让杜一庭下次带他一起做。 范利安闻言挺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嘛,她一定会喜欢的。” 季明佑带着笑意看他一眼。 “所以你还是明天回市区吗?”季明佑温和地问。 “嗯。”杜一庭点点头,“明天和林南一起坐车回去,然后后天早上从市区坐大巴去文姜。” “文姜也不是很远,要不要我们开车送你们过去?”范利安拿起温热香甜的牛奶喝了几口,目光掷向季明佑,“到时我们也过去玩玩。” 不是很远,也有几百公里,自驾也要三四个小时。 杜一庭不想范利安和季明佑太辛劳接送他们,但如果是范利安自己想去玩的话…… “我们不是刚接了个广告吗?”季明佑双手握着杯子,感受那份暖意,“你还说最近不想出门。” “我这不是想多看看小南和小庭嘛,”范利安瞪季明佑一眼,又看向杜一庭,“你爸爸就光会拆我台。” 季明佑和范利安无论在家里还是家外,都是顶温和稳重的两个人,而他俩呆在一起就有数不清的小幼稚。 杜一庭笑了一下。 “你得给你儿子过二人世界的机会啊。”季明佑笑笑。 ☆、第 90 章 买来的鸡翅洗净,随意地划拉几刀。 倒入少许料酒、酱油,腌制半小时。 锅里加水,放入葱段、姜片,加入鸡翅,水烧开。 烧开后捞出鸡翅,用清水冲洗。 锅里倒少许油,下鸡翅,煎至两面焦黄。 然后倒一听可乐,加入八角和陈皮各1个,加生抽老抽,加料酒,盖锅盖小火炖,等收汁差不多了加一点盐出锅。 等到焖至酱汁入味,窗外的晚霞已经染上了一抹淡紫色,街巷昏黄的路灯骤然全部亮起。 出租屋内的光线仍足,林南和杜一庭都还没想要去开灯。 两人站在灶台前,有水汽从锅里飘出来,剥下的像花一样的风干橘子皮整齐地叠在窗台。 林南和杜一庭下午坐车一起回了杜一庭的出租屋,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去汽车客运站坐车。 杜一庭做了可乐鸡翅和酱大骨,林南做了牛肉炒丝瓜。 白酒碰杯啤酒,小口地喝酒,大口地吃饭。 酒足饭饱,两人还是不愿意开灯。 出租屋没有阳台,林南和杜一庭席地而坐,坐在扫过拖过的地板上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月亮。 林南先从餍足的慵懒里恢复过来,拿了衣服慢吞吞地荡进浴室。 衣服刚脱了一半,杜一庭推开关了没锁的门走进来。 “干什么呢?”林南愣了一晌,随即带着笑无所谓地看向杜一庭,接着继续把裤子脱了下来。 “你说呢?”杜一庭把问题直接抛回给林南。 他一路走进来,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满不在意地丢到地上。 就瞧这动作这眼神,目的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杜一庭赤/裸地贴向林南后背。 林南没推开,只是开了花洒,水流从他俩身体的缝隙流下。 “我们明天一早还要坐几个小时的车呢。”林南抓着杜一庭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拒绝的语气并不强硬。 “没事。”杜一庭低声应,开始在林南后颈、背上落下轻吻。 自从寒假开始后,两人有小半个月没有做过了。 现在氛围正好,有些情难自禁。 杜一庭的手往下滑到位置,林南呼吸陡然加重,他转身抱住杜一庭,额头抵着额头。 林南的指尖在杜一庭背上游弋,落下的水滴溅向墙壁。 “等会洗完澡,早点休息。”林南温声劝阻,“你想明天坐车也不舒服吗?” “不,”杜一庭拒绝道,手上的动作娴熟地轻轻重重,“怕什么?你是在发/情期都能把我草爽的人。” “你今晚想在下?”林南仰起头,将唇凑近杜一庭耳边轻轻喘气。 杜一庭在林南颈侧舔吻着:“我想干你。” 说实话,无论是林南在上还是杜一庭在上,两人都能使对方满意。 唯一。 最好。 最终夜晚你来我往,近乎通宵。 坐上大巴……不是,他俩坐上车才发现,去文姜的人太少,客运站的大巴换成了中巴。 他们挑了车内倒数第二排连着的位置,背包和吉他包放在了行李舱。 昨晚闹得有点过于尽兴,双方都把对方折腾得够本。去文姜的两趟车也都只有早上,他俩起得早,有点困,又有点亢奋。 林南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天蓝,云白,树绿,前方的公路笔直绵长。 “会有些不舒服吗?”林南小声地问杜一庭。 “一点点,就是有点困,”杜一庭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你呢?” “我还行。”林南给杜一庭一个温和的笑。 相比于上次林南自己去文姜时的消沉不同,如今有杜一庭在身边,现在林南心里充盈着一种安定的感觉。 他在文姜有过回忆,现在要和杜一庭去创造新的回忆。 “上次我在文姜找到一家网红店,吃了两道招牌菜,味道还不错。”林南也拿起手机,查阅着文姜的食宿推荐。 “一个人下馆子?”杜一庭算是走到哪算哪的性子,没特意去查资料。 “是啊,”林南点了点头,从空间相册里翻出当时那顿饭给杜一庭看,“那家店挺好的,我点了两个菜,店里还送火腿片和汤。” 照片里显示的饭菜量还挺大的,看起来摆满了半张桌子。 “吃得完吗?”杜一庭有点好奇地问。 “嗯……”林南迟疑着,抬眉笑了笑,“至少是把肉吃完了。” “吃撑了吧?”杜一庭也笑。 “可撑了,”林南笑着点点头,片刻后开口继续讲,“其实还好,我现在不敢吃太饱,吃多了难受。” 又说:“上次有好几道菜我都想吃,这次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中巴到达县城是上午十一点,县城到文姜的车十一点半出发。 虽然下车的地方等一下就是他俩上车的地方,林南和杜一庭仍是要先出站再重新进站。 附近只有客运站内有便利店,饭店都在一公里外的地方。 林南和杜一庭在便利店里买了小面包,垫垫肚子,一同到等候厅吃着。 正午的阳光明亮耀眼,把空气都烤得有点炽热。 林南解开了外套的拉链,有点想小憩一会儿。 然而没多久他俩又上车了。 中巴又换成了更小更破旧的农村小公交,连行李舱也没了,他俩的行李就放在车头的大片空位上。 米白色的皮质座椅磨损得变灰,车厢的地板有着陈旧的污迹。 等到农村公交车开动,慢慢驶进山路,弯弯曲曲,小幅度地上下颠簸。 杜一庭在一个颠簸后醒来,有点茫然地看向林南。 林南没睡,见他醒来就摸了摸他的脸,指着窗外:“看,赶羊的。” 前方是一段分岔路,一段上坡路,一段下坡路。 赶羊的大叔戴着草帽,披着蓑笠,执着一根竹制的赶羊鞭从下坡路将十数只羊在路边赶上来。 林南上次坐车时在公路上看见过一次,那时便觉得神奇。 杜一庭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古朴的赶羊,同样觉察出趣味来。 有时,舟车劳顿让人困苦。 可有时,乘客们也能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窗望见外边世界的风光。 它们一路后退,相似却有不同,偶尔出现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色,惊艳得从心底发出赞叹。 这时候他们便不会觉得那些景色是重复而无聊的,他们能将不断后退的风景里找到有趣的地方并记忆在脑海。 蜿蜒或笔直的公路,间或许久才出现一次村落,它通往未知的去处。 每一瞬的景色都像是一幅乡间油画。 林南想了想,自己这小半年过得还挺跌宕起伏的。 林南是个Omega。 暑假时,厌A情绪忽然高涨,到了巅峰,到在网上看见一个海王Alpha新闻都要感同身受地愤慨。 结果开学就交了个Alpha对象。 真是意料之外。 杜一庭整个人都是他的意料之外。 那些往日里弯弯绕绕的心结不知何时渐渐就解开了,自己和自己达成了和解,和其他的人和事也达成了和解。 不再觉得自己是注孤生的性子,不再控制不住地觉得所有Alpha都不是好东西,不再因为表弟的垃圾而搅得自己心烦意燥,不在拘泥交往时的上下位置和谁为谁付出得更多。 一辈子那么长,哪能计较得那么清楚。 性别上的不平等当然依旧存在,那么多人都还在为平权而努力着,林南知道这一点,也知道这条路还很漫长、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但林南同样明白,大环境下带来的偏见甚至对立不存在于生活中的每一处,他可以用更平和和合理的心态去对待每一个个体。 所以林南觉得自己很幸运,遇着杜一庭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之喜。 他偏头看了杜一庭一眼,杜一庭也抬起头看他。 林南将手插进杜一庭指缝,对着他笑了笑。 杜一庭不知道林南为什么突然对着他笑,不过他也给林南回了个笑。 杜一庭是个Alpha。 是个很特别的Alpha。 不过也没多特别。 要拿那些鸡汤文里的话来说,就是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每个人的存在都是世间上独一无二的烟火。 所以他也是特别的。 他在酒吧歌手里算学历高的,算学历高的人里会做饭的,算会做饭的人里画画好的,画画好的人里…… 总之,是万千个人里最喜欢林南,也是林南最喜欢的。 要换个别的ALpha,杜一庭不知道是不是也能那么简单坦然地做好被一个Omega上的心理建设。 可杜一庭可以,杜一庭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没有被那些传统的思想浸染太多。 他骨子里的性别观念不是很重,有时他会缺少那种别人期待Alpha有的绅士风度,而显得有些直。 当他有了牵挂和能付出真心的对象之后,他又能做到那些细节中的体贴。 杜一庭遇上林南,也是一种幸运, 遇见爱情,本身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林南和杜一庭这次坐在车厢的最后,对视一眼后默契地在前排座椅的遮掩下开始接吻。 香根草温暖浓郁的木质树脂香和柑橘凛冽甘香的清甜味道互相浸润彼此。 那味道,尝过才知道。 ☆、番外一 “庭哥,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南少见地用这个称呼喊杜一庭,汗涔涔地趴在杜一庭身上。 “什么?”杜一庭嗓音慵懒沙哑得性感。 杜一庭的手轻抚林南后背,从下往上摸到脑袋,轻轻捏住他的头发。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色的壁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融合后信息素味道。 林南把自己倒模似的压在杜一庭身上,胳膊叠着胳膊,腿叠着腿,低着头将额头抵在杜一庭下巴上。 “我俩这几天做的有点多啊。”林南的呼吸声仍带着些许的喘。 他们两个来到文姜后吃完饭就找了个旅店住着,吃完饭就是睡觉,睡醒了又出门吃饭。 关上了门,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两种意义上的睡觉都有。 “是吗?”杜一庭实际上对这样的旅行还挺满足的。 “是啊。”林南点点头,更像是在轻蹭着杜一庭,“住了两晚了,我们连文姜古镇镇外都没有走出去过。” “那明天出去走走。”杜一庭顺从地说。 林南从杜一庭身上翻下来,拉着杜一庭一起去浴室:“明晚换个地方住吧?” “去哪?”杜一庭被林南牵着,下床后又贴到他身后抱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去我上次住过的青旅,那环境挺好的。”林南自从上次住过一次青旅后,是念念不忘那时的热闹氛围了。 “不住酒店了吗?”杜一庭给林南涂上浴液,“那我们晚上……” “不做了,”林南享受着杜一庭的服务,同样也挤了浴液在杜一庭身上抹,同时爽利地回复道,“再做就虚了。” 太过放纵堕落的日子让他过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林南又故作严肃地说:“年轻人不能太放纵。” 两人互相伺候着洗完澡后又躺回到床上。 林南翻了个身侧躺着,为了不挤压着心脏而右侧睡,用背部朝着杜一庭。 杜一庭伸手一拉,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手也放到林南肚子上。 林南把手覆在杜一庭覆在他腹部的手上,把腿也往后贴到杜一庭的腿前。 “明天租个电动车出去兜风吧?”林南把脚搭到了杜一庭的腿上。 “哦。”杜一庭用脚尖勾了勾林南的脚,语气有点儿漫不经心,“你会开电动车吗?” “会啊。”林南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语气比较淡定,但他内心里其实有点儿心虚,“你会开吗?” 会,但开电动车次数不多,不太熟练。 “会一点。”杜一庭的答案也有点模棱两可。 林南没管,反正自己会开、能开、能载人就行了。 “行,那我们明天早上吃完早餐就出去兜风,上午去书店看看,下午去咖啡店。”林南三言两语安排好了明天的行程。 “好。”杜一庭没什么异议。 林南和杜一庭一起睡多了,后来入睡姿势大多都是怀抱着彼此入睡的。 要不林南搂着杜一庭,要不杜一庭搂着林南,或者有时背对着睡,杜一庭反手也能搂着林南。 不过,到了早上醒来,两人总是各睡各的。 林南先醒,昨晚杜一庭抱在林南腰间的手已经松开了。 杜一庭还面朝向林南,睡得很安稳。 旅店的窗帘不遮光,杜一庭脸部的轮廓和精致的锁骨都清晰好看。 林南先起了床,洗漱完后叫醒了杜一庭。 文姜古镇发展旅游业已经做了十几年了,镇上的设施相对都比较完善。 客流量不算多,环境也显得比较干净。 但这说长不长的发展历程,说多不多的客流量,不足的地方还是有一些。 古镇之外周边的配套建设稍显落后。 古镇与其它村落之间相距较远,每个村子隔个一两三公里的,走路也不好,开车也得找停车场。而这又缺乏城市那样的公共交通网络。 林南也是从上次青旅包叔口中才知道,古镇里还有出租自行车和电动车的。 镇里没有专门的车辆出租店,那是一家旅店兼营的,车的数量也不多。 包叔把联系方式告诉了林南,老板说刚好有别的客人预定了,说看早上先到先得。 杜一庭和林南一早出了门,从旅店换到了另一家青旅才开始他们今天的行程。 他们吃完早餐九点多,按着地图上的导航找到了出租电动车的旅店。 那家旅店装修得很雅致,是个五层的带庭院的平房。庭院里有花有草,还有个小池塘。 他俩走进庭院里,和老板说了借车的事。 “行,车放在村口的那个停车场那里,我现在带你们过去。”老板带着他俩走去停车场,走着还回头看了林南和杜一庭一眼,“电动车,会开吧?” “会。”杜一庭挺淡定地回应道。 林南一眨眼睛,也点了点头。 “这带的是什么?”老板好奇地看着杜一庭背上的包。 “吉他。”杜一庭出门时把吉他也背上了。 “你们是要出去卖唱吗?”老板仔细打量着杜一庭背上的吉他包,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林南笑了笑,“只是想去附近看看而已。” 停车场不是很远,就是有点绕。 林南跟在后头,走到停车场时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路。 ……没事,还有杜一庭呢。 老板轻而易举地带他俩找到了车,是一辆红色的小电动,长得有点天真烂漫。 “你们谁开?”老板问。 杜一庭偏过头来看林南。 林南也就应声:“我开吧。” 老板把钥匙给了林南。 “这车能开多少公里?”林南接过钥匙。 “放心,昨晚我就充好电了,满格,能开八十公里。”老板说。 “那我们需要在什么时候还车?”林南又问。 “八点前就行。”老板看着林南,顿了顿,又嘟嘟囔囔地嘱咐,“开车的时候小心一点啊。上次有个不会开电动车的硬开,把我车都刮花了。” “嗯。”林南诚挚地点点头。 “放心,我们会慢慢开的。”杜一庭站在旁边说。 老板看着两小伙儿一脸写着靠谱,就说了句祝他们玩得愉快就离开了。 停车场是半露天的,早晨温和的阳光照进中间的大正方形里。 自行车和电动车摆了大半个停车场,人却只剩下林南和杜一庭两个人。 “我们轮流开吗?”林南拎着钥匙晃了晃。 等老板走了之后,杜一庭才说实话:“我电动车开得不好,你开吧。” 林南也没什么不满,反正开电动车也不累,应声答应道:“哦。” 林南将钥匙先插进去,把车推出来。 “这电动车和我平时骑的好像不太一样。”林南略有一点疑惑地说。 “你会开吧?”杜一庭露出一丝警惕。 他站在旁边,让出足够的位置给林南把小红车推出来。 林南有点迟疑,又有点莫名的坚定:“我应该可以,你先出去,在停车场门口等我,我试着开一下。” 杜一庭点头,走三步,回头看林南一眼。 停车场面积较大,也比较空旷。 电动车的操作比较简单,林南摸索着,还算顺利地将车稳当地开出停车场。 他在门口停下,一条腿撑在地上,对杜一庭展开一个笑容:“来。” 杜一庭也没什么犹豫就上车了。 “还有一个问题。”林南感到车上沉了沉,握紧了车头保持车身稳定,“我不认路。”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来导航。”杜一庭自觉地担当指路职责。 “那我们现在往哪走?”林南看着前面三条路,无从下手。 “等会儿,我先查一下。”杜一庭坐稳后掏出手机,点开导航后愣了一下,“我们要去哪?” 林南笑着告诉杜一庭书店的名字。 “要向前开吗?”林南问。 “嗯,左边那条路。”杜一庭单手搭在林南腰间,低着头看手机上地导航路线。 导航上有汽车、自行车和步行的路程规划,杜一庭选了汽车,发觉要绕好远,又选了步行的方式。 林南照他说的开出去,尽力控制着小红平稳前进,没过多久就又听到杜一庭说:“不对,往右。” 林南开车的速度很慢,还没到路口,还来得及改变方向:“往左还是往右?” “右。”杜一庭确认了答案。 “好嘞。”林南握着车头往右走。 开了没多久,林南又停了下来。 文姜古镇中间的主干道是拿铁杆拦着的,不许机动车通过,而他们往右走的那条路就有铁杆拦路。 “此路不通。”林南说。 杜一庭探出头,也看到了前方路况:“先等一下,我再查查导航。” 他把导航的几条路线都切换来看了一下。 “往后走吧。”杜一庭又说。 他俩现在陷入了一条街道上,街道有两三米宽。 林南和杜一庭的位置处在街道的边缘,他估量了一下街道宽和自己的技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能在转弯上有点小小的困难。” 他边说,边操纵着小红极其缓慢地转换着方向,开出一点又停下来。 “我要下车吗?”杜一庭坐在后边问。 “应该……不用吧。”林南脚上都在用劲。 杜一庭下了车,给林南一个鼓励的眼神:“加油。” 少了个人,车上重量轻了许多,林南带着小红转弯的难度也降低了。 他很快开着车掉了头,将街道的最宽距离用到百分百。 林南在杜一庭身旁停下车,勾了勾嘴角:“帅哥,上车。” ☆、番外二 林南开车,杜一庭坐在身后指挥前进。 他俩从街道口出来,从左边绕出去。 林南听着杜一庭的话,往左,左拐,再从左边的巷道绕出来。 “……”林南在停车场门口停了下来,忍着笑,“我们回到原点了。” 杜一庭拍了他腰侧一下:“别笑,往左。” 这次倒是成功导航到镇外的路上了。 林南开着车,还是没忍住笑:“没想到,我开车不行,你导航不行,我俩技术都不行啊。” 杜一庭啧了一声,在林南后颈轻轻咬了一下:“别瞎说,技术必须行。” 开电动车真的比走路爽多了,林南扶着电动车车把忍不住想道。 一月份的阳光不刺眼,镇外的公路是一条笔直的大长路。 右侧近处只有零星几间小屋,远处是宽长的田野,更远处是连亘的山林。 南方的冬天依旧有些暖和,下雪的天气少,田野上的庄稼被风吹拂,吹出一层层绿色的海浪。 林南沿着河向书店的方向开去,偶遇摇着尾巴找食物的小狗狗和开车用大喇叭放着民族歌谣的环卫车。 河流很长,河水很浅,水流慢慢地滚动。 另一边的吹过田野的风拥抱着他们,带来了淡淡的泥土香和植物味道。 时间预料得刚刚好。 林南开着小电动载着男朋友到书店门口时,书店刚好开门。 书店门口有一片很小的小树林。 今天门外比较热闹,载客的师傅都出来了,小摩托、小三轮……还有两头高大俊美的马。 杜一庭先下了车,林南把电动车停在门口,两人一同走进去。 这个开在农村的书店装修得很前卫,占地面积很大。 它分为南北两侧,皆是一层长条的建筑。 南边的平房是书店,用四面土黄色的泥墙砌成,屋檐的瓦片有一排长出来的草,呈枯色,却还有花有叶,细小可爱,稀稀疏疏地在微风中摇曳。 书店里面的空间也宽敞。 四面墙都做成了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书籍。 屋顶铺了一层玻璃,又用木条间隔着,白天的光线很亮,所以即使店里只开了几盏小灯,里头光线依旧明朗得让人心情一亮。 进门后能看到右侧的阶梯,一级级阶梯的抽屉里面也都是书。 他俩入门后往前走,店内正中央摆着一些书店的周边。 “还蛮可爱的。”林南拿起一个暗蓝色莲蓬状的香囊偏头看着杜一庭,带着笑。 有的莲蓬上还缝了颜文字表情,更可爱了。 杜一庭点了点头。 “就是有点贵。”林南把小莲蓬放下。 一个不足掌心大的小莲蓬,要五十块钱一个。 “喜欢吗?”杜一庭倒是又拿起了别的小莲蓬,凑成一对的,“喜欢就买啊。” “其实也就那样吧。”林南笑起来,带着杜一庭去书店其他地方看。 书店里一方落地的玻璃窗,正对着外面的小树林。 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几个出来拉客的中年Alpha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或立或坐,脸上神情放松而愉悦。 喂马的大叔嘴里叼着一根草,一只手放在马背上,轻抚着马的鬃毛。 马的嘴里也叼着一把草。 林南想起上次他在文姜桥边看到的马夫。 穿着牛仔的衣服噙着香烟坐在桥脚的石墩上,一条腿支了起来,另一条腿随意地踩着地面,身后是日暮的天空。 他们从书店出来,也去咖啡店逛了逛。 里面座位挺多,客人有点少,透露出一种安静悠闲的生活氛围。 “后面还有一个塔。” 逛过咖啡店后,林南带着杜一庭从侧边的门出去,到了书店里做的诗歌塔。 这座塔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 木门敞开,里头是螺旋状的楼梯。 上面有光透下来。 “你看,”林南指着楼梯底下的光影,“这个光看起来很有意思?” 杜一庭顺着林南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说:“那像不像栏杆里站着一只鸟?” “对哦。”林南语气里有点惊喜。 楼梯间没有栏杆,只有一根一根的竖线,连着一楼和二楼。 竖线之间挂着不同诗人的诗句。 走上去,也不过是二楼。 而周边的建筑都矮,也就能将附近的风光收进眼底。 林南上次自己来的时候在诗歌塔拍了些照片,发给过杜一庭。 此时和杜一庭重游,他把照片上那些地方找出来,一一告诉他都是哪里。 二楼的地板是玻璃隔层,里面放着一些书籍、小艺术品。 林南和杜一庭面对面站着,林南拍下了他俩的脚。 “在这里生活大概很舒服吧?”林南站在二楼的栏杆边,朝外面看去。 徐徐的微风吹拂着脸庞,风卷着云,向一边吹去。 “大概。”杜一庭站在他旁边一起吹着风,“可能更适合旅游吧。你不是说书店附近连家早餐店都没有吗?” “嗯。”林南笑着点点头,“我之前旅游都很匆忙,即使是一个人自由行也像是在赶行程,今天上午要去哪、下午要去哪,好像在宾馆里或者在一个地方多呆一会儿都恐怕是浪费了时间。” 在文姜的旅游经历带给他挺不一样的体验。 在这里时,或许甚至可以具体到和杜一庭来的这一次,他才真正体会到慢节奏旅行的妙处。 “旅游不就是在自己呆腻了的地方跑到别人呆腻了的地方吗?没有什么浪不浪费时间的吧。”杜一庭拉起林南的手十指交叉握着。 “可是住旅店要钱啊。”林南挑挑眉,有点嘴快地说道。 杜一庭就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从书店出来,林南推出来小电动,跨上车坐稳,杜一庭才上车。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林南单腿撑着地,“要去青柠咖啡店吗?” “不是要去半山咖啡店吗?”杜一庭摆正吉他的位置。 林南和杜一庭原先说好要去的咖啡店是半山咖啡店。 那家离书店有五公里的、能看到美丽山景的、林南没有去过的咖啡店。 但现在从书店出来时间太早了,距离午饭时间都还有还大空闲。 半山咖啡店有点远,林南觉得可以去青柠咖啡店看看。 带杜一庭看看他看过的风景,看那些多肉植物和推开窗看到的蓝天白云和田野。 “时间有点早。”林南说。 “那我们随便在周围转悠一下吧。”杜一庭提议。 “好。”林南一口答应了,“那往左边走还是右边?右边是乡间小路那种,能上山。” “那就往左边去。”杜一庭说。 左边,是村庄和公路。 林南缓慢地开动电动车,路过书店旁边的便利店。 便利店的布局和装饰一如之前,林南仔细地瞧了一眼。 店里只有安静的货物,空空的,没有人。 没有林南上次见到的那个大叔。 林南把电动车开出下坡路,告诉杜一庭,上次他遇到的那个和善友好的大叔的故事。 他有好多好多话可以和杜一庭说呢。 他俩都没有商量好要去哪里。 林南想了想:“我带你去旁边村落里的老寨博物馆看看吧?” “都行。”杜一庭坐在后边,不挑目的地,“是什么博物馆?” “一个介绍少数民族生活习俗文化的博物馆吧,”林南上次就去过那个博物馆,“不大,没什么东西,不过我们可以从那个村子绕回文姜。” 林南上次就步行绕了一大圈,从书店到咖啡店再到这村里好几个小景点,再穿过村民的庄稼地回到文姜。 书店在村落入口不远处,没多久,林南就将车开出了村落,前方视野骤然开阔,有大片的阳光和灰白的水泥地。 他们开过村落正大门的牌坊,下面有卖油条包子和特色早餐的小餐车。 牌坊前是宽阔的公路,一眼望不到头。 在这种空旷无人的平直公路上,林南认为自己的的驾驶技术显得特别棒。 “别开得太靠边缘了。”杜一庭说。 乘客总比驾驶员心更慌。 “没有啦,不会掉下去的,”林南戴上了墨镜,把稳车头,“开在正中央,万一有车来呢?” 他其实挺想拉下墨镜看一看风景的,不过怕被杜一庭说是危险驾驶,就一直忍着没动。 杜一庭抱着他,好像能从他身上获取些安全感一样。 有两个老人家赶着羊群慢悠悠地经过。 “早上好!”杜一庭向老人家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 走在前头的老人家听到了,愣了一愣,随即也展开笑脸,说了一句方言。 林南和杜一庭都没听懂。 “咩。”羊也张开嘴悠长叫了一声。 林南车的速度很慢,但双方是相向而行,不一会儿,他俩就路过了那对老人家。 林南没敢多回头看,听见动静只在前面弯着嘴角笑。 旁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杜一庭拍了拍林南的腿,指着能通往田地里的那条小路说:“我们往里面开开看吧。” 林南自然是听杜一庭的话开进去了。 那条小路有点窄,还不到半米宽。 泥土较干燥,所幸也没什么碎石,林南开着车,偶有小小的晃悠,总体却也比较顺当。 “多好看的景色,帮我拍点照片。”林南沉醉在美妙的田园风光里,“我得安全驾驶。” 他们穿进了绿色的海洋里。 后边是低低矮矮的房屋,白墙青瓦,有马在吃草。 两边都是茂密的蒜苗地,没有界限,全是绿色,里头小小的人影,背着筐装割下来的收成。 再开,近了听见几个妇女操着林南和杜一庭听不懂的语言在开心地聊天。 林南开着车,杜一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放下了手机,身体贴着贴身,搂着林南,安静地和他一起看着这篇田野的风景。 ☆、番外三 骑行穿过一大片绿色的原野,林南和杜一庭到达另一侧的公路。 他俩绕了一个圈,从另外的门口回到了文姜古镇。 中午他俩想去的是一家网红餐厅——文姜古镇似乎有许多网红打卡点。 包括那些小店,林南也不清楚是因为其本身的味道太好,还是因为店主慵懒悠闲的开店态度和精美巧妙的装潢走红。 反正林南和杜一庭今天是看了攻略过来的。 一条巷子里的西餐厅店,门面并不显眼,差点一晃眼就过去了。 电动车停放在餐厅的门口。 正午烈日当空,周围没有大树,只有墙壁,他俩想找一点儿阴凉的地方停车都没有,只好让小红晒晒太阳。 “梦幻西餐厅,”林南打量了一下店门口,“这一排小树还挺别致的。” 杜一庭的关注点则在门口的菜牌:“咖啡,奶茶,自制酸奶,巧克力甜点。” 饮品的菜单是写在一块黑板上,黑板外用木板做成打开的窗户的样子。 林南也顺着杜一庭的视线看过去:“超级汉堡,新鲜沙拉,烤蔬菜千层面……” 西式浓汤被树叶遮住了。 林南和杜一庭走进门去。 里面空间不大,看上去这个西餐厅像是旅店包含的饭堂。 所以餐厅其实是很小的一个餐厅,一共也就四张桌子,而且只是双人桌或四人桌。 厨房是开放式厨房,厨房前的吧台也有两个座位。 桌上放了免洗洗手液和纸巾,门口有高架的花盆和一个柜子,柜子上放了饮用水和杯子,柜子的抽屉里是筷子等餐具。 虽然是白天,餐厅里也开了灯。 林南最喜欢的是白墙里那个开不了的圆形玻璃窗,从那可以看到墙体很厚,那扇玻璃窗就按么薄薄一片。 窗外的光线特别亮,窗前靠室内的一侧放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樽,里头还插着一支干花。 玻璃樽并不规规矩矩地摆在中间,而是斜着被放置在了那里,好像只是摆设者摆完了所有东西之后发现还有这么个东西、随意一丢就丢在了那里。 它也放得稳稳地,不掉,不动,就这么斜立在那里。 说不上为什么,林南看那个带着小花的玻璃樽就是越看越喜欢。 就像喜欢杜一庭一样,喜欢就是不讲道理的。 “你好。”正在厨房里准备食物的一个小哥看见两人进来后,向他俩打了声招呼。 店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是厨师,也是店主。 顶着一头卷毛,长度刚过下巴,小哥气质看起来有点高冷,但对客人又算得上是热情有礼貌。 杜一庭和林南是店里第一桌客人,没过几分钟,陆陆续续又有别的人过来,把店里的座位都坐满了。 “听说老板是白茶味的Alpha。”旁边一桌女孩小声地谈论道。 但降低了的声量其实也不是太小。 林南和杜一庭不关心老板是什么味道,他俩只在乎店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即使他俩的订单排在第一位,林南和杜一庭等了二十分钟才拿到了他俩的食物。 杜一庭点的是汉堡,林南点的是卷饼。 看起来确实不错。 汉堡和卷饼都挺大一个的,都被切成了两半摆在木盘里,适合拍照。 切开的汉堡被摆成了一个开口的形状。 “一,二,三,四,五,六,七……”林南低头盯着杜一庭拿给面前的汉堡数了一下,低呼一声,“你的汉堡有七层!” 撒了芝麻的面饼、芝士、牛肉、培根……但每一层都很薄,不仔细瞧看不出来里面的层次那么丰富。 杜一庭拿起汉堡,咬了一口。 林南一瞬不错地看着他:“好吃吗?” 杜一庭没有回答,拿着汉堡的手举到林南嘴边,让林南咬了一口。 “怎么样?”杜一庭问。 林南眼角弯起来,等吞咽下了食物才说:“好吃。” 卷饼也很好吃,是林南吃过最好吃的卷饼。 “你会做汉堡和卷饼吗?”林南问。 杜一庭会做咖啡,会泡茶,会做各色各样简单的炒菜,复杂的也会一点。 可杜一庭的厨艺范围还没涉及到西餐。 不过他没有回答说不会,他说的是:“家里没有烤箱。” “我给你买,你给我做。”林南把自己的卷饼喂杜一庭吃了一口,“可以吗?” 杜一庭就着林南吃过的地方吃了一嘴,香肠软嫩多汁,蔬菜脆爽,芝士香甜,酱汁浓郁,瞬间满足了味蕾。 杜一庭当然会被美好的食物所满足,他细心品味着卷饼和汉堡的每一层口味。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没办法做得那么好吃。”杜一庭看着林南。 这家店西餐的味道真的太棒了,杜一庭也没信心能一下子做得那么好吃。 “没关系。”林南笑着答应,“约定好了,你学会之后要做给我吃。” “好。”杜一庭答应。 他俩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振旗鼓出发。 小红车的皮垫被太阳烤得烫热。 杜一庭从店里接了一杯水,淋在上面,又用纸巾擦干,才使坐垫降了温。 小红慢慢悠悠地又开往了大路,依旧是林南开车,杜一庭导航。 他俩没想到的是,往半山咖啡的路比他们之前开过、走过的路难走一些。 这条公路附近似乎在建设当中,不时会有大车经过。 道路虽直,但有些高高低低的起伏,一时上坡,一时下坡。 路面也有些不平整,有不少碎石和坑坑洼洼的地方。 一路上的颠簸令杜一庭有点紧张,不时就要提醒林南躲避车辆,又要提醒他别开得太边缘。 公路上车有些多,林南和杜一庭看着导航,开进了旁边的路。 偶尔,他俩就会发现那是一条死路,又要掉头。 “你不用下车。”林南已经有信心可以驾驶小红平滑地掉头,何况这条路没车还很宽。 可杜一庭不信,三两下就下了车——林南开车很平稳,主要是,很慢。 他原先可以开得更快一点的,这不,省得杜一庭说他开得太快不安全嘛。 林南自己也觉得载着男朋友的时候要更稳重一点才行。 杜一庭下了车之后,林南在路上直接划圈转了个弯。 停下来等杜一庭上车时还挑了挑眉,一副男朋友居然不相信自己的技术的样子,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还停不下来了。 接着载着杜一庭再次出发时,一路和杜一庭傻笑着。 从西餐厅到半山咖啡店的路足足有五公里。 一路上飞沙走石、风尘仆仆。 他俩开进了村庄的区域。 导航有点靠谱,又好像不太靠谱。 “前面右边那条路拐进去。”杜一庭按着导航指挥林南。 林南开了半天,已然对电动车有了更多的熟识,尽管那条路不是很宽、还是个上坡路,他也能将车平稳地开上去了。 上去后又有好几个分叉口。 “往哪走?”林南开得极慢,都比人走路都慢。 “往……右?”杜一庭说话有点迟疑,“你先停下来吧,我看一下。” 林南停了下来。 有人路过,不过他们没问路。 “走错了。”杜一庭看懂了地图,“得拐弯回到刚才的巷口。” 拐弯是不好拐的了。 半山咖啡,顾名思义,是在半山上的,所以林南和杜一庭开进巷子后其实走的是上山的路。 村落里的路都比较窄,山路也窄,乡间路都窄。 杜一庭自觉地下了车,林南慢慢地、慢慢地把车调转方向,连转带掰地成功回头。 “可以了。”林南做好了重新起航的准备。 “我到下面看看路,你慢慢下来吧。”杜一庭早跑到了下面去了。 ——要上车的人没了。 没了杜一庭,林南开车就有点放肆了,下坡路也就轻捏刹车,到了宽路还直接冲。 回到巷口,停在杜一庭身旁,还有点笑嘻嘻的。 “把车停这吧,上面的路应该是开不上去的。”杜一庭还在看着导航。 “放哪?”林南有点愣,这附近也没有停车场啊。 杜一庭环顾了一周,巷口的房子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停这就行了吧。”杜一庭指了指门前的空位。 “噢。”林南依言将车停在了那里。 接着他俩步行进入了巷子里,走到有人施工的地方。 杜一庭一直留意着路,忽然抬手指着旁边的土墙说:“看。” 那上面有半山咖啡店的指引,标识有些不明。 林南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杜一庭说的是什么。 他笑了一笑:“那我们继续往上走?” “嗯。”杜一庭应声。 其实再往上走,也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有点像在爬山,走山路走了快两公里才到达半山咖啡店。 旁边也是有家旅店,不知道住旅店能不能享受咖啡服务。 听说这家店老板并不是每天开门,开门的时间也不定时,得靠前一天在店铺公众号下有人预约了才会过来营业。 这店面甚至不比那家西餐厅的店面大,但做咖啡确实也不需要太大的空间。 或许这家店的亮点都在室外。 杜一庭给林南和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咖啡师也是做的不紧不慢的。 即使开在半山上,路程如此艰难,老板如此任性,这里的顾客仍是络绎不绝。 不大的咖啡店里很快就挤满了客人,有的人专门坐在店内,就为了看老板冲咖啡。 好吧,文姜这边网红店的颜值,包括老板的颜值都挺高的。 而且老板们都如出一辙地高冷。 但呆一会儿就会知道,老板们不是高冷,只要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就能打开他们的话匣子。 新来的一个大姨站在咖啡台前,一边看着老板冲咖啡,居然和老板聊起来了。 老板开怀畅聊时话也只是比沉默着的时候多一点,回答问题的时候腼腆得有点可爱,笑起来时有酒窝。 林南和杜一庭拿了咖啡之后就到了室外的露天桌坐着,那里风景很好。 “这是什么?”林南拿着杜一庭给他的咖啡坐到椅子上,杜一庭的吉他就放在桌旁。 杜一庭点咖啡时,林南离开了一下,并没有知道他点的是什么。 露天桌靠外的桌子是双人座,全露天,连遮阳棚都没有。 桌椅完全暴露在户外,但不见有生锈的痕迹,也没有见到有灰尘,可能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卡布奇诺。”杜一庭给林南点的是卡布奇诺,上面的拉花按杜一庭要求做成了带叶子的小柑橘的样子。 林南口味有些清淡偏甜,而卡布奇诺是带甜味的。 半山咖啡店里的咖啡杯子也有意思,带着点原始的粗糙风味,像是简单古朴的工艺品。 杯子上或有一些画上去的图案,或有一些雕刻出的小花纹,林南手上那个杯子就是在杯侧的底部画了一圈小花小草。 “那你呢?”林南看着杜一庭那杯咖啡。 他那杯是清亮的深褐色,配上不规则圆形白色瓷杯。 杜一庭坐在林南的对面,尝一口咖啡,又看着林南,告诉他:“‘老板随便冲’。” “那是什么?”林南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唇上沾了点咖啡沫,抿了抿唇,舔了。 有点甜,又喝了一口。 “老板自己按心情调制的手冲咖啡,味道随机。”杜一庭站起来,俯身勾起林南的脑袋,亲在他唇上。 杜一庭的咖啡没有甜味,他勾住林南的舌头时把那阵咖啡的甘味传了过去。 同时,也尝到了林南嘴里的甜。 林南仰着头回应起来。 杜一庭还有一只手扶在林南后脑袋后面,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和颈后的皮肤。 纠缠得久了,咖啡的味道融化得七七八八,又剩下两股信息素味道的交缠,越交缠越沉醉,他们弥补了彼此的甜和甘。 杜一庭离开时,含了含林南的唇,将早就所剩无几的咖啡沫抿到自己口中。 半山上的咖啡店,从露天阳台看去能看到坐落在山脚下的千家万户的尖顶古屋。密密麻麻,好不热闹。 往远处看,能看到曲线平滑的山峰,一座山依稀掩映着另一座山。 他俩自己就身在山中,却也能望到周边连绵的山脉。 还能看到层层叠叠、弯弯曲曲的梯田。 天上有云,云里漏光,洒落一大片。 他们在咖啡店里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晒够了太阳浴就开始踏上归程。 还车还得特别早。 林南带着杜一庭去文姜桥边看日落。 那边的风景也是极好看的,有山有水有田野。 “之前我在这,晚上还喜欢听别人卖唱,能听两三个小时。”林南说。 日渐迟暮,吹来的风也愈加清冷,林南把围巾给自己和杜一庭都系上了。 杜一庭也才想起自己背了一路都没用的吉他。 今天文姜桥边卖唱的主角成了杜一庭。 他只有一个人,唱着唱着有越多的人坐到他们的周围,而他身边的VIP席位坐着是他的男朋友。 杜一庭从《安阳安阳》唱到了《唯一》。 “最后一首曲子,送给我的爱人。”杜一庭抱着吉他,唇角微扬看着林南,身后一轮圆日。 “我真的爱你。”“你是我的唯一。”这是杜一庭想对林南说的话。 林南亦然,他用亲吻回答他。 身旁有鲜花和掌声。 ☆、#番外 又名“夫夫相性一百问” 采访地点:平平无奇奶茶店 采访主角:林南,杜一庭 前情提要:瓜饼子老板开开心心地给他们窗边风景最好的位置,给林南点了一杯芝芝满杯西瓜,给杜一庭冰摇柑橘百香果,杜一庭嫌弃饮品有点太酸,结果林南那杯就变成了两人分着喝。 1.请问您的名字是? 林南:双木林,南方的南。 杜一庭:杜一庭。 瓜饼子:你俩的名字有什么深意吗? 林南(看了一眼杜一庭):我的名字就是挺简单的一个字,是因为出生在南方。 杜一庭(有点淡然):没有。 (说到这儿,林南想起杜一庭身世,握住了杜一庭的手摩挲了两下,以示安慰,瓜饼子无语凝噎。) 2.年龄? 林南:19,虚岁20。 杜一庭:20。 瓜饼子(感叹):好年轻哦。 (林南和杜一庭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不答话。) 3.性别? 林南:男Omega。 杜一庭:男Alpha。 瓜饼子:哇,好配哦! 林南:为什么? 瓜饼子(噎住):……你是抬杠小能手吗? 杜一庭(略冷的眼神瞟了瓜饼子一眼):他不是 瓜饼子(变得乖巧):您说什么为什么呢? 林南(不解):难道其他配对不配吗?比如男O男O、女A女A之类。 瓜饼子(恍然,认真):配的,各种组合的爱情都是平等且值得尊重和敬佩的。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林南(沉默半晌):概括不出来。 杜一庭:就那样。 瓜饼子(无语凝噎,想抓着他俩把话抖出来):要不您俩再具体具体形容形容? 林南:矛盾,难搞。 瓜饼子(一脸难色):……嗯? 杜一庭(有点无聊地玩着林南的手):稳重。 瓜饼子(礼貌假笑):好的,那接下来让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 5.对方的性格是? 林南(脸上带了笑意):外冷内热,看着有点冷淡的样子但相处起来很舒服,偶尔会有点孩子气,稳重也是有的。 杜一庭:很热爱生活,很可爱。 瓜饼子:那您觉得林南先生刚才对自己的描述“矛盾、难搞”是准确的吗? 杜一庭(淡然反问):人不都是矛盾的吗? 瓜饼子:……有道理嚯? 6.两人什么时候见到的?在哪里? 林南:城东开发区,差不多刚开学的时候。 杜一庭:对,我们是拼车认识的。 瓜饼子:好有缘分。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林南:这大哥长得有点帅(有被惊艳到)。 杜一庭:有点眼熟。 瓜饼子:为什么眼熟,是以前见过吗? 杜一庭:我爸给我见过照片。 林南(微讶,笑):原来你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杜一庭(微点头):不过那时没确定。 瓜饼子(感叹):真是好有缘呐。 8.喜欢对方哪里? 林南:他的性格就是我喜欢的性格,长相也是,喜欢他一开始时对人有点冷的感觉,有点酷,有神秘感,也喜欢他能跟小摊主搭讪的随意,就……喜欢他身上各种各样的元素,有时还有反差的可爱,从第一眼看见他就有挺高的好感值,后来越升越高。 杜一庭:喜欢他看着我、陪着我。 瓜饼子(抠抠手心,眼神微亮,嗑到了!):祝两位百年好合。 9.讨厌对方哪里? 林南:嗯……乱七八糟的作息和饮食吧,还有比较爱喝酒,有点劝不动。 杜一庭(反驳):你在的时候我睡得都比较早啊,每顿饭也没落下。 林南(横他一眼):我不在的时候呢? 杜一庭(捏捏林南指根):以后会改的。 瓜饼子(弱弱插一句):那杜先生有对林先生不满的点吗? 杜一庭(坦然):没有吧,都挺好的,我不喜欢的东西他不会逼着我,我喜欢的东西他没试过的也会愿意尝试,给我自由又给我足够的体贴,(笑了一下)我很喜欢他,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瓜饼子:嘻嘻。(就喜欢这种明撕暗秀。)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林南:很好。 杜一庭:非常好。 瓜饼子(嘟嘟囔囔地翻页):这是个什么问题啊,他俩肯定好啊,一辈子都绑在一起那种。 11.怎么称呼对方的? 林南:好像没有什么固定称呼吧。 杜一庭(略微疑惑,努力回想):我叫他的话,“男朋友”、“宝贝(儿)”,……他叫我的话,“男朋友”、“学长”、“大宝贝儿”? 林南(笑着补充):还有“大哥”,确实是没什么固定的称呼,有时就是对方一个眼神,就明白是在呼唤。 瓜饼子:那你们不连名带姓直呼对方吗? 杜一庭(也笑了,点头):或许吵架的时候吧。 瓜饼子:那你们吵架吗? 林南:不怎么吵。 瓜饼子(自言自语):我的主角们好像都不太爱和彼此吵架。 12.您希望怎么被对方称呼呢? 林南:都行。 杜一庭:无所谓。 瓜饼子:不想尝试一些更亲密一点的称呼吗? 林南:更亲密一点的称呼?(笑)太肉麻的好像说不出口。 杜一庭:称呼不重要,我们的感情能用行动表明。 瓜饼子(点头):对对对,(小声)绝对不是因为作者没想出来。 13.如果以动物来作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林南:阿拉斯加。 瓜饼子(诧异):哎,为什么呢? (林南笑笑,没说话。) 瓜饼子(纳闷,但没追问,转而问还在思考的杜一庭):那杜先生的答案呢? 杜一庭:猞猁。 瓜饼子(顶着问号,有点愣):能解释一下吗? (杜一庭和林南一样,笑着没回答,一副“你自己想吧”的模样。) 瓜饼子内心:杜一庭跟着林南学坏了! 采访后补充: ①“阿拉斯加犬安静、高雅、非常忠心,但纪律相对较差,是个自由散漫的狗狗,在遇到危险时会保护主人,阿拉斯加的体力相对旺盛……”——百度 ②经瓜饼子在后台给杜一庭送了一袋新买来的优质咖啡豆,杜一庭终于告诉饼子说觉得林南像猞猁是因为它机警、有时候很凶,长相又很可爱。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林南:都有可能。 杜一庭:看到喜欢的、觉得适合的就买下来送他。 瓜饼子:那你们会选择带有象征性意义的礼物吗? 林南:或许有,或许没有。 15.希望得到什么礼物? 林南:都行。 杜一庭(无所谓地抬抬手):他送的我都喜欢。 瓜饼子:听说杜先生给林先生送过油画和自己唱歌的音频,那您是会喜欢这些用心做的东西而大于一些花大价钱奢侈品吗? 林南:对,(温和笑)我很喜欢。 杜一庭(挑眉,带点儿炫耀的意思):他给我也录过一首歌,被我设成了他的来电专属闹铃。 瓜饼子:哇! 林南(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不是很好听,比起他唱的,我差远了。就跟班门弄斧一样。 杜一庭:不,很棒。 林南(偏头小声和杜一庭说话):你还是换一个铃声吧,万一哪天你就听腻了我的声音呢? 杜一庭(牵着林南的手,坚决地):怎么可能会腻?(顿了一下)或者你给我再唱一首。 (瓜饼子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咬起耳朵,在心里一脚踹翻了这盆狗粮,表面仍旧云淡风轻,只有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光。) 16.有对对方不满的地方吗?有的话是什么? 林南:没有。 杜一庭:这不是和第9题一样的问题吗? 瓜饼子(看着台本,颇觉认同):好吧,下一题。 17.您有什么坏毛病? 林南:情绪不是很稳定,有点懒,怕麻烦。 杜一庭:懒,怕麻烦。 瓜饼子:那你们岂不是很配? 林南和杜一庭(古怪地斜饼子一眼):这还用说? 瓜饼子(小声念叨):好吧,再下一题……不过,林先生和杜先生很懒吗? 18.对方有什么坏毛病? 林南:没有。 瓜饼子(疑惑地眯起了眼睛):难道林先生眼里的杜先生是完美的吗?……情人眼里出西施? (杜一庭冷漠地瞥了饼子一眼。饼子一秒挂起营业微笑。) 林南(安抚性地摸了摸杜一庭的手):不是完美的,但也确实没什么大毛病,(又笑)或许确实是太喜欢他了,连小毛病也让我觉得可爱。 瓜饼子:好像有点能理解,那杜先生呢? 杜一庭(满足地勾起嘴角,轻挑眉):太自谦了。 林南(有点好笑):哪里有? 杜一庭:明明那么优秀……像给我的歌,唱得那么好,还说不好。说自己懒,实际上很勤奋。 瓜饼子:那是凡尔赛吗? (杜一庭又瞪了瓜饼子一眼,饼子再度一秒收音。) 林南:没有,他对我也有滤镜。 杜一庭(坚定):你就是很好。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令您不快? 瓜饼子:林先生应该能有很多答案吧,毕竟老精神洁癖了。 林南(疑惑):是,我有许多不喜的事情,但是杜一庭都没做过,而且交往越深,更能明白对方做事的条理、原因,就更没有什么能令我不快的事情。 瓜饼子(恍然):原来如此。 杜一庭: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不能全神贯注地看着我。 林南:(小声)哎呦。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林南: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不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不过出于礼貌我也不能把别人晾在一旁啊。 瓜饼子(默默附和):林先生说得对,但杜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杜一庭(沉默片刻):所以我也就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觉得他不对。而会让他觉得不快的事情,那本来就是我不会去做的事情吧。他包容度其实挺高的。 瓜饼子(突然好奇):咦,所以你们是会为了对方压抑自己本性的人吗? 林南、杜一庭:不是。 林南(淡笑补充):那些压抑最终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吧?会有小的迁就,但不会为了对方过分改变自己吧,是因为我俩是彼此喜欢对方的样子才走到了一起,所以我们在一起就已经是挑选后的结果了呀,不需要再去压抑什么。 杜一庭:相处过程会有磨合,磨合不算是压抑本性。 瓜饼子(思考状):这就是爱情吗? (林南和杜一庭对视一眼,都笑了。)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林南:毕业后就结婚。 杜一庭:做过了。 瓜饼子(秒懂):明白了。嘿嘿嘿。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林南:应该怎么算?从恋爱后在一起后吗? (杜一庭默然,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 瓜饼子:都行。 杜一庭: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也算挺浪漫的吧?毕竟能一起坐车看建安夜景,挺好的一个开端。 林南(讶异于杜一庭的回答,同时觉得欣喜和温暖,出言调侃):当时你对拼车这事不是不情不愿的? 杜一庭(火速坚定淡定否认):我没有。 (林南挑眉,笑,没再反驳。) 瓜饼子(狗粮吃饱了,翻翻页发现还有好多道题,擦汗):好了,下一题。 23.当时的气氛怎么样? 林南(想起自己在车上一直上扬的嘴角):很好。 杜一庭(用现在的情绪补充):浪漫。 瓜饼子:挺好,第一次见面就很愉悦,之后约会也都很开心吧? 杜一庭:其实只要是跟他在一起,无论是不是约会、在哪里、干什么,都挺开心的。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林南:第一次见面,你说能进展到什么程度? 瓜饼子(哽住):……(看向杜一庭) 杜一庭:想带他一起去喝酒的程度。 瓜饼子:哇。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林南:哪里都去,哪里好玩去哪里。 瓜饼子(不怀好意):那会去博物馆呢? 林南(不接茬):博物馆也挺好玩的。 杜一庭:两个人约会,心态好,去哪都好。 瓜饼子(半信半疑):真的吗? 林南(笃定):真的。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林南:准备礼物,准备时间,准备场地,准备愉悦的心情。 瓜饼子:愉悦的心情要怎么准备? 林南:他要过生日了,自然而然我就开心了啊。 瓜饼子(猫猫探头,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杜先生呢? 杜一庭:尽我所能让他比平时更开心。 瓜饼子(点头):看来两位都是有仪式感的人,感觉你们一定会度过一个很快乐的生日。 杜一庭(核善笑容):可我在文里都没过过一次生日。 林南(附和):怪谁呢? 瓜饼子(讪笑):哈哈……怪谁呢? (林南和杜一庭齐齐看着后缩的饼子。)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林南:他。 杜一庭:我。 瓜饼子:开心吗? 林南:开心。 杜一庭:不开心,他拒绝我了。 林南(心虚地嘬了一口柑橘百香果):可后来不就答应了吗! 杜一庭(看起来不太真的冷漠):那挺后来的,过了有二十章(真·冷漠地瞪饼子)。 瓜饼子(心虚):二十章,实际上也就没几天的事情嘛,而且中间也挺甜嘛(拍胸口)。下一题,下一题。 28.对对方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林南(一怔):不知道,这是能衡量的吗? 杜一庭:最喜欢的程度吧。 29.那么,您爱对方吗? 林南(笑):爱啊。 杜一庭(理所应当的语气):当然。 瓜饼子:再次祝两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30.对方说什么会让您觉得没辙? 林南:只要他语气软一点,撒个娇什么的,我基本都没辙。 杜一庭(难得一言难尽的神情):撒……娇? 林南(笑一下):没有(其实心里想着有),就是你说话温柔什么的吧。 杜一庭:我说话不温柔吗? 林南:温柔的,略带低沉的嗓音我一直很喜欢。 杜一庭(内心腹诽林南也不撒娇):那你撒娇,我也很受用的。 林南(把杜一庭手拉到自己脸侧蹭了蹭):这样吗?今晚能给我唱歌吗? 杜一庭(强装淡定):可以。 瓜饼子(尔康手):请停止你们的打情骂俏。 31.如果对方有变心的嫌疑,您会怎么做? 林南:他不会。 杜一庭:他也不会。 瓜饼子:那您觉得精神出轨和□□出轨,哪个更不能原谅呢? 林南(默然片刻,低声):都不能。 杜一庭:不爱就分,何必要出轨? (林南冷然的眼神看向杜一庭。) 杜一庭(淡定地笑):当然,我和林南属于两情相悦,专一专情,不会变心的。 瓜饼子(感到场上变冷的气温,连连点头):对对对。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林南:他不会的。 杜一庭:不会。 瓜饼子(内心感叹想看吵架):万一呢?假设一下嘛。 杜一庭:没有这个假设。 林南(眼神变得锐利):你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瓜饼子(连连摆手):不敢不敢?(饼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卑微,干采访的真不容易。)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1小时以上,您会怎么办? 林南:会生气,但还是会等他过来。 杜一庭:约会时他基本都会提前或准时……不过,要是真有这种情况,也没怎么样。不生气,继续等呗。 瓜饼子(怂恿):所以杜先生脾气是比林先生好吗? 杜一庭:他很能忍。 林南:其实也没多能忍,一般遇到什么事,忍一忍,没多久还是会摊开来说。一庭倒反而是没什么脾气,他的脾气都是冲外人的,没碰到他底线就没事。 杜一庭:他闹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 瓜饼子(密集狗粮轰炸下有点哽住):……这点可以不用继续详说了。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林南:眼睛,腰。 杜一庭:手,腿,头发。 瓜饼子(眼神乱瞟,得到两束冷冰冰的视线):两位的相貌和身材确实都挺好的哈。 35.对方什么样子最性感? 林南:半裸……认真画画或弹琴的时候。 杜一庭:全/裸。 瓜饼子(恍惚,好像有车轱辘压过来,但又没有证据,还想问点什么但对面两人像是不会再在这问题上开口了):哦哦哦。 36.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心跳加速? 林南:不知道,心动总是来的很突然。 杜一庭:时时。 (两人相视而笑,饼子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一脸慈祥。) 37.您会向对方说谎吗?擅长说谎吗? 林南:不会,不擅于。 杜一庭:不会,不擅于。 瓜饼子:多么纯真善良的成年人啊……(我信你俩个鬼,一个不屑说,一个懒得说。) 38.您什么时候觉得最幸福呢? 林南:都挺幸福的,起床一睁眼能看到他,睡觉的时候被他反手摸着我的肚子,我把腿搭在他腿上…… 杜一庭:我做事情抬头就能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神时。 瓜饼子:这个问题上,杜先生的回答要比林先生的回答纯情很多啊。 林南(笑):我的答案不纯洁吗? 瓜饼子:您说的都是床上的互动啊! 39.曾经吵过架吗? 林南:没有。 杜一庭:从来没吵过,以后也不吵。要是吵起来,我就让着他。 林南(笑着勾了勾对方的手指):我不用你让。 瓜饼子:对嘛,我就说他俩不怎么吵架的。不吵不吵,和气生财。 40.是什么样的吵架呢……没吵过啊,那下一题吧。(饼子觉得不对经并在下一本书的大纲里加入吵架剧情。) 41.怎么样和好……没吵过,也试着想一下?大概就是怎么哄人吧。 林南:没什么经验。 瓜饼子:您无师自通(牵牵手,搂搂腰,亲亲嘴什么的)。 林南(无奈地笑笑):陪他睡一觉吧。 瓜饼子(支棱起来):咦,床头打架床尾和? 杜一庭(显得有点高兴):给他做好吃的。 林南(还是带着笑):他唱歌我也没有任何抵抗力啊。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林南(有点儿似笑非笑):人还有来世吗? 杜一庭:我也不信,我俩好好过好这辈子就很好了。 林南:不过,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很荣幸还能和他继续一起过。 瓜饼子: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你们这辈子给我甜甜甜! 43.在什么时候您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呢? 林南:他愿意为我妥协的时候……为我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事实上,我很喜欢从那些生活里的小细节感受他的用心。 杜一庭:他看着我的时候。 瓜饼子:看来杜先生是真的很喜欢林先生的眼睛啊。 杜一庭(温柔):他专注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是被爱着的。 44.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对方已经不爱我了”? 林南:暂时还没有体会到。 杜一庭:他不来找我的时候。和我在一起时没把全部心神放在我身上的时候。上床没爽到的时候。 林南:最后的那个是什么鬼啊,(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哪里会有没爽到的时候。 杜一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所以你一直很爱我。我亦然。 瓜饼子(嗑傻了):把我纸巾拿来一下。 45.您会如何表达爱情? 林南:既有语言,也有行动吧。偶尔也会说一些情话,(笑着看杜一庭一眼)他的情话说的特别溜。 杜一庭:那算情话吗?我想到就说出来了,都是我的真实想法。不过比起说,我更喜欢做。 瓜饼子:好嘞,两位其实都是想到什么对对方好的事情都会直接去做的类型吧~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林南:什么花?我还真没有想过…… 杜一庭:姜花,干净凛冽的香。 林南:那,柑橘花?柑橘有花吗? 杜一庭:有,小小的,有点像桂花或者茉莉。(又忽然有点疑惑)像我吗?我倒觉得那和你更相配。 瓜饼子(点头傻笑):对呀对呀,柑橘(味的某人)和林南很相配。 林南:那你觉得你像什么花? 杜一庭(苦思冥想半晌):想不出来。 林南:那就向日葵吧。 瓜饼子(发挥了丰富的想象力,顿觉绝配):可以。 47.两人之间有向对方隐瞒的事情吗? 林南:没有,但有的烦琐的小事不大愿意让对方陪着一起烦恼。 杜一庭:没有,他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回答。 瓜饼子:爱情中双方都要坦诚哦! 杜一庭:不用你教。 瓜饼子:嘤。 48.你的情结是? 林南:什么情结?我听不懂这个问题。 杜一庭:林南。 林南:哦,那我的情结就是杜一庭吧。 瓜饼子(自己也没看懂这个问题,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思路跟着杜林两人跑了):永结同心!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 林南:公开,见过家长朋友的关系了。 杜一庭(不解地反问):这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吗? 瓜饼子:好的,你俩恨不得昭告天下吧。 林南:那倒不必。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林南(笑):我其实不太相信“永远”之类的说法,但我会努力维持这段爱。 杜一庭:我俩会一直相爱的。 瓜饼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俩说的什么都令我感动……(招手让人)休息一会儿,我们待会儿继续。 ☆、#番外(空) 桌面上摆了一圈的小面包、小蛋糕,还有各式切好的水果。 健康夜宵模式开启。 夫夫访谈活动继续。 (基于后五十问涉及尺度较大,饼子做了许多劝说(奉献相守幸福一生的保证加奶茶店终身会员)才使林杜二人答应继续接受采访。注:不可过度打听。) [私密档案,禁止传播。] …… [被锁,访谈结果已被删除。] ☆、番外五 夏末的阳光灿烂得过分,即使是早上八点半的光线,晒上一会儿也烤得皮肤暖热。 暑期一眨眼就过去了,再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假期悠闲在家的日子没怎么过够就到头,不过林南和杜一庭都不太在意。 几个月前,出租屋合约到期,杜一庭换了个新的居住环境。 新租的地方性价比更高,环境更宁静一些。 小区内绿意盎然,早早晚晚不少老人小孩在小区里玩耍,房子更大了一点,交通也便利。 新家周围没什么大的市场,只有几家连锁的生鲜便利店,还有一两家大型超市。 而唯一的一家农业市场最近要拆迁了,林南和杜一庭看着它逐渐被封起、到店主们都不得不另寻他处卖菜。 林南和杜一庭能去的买菜地方少了一处。 而且,原来小区侧门门口的街道在傍晚时是总有些附近村落的居民拿自家种的菜来卖的,到了傍晚也有许多卖各种小吃、夜宵的摊贩。 下午五点后才会被推着小推车出来的手撕鸡、六点半之后才被货车运送过来的西瓜(那老板卖的西瓜次次都很甜)、晚上八点才用三轮车放在车斗里姗姗来迟的冰凉糖水,这些都是林南的挚爱。 可被城管赶了一回又一回,这些也终究是没了。 没了之后,林南才遗憾当时为什么没有问老板们拿个联系方式。 哎。 拿了后其实也不能怎样,也就是这些小摊近,林南才会常来光顾。 要是他们以后在离林南很远的地方摆摊,林南也是懒得,不便利始终是消耗热情的。 杜一庭种不了西瓜、哈密瓜,对于想让林南随时吃到香甜的水果是无能为力了,只能跟林南到别的地方去买贵一点或许还没那么好吃的。 但他可以做手撕鸡和糖水。 杜一庭做菜的水平蛮高的,常常能得到林南的赞誉。 他做手撕鸡很香、做糖水也很软糯清甜,然而不同的人做出来有不同的味道,林南既喜欢杜一庭的手艺,也惦记着之前各位老板的做法。 现在…… 没了,都没了。 市场拆迁后没多久,小区傍晚晚上仍是不允许摆摊,可早上拿菜来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杜一庭和林南好多天没来侧门这边逛,前几天意外看到这边热闹非凡,也是异常讶异。 热闹起来的街市又成了他俩的常去地,才有了今天两人又悠闲的出门。 摆摊的街道不在侧门一出门的位置,而在小区侧门对面的马路上。 林南和杜一庭走出小区,一边聊,一边等红绿灯。 “我想去来记炸店吃鸡排。”林南走到交通灯柱下的阴影处挺突然地说了一句。 两人早上是吃了早餐的,而且今早出门主要原因是林南想吃侧面对面街道早餐店的麻球,买菜倒是顺便看看的。 然而没走多久,林南又想吃炸鸡了,而且是来记炸店的炸鸡。 “去呗。”杜一庭知道林南说出来想吃什么,通常都是很想吃,那食欲即便一时压抑也会重整旗鼓。 杜一庭也不希望林南想吃点什么都吃不到。 他和林南一样,早餐都是配着昨晚的剩菜吃了一碗饭,不饿,也没完全饱,不过, “有点远。”杜一庭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散散步。”林南轻巧地说,等绿灯亮起拉着杜一庭往岔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来记炸店在另一个小区的门口,离家差不多二十分钟步速的距离,不太远,林南和杜一庭也没怎么想去。 几个月没见,除了几家店,这边的店都换了一批了。 “都快不认识这里了。”林南说。 “变化挺大的。”杜一庭也说。 林南推开门,和杜一庭走进来记炸店的店里,里头坐了几桌客人,工作人员正勤勤勉勉地准备着订单上的食物,阳光铺了半家店面。 来记炸店是自助点餐,林南和杜一庭找了位置坐下。 店里点餐区挂满了食物的图片,有两张大海报写着新品优惠。 于是林南放弃了鸡排,转投到了卷饼的怀抱。 “卷饼是新出的,十块钱还送一杯咖啡。”林南对海报上的新品显露出了兴趣。 “小杯的咖啡。”杜一庭站他旁边。 “有总比没有好。”林南笑着说,“卷饼里面还有他家特色的脆饼,我想吃好久了。” 单买一个脆饼还挺贵的,林南浅浅露头的食欲没压得住觉得脆饼性价比不高的念头。 “那就点吧。”杜一庭基本对林南的想法都是答应的。 店里还有个小牌子说,下载店内APP可送一对炸鸡翅。 林南最近常念叨着说想吃炸翅,杜一庭看见了牌子就指给他看。 林南流量快没了,蹭着店里的网下载了炸店APP,但好一番折腾没找着赠送优惠领取入口。 杜一庭接过来帮着看了一会儿,指出:“这个十点半之后才能点。” 林南眼里漏出一点遗憾:“好吧,那今天是没机会了。” 总不能在店里枯坐两个小时吧。 “我们可以上学后再去吃。”杜一庭安慰道。 来记炸店是连锁店,格文大学附近也有。 遗憾也就一瞬间,林南听到杜一庭的话之后很快又弯起了嘴角:“好啊。” 看着点餐界面,里头说卷饼可加脆饼、香肠、芥末酱,林南忽然就有点抓不准卷饼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了——难道里头本来是没有脆饼的吗。 没多久后拿到,林南才放下心来。 卖相倒是不错。 一杯咖啡、一份卷饼,装着卷饼的纸袋上还画了一个笑脸。 林南拿起卷饼咬了一口,惊喜地说:“还挺好吃!” 杜一庭正在给咖啡加奶油球和加糖——林南口味偏甜,和林南共饮时他也愿意喝甜一些的。 “是吗?”杜一庭抬头看了林南一眼,那甜菜红色的饼皮包裹着各色的食材,色彩搭配就令人食欲大增。 林南坐在杜一庭对面,闻言便伸手将卷饼递到杜一庭嘴边:“你试试。” 杜一庭也不客气,见着凑近来的饼便咬了一口,吃到了生菜、脆饼和炸圈。 杜一庭嚼了一下,炸物的香味和饼皮的麦香味在口中弥漫开。 他点了点头:“还挺香。” 林南吃着,还在看刚下载的APP的优惠,发觉好多都是得十点半后才可以享用。 他偶尔还抬头看看店里的环境,看看旁边那桌的三个小孩在兴高采烈地打游戏,看看侧后方那桌的中年阿姨了无生气地机械性吃汉堡。 再咬一口,居然有香肠,软嫩香浓的汁液差点流下。 林南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眼神都亮了一瞬。 他咽下那一口吃食,眼尾笑得弯弯的,又将饼递到对方口前:“有香肠!” 杜一庭也看到了,低头咬下,看着林南的样子也露出笑意来:“好吃。”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了卷饼,带着咖啡继续去买麻球。 无论走了多少次,无论那些摊贩是否相同,林南总是能从熟悉的风景、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里品出新鲜的乐趣。 所以杜一庭特别爱他。 因为林南,生活也变得更加可爱。 马路边上的街道摆了两边地摊,形成一条狭长的通道。 林南拉着杜一庭往前走,又往回走,想到什么买什么。 走出来后又想到了什么,又回到通道最末端去买。 他们不嫌弃浪费时间,走一趟手上就多点东西。 不一会儿,林南手上就拿了脆皮肠、麻球和红糖馒头,杜一庭手上也拿了新买的肉菜和豆浆。 林南还在吃。 “我吃不下了。”杜一庭半无奈地看着林南刚从早餐店出来就开始吃新买的麻球。 林南很喜欢吃麻球,杜一庭则一般。 “那我吃完了?”林南眨了眨眼睛。 “吃吧。”杜一庭大方地笑了一笑,也实在没林南那么好的胃口。 “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林南吃着麻球又走进了卖菜的小通道里,顿了一下又开始笑,“这个问题我是不是已经问了三次了?” 他们买菜也没有什么规律,看见什么想吃的就买,不买的也可能在旁边观摩半天。 林南刚才看别人买蟹和杀鸡就看了好一阵子。 逛到现在,两人已经买了炒面用的碱面、半斤卤鸡腿、做酱面的材料……杂七杂八的。 杜一庭思索了半晌,作出规划后说:“中午吃炒面和卤鸡腿吧,晚上吃杂菜酱面。” 杂菜酱面的材料很多,不用吃其它配菜也可以。 “那我们今天不吃饭了吗?”林南问。 他们平日的习惯是午餐和晚餐会有一顿是吃米饭的。 “明天再吃。”杜一庭做决定道,毕竟今早买来的东西都是新鲜吃比较好。 “好。”林南笑着答应。 湛蓝的天空中一朵连着一朵浓白的漂亮形状的云在游着,在高楼、大树、行人、花丛上都照出光影。 除了买肉菜,林南和杜一庭还买了许多水果。 他们回家时手上提了一大堆东西,林南手上还有馒头、还有买来的半斤鸡蛋糕。 大多的食材都不贵,到最后一圈逛着的时候,林南看着卖水产的摊子,又忽然萌生了新的想法。 所以杜一庭买了蟹、买了鸡翅,今日菜单也从炒面和酱面变成了午餐是肉蟹煲,晚餐是炒面。 一大堆生的熟的半生熟的食材被放到厨房里。 刚买回来的蟹没被用麻绳绑起来,从塑料袋里被倒在水池里,扑腾着想爬上来。 林南戳它一下,看它快夹到手又很快收回手来。 “当心它当下夹着你的手就不放开。”杜一庭在旁边准备食材,看林南和蟹都那么有活力,忍不住逗他一下。 林南不答话,放开了蟹,笑嘻嘻地挨到杜一庭身边。 “在看什么?”林南从身后搂上杜一庭的腰,把下巴垫在杜一庭肩膀看他看的内容。 肉蟹煲做法。 “看看肉蟹煲怎么做。”杜一庭本来不会做肉蟹煲,连吃也没吃过几回,林南说想吃,于是买了食材来学做。 他俩都被对方惯得没边了,幸而两人自己都会自己约束自己。 “你真好。”林南笑着用鼻尖和嘴巴蹭了蹭杜一庭颈侧。 下厨APP上的肉蟹煲程序花繁复杂,可杜一庭也没觉着麻烦,他答应过林南好多回学做菜的请求。 他被林南蹭得脖子有些痒,纵容又无奈地笑着回话:“谁让男朋友想吃呢?” 林南抬手使杜一庭偏过头来,弯着嘴角去讨吻。 各种饭前饭后小吃吃了一堆,吃午饭前两人先吃一个深吻。 ☆、番外六 同居许久,杜一庭终于被林南带得能规律作息和饮食。 现在杜一庭每天晚上不超过十一点就会自动自觉地和林南一起上床睡觉,可这段日子,林南因为课业倒开始熬夜了。 反而变成杜一庭催促林南睡觉。 这天晚上,杜一庭说了两次让林南尽早关机休息,林南没听。 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杜一庭已经洗好澡、并且躺在床上睡不着有半小时了,林南才敲完专业课小组合作论文的大纲打开房门拿衣服去洗澡。 浴室的玻璃门在地面透出微微的亮光,杜一庭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林南洗完澡后把衣服晾了才回房。 关上门以后,整个房间几乎处于一片黑暗当中,只有来自屋外的一些茫茫微光。 林南拿着手机走进房里,又多了手机屏幕的光线,把林南的脸映照出深浅的轮廓,他一直低着头在打字。 杜一庭楼着一个半圆形的橘子抱枕,薄被要盖不盖地乱搭在身上,他看见林南进来后一眼都没看到他。 杜一庭不太爽,但他还是安静等了两三分钟,才用四指在席子中敲出声响。 “嗯嗯,”林南还在敲手机,听见声向后快速地说道,“准备睡了!” 林南这几天太忙,忙着和小组其他同学交流,那论文也近ddl了,几个人一直在赶。 他忙到手上的指甲长了也没空剪,现在在手机上打字的时候偶尔指甲就会敲到屏幕,噼里啪啦的,就像敲电脑键盘打字一样。 林南不是一直都会弄出声响。 他有一点儿小心翼翼地保持安静,但他的理智大半被其它事情占着。 那种断断续续的、清脆的、哒哒哒的、不是特别响又让躺着准备睡觉的人难以忽视的声音把杜一庭的睡意弹飞得乱七八糟。 过了五分钟,林南还在打字,杜一庭又在竹席上敲了几下。 “要睡了,要睡了!”林南还是没停下手机上的对话。 五分钟又五分钟,杜一庭不知道准确过去的时间。 但杜一庭知道林南不是在码论文而是在和别人对话了。 林南打着打着字还无声笑了。 不管林南是在和组员讨论课业问题还是在和别人闲聊,杜一庭现在的心情就是不爽。 杜一庭啧了一声,加重了力度敲了敲竹席。 “来了来了!”答应得很爽快,但人还是没动。 四分钟后,林南终于放下手机脱了裤子钻进被窝。 床上还有一张棉被,卷饼一样团在一起。 林南把棉被推开,一上床就凑到杜一庭那边亲了他嘴角一口,使得杜一庭心里的不爽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近天气有转凉的趋势,这几天都是三十度左右的天气,但有些凉意了,杜一庭和林南夜里也没开空调了。 不过今晚房里开了空调。 “你怎么还没睡?”林南略微有点怕冷,亲完杜一庭后退回去,拉了厚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往常杜一庭的睡眠都很好,基本都是倒床就睡的程度。 林南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房,他还以为杜一庭已经睡着了。 “睡不着。”杜一庭把薄被子扬了一下,让被子覆盖自己全身。 林南笑了一下,将裹了大棉被的手脚搭到杜一庭身上:“下午咖啡喝多了吧?” 杜一庭身上传来微凉的重量,过了一会儿被压住的部位才变暖,他淡淡应了一声:“嗯。”——以前杜一庭即使大晚上喝咖啡都不会失眠,现在会了。 “怎么开了空调?”林南隔着厚薄两层被子蹭杜一庭的腿,把杜一庭越蹭越暖。 “舒服一点。”杜一庭比较怕热,天气一热就得爱开空调睡觉。 “但你还是没有睡着啊。”林南声音里有笑意,用脚勾着、手拉着杜一庭往自己身边移。 杜一庭半被包在棉被里,干脆丢了薄被和小柑橘钻进有林南体温的被窝。 “你回来我就睡得着了。”杜一庭伸手抱着林南的腰,在他下巴轻轻咬了一口。 说到睡觉的姿势,两人总是要贴在一起。 一躺在床上,两个人就自动向对方靠近。 一方晚些上床,另一方也会自动向对方贴过去。 摸一把,亲一口,摸摸蹭蹭,撩起火就来场酣畅淋漓的晚间运动——早期刚同居的时候这种事情发生得比较多,后来两个人都对对方吃饱喝足,更喜欢享受单纯紧密相贴的温存感觉。 睡久了,默契也养成了。 不需要说话,杜一庭一伸手,林南就抬起身体,让腹部留下空隙放他的手。 杜一庭把手伸进来,林南又放下身体将它压实。 时间晚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话,光裸的腿贴在一起擦擦蹭蹭,终究还是各自松开,安静下来准备睡觉。 “我好困哦,”林南声音里有明显笑意,“感觉不说话的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杜一庭喝了咖啡确实失眠,没什么力度地低声威胁道:“不许睡,你睡着一次,我推醒你两次。” 林南笑着,亲亲密密地又亲了他一口,闭上眼睛准备入眠。 他果真很快酝酿出了睡衣,呼吸愈渐平稳。 杜一庭当然没有真的去摇醒对方,他仅仅是清醒地借着月光仔细地用眼睛描摹林南的眉眼。 眼睛是这样的眼睛,耳朵是那样的耳朵,鼻子嘴巴都有它可爱的地方,杜一庭怎么看都不腻。 林南睡着睡着,翻了个身。 其实,杜一庭和林南不会强求一定要贴在一起睡觉。 他们相贴是习惯,不相贴也不会使对方失去安全感。 偶尔他们要忙各自的事情,没法凑在同一个时间点睡觉时,两人也会轻手轻脚地上床,不故意闹醒对方。 杜一庭更爱凑到林南身边睡觉。 林南翻了身,杜一庭就向前追,整个人从身后抱着林南,要闻到那股熟悉的混合了的柑橘气息的香根草味道才算做好了入睡准备。 腿贴着腿,身子也要贴着身子。 又或者,林南和杜一庭背对而眠。 他们一晚上总要换好几个姿势才能真正睡觉。 有时林南搂着杜一庭,有时杜一庭搂着林南,不过杜一庭有一项比较厉害的技能:他反手也能好好地搂着林南。 屁股贴着屁股,腰贴着腰,这个姿势连脑袋也能靠在一起。 小柑橘抱枕被塞到了林南怀里。 林南抱着小柑橘,杜一庭抱着林南。 贴贴,晚安。